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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恐怖病系列之《功夫》作者:Giddens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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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我都被异常沉重的气氛压着,直到我推开家里的钢门,我才松了一口气。
  那一种紧迫盯人的压力在我进门的瞬间骤然消失。
  “我回来了。”我低着头,将鞋子乱脱一通,只想从玄关冲回房间。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渊仔!快过来喝茶!从大陆带过来的高档货啊!”一个秃头肥佬大声咆哮着。
  这个秃头肥佬老是自称从大陆带来一堆高档货,我看他都是在噱我老爸的,一脸*臣样,我却要叫他王伯伯。
  爸爸那些酒肉损友招呼我过去沙发上坐,看他们品玩茶壶和茶饼,还努力地教我怎样辨别好货跟烂货,我看他们还是先教我爸爸怎么样选朋友比较好。
  虽然我心里是一堆粪便,但是我的脸上还是装出“各位叔叔伯伯教得真好”的样子,这不是因为我学他们装老*,而是我的个性问题,我不愿意让他们难堪罢了。
  我在烟臭熏天的客厅中待了一个半小时,才勉力逃回久违的卧房,我实在是累了。
  前几天听我爸说,他过几个月就要到大陆去设厂,因为纺织在台湾快变成夕阳产业了,我真希望他能赶快去大陆,开几个厂都没关系,赔点钱也无妨,总之不要再跟这些乱七八糟的叔伯毁灭我的生活。
  我洗玩澡后,随便看点书,就上床睡觉了。
  这几天睡前我都在想,是不是该补习了?不过这不是课业压力的问题,而是一旦补习的话,我就可以更晚回家了。
  还是算了。
  继续去书店看小说吧。大不了把蜀山剑侠传看完,那一定很有成就感。
  当时,我以为我的1986年,就会在空虚的空虚中渡过,什么都没有留下,也不会带走什么。
  但是?
  快要睡着前,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怪异的事。
  我翻出被窝,拿起一本大约一百多页的小说,用力从中间一撕。
  跟我想的一样,我根本没办法撕下去。
  如果从小说的中间,也就是粘着胶水的部份猛撕的话,要把一本厚书拆成“前后两本”是很可能的。
  但是,要抓住书面的两端,像撕一张纸一样将整本书撕成“破碎不齐的两块纸”的话,这简直无法办到!就算只有一百多页的小说,也绝难如此说撕就撕!
  我撕到双腕都发疼了,也奈何不了一百多页的薄书。
  今晚在书店里遇到的老人,他的腕力真有一套!将一本三百多页的小说,在大笑间从中扯烂,真是老当益壮得恐怖!
  “怪人。”我喃喃自语后,终于慢慢睡着。
  隔天我一如往常骑脚踏车上学,但是,一如往常的部份,只到我踩着脚踏车奔出家里的一刻为止。
  那天,脚踏车的踏板仿佛绑上砖头,我每踏一步都很吃力,才骑了五分钟,我在红绿灯前停下时已是气喘如牛。
  我猜想,也许我快死了。
  不健康的家庭对青少年的伐害竟是如此之巨,对我的心脏产生致命的老化现象,我爸妈知道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让我在外面租房子改善病情。
  我胡思乱想着,突然间,我的心跳再度急速蹦跳,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血管在胸口中扩张的感觉!这感觉似乎跟昨晚在巷子里没有两样!
  我的眼睛闭了起来,因为汗水从眉毛滴下,刺进眼里。
  是冷汗。
  我的妈呀,难道我真的有心脏病不成?
  “是冷汗吗?”
  似曾相识的声音。
  我张开眼睛,看见昨晚书店里的怪老人站在马路旁,认真地问我。
  我有点迷惘,也有点错愕。
  “不知道,对不起,我要去上学了。”我赶紧踏下踏板,要不然被老人缠上就麻烦了。
  这一踏,滑过了斑马线,我却觉得车子瞬间变得好重。
  我往回一看,只见怪怪的老人坐在我脚踏车的后座,两只眼睛正瞪着我看。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停下车,然后痛扁一顿老人吗?
  我没有,因为我摔车了。毕竟我受到很大的惊吓。
  我连尖叫都来不及,车子往左一偏就倒,我的左膝盖撞到地面,将裤子划破了口,我的左手腕也擦伤了。
  老人呢?
  好端端地站在我的旁边,低着头问我:“刚刚那是冷汗吗?”
  这次我也不管尴尬了,毕竟鬼鬼祟祟跳上我的脚踏车,简直是匪夷所思!简直是变态!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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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毛病啊?!”我一拐一拐地将脚踏车扶起,咬着牙斥责怪异的老人。
  老人似乎不关心我的伤势,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只在意一个问题。
  “你额头上的汗,是冷汗吗?”老人的问题平凡无聊,令我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不知道哪个贤哲说过,好的答案来自好的问题,一个平庸的提问,是绝无法带来精辟回应的。
  这个贤哲说得不错。
  “是冷汗。你不要再烦我了!”我火大了,语气却尽量保持弹性。
  那老人一听,眼睛都亮了,点着头道:“很好啊,年纪轻轻的,修为就有基本功了,资质不错。”
  我·一·点·也·不·爽·鸟·你!
  “不要跟过来啊!”我又跳上脚踏车,这次我边回头看老人的动静,一边踩着踏板。
  再被吓一次的话,我的心脏会流浓的。
  我看着若有所思的老人站在街口来回踱步,赶紧上学去。
  真是个倒楣的早晨。
  早自习,我坐在位子上偷偷吃早餐,我的老师是个疯婆子,她不准学生在早自习时间吃早餐,因为美好的早晨是用来写考卷跟背单字的。
  “咚咚咚。”我的背上被原子笔刺着。
  “你受伤啦?”后座的女孩子问道。
  是乙晶。
  一个总是喜欢在早自习拿东西刺我,然后跟我偷偷聊天的女孩子。
  你没猜错,我是蛮喜欢她的,不过国中生对爱情能有多深的体悟?
  也许是因为班上只有十一个女生,所以我才会喜欢班上公认第二可爱的女孩子。
  公认第一可爱的女孩,是我好友发誓要得手的女生,所以我想都不敢想。
  “今天早上遇到一个疯子,居然偷偷跳上我的脚踏车,坐在后面吓了我一大跳。”我咬着水煎包,一边看看教室外面忙着跟男老师打屁的班导。
  “好倒楣喔,他干嘛跳上去啊?”乙晶看着我抽屉里的另一颗水煎包,又说:“有没有加辣?”
  我照往例,将一杯冰米浆和水煎包递给乙晶,说:“一点点。”
  我跟乙晶上星期打赌英文月考的成绩,赌注是两个星期的早餐。
  这是我跟乙晶之间的游戏,赌的多是考试或作文的成绩,目前为止的胜负几乎是一面倒的局面,我以三胜十七败不幸狂输。
  乙晶接过早餐,又问:“说啊,是什么样的疯子?”
  我将昨晚在书店发生的怪事简述给乙晶听,又将今早的鸟事说一遍。
  乙晶奇道:“你在骗我吧?怎么可能他跳上你的脚踏车,你却不知道?不是会震动很大?”
  我一楞,说:“对喔!那真是怪怪的,我当时只是觉得车子突然变得很重,才会回头的……应该是我最近身体不好,才会感觉不到吧。”
  乙晶说:“那个老人也真是怪,不过他的手劲真大。”
  我点点头,说:“我昨晚试了几分钟,都没办法把书裂成两块。”
  乙晶嘻嘻一笑,说:“那你真是好狗运,那老人对你是手下留情了。”
  我疑问:“为什么?”
  乙晶说:“要是那老人躲在你脚踏车后面,用他的手把你的脖子扭断的话……”
  我怪道:“不会这么恶劣吧?我又没惹到他。”
  这时一只纸飞机撞上我的脑袋,我看着纸飞机的作者,阿纶,他挤眉弄眼示意我打开飞机。
  我打开用作业纸折成的纸飞机,里面写着“早自修不要谈恋爱。PS:小咪忘了带我的早餐,所以我决定征收你的三明治。”
  我看了阿纶一眼。他可真是眼尖啊。
  我拿起三明治空投向阿纶,阿纶一把就抓住了。
  这里要提提阿纶。
  阿纶跟阿义是我在班上的好伙伴,阿纶十分早熟,这也许跟他父母早死有关吧,他跟我说过,他早在国小三年级就决定要娶我们班上的小咪了,真是小大人,这份怪异的执着跟那老人有拼。阿义则是阿纶的跟班,很会打架,一次可以吸十根香烟,我跟他打赌,要是他四十岁前没得肺癌的话,可以跟我讨一百万。不过要是他得肺癌的话,我也不想跟他讨什么。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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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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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旗回教室时,我也跟阿纶和阿义说一遍那老人的事。
  “那老人手劲这么强,很好,叫他来跟我打。”阿义说。每次阿义说话,烟臭味都从他的嘴巴里流出。我搞不懂他为什么可以交到女朋友。
  “好歹对方也是个老人耶,你有点自尊心好不好?”阿纶。
  “我真的很衰,膝盖到现在还在痛,还要爬山路。”我说。我念的学校位在山腰上,真是折磨人。
  说着说着,我的脚步开始沉重了起来。
  又开始了。
  我的呼吸变得混浊,心脏揪了起来。
  阿纶察觉我的脚步凌乱,看着我说:“不舒服啊?你的脸有够苍白的!”
  我的额头刺出冷汗,手心也变得湿湿的。
  “昨晚跟今天早上的感觉----又发作了。”我咬着牙说:“你们先回教室吧。”
  “那保重。”阿义说走就走。
  阿纶笑道:“这一招不错,我也装个病,看看小咪会不会关心我。”
  我苦着一张脸,说:“我是真的不舒服,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要请假回家咧。”
  阿纶不以为然地说:“你回你那个家养病,只会英年早逝。”
  我点点头,说:“那我去医院一趟吧,照X光看看我心脏是不是有破洞。”
  这时,一双枯槁的大手用力搭上我的肩,我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竟是早上害我摔了一跤的怪老人!
  我惊吓之余,竟忘记生气还是害怕,只是傻咚咚地站在原地不动,连嘴巴是不是打开的都不知道。
  阿纶也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就喝道:“你干什么?”立刻将我拉了过去,问:“是不是这个怪老头?”
  我点点头,我想我当时是很愤怒的。我看着突然出现的老人,他仍穿着破旧的绿色唐装,污垢混浊了他的脸,却藏不住他喜悦不胜的眼神。
  “你到底想怎样?”我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老人端详着我。
  我猛力点头,说:“每次我看到你就不舒服,所以请你不要再来烦我了,你推荐的书我再会去看的。”这时我们的身边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围过来,好奇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搔搔头,笑着说:“那现在好点了吗?”
  又是个笨问题!
  当我正要发怒时,身体却一下子放松起来,好像泡在水里一样舒服,心脏也挣脱出莫名的压力。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见阿纶说:“老伯伯,请你不要再烦他了,我们等一下就要上课了。”
  老人好像没听见阿纶说话,只是热切地看着我。
  我只好勉强点点头,说:“突然好很多了。”
  老人欣喜若狂,抓着我的双臂大声问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你拜我为师吧!快跪下来!”
  这次我一点犹豫、一点迟疑都没有,大叫:“拜个屁!”
  老人一楞,也跟着大叫道:“快求求我教你武功!然后我再假装考虑一下!”
  我的手臂被老人捏得痛极,一时却挣脱不开,但嘴巴可没被摀着。我大叫:“你这个疯子教我什么武功!教我发疯啊!”
  阿纶大骂:“死老头有种别走!我有个朋友专门打架的!”说完转身跑去找阿义。
  老人不理会围观的同学,慎重地看着我说:“你资质很高啊!但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教你武功,让我看看你的诚心吧。”
  我勃然大怒,狂吼:“你在疯什么?!我才没求你教!”
  老人歪着头,傻气地说:“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那就跪在我旁边三天三夜,让我仔细斟酌思量。”
  我双手被抓,于是一脚踢向老人的肚子,大叫:“谁去叫训导主任过来啦!”
  老人被我一脚踹在肚子上,却恍无其事般说:“这一脚刚柔不分,乱中无序,可见你自己盲练不进,是谓裹足不前,徒务近功,的确是欠缺良师教导。”
  我怒极,一脚踢向老人的足径骨,却见老人飞快抬脚、缩膝、轻踢,破旧的鞋子正好跟我踢出的脚底贴在一起。
  老人摇摇头叹道:“这一脚攻其有备,是谓大错特错,错后未能补过,更是错上加错,若要无错,至少得跟我学上一年凌霄画步踪。”
  “画你妈!”
  阿义抽着烟,低着头,眼神极为阴狠地走过来。
  阿纶好意说道:“老伯你还不快走,我朋友很无耻的,连小孩子都揍。”
  老人看着阿义,说:“年少气盛是兵家大忌,乃走火入魔先兆矣。”
  阿义推开阿纶,狠狠地说:“放开绍渊,不然把你葬在那棵树下。”
  阿义指着走廊旁的凤凰木,所有旁观的人都窃笑不矣,还有人帮忙把风。
  老人叹了口气,松开了我,说:“那你改天再来拜师吧,我住在……”
  阿义把烟弹向老人的脸上,一拳扁向老人的小腹,老人受痛蹲下,阿义猛然一脚踢在老人脸上,大喝:“还不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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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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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反而同情起老人,毕竟他年岁已大,又受了阿义的蛮打……
  “算了。”我跟阿纶拉住阿义,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叹道:“不要再烦我了。”
  我蹲在老人身旁,遮住围观同学的眼光,快速从口袋拿出几张一百元的钞票塞在老人手里,轻声说:“不是看你不起,只是想帮帮你。不过别再来烦我了。”
  我就是这么没个性的人。有人说我婆婆妈妈。
  我看着老人,老人眼中泛着泪光,我深怕我已伤了老人的自尊心。
  不料老人却紧紧抓住我的手,感激地说:“束修而后教之,你的诚意为师很感动,学费我就先收下了,这也算是缘份。”
  我简直晕倒。
  此时钟声响起,阿纶似笑非笑地将我拉回教室,我一边责怪阿义过火的拳脚相向,一边想着怪异到了顶点的老人。
  那怪异的老人,应该是个子女不好好照顾的可怜老人吧?!
  或许是因为子女遗弃了他,才使他整天装疯卖傻的……
  我上着地理课,脑子却无法抹去老人被揍倒在地上的可怜情景,忍不住遥遥向趴着睡觉的阿义比了个中指手势。
  那天放学时,我同乙晶走在阿纶跟小咪的后面,漫步下山。
  “那老人真的好奇怪,说不定等一下你又会遇见他了。”乙晶说。
  “坦白说今天早上阿义揍他一顿,让我心情郁闷了一整天。”我说。
  “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老被别人欺负。”乙晶一边看着记满英文单字的小册子,一边拾阶下山。
  “不管怎么说,打一个老人总是令人愉快不起来。”我埋怨道:“本来我可以一直抱怨那老人的,但是现在却反而有点同情他。”
  乙晶点点头。她一直是很了解我的。
  也许是年少情怀,我对乙晶一直抱有纯纯的好感,每天放学后一起走下八卦山的时光,一直是我一天的精华,也许,我根本就是为了跟乙晶一起放学才来上学的。
  但一个国中生对另一个国中生的纯纯好感,也只限于,嗯,纯纯好感。
  八卦山的林道是很美的,黄昏的金黄在树叶间来回穿梭,偶而有阵轻风带起地上的脆叶,娑娑声在两人的影子下流过。这才是我的青春。
  乙晶是个没有心机的女孩,也许,她还没准备好谈恋爱,没关系,我也还没有准备。就这样平凡地渡过我的青春吧。
  就在我们快下山的时候,我陡然重心不稳,差点从石阶上摔倒,幸好乙晶及时扶住我。
  我抓着胸口,额冒冷汗。
  没错,又是那股讨厌的心悸感!
  我扶着乙晶,慢慢坐在石阶上。乙晶蹙眉问道:“怎么会这样子?你今天早上说的情形,就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喘着气说:“昨晚、今早上学、今早升旗后,还有现在……”
  这时,我突然发觉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
  我紧张地四处环顾,我的手不自觉地紧捏乙晶的手。
  “怎么了?不要吓我!”乙晶紧张地说:“我去前面叫阿纶跟小咪!”
  乙晶说完便甩开我的手,放下书包冲下石阶,竟留下我一人。
  竟留下开始害怕的我!
  我脑中思绪随着不断被挤迫的心脏,开始清晰与锐利。
  每次我身体发生异状的时间,都跟那老人的出现有着诡异的相关……
  多么令人不安的相关。
  我机警地环顾四周,看看那老人是否就在附近。
  黄昏的金黄美景,仿佛在我不安的寻找中凝结成蓝色的调色。
  肃杀的压迫令我喘息不已,我在林木间搜寻老人的身影,竟是害怕发现老人多过于没发现老人。
  没有。
  没有。
  这里也没有。
  那边……那边也没有。
  后面也……还好,也没有。
  我稍稍松了口气。也许,我真的需要去看医生。
  就当我低下头时,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麻麻的电流在毛细孔间共振着。
  这股强烈的不安感从我的头顶直灌入体,我抬起头,发现……
  发现头顶上的树干上,站着那穿着绿色唐装的怪老头!
  “啊!”我惨叫着。
  我这一叫,使老人的眼神从锐利遽然转成喜悦的一条线。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靠过来!”我尖叫着,几乎跌下石阶。
  “仁者无敌,心无所惧。”老人说着,脚下踏着随风晃动的长枝干。
  我歇斯底里地大叫:“你快走开!快走开!”
  老人也跟着大叫:“仁者无敌,心无所惧!”
  老人的叫声宛如钟声般扩散开来,震得我耳朵发烫。
  “怎么了?!”
  阿纶背着书包冲上台阶,小咪跟乙晶也快步跟在后面,我赶忙指着老……
  老人呢?
  我的手指指着空荡荡的树枝。
  树枝,还微微晃动着。
  “会不会死掉?!”阿纶摸着我的额头。
  我呆呆看着空无一物的树枝上,茫然张望,也没有老人的踪迹。
  “我好像有幻视。”我喃喃自语。
  乙晶喘着气,狐疑地看着我。
  “我……我好像没事了。”我抓着头发说。
  站在树枝上的老人……
  是我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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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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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身体没问题,只是有点睡眠不足。”医生看着X光片说。
  “谢谢。”我背起书包。
  “你给我直接回家睡觉。”乙晶敲着我的脑袋。
  我站在书店前,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回家,只是被烟臭跟无聊的热情淹没。
  不回家,又怕遇到吓死我的老人。
  我想起了乙晶的警告。
  “我从六点开始,每隔一小时就打电话去你家,检查你在不在。”乙晶认真地说:“别忘记我们赌了下次月考的排名,你给我好好念书,我可不想胜之不武。”
  我无奈地摇着书包,骑着脚踏车回家。
  “王妈已经走了,菜在桌上,自己热着吃吧,碰。”
  妈碰了张牌,继续将脸埋在麻将堆里。
  “嗯。”我草草在冷清的桌上吃完晚餐,趁老爸的猪朋狗友还没凑齐前溜进房里。
  缺乏家庭温暖的小孩,就是在说我这种人吧。
  我盯着电话,五点五十八分。
  我盯着电话,让时间继续转动一分钟。
  然后再一分钟。
  盯着,然后又一分钟。
  终于,电话响了。
  “你好,我找劭渊。”乙晶的声音。
  “迟了一分钟。”我整个人摔在床上。
  “那是因为我们的时钟不一样。”乙晶。
  也对。
  “我要开始念书了。”我翘着腿说。
  “那再见啦!”乙晶轻快地说。
  我们同时挂上电话。
  我看着电风扇飞快的叶片,心想……爱情小说里有趣又有哲理的对话是怎么来的?
  我跟乙晶好像永远不会有爱情小说中的对话。
  我也想不透,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人会那样肉麻兮兮地讲话吗?
  也许,在这个故事里,我扮演的不是谈恋爱的角色,更或许,这个故事根本不是爱情故事。
  我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正当我想小睡片刻时,突然全身堕入挂满荆棘的冰窖里。
  熟悉的压迫感加倍袭来!
  我闪电般从床上跃起,惊惶地站在枕头上,两只眼睛瞪着窗外。
  我懂了。
  霎时间,我懂了。
  这是一个千真万确、不折不扣的恐怖故事。
  不幸的是,我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了配角的受害角色。
  而加害人,恐怖故事的主角,此刻正贴在我房间的窗户上,身体紧粘着玻璃,瞪视着皮皮撮的我。
  老人。
  “啊!”我尖叫着,用尽全身的力量尖叫!
  窗外的老人凝视着我,歪着头,端详着他的猎物。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镇定下来的,但当我停止无谓的尖叫时,我的手里已经拿着一对扯铃用的木棒。
  “你在干什么?!你爬到我家窗户干什么!”我怒斥着老当益壮的老人,一个看起来没用任何工具,就攀爬到三楼窗户外的老人。
  老人不说话,只是张开嘴巴在窗户玻璃上吐气,让玻璃蒙上湿湿的白雾,老人用手指在玻璃上写着:“跟我学功夫”五个字。
  我摇摇头,此刻,我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理的怪人?!
  我拿起电话,拨了110。
  “喂,我要报案,我家在永乐街五号,有一个坏人现在爬上我家三楼的窗户,好像要偷东西,可不可以麻烦你们过来一趟,嗯,不,不是开玩笑,请你们马上过来。”我看着在贴在窗外的老人,把电话挂上。
  老人热切地看着我,而我身上的压迫感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
  这个老人也许会被我一通电话送进警察局里盘问,也许,他还得吃上官司,在监狱里关上几个月,以他这种乱七八糟的疯状,一定会被别的囚犯欺负的。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我这样问我自己。
  不过,他也太过分了吧!竟然贴在我房间的窗户上吓我,要是我正坐在床前书桌上念书的话,一定会被吓到心脏痲痹。
  我几乎敢肯定,这次若是放过报警抓他的机会,他还是会变本加厉地想办法吓我。所以,我横着心了。
  “叮咚叮咚。”
  我赶忙抢步开门出房下楼,果然看见两个警察站在玄关上。
  “你们家小孩报案说,有人爬在你们家三楼的窗户,我们过来看一看。”一个警察说。
  我爸楞了一下,说:“没有啊,是小孩子无聊乱报案啦!”
  王伯伯顶着他的大肚子笑道:“对啦对啦!渊仔就是那么调皮,两个警察辛苦了,一起泡个茶吧!”
  我气得大叫:“在我房间的窗户外啦!警察先生你们快跟我上去!”
  警察相顾一眼,只得脱鞋拔枪跟我上楼,而我爸跟他四个朋友也好奇地跟在后面。
  我打开房门,指着窗户外……
  怪了?
  没有人?
  我大叫:“刚刚明明还在的!我还被吓到尖叫!你们都没听到吗?”
  爸狐疑地说:“尖叫?什么尖叫?”
  我紧紧握着拳头,恨得说不出话来。
  陈伯伯在一旁笑说:“渊仔从小就喜欢这样顽皮,警察先生不要生气啊,一起下楼泡个茶吧。”
  警察冷冷地看着我,说:“再乱报案的话,就把你关起来!”说完,便同爸他们下楼。
  我气愤地将电话摔在床上,用力关上房门。
  我看着窗外,心中气愤难平。
  但我究竟在气些什么呢?我气的已经不是那怪不可言的老人了。
  而是那些忙着打屁聊天,根本没听到我尖叫的腐烂大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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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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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怨忿地坐在床上,拿起电话急拨。
  “你好,我找潘乙晶。”我试图冷静下来。
  “还没七点啊?要跟我报备什么?”乙晶的声音。
  我看着空洞黑暗的窗户,说:“刚刚那个奇怪的老人又来找我了。”
  乙晶吃惊地说:“什么?他知道你家在哪啊?你告诉他的?”
  我咬着牙说:“谁会告诉他!他大概是跟踪我吧,而且,你猜猜看那老人是怎么样来找我的。”
  乙晶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听你这样说,应该不是敲门或按门铃吧?”
  “嗯。”我应道。
  “从书包里跳出来?”乙晶的声音很认真。
  “……”我无语。
  “藏在衣柜里?”乙晶闷闷地说。
  “他贴在我房间外的窗户上,两只眼睛死鱼般盯着我。”我叹了口气。
  “啊?你房间不是在三楼吗?”乙晶茫然问。
  “所以格外恐怖啊!他贴在窗户玻璃上的脸,足够让我做一星期的恶梦。”我恨道。
  “后来呢?他摔下去了吗?”乙晶关切地问。
  “应该不是,他身手好像非常挢捷,在我报警以后就匆匆逃走了。”我说,不禁又回想起那些叔叔伯伯的鸟脸。
  “嗯,希望如此,总比他不小心摔下去好多了。”乙晶说。
  “没错,希望如此。但他每次出现都让我浑身不舒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着说着,将今天放学时我突然联想到的恐怖关连告诉乙晶。
  乙晶静静地听着,并没有痛斥我胡说八道。
  “听你这么说,那个老人好像准备跟你纠缠不清了,说不定对你下什么符咒之类的?还是扎小稻草人对你做法啊?”乙晶认真的推论透过话筒传到我耳朵中,竟令我浑身不自在。
  不仅不自在,还打了个冷颤。
  “怎么不说话了?我吓到你了喔?”乙晶微感抱歉。
  “不……不是。”我缩在床边,身体又起了阵鸡皮疙瘩。
  我紧紧抓着话筒,一时之间神智竟有些恍惚。
  我为什么要这样紧抓着话筒?
  话筒把手上,为什么会有我的手汗?
  我,为什么不敢把头抬起来?
  答案就在两个地方。
  一个答案,就藏在我急速颤抖的心跳中。
  另一个答案,就在,我不敢抬头观看的……
  窗户。
  窗户。
  我咬着嘴唇,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黑夜中的玻璃窗户。
  一张枯槁的老脸,紧紧地贴着玻璃,两只深沈的眼珠子,正看着我。
  正看着我。
  “哇……”我本想这么尖叫。
  但我没有,我根本没有力气张口大叫。
  我能做的,只是紧紧抓着话筒。
  我连闭上眼睛,逃开这张挤在玻璃窗上扭曲的脸的勇气,都没有。
  “你怎么都不说话?”乙晶狐疑地说。
  “我……”我的视线一直无法从老人的脸上移开。
  “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乙晶有点醒觉。
  “嗯。”我说。老人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也就是说?”乙晶的脑筋动得很快。
  “嗯。”我含糊地说。我仿佛看见老人的瞳孔正在急速收缩。
  “好可怕!我帮你打电话给警察!”乙晶赶忙挂上电话。
  此刻我的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
  其实,这个老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过就是个老人罢了。
  虽然他举止怪异,甚至不停地跟踪我、吓我,但……他不过就是个迟暮之年的老人罢了!
  奇怪的是,虽然我的脑子已经可以正常运作,也开始摆脱莫名其妙的恐惧,但我的心跳却从未停止剧烈的颤抖。
  是本能吧?
  但,我的本能试图在告诉我什么呢?
  我应该害怕?
  老人又开始在玻璃上哈气。
  老人又开始在白雾上写字。
  “求我当你师父。”左右颠倒的字。
  我窝在床边,摇摇头。
  老人一脸茫然,好像不能理解我坚定的态度。
  隔着一张三楼阳台上的玻璃,一个痴呆老人,一个心脏快爆破的少年,就这么样对看着。
  对峙。
  门铃响了。我想,一定是据报赶来的警察。
  这次我不会再放过这个老人了。
  我死盯着老人,甚至,我还试图挤出友善的微笑。
  楼下充满高声交谈的声响,似乎,那些死大人们正在骚动,似乎,他们正在妄自判断一个国中生的人格。
  没关系,过不久真相就大白了。
  我静静等着敲门的声音,期待着那些死大人惊讶的表情与一连串的道歉。
  老人继续死贴着玻璃。
  我的心脏继续狂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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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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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关系,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太慢了。
  度日如年也许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死大人们为何迟迟不上楼解救我呢?
  你猜,最后我等到那些僵化、古板、自以为是、冷漠的大人么?
  我注意到楼下的吵杂声逐渐散去。我想,那些警察多半被爸他们请走了。
  我知道我再一次被家人放弃。
  “扣扣扣!扣扣扣!”
  是我期待的敲门声!
  我压抑住满腔的喜悦,慢慢地走向门边,以免吓跑了老人。
  我打开门,是妈。
  “妈,你看!有个奇怪的老人贴在窗户上!吓死我了!”我指着玻璃,这次,老人只是傻傻地看着我,并没有闪电般逃走。
  妈一身的烟味与酒气,眼神散乱,她胡乱地塞给我一把千元钞票后,说:“刚刚赢了不少,给你吃红啦,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还是存起来……”
  我抓着MD手,急切地说:“妈你快看看我的窗户!有人贴在上面!”
  妈头歪歪的,随意朝我房里看了看,说:“喔。”接着,妈就歪歪斜斜地走下楼了。
  就这样走下楼了。
  悲哀的感觉彻底取代了恐惧。我看着房门冷冰冰地带上。
  关住我自己,一个人。
  我坐在地上,看着唯一陪伴我的老人。
  是的,是陪伴。
  在我的家人背弃我以后,我的心算是阴暗灰冷了。死了算了。
  那老人似乎看出我的悲哀,于是乎,他的眼睛从死鱼眼变成沧桑,变成一个老人该有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原本燥乱狂奔的心脏,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下来。
  老人又开始在玻璃窗上哈气,接着又用手指写着:“别难过”。
  我无神地摇摇头。
  老人,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对峙,开始一整夜的默然对视。
  一整夜,我都在老人苍泊的瞳孔里渡过。
  老人,也这样贴着玻璃,与我同在。
  “一整个晚上?”
  “或许三分之二,或是四分之三吧,总之,我后来睡着了。”
  “闹钟叫醒你的?”
  “嗯,醒来时,我的身边还披了张毛毯。”
  “喔?”
  乙晶托着下巴,不能置信地问,筷子停在卤蛋上。
  我看了看阿纶、阿义、小咪,继续说道:“不是我家人披的,是那个老人。”
  “你那么确定?他打破玻璃进去?”阿纶吃着小咪带给他的便当。
  “可以这么说。”我瞧着乙晶。
  “可以这么说?也就是说,他不是打破玻璃进去的?”小咪的观察总是很仔细。
  “我的玻璃不是被打破的,而是整块碎成脆片。”我继续说:“非常小的脆片,我醒来时,那些脆片已经收拾好,用日历纸包好放在垃圾桶里。”
  “那就是玻璃被打破。”阿义说,一边把卤蛋戳得乱七八糟。
  “不是,玻璃被打破的话我一定会醒过来,何况是将强化玻璃打碎。”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古怪。
  “那个老人是个妖怪?”小咪。
  “妖怪个头,要是他是妖怪的话,阿义才打不赢他。”阿纶说。
  阿义哼了一声,说:“妖怪我也照打不误。”
  乙晶端详着我,说:“你快天亮才睡,睡那么少,怎么上午都没看见你打哈欠还是偷睡啊?”
  小咪嘻嘻笑说:“你怎么这么清楚?上课都在看劭渊啊?”
  乙晶也许脸红了,但我不敢看她,赶紧说:“对喔,我一整天精神都很好,眼睛甚至没有干干涩涩的感觉,唱国歌也特别大声。”
  阿义歪着头说:“好了不起,你该不会中邪了吧!”
  阿纶将便当吃个精光,嘴里含着菜饭说:“没事就好,如果真的是那老人把玻璃……嗯,弄碎,进去你房间帮你盖被子,却没杀掉你的话,那他一定对你没恶意才是。”
  小咪点点头,说:“嗯,下次他要是继续躲在窗户外面吓你,你就打电话给阿义嘛,叫他帮你赶走他。”
  阿义得意地说:“嗯,我很闲。”
  我没有回答。
  我并不想为难那老人。
  也许,是因为在家人背弃我的时刻,那老人及时陪伴着我寂寞心灵的缘故吧。
  “下次那老人这样吓你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吧。”乙晶认真地说。
  “谢谢。”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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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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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关系,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太慢了。
  度日如年也许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死大人们为何迟迟不上楼解救我呢?
  你猜,最后我等到那些僵化、古板、自以为是、冷漠的大人么?
  我注意到楼下的吵杂声逐渐散去。我想,那些警察多半被爸他们请走了。
  我知道我再一次被家人放弃。
  “扣扣扣!扣扣扣!”
  是我期待的敲门声!
  我压抑住满腔的喜悦,慢慢地走向门边,以免吓跑了老人。
  我打开门,是妈。
  “妈,你看!有个奇怪的老人贴在窗户上!吓死我了!”我指着玻璃,这次,老人只是傻傻地看着我,并没有闪电般逃走。
  妈一身的烟味与酒气,眼神散乱,她胡乱地塞给我一把千元钞票后,说:“刚刚赢了不少,给你吃红啦,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还是存起来……”
  我抓着MD手,急切地说:“妈你快看看我的窗户!有人贴在上面!”
  妈头歪歪的,随意朝我房里看了看,说:“喔。”接着,妈就歪歪斜斜地走下楼了。
  就这样走下楼了。
  悲哀的感觉彻底取代了恐惧。我看着房门冷冰冰地带上。
  关住我自己,一个人。
  我坐在地上,看着唯一陪伴我的老人。
  是的,是陪伴。
  在我的家人背弃我以后,我的心算是阴暗灰冷了。死了算了。
  那老人似乎看出我的悲哀,于是乎,他的眼睛从死鱼眼变成沧桑,变成一个老人该有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原本燥乱狂奔的心脏,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下来。
  老人又开始在玻璃窗上哈气,接着又用手指写着:“别难过”。
  我无神地摇摇头。
  老人,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对峙,开始一整夜的默然对视。
  一整夜,我都在老人苍泊的瞳孔里渡过。
  老人,也这样贴着玻璃,与我同在。
  “一整个晚上?”
  “或许三分之二,或是四分之三吧,总之,我后来睡着了。”
  “闹钟叫醒你的?”
  “嗯,醒来时,我的身边还披了张毛毯。”
  “喔?”
  乙晶托着下巴,不能置信地问,筷子停在卤蛋上。
  我看了看阿纶、阿义、小咪,继续说道:“不是我家人披的,是那个老人。”
  “你那么确定?他打破玻璃进去?”阿纶吃着小咪带给他的便当。
  “可以这么说。”我瞧着乙晶。
  “可以这么说?也就是说,他不是打破玻璃进去的?”小咪的观察总是很仔细。
  “我的玻璃不是被打破的,而是整块碎成脆片。”我继续说:“非常小的脆片,我醒来时,那些脆片已经收拾好,用日历纸包好放在垃圾桶里。”
  “那就是玻璃被打破。”阿义说,一边把卤蛋戳得乱七八糟。
  “不是,玻璃被打破的话我一定会醒过来,何况是将强化玻璃打碎。”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古怪。
  “那个老人是个妖怪?”小咪。
  “妖怪个头,要是他是妖怪的话,阿义才打不赢他。”阿纶说。
  阿义哼了一声,说:“妖怪我也照打不误。”
  乙晶端详着我,说:“你快天亮才睡,睡那么少,怎么上午都没看见你打哈欠还是偷睡啊?”
  小咪嘻嘻笑说:“你怎么这么清楚?上课都在看劭渊啊?”
  乙晶也许脸红了,但我不敢看她,赶紧说:“对喔,我一整天精神都很好,眼睛甚至没有干干涩涩的感觉,唱国歌也特别大声。”
  阿义歪着头说:“好了不起,你该不会中邪了吧!”
  阿纶将便当吃个精光,嘴里含着菜饭说:“没事就好,如果真的是那老人把玻璃……嗯,弄碎,进去你房间帮你盖被子,却没杀掉你的话,那他一定对你没恶意才是。”
  小咪点点头,说:“嗯,下次他要是继续躲在窗户外面吓你,你就打电话给阿义嘛,叫他帮你赶走他。”
  阿义得意地说:“嗯,我很闲。”
  我没有回答。
  我并不想为难那老人。
  也许,是因为在家人背弃我的时刻,那老人及时陪伴着我寂寞心灵的缘故吧。
  “下次那老人这样吓你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吧。”乙晶认真地说。
  “谢谢。”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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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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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关系,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太慢了。
  度日如年也许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死大人们为何迟迟不上楼解救我呢?
  你猜,最后我等到那些僵化、古板、自以为是、冷漠的大人么?
  我注意到楼下的吵杂声逐渐散去。我想,那些警察多半被爸他们请走了。
  我知道我再一次被家人放弃。
  “扣扣扣!扣扣扣!”
  是我期待的敲门声!
  我压抑住满腔的喜悦,慢慢地走向门边,以免吓跑了老人。
  我打开门,是妈。
  “妈,你看!有个奇怪的老人贴在窗户上!吓死我了!”我指着玻璃,这次,老人只是傻傻地看着我,并没有闪电般逃走。
  妈一身的烟味与酒气,眼神散乱,她胡乱地塞给我一把千元钞票后,说:“刚刚赢了不少,给你吃红啦,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还是存起来……”
  我抓着MD手,急切地说:“妈你快看看我的窗户!有人贴在上面!”
  妈头歪歪的,随意朝我房里看了看,说:“喔。”接着,妈就歪歪斜斜地走下楼了。
  就这样走下楼了。
  悲哀的感觉彻底取代了恐惧。我看着房门冷冰冰地带上。
  关住我自己,一个人。
  我坐在地上,看着唯一陪伴我的老人。
  是的,是陪伴。
  在我的家人背弃我以后,我的心算是阴暗灰冷了。死了算了。
  那老人似乎看出我的悲哀,于是乎,他的眼睛从死鱼眼变成沧桑,变成一个老人该有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原本燥乱狂奔的心脏,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下来。
  老人又开始在玻璃窗上哈气,接着又用手指写着:“别难过”。
  我无神地摇摇头。
  老人,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对峙,开始一整夜的默然对视。
  一整夜,我都在老人苍泊的瞳孔里渡过。
  老人,也这样贴着玻璃,与我同在。
  “一整个晚上?”
  “或许三分之二,或是四分之三吧,总之,我后来睡着了。”
  “闹钟叫醒你的?”
  “嗯,醒来时,我的身边还披了张毛毯。”
  “喔?”
  乙晶托着下巴,不能置信地问,筷子停在卤蛋上。
  我看了看阿纶、阿义、小咪,继续说道:“不是我家人披的,是那个老人。”
  “你那么确定?他打破玻璃进去?”阿纶吃着小咪带给他的便当。
  “可以这么说。”我瞧着乙晶。
  “可以这么说?也就是说,他不是打破玻璃进去的?”小咪的观察总是很仔细。
  “我的玻璃不是被打破的,而是整块碎成脆片。”我继续说:“非常小的脆片,我醒来时,那些脆片已经收拾好,用日历纸包好放在垃圾桶里。”
  “那就是玻璃被打破。”阿义说,一边把卤蛋戳得乱七八糟。
  “不是,玻璃被打破的话我一定会醒过来,何况是将强化玻璃打碎。”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古怪。
  “那个老人是个妖怪?”小咪。
  “妖怪个头,要是他是妖怪的话,阿义才打不赢他。”阿纶说。
  阿义哼了一声,说:“妖怪我也照打不误。”
  乙晶端详着我,说:“你快天亮才睡,睡那么少,怎么上午都没看见你打哈欠还是偷睡啊?”
  小咪嘻嘻笑说:“你怎么这么清楚?上课都在看劭渊啊?”
  乙晶也许脸红了,但我不敢看她,赶紧说:“对喔,我一整天精神都很好,眼睛甚至没有干干涩涩的感觉,唱国歌也特别大声。”
  阿义歪着头说:“好了不起,你该不会中邪了吧!”
  阿纶将便当吃个精光,嘴里含着菜饭说:“没事就好,如果真的是那老人把玻璃……嗯,弄碎,进去你房间帮你盖被子,却没杀掉你的话,那他一定对你没恶意才是。”
  小咪点点头,说:“嗯,下次他要是继续躲在窗户外面吓你,你就打电话给阿义嘛,叫他帮你赶走他。”
  阿义得意地说:“嗯,我很闲。”
  我没有回答。
  我并不想为难那老人。
  也许,是因为在家人背弃我的时刻,那老人及时陪伴着我寂寞心灵的缘故吧。
  “下次那老人这样吓你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吧。”乙晶认真地说。
  “谢谢。”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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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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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的路上,我格外注意老人的踪影,或许,他正在不远处窥伺着我。
  或许没有,因为我的心脏跳得好好的。
  “你家那么有钱,干嘛不买任天堂?”乙晶踢着小石子。
  “看武侠小说比较有趣啊。”我说。虽然我并不介意买一台任天堂。
  只要乙晶想玩。
  “小说总有一天会看完的。”乙晶皱着眉头,又说:“阿义,你不要边走边抽烟啦。”
  我看着阿义蛮不在乎的眼神,说:“你的头发该剪了,明天升旗要检查。”
  阿义哼了一声,将烟弹到石阶下,说:“不过说真的,你赶快买一台任天堂,省得我常常花钱去杂货店打玛莉兄弟。”
  我不置可否,摸摸口袋里的钞票。昨晚妈给的。
  傍晚,我抱了台任天堂回家。虽然不是我的初衷,但也不由得对这台游戏机感到兴趣与好奇,所以我赶着回家试试。
  轻轻地打开门,很幸运,进门后并没有看到爸爸、以及他那群烂朋友,也没听到妈妈那群牌友的搓牌声。
  只不过妈MD房间里,却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呻吟声。
  “小孩子没那么快回来……”妈细细的声音。
  因为阿义不定时的性教育开导,我不是个对男女房事一窍不通的少年。
  “这才像个家。”我心想,蹑手蹑脚地从MD房间旁,轻轻走到楼上书房。
  进了房间,我正把任天堂放在床上时,不禁笑自己是个阿呆。
  笨死了,我房间里根本没电视,玩个大头。
  我想到储藏室还有一台没有拆封的新电视,于是打开房门,想下楼搬电视。
  一开门,我站在楼梯弯口,楞住了。
  王伯伯一边整理裤带,一边大大方方地从MD房间出来。
  我的拳头。握着。
  妈慵懒地跟在王伯伯的后面,拨弄着头发。
  我的呼吸静止。胸口被静止的心跳震裂。
  “什么时候还可以再……嘻嘻……”王伯伯的脏手抓揉着MD屁股。
  “什么还可以?快快快出去,渊仔快回来了……”妈把王伯伯的脏手拿开,一脸不耐。
  王伯伯陪着笑脸,在玄关穿上鞋子。
  我看着这难以置信、恶心的一幕,内心没有悲恸,没有愤怒。
  只有一个字。
  杀。
  我看着妈走进大厅看电视,我茫然走进房间,将门轻带。
  我吐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眼睛没有泪水,也许眼白已爆出青筋。
  这是我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刻。
  我的妈,王伯……
  王八蛋!
  我的双拳咯咯作响,怒火煮沸了指骨里的血液。
  冷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了进来,我看着血色夕阳。
  “我要杀了你。”
  我闷一声,一掌打在书桌上,咚。
  异常沈闷厚实的声响,接着,书桌塌了。
  没有声音,四只桌脚内八字地折断。
  书桌的桌面,留下一个破烂的掌形,掌缘犹自冒着细微白雾。
  讶异怒涛般冲垮我心中的怨忿,然后变成莫名的恐慌。
  我很生气,是啊!
  但这张桌子……虽然是木桌,但也才刚买一年多啊!
  “我有这么生气?!”我喃喃自语,一边蹲下来检视桌脚跟桌面之间的崩口。
  “不是生气,是杀气。”
  我愣了一下。老人的声音?
  我警戒地环顾小小的房间四周。我有幻听?
  “是杀气啊!”
  “你在哪里?!”我忿忿地说,此时我的心已容不下恐惧这类的废物。
  “柜子。”
  当然是柜子。
  我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藏得了人。
  柜子缓缓打开。
  老人从黑暗的细缝中,慢慢吞吞地走出来。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问,虽然是白问。
  “因为你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可以装得下我啊!”老人似是而非的回答。
  “你要吓我、缠我、烦我到什么时候?!”我冷冷地说。
  有些人,在遭遇到某些事,某些足以构成人生重大挫折的事后,那么,这个人就会彻底改变。
  我正站在人生的悬崖,地狱的风口上。
  也许,我会变成一个冷漠的人,几年后,治平专案就会出现我的名字。
  “我没有吓过你,我只是想教你功夫,我一身的功夫。”
  老人深邃的眼睛,诚挚地看着我。
  “不必。”我狠狠地看着老人。
  “正义需要功夫。”老人眼中泛着泪光。
  “功夫?我一掌就砸了这张桌子!还要学功夫?!”我对老人的耐性至此消耗殆尽。
  “要!然后你就可以劈山断河,锄强济弱!”老人双手揽后,夕阳余霞照在墨绿色的唐装上,老人的皱纹反射着金黄的光辉。
  “你劈山断河给我看看!劈倒了八卦山,我跪着拜你为师!”我吼着,我已管不着妈是否听见。
  “那……”老人有些局促,发窘道:“那只是形容一下……”
  我大叫:“滚!”手指着窗户外。
  老人摇摇头,说:“要是在几年前,我还真不愿勉强你拜师!我的时间……”
  我一掌奋力拍在窗户旁的墙上,大叫:“你把这墙给劈倒啊!劈倒我就拜你为师!劈不倒就……”
  老人一脚踏步向前,右手以奇异的速度、似快实慢地在墙上印下一掌。
  “就……”我的声音凝结在空气中。
  凝结在空空荡荡、没有墙壁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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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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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房间失去了墙壁。
  我对失去墙壁这种事,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完全。
  所以,我只是呆呆看着寒风灌进我的房间。如果失去一面墙壁的房间还叫房间的话。
  “轰轰隆……筐筐……蹦!”
  墙壁大概砸在我爸的车上吧。
  “跪下!”
  老人慢慢收起右掌,气定神闲中颇有得意之色。
  或许我双膝发软,但是一时间还无法从超现实中醒觉过来,我只是呆站着。
  “男子汉说话算话,快些跪下!我传你一身好本领!”老人喜孜孜地来回踱步,又说,“你好好学艺,别说倒一面墙,想倒几面墙就倒几面墙!”
  我歪着头,呆呆地说:“你……你怎么弄的?”
  老人正要开口,却听见妈急步上楼的声音,老人拔身一纵,跃出空荡荡的……空荡荡的超巨大破口,我急忙往下一看,老人已在巷子的另一头,化成一个绿色的小点。
  “怎么回事!你的房间!?”妈惊呼。
  “不知道,我回来就这样了。”我淡淡地说。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局促地说。
  “刚刚。”
  我把妈推出房门。扣锁。
  对于我妈,我的心算是死了。
  我彻底放弃这个家。宁愿待在一个没有墙壁的房间。
  在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后悔当时这样幼稚的决定。
  有时候,人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情感,一旦被深深伤害了,自暴自弃就成为唯一的选项;其实能令自己悲伤的,正是自己最珍贵的感情,因为珍贵,所以永远都不能放弃,永远都不该掉头就走。
  领悟到这个道理时,人,多半已经失去所珍惜的感情了。
  多年以后,我想回家。
  原来爸去大陆了。
  没差,去嫖吧,然后把病射给我妈,再传染给王伯伯。
  至于我那面重创我爸宾士轿车的墙壁,被怪手搬走了。
  妈要我先住到客房,她再请人帮我砌一面新墙,我拒绝了。
  “要我搬,要砌墙,我就跷家。”我说,穿着毛衣在寒风中念书。
  “你……你什么时候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妈气得发抖。
  “是你太久没跟我说话。”我算着代数。
  “你爸回来有你……”妈气道。
  “你去打你的牌,我的房间怎样是我的事。”我皱眉。
  “你要睡觉给邻居看?都十一月了!你会感冒!”妈瞪着我。
  “你再不出去,我就从这个破洞跳下去。反正你过了一个月才会发现我不见了。”我冷言冷语。
  “你说这什么话?!”妈咆哮着。
  “数到三,我就跳下去。一!”我说,放下数学讲义。
  妈一楞,只好留下我一个人。
  其实这个房间还蛮应景的。
  破了个大洞,跟我的心一样。
  冰凉的感觉也一样。
  这还多亏了老人那一掌,把我原本崩溃的家,再敲出一个大洞,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站在破洞前,看着天上的残缺的月亮。
  “乙晶应该还没睡吧?”我看着电话筒。
  一道快速的身影在巷口飞奔,踩着我爸的烂宾士跳上大破洞。
  绿色唐装的老人。果然。
  “你到底是谁?”我心中已无讶异的感觉,只想知道这老人的来历。
  这老人一身骯脏,但决不是简单人物。
  简单人物不会推倒墙壁。何况单手。
  “你师父。”老人清瞿的脸庞,自信说道。
  “嗯。”我跪了下来。
  这个心态上的转变,不是单纯的“男子汉之间的盟约”,而是混合了想对自己前途投下原子弹的愿望。
  没错,一切的迹象都显示,眼前的老头的的确确身怀高强武功,就跟龟仙人一样。
  但是在升学主义当道的台湾社会中,拜师学武功,不管师父多厉害,这条道路必遭人耻笑非议,绝对是毁灭前途的原子弹。当然,行行出状元。这是放屁。
  我叩下第一个响头,额头隐隐生疼。再见了,我的家,不,我根本不需要向他们道别。
  第二个响头,铿锵有力。我踏上一条乱七八糟的路,拜了一个精神失常的武林高手为师,这点可以令我的家人伤心难过,很好。不,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我用力敲下第三个响头,非常用力,我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这样很好,我将来不再需要清醒的脑袋,我打算将我的一生过得晦暗不明。
  在过去,我没有个性。在未来,我不需要未来。
  “师父。”我叫得有气无力。
  老人摸着我的头,我可以感觉到,老人坚强的手正在颤抖。
  老人流泪了。
  1986年。
  那年,我十三岁,一个不吉利的年纪。
  那年,张雨生还没死,王杰正红,方季惟还是军中最佳情人,他们的歌声整天挂在我房里。
  那年,我遇见了他。
  那年,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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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

  也许是气氛吧,师父当时的样子至今仍令我深深动容。
  “当时我在看武林掌故,看得又是好的武林掌故,所以你决定收我为徒?”我问。
  师父摇摇头,说:“当时你待我有礼,令我对你颇有好感,又见你对武侠世界如此着迷,所以认为你也许有些禀赋。”
  师父继续说道:“所以我远远跟踪你回家,一路上我散发惊人的杀气,就是为了要试试你对危险的感应,很好,当时我听见你脚步沉重、察觉你的呼吸不畅,资质似乎不错,便决定要多试试你。”
  我点点头,关于这点,或许我是真有天分吧,毕竟那种恐惧的压迫感是相当真实的。难怪几乎每次师父出现时,我的心脏都快爆炸了。
  师父斜着脑袋,说:“一个人若是无法察觉危险,等于没有丝毫天分,在武林中谁跟你好好击掌比武?这是少有的事,睡觉睡到一半头就被摸走了!还谈什么行侠仗义?”
  我应到:“这倒是很现实的问题。”
  师父又说:“我这几年在江湖行走,常常在人群中散发无比杀气,结果根本没有人对杀气有所感应,杀气这东西无形无色,对一般人没有什么伤害,但武功高手常常处于危险边缘,怎能不对杀气有所感悟?这些年人们都习惯逸乐,武功变成了杂耍猴戏,成了竞技运动,人啊,对这种原始的求生本能都忘记了!”
  我说:“所以,我是第一个被你发现能感应杀气的人?”
  师父歉然说:“那倒不是,去年我到过伏桑一趟,途中曾发现一个少年也对杀气有极强的感应,不过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我跟伏桑汉子起了冲突,被抓到警局里关起来,丧失了那孩子的行踪。后来,哼,那种地方怎么关得住你师父?”
  我笑了笑,并不介意,说:“好可惜,一个人学武功有点无聊,要是你找到那个人当我师兄,两个人一起学应该比较好玩。”
  师父不停点头,说:“要是有两个徒弟,那就一定可以……”
  师父沈吟着,思考着什么。
  我想到了喜欢打架的阿义,说:“我有个同学对打架很感兴趣,师父,你要不要也收他为徒?”
  师父皱眉道:“是上次向我动手那个?”
  我点点头,问:“那次师父是故意让他的吧?是因为怕出手打伤他?”
  我心想:要是师父一掌轻拂过阿义的胸膛,阿义稳吐血的。
  师父抓着头发搔痒,说:“习武之人忌讳随意展露武功,因为我辈要暗中行侠仗义,出了风采,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底子,所以我当时只好忍辱逃跑;不过那孩子太暴力、蛮横,又没资质,谁收了他当徒弟,谁没见识。不收,不收。”
  我无所谓,不过看师父一直在搔痒,我忍不住建议道:“师父,你要不要洗个澡?我带你去。”
  师父难为情道:“会不会很麻烦你啊?”
  我摇摇头,领着师父开门下楼。
  浴室在一楼转角。
  妈跟几个牌友一边看连续剧,一边打麻将。
  这时胭脂涂得像国剧丑角的李太太眉头紧蹙,说:“怎么有一股怪味?”
  妈等人摀着鼻子,东张西望的,看见我领着脏兮兮的师父下楼。
  “啊?!渊仔你怎么带……”妈大吃一惊。
  师父不知所措地站在我身边,我说:“我师父。”
  妈僵硬不善的脸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渊仔的老师啊?真不好意思,怎么有时间来作家庭访问,正好我在消遣,真是-----”
  师父见妈态度转好,于是彬彬有礼说:“这孩子禀赋奇佳,能当他师父实在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将孩子教好,使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夫人切莫担忧。”
  妈、李太太、张妈、何阿姨,全都张大了嘴。
  “我师父要洗澡。”我径自拉着师父去浴室,也不向他们多解释些什么。
  妈连师父是怎么跑到我房间的,都浑然无觉,还需要多解释什么?
  师父打揖后,便随我进了浴室,我拿了洗发精跟香皂,再到爸的房间拿了件衣服给师父,就先上楼了。
  我只叮嘱很脏的师父,难得洗次澡,还是洗久一点妥当。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写完数学跟英文作业后,才听见师父的敲门声。
  这是师父第一次敲门。
  “我还是习惯穿这件衣服,所以……”师父拿着爸的衣服,歉然道。
  “没关系。”我说,把爸的衣服揉成一团。
  我看着刚洗过澡的师父,嗯,脸上不明分泌物已经消失,虽然一身的旧唐装,但已经算是从游民阶级跃升到了一般老人的样子了。
  “谢谢你。”师父高兴地说。
  我微微笑。
  也许该道谢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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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

  “第一课,吐纳采气,自拓筋脉。”师父继续说:“昨晚我跟你对看一夜,你睡着后,我便碎窗进屋帮你大拓筋脉,以内力打通你的血气,所以你理当精神旺健不见疲态,是吗?”
  我点点头,说:“嗯,原来是这样。”
  师父说:“拓筋活血,是学习精深内功的起步,若能时时练习,便能开阔内力渠道,是大根基。你今天黄昏时不知何故,杀气惊人,这是你的天生资质,加上昨晚我帮你导引血脉,所以你能一怒断桌。”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颇有得色。
  师父轻敲我的脑袋,说:“不要得意忘形,你现在没有杀气,筋脉又没甚舒展,已经跟一般人没有两样了,若要刻刻维持顶峰,便要日夜练习第一课。”
  我相信师父说的这些话,于是仔细聆听师父比手画脚的武学说明。
  这第一课真不是盖的,我完全无法想象气血在体内流动的样子,更无法体会以自己的意志导引气血的奥秘。
  “接着,从飞龙穴冲脉到栖虎穴,再从这里的气口慢慢散渭到九山大脉……”师父热切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这边点点,那边戳戳。
  我忍不住摸着师父所说的“飞龙穴”,说:“这里是膻中穴吧?每一本书都说这里叫膻中穴。”
  师父捏着我耳朵,说:“你用大脑想一想,要是武侠掌故写得都是真的,那现在满街都是武林高手了!有些奥秘是不能随便写在书上叫卖的。膻中穴?不不不,这是是货真价实的飞龙穴,是人体十大好穴之一。”
  我感到困惑与不安。
  师父武功高强,是千真万确的。
  但师父的脑袋不清不楚,也是毫无疑问的。
  我照着师父的行气过穴方法练功,实在太过凶险,飞龙穴那么菜市场式的名字?什么人体十大好穴?怪哉!我恐怕会练到脑溢血!
  “发什么呆?我一下子说太多了么?”师父停顿了一下,说:“那么,你先把气导引在肚脐上的斑马穴上,我再继续说下去。”
  我摇摇头,叹道:“好难。月考以后再学好了。”
  师父大吃一惊,说:“什么?功夫无论如何都要天天精进不断,否则怎么能成为一代高手?!”
  我无奈道:“师父,我只要有你一成厉害就够了。”
  师父勃然变色,说道:“为什么?”
  我戒慎恐惧地说:“身体健健康康的,不怕给坏人欺负,也就够了。”
  师父一掌抓在书柜上,竟生生捏下书柜一角,大怒:“你要青出于蓝!你要更胜于我!至少要能单手打赢我!”
  我吓坏了,忙说:“我会努力的!”
  师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斥道:“你发誓!”
  我生怕师父将我的肩膀扯下一块肉,忙道:“我发誓我要比师父强!”
  师父叹道:“不是我故意凶你、勉强你,实在是因为,正义需要高强武功的关系。”
  我点头如捣蒜,师父见我如此害怕,说:“不需要害怕,我先让你感受到气行在筋脉中奔流的位置和冲击。”
  说完,师父与我盘腿坐下,师父左手搭在我的背心上,我登时感到背上贴着一团火,暖烘烘的。
  “放轻松,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师父继续说道:“这团火就是师父的内力,现在它要开始在你的体内走脉啦!”
  我感到火团往肩背上的天宗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好汉穴)缓缓移动,心中甚是讶异,接着火团便往命门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人体十大好穴之二,寒宅穴)下方磨动,十分舒服受用。
  师父的手并未随着火团的移动而移动,想来正用奇异的手法导引着内力,我回忆起师父刚刚所说的教学,姑且不论穴道名称多么怪异,此刻内力缓缓奔流的位置却恰恰印证着师父所说的一切。
  内息奔流的感觉!一个穴接着一个穴,一条脉接着一条脉,径渭分明。
  “接下来,要到飞龙穴了,这是个好穴。”师父接着说道:“现在要急冲到栖虎穴,很有魄力的一刻,不要吓到啦!”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开口说话,火团已经凝聚到膻中穴,嗯,飞龙穴上,我感到胸口十足郁闷,澎湃的内息煮沸着心口,接着,我不禁大叫!
  “啊……”
  我畅快地大叫,这简直无法抵抗的快劲!飞龙穴中的内力霎时间奔驰到栖虎穴上,百骸通畅无比!
  “很好,叫得好!那晚我不敢使你惊醒,所以只是一般地过穴,所以你只是昏睡。”师父继续说道:“接着,我要让内力经由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穴,这就算完成一周天的拓穴,对身体大好。”
  于是,师父的内力渐渐散透到我全身上下。

TOP

第十三章



--------------------------------------------------------------------------------

  “第一课,吐纳采气,自拓筋脉。”师父继续说:“昨晚我跟你对看一夜,你睡着后,我便碎窗进屋帮你大拓筋脉,以内力打通你的血气,所以你理当精神旺健不见疲态,是吗?”
  我点点头,说:“嗯,原来是这样。”
  师父说:“拓筋活血,是学习精深内功的起步,若能时时练习,便能开阔内力渠道,是大根基。你今天黄昏时不知何故,杀气惊人,这是你的天生资质,加上昨晚我帮你导引血脉,所以你能一怒断桌。”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颇有得色。
  师父轻敲我的脑袋,说:“不要得意忘形,你现在没有杀气,筋脉又没甚舒展,已经跟一般人没有两样了,若要刻刻维持顶峰,便要日夜练习第一课。”
  我相信师父说的这些话,于是仔细聆听师父比手画脚的武学说明。
  这第一课真不是盖的,我完全无法想象气血在体内流动的样子,更无法体会以自己的意志导引气血的奥秘。
  “接着,从飞龙穴冲脉到栖虎穴,再从这里的气口慢慢散渭到九山大脉……”师父热切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这边点点,那边戳戳。
  我忍不住摸着师父所说的“飞龙穴”,说:“这里是膻中穴吧?每一本书都说这里叫膻中穴。”
  师父捏着我耳朵,说:“你用大脑想一想,要是武侠掌故写得都是真的,那现在满街都是武林高手了!有些奥秘是不能随便写在书上叫卖的。膻中穴?不不不,这是是货真价实的飞龙穴,是人体十大好穴之一。”
  我感到困惑与不安。
  师父武功高强,是千真万确的。
  但师父的脑袋不清不楚,也是毫无疑问的。
  我照着师父的行气过穴方法练功,实在太过凶险,飞龙穴那么菜市场式的名字?什么人体十大好穴?怪哉!我恐怕会练到脑溢血!
  “发什么呆?我一下子说太多了么?”师父停顿了一下,说:“那么,你先把气导引在肚脐上的斑马穴上,我再继续说下去。”
  我摇摇头,叹道:“好难。月考以后再学好了。”
  师父大吃一惊,说:“什么?功夫无论如何都要天天精进不断,否则怎么能成为一代高手?!”
  我无奈道:“师父,我只要有你一成厉害就够了。”
  师父勃然变色,说道:“为什么?”
  我戒慎恐惧地说:“身体健健康康的,不怕给坏人欺负,也就够了。”
  师父一掌抓在书柜上,竟生生捏下书柜一角,大怒:“你要青出于蓝!你要更胜于我!至少要能单手打赢我!”
  我吓坏了,忙说:“我会努力的!”
  师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斥道:“你发誓!”
  我生怕师父将我的肩膀扯下一块肉,忙道:“我发誓我要比师父强!”
  师父叹道:“不是我故意凶你、勉强你,实在是因为,正义需要高强武功的关系。”
  我点头如捣蒜,师父见我如此害怕,说:“不需要害怕,我先让你感受到气行在筋脉中奔流的位置和冲击。”
  说完,师父与我盘腿坐下,师父左手搭在我的背心上,我登时感到背上贴着一团火,暖烘烘的。
  “放轻松,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师父继续说道:“这团火就是师父的内力,现在它要开始在你的体内走脉啦!”
  我感到火团往肩背上的天宗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好汉穴)缓缓移动,心中甚是讶异,接着火团便往命门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人体十大好穴之二,寒宅穴)下方磨动,十分舒服受用。
  师父的手并未随着火团的移动而移动,想来正用奇异的手法导引着内力,我回忆起师父刚刚所说的教学,姑且不论穴道名称多么怪异,此刻内力缓缓奔流的位置却恰恰印证着师父所说的一切。
  内息奔流的感觉!一个穴接着一个穴,一条脉接着一条脉,径渭分明。
  “接下来,要到飞龙穴了,这是个好穴。”师父接着说道:“现在要急冲到栖虎穴,很有魄力的一刻,不要吓到啦!”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开口说话,火团已经凝聚到膻中穴,嗯,飞龙穴上,我感到胸口十足郁闷,澎湃的内息煮沸着心口,接着,我不禁大叫!
  “啊……”
  我畅快地大叫,这简直无法抵抗的快劲!飞龙穴中的内力霎时间奔驰到栖虎穴上,百骸通畅无比!
  “很好,叫得好!那晚我不敢使你惊醒,所以只是一般地过穴,所以你只是昏睡。”师父继续说道:“接着,我要让内力经由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穴,这就算完成一周天的拓穴,对身体大好。”
  于是,师父的内力渐渐散透到我全身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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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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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课,吐纳采气,自拓筋脉。”师父继续说:“昨晚我跟你对看一夜,你睡着后,我便碎窗进屋帮你大拓筋脉,以内力打通你的血气,所以你理当精神旺健不见疲态,是吗?”
  我点点头,说:“嗯,原来是这样。”
  师父说:“拓筋活血,是学习精深内功的起步,若能时时练习,便能开阔内力渠道,是大根基。你今天黄昏时不知何故,杀气惊人,这是你的天生资质,加上昨晚我帮你导引血脉,所以你能一怒断桌。”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颇有得色。
  师父轻敲我的脑袋,说:“不要得意忘形,你现在没有杀气,筋脉又没甚舒展,已经跟一般人没有两样了,若要刻刻维持顶峰,便要日夜练习第一课。”
  我相信师父说的这些话,于是仔细聆听师父比手画脚的武学说明。
  这第一课真不是盖的,我完全无法想象气血在体内流动的样子,更无法体会以自己的意志导引气血的奥秘。
  “接着,从飞龙穴冲脉到栖虎穴,再从这里的气口慢慢散渭到九山大脉……”师父热切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这边点点,那边戳戳。
  我忍不住摸着师父所说的“飞龙穴”,说:“这里是膻中穴吧?每一本书都说这里叫膻中穴。”
  师父捏着我耳朵,说:“你用大脑想一想,要是武侠掌故写得都是真的,那现在满街都是武林高手了!有些奥秘是不能随便写在书上叫卖的。膻中穴?不不不,这是是货真价实的飞龙穴,是人体十大好穴之一。”
  我感到困惑与不安。
  师父武功高强,是千真万确的。
  但师父的脑袋不清不楚,也是毫无疑问的。
  我照着师父的行气过穴方法练功,实在太过凶险,飞龙穴那么菜市场式的名字?什么人体十大好穴?怪哉!我恐怕会练到脑溢血!
  “发什么呆?我一下子说太多了么?”师父停顿了一下,说:“那么,你先把气导引在肚脐上的斑马穴上,我再继续说下去。”
  我摇摇头,叹道:“好难。月考以后再学好了。”
  师父大吃一惊,说:“什么?功夫无论如何都要天天精进不断,否则怎么能成为一代高手?!”
  我无奈道:“师父,我只要有你一成厉害就够了。”
  师父勃然变色,说道:“为什么?”
  我戒慎恐惧地说:“身体健健康康的,不怕给坏人欺负,也就够了。”
  师父一掌抓在书柜上,竟生生捏下书柜一角,大怒:“你要青出于蓝!你要更胜于我!至少要能单手打赢我!”
  我吓坏了,忙说:“我会努力的!”
  师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斥道:“你发誓!”
  我生怕师父将我的肩膀扯下一块肉,忙道:“我发誓我要比师父强!”
  师父叹道:“不是我故意凶你、勉强你,实在是因为,正义需要高强武功的关系。”
  我点头如捣蒜,师父见我如此害怕,说:“不需要害怕,我先让你感受到气行在筋脉中奔流的位置和冲击。”
  说完,师父与我盘腿坐下,师父左手搭在我的背心上,我登时感到背上贴着一团火,暖烘烘的。
  “放轻松,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师父继续说道:“这团火就是师父的内力,现在它要开始在你的体内走脉啦!”
  我感到火团往肩背上的天宗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好汉穴)缓缓移动,心中甚是讶异,接着火团便往命门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人体十大好穴之二,寒宅穴)下方磨动,十分舒服受用。
  师父的手并未随着火团的移动而移动,想来正用奇异的手法导引着内力,我回忆起师父刚刚所说的教学,姑且不论穴道名称多么怪异,此刻内力缓缓奔流的位置却恰恰印证着师父所说的一切。
  内息奔流的感觉!一个穴接着一个穴,一条脉接着一条脉,径渭分明。
  “接下来,要到飞龙穴了,这是个好穴。”师父接着说道:“现在要急冲到栖虎穴,很有魄力的一刻,不要吓到啦!”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开口说话,火团已经凝聚到膻中穴,嗯,飞龙穴上,我感到胸口十足郁闷,澎湃的内息煮沸着心口,接着,我不禁大叫!
  “啊……”
  我畅快地大叫,这简直无法抵抗的快劲!飞龙穴中的内力霎时间奔驰到栖虎穴上,百骸通畅无比!
  “很好,叫得好!那晚我不敢使你惊醒,所以只是一般地过穴,所以你只是昏睡。”师父继续说道:“接着,我要让内力经由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穴,这就算完成一周天的拓穴,对身体大好。”
  于是,师父的内力渐渐散透到我全身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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