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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是无从辩识的掌纹
  在我面前沉默无声
  我看见灵魂沿路直立
  奄奄一息
  有根弯曲的肋骨
  梗塞在我的喉间
  那些散失的灵魂
  踩过春夏秋冬冰凉的背脊
  我一路捡拾灵魂
  把他们透明的耳朵
  串在荆棘尖利的刺上
  命运在一路叹息
  是谁在黑暗中告诉我真相
  
  ——题记
  
  
  
  
  引子:午夜小巷里出现的第三个人
  
  
  1
  
  
  数年前,一个冬天的午夜。赤板市凡人东路一片沉寂,冷嗖嗖的风夹裹着奇异的血腥味。阴暗的路灯无言地审视着这个世界。
  情韵小区对面的一条小巷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头发蓬乱的年轻女人,羽绒服把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她的脸在路灯下是一张白纸,看不清她的眼睛,她喘着气,偶尔呻吟出声,她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小巷,她回头张望了一眼,然后消失在凡人东路的夜色之中。
   这个女人走后不久,小巷里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还是个女人,不过是个老女人,她十分的肥胖,她来到了巷子口,朝年轻女人消失的方向看着,街道空荡荡的。
  她喃喃地说,造孽呀!造孽!
  她说着浑身就发抖起来。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声,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冷嗖嗖的风一阵一阵的刮过。胖女人呆了几分钟,就转身进入了小巷,刚开始,她慢慢地走着,然后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她就奔跑起来,她的脚步声在小巷里产生了回响。
  她在小巷的某个地方拐进了另外一条小巷,来到一栋小楼前,推开了那扇木门,她冲了进去,然后咣当一声死死地关上了门。
  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间,小巷的巷子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出现让街灯显然更加昏暗了,有一个灯泡突然炸掉,炸掉的灯泡没有一点声响,玻璃碎片像羽毛一样轻地飘落。
  大街小巷里鼓荡的风也停了下来,这个午夜显得更加的阴森诡秘。
  这个在小巷里出现的第三个人,是个婴儿。分不清是男婴还是女婴。婴儿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来到这条小巷。
  婴儿一丝不挂,身上血乎乎的。
  婴儿沿着胖女人跑回去的路线一路爬过去。
  婴儿边爬边哭着。
  婴儿每爬一下,路灯就会暗下来一点。小巷子里婴儿的哭声渗透着小巷的任何一个缝隙。平常在小巷里游荡的野猫野狗此时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天好像在降霜,婴儿坚韧地爬着,似乎感觉不到寒冷。
  婴儿爬过的地方成了一条血道。
  婴儿缓慢地爬着,在小巷的某个地方爬进了另外一条小巷。婴儿爬到胖女人进去的那栋小楼前,把两只血乎乎的小手趴在了那扇木门的底部,湿漉漉的头也趴在了木门的底部。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响。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有灯光从木门的缝隙透出。
  在婴儿越来越响的哭声中,小巷子里的灯光慢慢地全部灭掉了,一片漆黑。婴儿的哭声冰碴一样在黑夜里划来划去,使这个冬天的午夜更加的阴冷和寂寞,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梦醒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或者被婴儿的哭声惊醒过来。
  谁在哭——
  好像有人叫了一声。小楼对面的一户人家的灯亮了。
  那家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披着大衣的男人,他用手电在巷子里照来照去,他的手电光落在了对面小楼的门上,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刚才听到的哭声也消失了。
  男人说说,见鬼!怎么回事!
  他刚刚说完,他的脸色就变了,他张大了嘴巴,眼睛也睁圆了。他看到什么?
  男人呆了不到一分钟,就赶紧进了门,哐当一声把门紧紧关上了。
  男人刚刚关上门,婴儿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男人再没有出来,他家的灯也灭了。在黑暗中,婴儿边哭边爬上了那栋小楼,他是从门边的斑驳的墙上爬上去的,他每爬一下,血迹就留在了墙上。婴儿爬到了一个窗口,婴儿努力着要爬进窗里去,他的哭声停住了。不一会,传来一个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叫声……


第一章 垃圾桶像是随时要把人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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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马的目光还能准确地发现唐娜么?
  她曾经那么优雅地走在凡人东路的人行道上,一袭白裙勾动着风的欲望。矮马坐在阳光电影院的台阶上,一眼就发现了人流中的她。现在赤板市的人越来越多,蝗虫一样,矮马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唐娜朝矮马这个方向款款而行,高傲的脸在阳光下透出令人迷醉的光泽。矮马仿佛闻到她光洁如玉的脸上散发出苹果的香味。
  那时,矮马心中就会涌起一股甜,那股甜像蜜一样渗出了他全身的毛孔,他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幸福的男人。
  矮马不知道唐娜有没有正眼注意过他这个男人,她只要用眼角的余光瞟矮马一下,他的心就会跳出来。唐娜在阳光下优雅地行走的情景已经成为了过去,矮马已经没那个眼福了,哪怕他在阳光电影院外的台阶上坐到地老天荒。赤板市有数不清的漂亮女人,但都吸引不了矮马的目光,让他赏心悦目又无限爱恋的唐娜埋在了他心底。唐娜在一年前就被人谋杀了,凶手据说现在也没有抓住。
  矮马在2003年夏天来临时,还在想念唐娜。记得唐娜死的第二天,警察就找过他,警察的目光像刀子,似乎要把他的心灵剖开,警察怀疑矮马是凶手,警察的问话让他心烦。但是他不敢抵触警察,矮马只是在心里对警察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谁是凶手,我也可以做警察了。警察从矮马的口中掏不出任何东西,只好悻悻而去。矮马看着警察的高大背影,心想,可怜的唐娜,如果你是死在我手下,那么我是一个多么幸福的男人。想着想着,矮马的泪水流了出来。唐娜死去的一年里,矮马总是十分忧伤,他千方百计地寻找过唐娜的死因,可是他一无所获。可就在这个夏天来临后的一个晚上,矮马沉浸在忧伤之中的内心就被恐惧代替了。
  
  
  3
  
  
  凡人东路是赤板市一条极为平常的街道,它在夏天来临后像这个城市的所有街道一样变得热烈了些。街上总是鼓动着一股莫名奇妙的热风,风中有若隐若现的女人的香水味和肉欲的味道,矮马弄不清这些味道来自何方。有时他会想,这是唐娜身上的香味吧,好像又不是。凡人东路已经忘却了唐娜的死亡,越来越冷漠的人群不会为一个死去的鲜活生命记忆深刻,这好像是一个无爱的年代,一切是那么的无常,让人无端颤栗。
  进入夏季,对矮马而言是很好的事情,夏天是个好季节,在这个季节里,矮马会觉得他的生活有了保障。这是对他们拾荒者而言的,因为人们在夏天里制造的垃圾要多许多。矮马是赤板市的一个拾荒者,通俗点说,就是一个捡破烂的。
  矮马在凡人东路上拣垃圾时经常会看见小舞。小舞是凡人东路古美菜市场对面星期五川菜馆的服务员。她要是看到矮马,就会和他搭腔。矮马在很长时间里还能够记起小舞刚刚见到他时和他的一段对话。
  小舞是个胖妞,她经常让矮马产生一个想法,星期五川菜馆每日的剩菜剩饭都被她吃了,她的肚子是一个巨大的垃圾桶,这可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小舞是在空闲时,站在星期五川菜馆外面的一根电线杆底下的垃圾桶边,边磕瓜子边和矮马说话的,她满脸的肥肉都在颤动,她的双眼却很明亮。那时矮马拎着一个编织袋,正往垃圾桶里淘东西。
  小舞问矮马,喂,瘸子,捡到什么宝贝啦?
  矮马心里有气,他说,你别管我叫瘸子,老子腿瘸之前也是个帅哥。
  小舞嘲笑我说,帅哥?嘿嘿,就你这熊样,灰头土脸的,还帅哥呢。
  矮马气愤地说,你别瞧不起人,狗眼瞧人低!
  小舞笑了笑,不是说我瞧不起你,这凡人东路上有谁瞧得起你?不撒泡屎照照自已是什么东西。喂,问你一个问题,你这脚是怎么弄瘸的?
  矮马说,打仗打的。
  小舞满脸疑惑,你打过仗?
  矮马说,当然,我打仗时,你还没出生呢。
  小舞不屑地说,吹牛吧你!你这一个捡破烂的瘸子吹起牛来草稿都不打。
  矮马说,你爱信不信,和你说话没意思,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矮马也就是和小舞这样的人说话才硬气些。
  小舞笑了,嘻嘻,你这人还那不经逗,好了,不逗你了,我也不管你的腿是怎么断的了,不过,像你这样的本地人捡破烂还真不多见,你也不嫌丢人。
  矮马说话时底气不足,丢什么人!怎么还不是一个活字。
  就在这时,星期五川菜馆里传出一声吆喝,小舞,死哪去啦——
  小舞慌忙答应了一声朝店里滚去,像一团肉球。
  小舞见到星期五川菜馆的老板王广大就像老鼠见到猫。
  不一会,王广大出了店门,他站在店门口朝我嚷道,臭捡破烂的,下次再被我发现你勾引小舞,看我不把你另外一条腿打断!
  矮马气不打一处来,我冲着他吼道,你他妈有种过来打!
  矮马说完这话,心里发虚,他真要过来打我,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我是个胆小的人,我害怕别人打我。
  王广大冷笑了一声,不信你试试,只要你再勾引小舞,我就敢打断你的另一条腿!
  矮马浑身在颤抖,我什么时候勾引那个叫小舞的胖妞了?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她的名字,还是从你王老板的口里刚刚听说的。
  这时,川菜馆店里走出两个大汉,他们的手里都拎着菜刀,他们是店里的厨子,矮马看到了刀,心里就打哆嗦,他只好心惊胆战地溜之大吉。
  王广大和那两个厨子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矮马心里一阵悲凉,我怎么就沦落成这样的一个人!
  那时的太阳在矮马头顶不停地晃动。
  矮马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太阳会不会突然从天空中掉下来?如果太阳掉下来了,我会怎么样呢?
  矮马不敢多想了,他认为很多可怕的想法会毁了他。
  这时,矮马听到了鸟叫的声音,哪来的鸟叫声?他很难在这个城市听到鸟儿的叫声了。矮马回过头,看到王广大手中拿着一个手机,神色慌张地钻进了停在星期五川菜馆外面的那辆桑塔那轿车。
  矮马明白了,鸟叫声是从王广大的手机里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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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矮马在凡人东路的每个角落里游荡,他在人们的眼中是一只肮脏的老鼠。晚上矮马睡在凡人东路地铁站旁边的一个废置的治安亭里。那个治安亭原来是紧锁着的,他在一个深夜撬开了锁,进入了这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换了一把锁,把这个治安亭占为已有。好在也没人管,矮马就一直在这里住了下来。
  矮马不愿意回到家里去,因为他家里的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他残留在内心的一点自尊告诉自己,他就是捡垃圾,也比回家里强。他的家离凡人东路很远,在赤板市的另一边。矮马的确上过战场,是那一场战争毁了他,准确地说,是矮马自已毁了自已,那是他内心的一块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只要他一个念头触及,伤口就会汩汩地流出血。
  这个夏季来临后的一个晚上,让矮马进入了一场深重的恐惧之中。
  那个晚上,像往常一样,老鼠一样的矮马钻进了治安亭里。
  矮马心力交瘁地平躺下来,感觉到呼吸有些沉重。他从来没想过会在哪个夜晚发生什么事,又不会发生什么事。可在这个夜晚,他躺下来不久,他就觉得有些异常。矮马浑身上下粘粘的,像是有什么液体从他全身的毛孔中渗出,他相信这不是汗水,现在还没有到高温的天气,纵使在高温的天气里,他也是很少出汗的人,记得从前有一个叫高长学的战友说矮马是冰人。矮马很难受。治安亭外面偶而有行人走过,但不多了,矮马每天都要在地铁停运后走进治安亭的。平常,他不会在意治安亭外面走过的人,他们和矮马无关,有一次一个醉鬼喝多了,使劲地用头撞治安亭的木板,矮马也无动于衷,他知道醉鬼不可能永远撞下去。
  可是在这个晚上矮马特别的警觉,他不知道这个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矮马浑身毛孔中渗出的粘叽叽的液体在迫使他冲出治安亭,尽管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矮马躺着难受,他要找一个地方把他身上的粘液洗掉。矮马想到了赤板河。赤板河从这个城市中间穿过,离凡人东路也就是20几分钟的路程,往常的夏日,他就偷偷的在赤板河里洗澡,他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去洗个澡!矮马内心十分矛盾,其实他很累,他不想动,但是他很难受,他受不了身上粘叽叽的感觉。矮马在矛盾中坚持到了深夜。
  路上的行人几乎没有了,治安亭外面一片沉寂。偶尔从凡人东路上掠过的汽车也无法彻底地把沉寂撕开。
  城市开始沉睡了。矮马无法入睡,他脑海里滚过很多念头,他突然想到了唐娜,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就站在治安亭的外面?他希望的是在阳光下看见优雅的唐娜朝他走来,那是鲜活的唐娜。矮马可不希望她在沉睡的城市中拖一条长长的影子站在治安亭的外面。
  矮马无法入眠。他心里想着唐娜时,突然听见了一种让人心神不宁的声音。起初听起来像一只猫在轻声地叫,有些凄凉的感觉。仔细地听,矮马才辨认出那是一个婴儿微弱的哭声。
  婴儿的哭声从哪里发出?
  婴儿的哭声是不是曾经很大声地响过?
  矮马心里十分疑惑,也许是我的幻觉,或许根本就没有婴儿的哭声。
  他揪了揪自已的耳朵,疼痛感是真实的,他知道自己没有产生幻觉也不可能是在睡梦之中。
  婴儿的哭声在矮马心里一遍遍冰冷地滑过,就像一只冰冷的小手在抚摸他的皮肤。这种状态比那粘液更让矮马受不了,他终于出了治安亭的门,来到寂静的街上。
  此时的街上没有一个人,连一辆过往的车辆都没有,街灯发出的亮光有些虚假,在矮马的眼中,那么的不真实。婴儿的声音好像是从地铁那边传过来的。
  矮马朝婴儿的声音追寻过去。从治安亭走到地铁出口,约摸有20多米,这20多米他似乎走了很长时间。
  矮马来到了地铁出口旁边,地铁里面阴森森的,如果此时要是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非吓他一个半死。从这里下去有一个过道可以到达街道的对面,以前有人在地铁的地下过道里捡到被人遗弃的婴儿。矮马发现婴儿的哭声不是从地铁里的地下过道里传来的,尽管他刚开始怀疑是谁又往地铁的地下过道里扔掉偷偷打胎的私生子了。据说在凡人东路的那片老居民区里,有一个秘密帮助女人打胎的地方,但是他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地铁站旁边有一个黑色的大垃圾桶,垃圾桶张着一张黑口,像是随时要把人吞进去。虽然矮马是捡垃圾的,但在这样的晚上,他还是有点不敢靠近垃圾桶,因为当初唐娜被肢解后的尸体就是在这个垃圾桶里被发现的。
  婴儿的哭声,是从这个垃圾桶里传出的。
  矮马的背脊越来越凉,婴儿的哭声也越来越微弱。
  矮马壮了壮胆子走了过去,借着路灯的光亮,他看到了一个用一块白布裹着的婴儿,躺在垃圾桶的垃圾上面,那婴儿好像是刚出生的,白布上还有血迹,他看不清婴儿的眼睛,婴儿的微弱的哭声让他害怕,矮马突然一转身跑回了治安亭。他进入了治安亭,死死地把门关上。
  矮马睁大着眼睛,他心里一定一遍地说,矮马,你是个杀人犯,你见死不救,你是个杀人犯。矮马就这样在治安亭里翻来覆去地挣扎着,这是灵与肉的挣扎,他忍受着这难熬的痛苦。当矮马决定去把那个婴儿抱起来拯救他的时候,矮马已经听不见婴儿的哭声了,哪怕是游丝一般细微的声音他也听不见了。
  矮马再次走到了那个垃圾桶旁边。这时,空气沉闷起来,但是在沉闷的空气中,路边的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没有一丝风,树叶怎么会发出响声呢?接着,他突然闻到了一种香味,他准确地分辨出,这是苹果的香味,这是唐娜身上散发出的香味。矮马的心里咯噔地颤抖了一下。他还没有缓过神来,垃圾桶里的那个婴儿变成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那是唐娜的脸,她似乎在冲他淡淡地笑,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动着,像是在和他说什么。
  矮马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想逃,可他的双脚钉子一样钉在了地上。
  矮马看到垃圾桶里伸出了一只手,一只长长的手,朝他的脸摸了过来,似乎有一股阴风朝他的脸上拂过来。矮马闭上了眼睛,心里说,唐娜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就放过我吧!
  矮马似乎听到了笑声,那笑声十分飘渺,不一会就消失了。
  那瘆人的笑声让矮马身上的寒毛倒竖。
  矮马睁开了眼,垃圾桶里唐娜如花似玉的脸不见了。垃圾桶里的婴儿还在,还是用那染血的白布裹着,露出一张紧闭着双眼的小脸。那是一个断了气的婴儿,矮马伸出颤抖的手指,放在了他的鼻子底下,发现婴儿已经没有了气息。直觉告诉矮马,这个婴儿已经死了,他突然想到,这个婴儿的死是不是和唐娜有关。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婴儿的身子冰凉和僵硬,矮马的身体也冰凉和僵硬着,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沉闷的空气中,树叶还在沙沙作响。这时,矮马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好像是从阴森森的地铁里传出的,那脚步声向矮马临近,地铁的出口仿佛就是地狱的出口,有谁会从这里面出来呢!
  矮马的心堵在了嗓子眼里,他想喊,却喊不出来,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卡住了他的脖子。矮马迫不及待地跑回了治安亭里,死死地顶住了门。外面树叶的声音越来越大,脚步声也越来越响。矮马蜷缩在治安亭里,这时他才觉得自已的膀胱要炸了,他憋着一泡尿,打算他不敢出门,树叶的声音和脚步声在外面的响动着,那是谁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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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个裸婴身体是紫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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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舞的右眼皮跳了跳,她觉得心里颤抖了一下。她走到星期五川菜馆门口,回头看了一下凡人东路地铁站出站口那片绿地上的矮马,然后就一头钻进了星期五川菜馆。
  小舞打完卡,她就听有人在厨房间里大声地说着什么,她有点好奇,就进了厨房间。她看到好些人在那里听一个厨师在绘声绘色地讲着什么。小舞听了一会,就明白了,原来那个厨师昨晚值班住在川菜馆里,他说半夜时,老听到川菜馆外面有一个婴儿在哭,他出门看过,什么也没有。出去看了两次后,他没有发现什么就害怕了,就没有再出去。他说婴儿的哭声一直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到凌晨4点左右,就没声音了,他一个晚上没有合眼,担心那哭着的婴儿在他一睁开眼就出现在他面前。
  小舞听完后,对那厨师说,你昨晚上是不是一直在做梦呀!
  厨师盯了小舞一眼,做你个头呀,我一个晚上都没合眼!要是你一个人在饭店,听到那声音,非吓死你不可!
  这时,川菜馆老板王广大走了进来,他满脸肃杀,大声说,在这里搞什么鬼,还不干活去!
  大伙这才四散开去。
  王广大把那个厨师叫到一边,压低声者对他说,阿扁,你刚才在散布什么谣言?
  阿扁说,老板,我对你死心塌地,怎么会散布谣言呢?
  王广大冷笑了一声,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挖你走呀,出的工资比我这里高?
  阿扁讪笑道,老板,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跟你那么多年了,要是我想走,早就走了,还等到今天.。
  王广大拍了拍阿扁的肩膀说,我明白,明白,对了,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阿扁就把刚才的话向王广大重复了一遍。
  王广大认真地问,你真的听到婴儿的哭声了?
  阿扁也认真地回答,真的,哭得很吓人,说不定真的是什么脏东西。
  王广大眉毛耸了耸说,别瞎讲,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不要再传了,如果有人再问你,你就说是做梦的,咹!
  阿扁见王广大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连忙点头,好咧,好咧,我听老板的,昨晚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王广大觉得自己的眼皮跳了跳,但是他弄不清楚是那只眼睛的眼皮跳的。
  他骂了声什么。
  阿扁无趣地摇了摇头,走开了。说实在话,他也捉摸不透王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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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正文走进办公室时,身上还是一身汗水。他中等身材,微胖,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已那么容易出汗,现在还没到真正热的时候。他是一家广告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说是经理,其实他手下只有一个业务员,那是一个叫桃子的女孩。宋正文打开了空调,他的办公室不一会就凉快起来。宋正文今天显得心神不宁,他坐在办公桌旁,不像往常那样一上班就翻开名片夹,挨个挨个地给那些三教九流的客户打电话。宋正文心里还在想着矮马,他也觉得矮马今天的神情很特别,一直以来,他都感觉到矮马这个垃圾好象对自己有某种威胁,但是他不能确定矮马究竟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威胁。他心里总是在提防着这个拣破烂的人,只要他在路上碰到矮马,他内心就会出现一种抵触和反感的情绪,他甚至有一种恶毒的愿望,那就是在某个清晨他一起床就会听到矮马暴尸街头的消息。
  桃子进来时,宋正文正翻开一本杂志,桃子一进来就叫道,哎哟,空调开那么大,冷死了!
  宋正文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心想,桃子你是个冷血动物。
  桃子的办公桌和他面对面,桃子放下皮包,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已冲了一杯茶,她边吹茶水表面上的沫沫边对宋正文说,宋经理,给你也泡一杯吧!
  宋正文说,不用,不用。
  桃子也没再说什么,坐下来,把茶杯放在了一边,打开了电脑。
  宋正文好像想起了什么,他问桃子,桃子,洪秋明的那个性病专科门诊的广告在《赤板晚报》发了多长时间了?
  桃子的眼晴盯着电脑屏幕,说,宋经理,你怎么啦,不是昨天才见报么?
  宋正文说,对,对,昨天才见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洪秋明打电话。
  桃子马上又说,宋经理,你放心,我一会就出去,到电话亭去给他打电话。
  宋正文说,好,好。
  桃子继续说,那傻瓜好胡弄,我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他楞是听不出是我的声音,不过,我装性病患者还是装得很像的。
  宋正文没有吭气。装成顾客给他的广告客户打电话证明发布的广告有效是宋正文惯用的伎俩。他有时会很得意,但今天他对桃子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桃子也觉得他有些异常。
  桃子觉得不对劲,就关心地问宋正文,宋经理,你今天身体不舒服么?
  宋正文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
  桃子又说,宋经理,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会盯着的,你放心。
  宋正文说,桃子,我真的没什么!
  桃子就不多言语了。桃子突然笑出了声,她是看到她的一封电子邮件才笑出声的,她的电子邮件中有一副很搞笑的图片,小布什的头被放在了一只猴子的身上。
  听到桃子的笑,宋正文皱了皱眉头,这时,宋正文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宋正文拿起了电话听筒说,喂——
  电话那头是谁在说什么,桃子没有听到,她也无法听到。她只是看到宋正文在听电话时,脸色起着变化,那本来就舒展不开的眉头更加紧锁了。
  宋正文说,好,好,我马上过去。
  宋正文放下电话就对桃子说,桃子,我出去办点事,如果老总过来,你就说我出去跑业务了。
  桃子点了点头,宋经理,你去吧,这里你放心,有什么急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宋正文提起他的黑皮包匆匆而去。
  桃子突然想,宋经理的那个黑皮包里装的是什么?她来这里上班几个月了。似乎没有见宋正文打开过那个黑皮包。有的时候,桃子真希望亲手打开宋正文的那个大黑皮包,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个愿望经常让桃子想入非非,忘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有个晚上,桃子做梦,梦见了宋正文的那个皮包。她在梦中看到宋正文微笑地朝她走来,他来到桃子的面前,彬彬有理地对桃子说,桃子,你想看我的皮包里装了些什么?桃子十分的惊骇,她从来没有和谁说过这个想法,她说,宋经理,你,你怎么知道?宋正文还是微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桃子呆呆地看着宋正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宋正文难道真的能够看穿她的内心世界?宋正文突然把皮包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微笑着打开了,他说,你想看,就让你看,桃子,你可要好好的看呀!桃子感觉到宋正文的话里包含着锐利的锋芒。桃子看到他的皮包里的东西后,大叫了一声,她看到宋正文的皮包里装满了死人的骸骨。宋正文根本就顾不上桃子的惊骇,他还是微笑地说,你知道这是谁的骨头吗?哈哈,你一定猜不出来的,告诉你吧,这是你的骨头……桃子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不相信宋正文是她梦中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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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马实在太睏了,他想睡觉。矮马决定暂时什么也不想,重新回到他那狗窝里去美美地睡上一觉。他在很多路人的目光下打开治安亭的门时有些心虚。矮马从住进这里的那天起,他就担心有一天会被人赶出去,这毕竟不是他有权利拥有的地方。自从矮马回到这个城市,沦落为一个拾荒者,他就一直居无定所,他很清楚,迟早会被人扫出这个治安亭,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就像一个人迟早要死去一样。矮马只不过不希望这一天来得太快,因为重新找一个住的地方是那么的困难和劳神。矮马一般情况都是在深夜钻进治安亭,天一亮就出来,就是怕被有关人员发现他住在这里面。
  矮马刚打开治安亭的门,就觉得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到了一张威严的脸。矮马的腿肚子哆嗦了一下,他转过身,这是一个让他颤抖的人。那人就是凡人东路上的片警黄小初。
  黄小初审视了矮马一会说,矮马,你怎么住在这里?
  矮马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支支唔唔起来。
  黄小初见他窘迫的样子,挥了一下手说,我现在不追究你为什么住在这里的问题,你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就可以了。
  这时,围上来一些人看热闹,仿佛矮马是老鼠,黄小初是逮住耗子的猫。
  黄小初对围观的人说,散开,散开,有什么好看的?
  围观的人嘻笑着走开了。
  矮马这才缓过劲来说,黄警官,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黄小初说,昨晚上你听到有婴儿的叫声么?
  矮马这疑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我什么也没听见,昨晚上我睡得很死。
  黄小初的目光刀一样划着矮马铁青色的脸,他发现矮马的眼晴充满了血丝。
  黄小初说,你真的没听见?
  矮马摇了摇头说,没有。
  黄小初说,可有人反映说就在这一带有婴儿的哭声。
  矮马说,黄警官,我真的没有听见。
  矮马说谎是因为他觉得警察问的事情一定有问题,矮马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矮马不想负责任。黄小初见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走了,走时他对矮马说了这样一句话,矮马,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住在治安亭里了,我不说你而已,反正这个治安亭不久就要拆掉了。
  矮马相信他的话。他的睡意全消了。矮马想起了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婴儿和夜里瘆人的哭声,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手伸进了裤袋里,那只红色的童鞋还在。矮马的手紧攥着这只红色的童鞋,他想把它拿出来扔掉,可他的手像是被一股魔力控制着,无法拔出。
  很多人从矮马身边走过,他们都那么神色匆匆,好像怀着什么重大的责任和理想,他们是幸福的,矮马一下子觉得自己那么的卑微和无耻。矮马有突然想起了宋正文针尖一样刺痛他的目光。他觉得当初他跟踪唐娜虽然无耻,但是并没有错,他希望闻到她的香味,因为唐娜是他暗恋的人。那个晚上在矮马跟踪唐娜,宋正文挡住了他后的日子里,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那事情还是和宋正文有关。
  那是个秋天的傍晚,矮马在李老二的拉面店吃完了晚饭,他就拎着装垃圾的编织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来到了一个公共厕所门口时,就把编织袋放在了公共厕所的门口,自己走进了公共厕所。矮马出来重新提起编织袋时,他没有在意编织袋里多了什么,因为重量好象差不多。
  就在他走过情韵小区一段路后,有人在后面追上了他。
  矮马听到一声怒喝,矮马,你给我站住!
  矮马站住了,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他显然十分气愤。
  矮马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就是宋正文。
  宋正文说,矮马,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偷我的东西?
  矮马很迷惘,我怎么会偷你的东西你,我从来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
  宋正文冷笑了一声,像你这样的社会渣滓还不偷东西!把你的袋子打开!
  矮马委屈地说,我没有偷你的东西,打开就打开!
  矮马打开了编织袋,呆了,里面有一件还没有拆封的白衬衣。
  宋正文拿起了那件白衬衣,冷笑着说,这是什么?你说,这是什么?
  矮马无语了。
  宋正文就拉着矮马去了派出所。在派出所里,宋正文对警察说,他在商场里买了衬衣,进了一下公共厕所,他把包放在公共厕所洗手的地方,他一完事就发现包里的新衬衣没有了,在他上厕所的过程中,就矮马进来过。
  矮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心里只是恨死了宋正文。警察问他什么,他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警察就以为他默认了这个偷盗行为,把他关了起来。关了两天,他就被放出来了,他离开派出所拘留室时,他终于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偷东西!
  警察就朝他怪怪地笑,快走吧,以后老实点。
  从他关进去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在夜晚跟踪唐娜了。现在,他发现了宋正文针尖般向他刺来的目光,会不会有发生莫名其妙的事情呢,他心里有点冷,到现在,他不明白宋正文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矮马心里又一次恶狠狠地骂了宋正文一声。
  多年来,是什么在控制着矮马的心灵?矮马不知道。矮马迷惘地想,有谁见过我惊恐的目光?有谁见过无助的我在风中颤抖?矮马觉得我的头脑在发热,他满头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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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宋正文打了个的士,他对司机说,去母爱医院。他坐在出租车上心神不宁。他知道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昨夜,他也听见了婴儿的叫声,他是在那个恶梦醒来后听到那婴儿的哭声的,婴儿的哭声死死地抓住他的心脏,让他透不过气来。婴儿的哭声和梦境里的情景让他无法入睡,当时,他打了个电话问守护在母爱医院快要生产的妻子身旁的妹妹,问她妻子怎么样了。
  妹妹的回答让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些。妹妹说,一切都很好,你就放心吧。待业在家的妹妹宋雅文的确帮了他很大的忙,这段时间仿佛就成了他家的保姆了。可今天一上班,妹妹就打电话来,说老婆要生了。他心里说不清为什么那么忐忑不安,他怀着异样的心情赶往医院。
  在赶往医院的途中,他心中又响起了婴儿的哭声,昨夜那个恶梦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重现:那是个女人,身体模糊的女人,他只能看清她的长发,纷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来到了他的面前,对躺在床上的他说,宋正文,我给你送孩子来了——她的声音缥缥缈缈,像一缕青雾那样捉摸不定。他从床上惊坐起来,他听到了婴儿的哭声。那女人突然笑了,女人的笑声和婴儿的哭声混杂在一起。他大声说,我不要,不要,你走开?女人的笑声和婴儿的哭声突然止息了,那女人倏的消失了,房间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很静,出奇的静。他侧了一下身,突然看到就在他的旁边放着一个裸婴,那个裸婴身体是紫黑色的,那个裸婴紧闭着双眼,但眼角有泪,黑色的泪……这是一个浑身冰凉的死婴。
  他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可他从梦中醒来后,发现窗外真切地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宋正文心揪紧着,他不知道此时的妻子正在经历一场什么灾难,他自己又会经历一场什么样的灾难,多年来总是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灾难在跟踪着他,让他活在恐惧中。
  到了医院,他匆匆地来到了产房的外面。
  妹妹宋雅文坐在产房外的塑料椅子上,她见宋正文来了,赶忙站了起来,哥,你来了。
  宋正文赶紧问,你嫂子没什么事吧?
  宋雅文笑着说,应该没有什么事,哥,你坐吧。
  尽管宋雅文这样说,但是可以看出来她还是十分的紧张。这时,产房里传来宋太太撕心裂肺的叫声。那叫声听起来异常的尖锐,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宋正文浑身颤抖着,他的额头上又冒出了汗珠。
  宋雅文对宋正文说,哥,嫂子没事的,你放心。
  说着,宋雅文的手握住了宋正文的手。宋正文也紧紧地抓住了宋雅文的手,宋正文抓住宋雅文的手越来越使劲,宋雅文怎么能受得了,痛得脸都扭曲了,她对宋正文说,哥,你把我的手捏痛了。
  宋正文仿佛没有听见妹妹的说话声,还是死死地抓住妹妹的手,宋雅文痛得叫出了声。
  当产房里传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时,宋正文的手才从妹妹的手中松开,只见他翻了翻白眼,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
  宋雅文顾不得自己手的疼痛,大声叫道,哥——
  宋雅文的确吓坏了。
  她不明白宋正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晕倒,这样的情景发生在她哥身上她知道的是第一次。
  宋正文在急救室里醒过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妹妹宋雅文。
  宋雅文高兴地说,哥,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医生在旁边说,没事的,你躺着休息一会吧,你太紧张了。
  宋正文看了医生一眼,他问宋雅文,你嫂子好么?他问宋雅文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焦虑的神色。
  宋雅文说,嫂子很好,她很关心你,让你醒了好好休息一会再去看她,对了,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嫂子生的是一个大胖小子。
  宋正文轻轻地说,是么,那太好了。
  宋雅文笑笑,可不,咱爸咱妈都来了,还有你的岳父岳母也来了,正在那边看你儿子呢?
  宋正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轻声地说,他们怎么不过来看我呢?
  宋雅文问道,哥,你说什么呀,那么小声,蚊子叫一般。
  宋正文马上换上了笑脸,没什么,没什么。
  宋雅文看着宋正文的脸,说,嫂子说要赶紧出院。
  宋正文问道,为什么?
  宋雅文说,哥,难道你不知道。
  宋正文云里雾里的,他显得十分迷惘,我知道什么呀?
  宋雅文说,哥,昨天夜里,这个医院里丢了一个婴儿。
  宋正文若有所思地说,是么?
  宋雅文点了点头,是真的。
  宋正文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是他昨天夜晚来医院看妻子离开时看到的那个人。宋正文想起那个人,他就觉得很奇怪,他来母爱医院干什么?他昨晚刚刚走出妻子的病房,就觉得头很痛,他心想赶快回家洗个澡睡觉,只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他匆匆走过长长的走廊时,他看到有一个人在一个病房的窗口往里面偷看着,他知道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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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深夜一个婴儿在啼哭的事情很快地在凡人东路上传开了。矮马在捡垃圾的过程中总是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其实,在以前,凡人东路的夜晚就发生过婴儿哭叫的事情,这些事情一次次发生,一次次的被人忘记,但每发生一次,就会让凡人东路的人们害怕和谈论一段时间。他心里有些内疚,如果自己在孩子还有气力啼哭时抱起他到医院去,或许那婴儿就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矮马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是个杀人犯,自己间接的杀了那个婴儿。
  矮马在凡人东路上一天都抬不起头来,许多人的目光芒刺一样扎着他,他浑身的不自在。就连古美菜市场里卖青菜的摊主吴肥婆和他说话,他都陪着小心,生怕说漏了嘴会遭到白眼。吴肥婆其实是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太太,据说她以前是个肥胖的女人,两年前得了一场怪病,人就缩水一样干瘦下来了。吴肥婆的眼睛里有许多不确定的东西在游动。在矮马眼里,吴肥婆也是个奇怪的人,他有时会在无人的夜里发现吴肥婆在凡人东路的大街小巷上游荡。吴肥婆在夜里游荡时街上没有人来往了。矮马有两次看到吴肥婆都是在零晨三点左右,那时凡人东路的大街小巷上的所以店都关门了。矮马走出岗亭,在后面的树下撒完尿,他就看到了吴肥婆。吴肥婆从那小巷子里走出来,她在凡人东路上表情木然地游荡着。她边走,边做着一种古怪的手式。矮马想,吴肥婆是不是有夜游症?他听说过,有夜游症的人是不能惊动的,只要你在她夜游时一惊动她,她就会瘁然死去。矮马就这样看着吴肥婆在空空荡荡的街上游荡。他不知道吴肥婆在游荡时的心情和她所经历的事情。
  矮马背着装废品的大编织袋路过古美菜市场时,吴肥婆叫住了他,她的摊位是在最外面。她笑着对矮马说,矮马,昨天晚上你听到婴儿叫了么?
  矮马朝她摇了摇头,他觉得吴肥婆的笑容十分古怪。
  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十分疑惑,你怎么就没听见呢?
  矮马也对她笑了笑,他说,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出来游荡?
  吴肥婆听了他这话后沉下了脸。
  矮马头也不抬地走了,矮马相信吴肥婆看他离开的背影时的眼神一定充满了不解和疑问。矮马从古美菜市场往东走,穿过和凡人东路交叉的鸡皮街进入了情韵小区对面的一片老居民区时,我看到路边紫丁香洗头店的洗头妹朱雀儿坐在里面磨指甲,紫丁香洗头店里生意很淡,另外一个洗头妹趴在那里瘟鸡一样,矮马心想她一定睡着了。
  洗头店里放着刺耳的音乐,那是一个男人在唱什么《2002年的第一场雪》。朱雀儿在磨指甲的间隙中抬起了头,她的媚眼往店外扫了一下就发现了矮马。
  朱雀儿的瓜子脸上顿时笑出了一朵花,她朝他说,矮马,今天捡到金元宝没有?
  矮马没好气地冲她说,捡到你妈个x了!
  朱雀儿听矮马的骂声,清脆地甩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笑完后就说,我妈的X可是宝贝呀,要让你捡到你就发财了!
  矮马觉得朱雀儿比自己还无耻。她见到矮马总是拿他开涮,她总是说矮马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在垃圾中捡到一块金元宝,过上幸福的生话。矮马明白她压根就不了解自己。矮马没心思和她搞笑,他得去寻找他需要的东西,尽管他的内心堵得慌。
  朱雀儿看矮马不理她,她走出了店门,对他说,矮马,你回来,我免费给你洗头,就算我今天开个利市。
  矮马头也不回地走了,洗头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诱惑。
  朱雀儿在后面笑着说,矮马,你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矮马走出了一段路。矮马看见街边上坐着一个黑脸老头,他的前面放着一张用小石块压着的白纸,白纸上面写着摸骨算命四个潦草的字。凡人东路在矮马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在赤板市火车站周围倒是不少,这样的人一般靠骗钱为生。
  矮马正觉着奇怪,那个黑脸老头站起了身,走到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矮马心里说,我和你这个黑脸老头没有什么关系,你堵住我干嘛?
  矮马还没开口说话,黑脸老头就先开了口。他审视着矮马,他的目光不亚于民警黄小初的目光,那么锐利,不过,黑脸老头的眼中似乎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光芒。黑脸老头的声音十分低沉,他说,你是属马的吧,今年37岁。
  矮马心里颤抖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年龄?
  黑脸老头接着又说,你的印堂发黑,有邪气入侵,你在今年的三伏天有事哟?
  矮马身上的汗水从毛孔中漫了出来,黑脸老头的话中带着一股子直逼矮马心脏的锐气。
  矮马胆战心惊地说,有什么事?
  黑脸老头摇了摇头,扭头而去,地上的那张白纸也没有收起。
  他边走边喃喃地说,这是我见过的运道最差的一个人,罢,罢,赶快离开的好。
  矮马又急又惊,他冲着黑脸老头的背影叫道,你别走,你告诉我我会有什么事!
  黑脸老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会就走出了老远。
  矮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沮丧到了极点,难道真的有什么不测的事情要发生,难道自己真的无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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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勾起了我体内那个魔鬼的欲望
  
  
  
  
  13
  
  矮马又梦见了唐娜,和以前不一样的唐娜,往昔他梦中的唐娜是那么的美丽和柔情,让他心动。矮马曾无数次在梦中抚摸她,亲吻她,满足着自己对她的苦恋。可这次不一样,矮马梦见的唐娜浑身是血,她的肚子高高地穹起,像是怀孕了,她在绿荧荧的光中站在矮马的面前。他浑身在抽搐,她这种样子让矮马害怕。
  矮马的声音在抖动,你,你要干什么,唐娜?
  唐娜的脸上漾起了一股笑意,她的话语像是结在他心湖上的一层薄冰,矮马,你怕了,是么?你不是真爱我的,矮马,我知道我这种样子吓着你了,矮马。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不会这种表情的,你的眼中没有爱,你的心不痛,而是恐惧。
  矮马的嘴唇蠕动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浑身是血的唐娜会对他怎么样。矮马觉得很无助,他的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他喜欢的是阳光下优雅地行走的唐娜,而不是绿光中浑身是血的女人。
  唐娜手上好像紧攥着一件东西,她又说,矮马,你把我遗忘吧,我不是你想要的女人,其实你谁都不爱,你就爱你自己,把我从你心里放下吧,那样你活得会好些。
  像有人扼住了矮马的喉咙,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唐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伸出了手,她的手掌向上在我的眼皮底下展开,他看清了,唐娜手掌上把着的是一只美丽的童鞋,和他那个早晨在垃圾桶里捡到的一模一样的红色童鞋……
  矮马从梦中醒来,发现一只红色的童鞋放在他的胸口,他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把这只童鞋放在了胸口。这只童鞋难道是一种暗示,死去的唐娜难道和这只童鞋有密切的关系?矮马想,是不是应该去寻找另外一只童鞋,解开一个谜?
  治安亭外一片沉寂,矮马坐起来,把手放在胸口,企图让自己的心平息下来。此时,矮马担心唐娜就站在治安亭的外面,他真渴望天亮,他好象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夜晚。矮马还怕听到婴儿的哭声,尽管一连几个晚上都没有出现那种声音。矮马还想起了宋正文在昨天傍晚对他说的一句话,想起那句话,他的头皮有些发麻。昨天傍晚,矮马又碰见宋正文了,宋正文还是用针尖一样的目光盯着他,对他说,矮马,你小心点。矮马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但是他会想起他被关进派出所拘留室那两天的情景,那地方让他做恶梦。对宋正文,他仇恨之余还提心吊胆的,他和宋正文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呢?他不得而知。这个夏天的开始,对矮马是祸还是福,他内心毫无准备。
  
  
 14
  
  
  
  宋正文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此时,妻子王芹还在沉睡,他们的新生儿也还在那漂亮的婴儿床上香甜地睡着,他想像着孩子的梦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像他童年的梦是黑色的一样,他不敢往这方面想,他一想就头痛。宋正文的妹妹宋雅文听见宋正文起来走进了厨房,她也起来了,她穿着睡衣也走进了厨房。宋雅文对正在淘米准备熬粥的宋正文说,哥,你身体不好,还要上班,你再去睡一会吧,我来做早饭。
  宋正文笑了笑,雅文,你再去睡一会吧,这一天也够你忙的了,我没事,况且,我熬的粥好吃,你嫂子喜欢吃。
  雅文站在那里,哥还是我来吧,瞧你都瘦了。
  宋正文把淘好的米放进了锅里,快去再睡一会,听话,咹?雅文。
  宋雅文知道自己拗不过哥哥,只好出了厨房,回她住的那个小房间去了。宋正文在妹妹出门的那一瞬间,瞥了妹妹的背部一眼,他心里突然想,妹妹是怎么长大的,长成了一个身材秀美的大姑娘了,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青春气息。
  宋正文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那是积压在他心中很久很久了的阴霾。宋正文在厨房里忙碌着,俨然是一付贤淑的家庭主妇的样子。宋正文可不是因为妻子生孩子才这样争表现的,一直以来,做饭等家务活他都主动承担,在这方面他干得有条不紊,而且任劳任怨,他的岳父岳母常对女儿说,能找到这样一位能干的丈夫是她的福份,不光是他的岳父岳母这样认为,连小区里外的知情人也经常夸宋正文,很多女人还把他当作样榜对自己的丈夫提出一些要求。
  宋正文在煮粥的过程中,把豆干切成丝,炒了,接着,他又是煎鸡蛋又是煎火腿肠,把小小的厨房弄得香气扑鼻,充满了生活的甜味。他弄好早餐后,他也该收拾自己,准备上班了。这时,雅文已经起来了,妻子王芹也已经醒了。只有婴儿还在做着香甜的梦。宋正文解下了围裙,他轻轻地走进了卧室,看了看婴儿床上的儿子,然后眼神慌乱地避开,接着走到妻子王芹的床头,俯下身,在王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温柔地轻声说,亲爱的,你好好躺着,我给你把早餐端进来。他的声音有些异样。
  王芹甜蜜的样子,她微笑着轻轻说,老公,我一会自己出去吃,你快去收拾收拾,时间不早了,一会上班又要迟到了。
  宋正文嗯了一声,然后走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他对着镜子刮着胡子,他边刮胡子面对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笑。刮完胡子,他突然低声说,我的心在流血!他的眼中像是带上了一层水雾,镜子中的那张英俊的脸顿时模糊起来。他手上的吉列牌刮胡刀从他下垂的手中划落,掉在了地上。宋正文的嘴唇嚅动着,他的脸在微微地抽搐。
  这时,妻子王芹推门进来了,看到了这个细节。王芹说,亲爱的,你怎么啦?
  宋正文眨了眨眼,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他弯腰捡起了那把刮胡刀,放在了台盆上面的架子上。
  王芹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
  王芹的手抚摸着宋正文的后背,轻轻地说,亲爱的,放松些,放松些。
  宋正文闭上了眼,两行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王芹的抚摸让他的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王芹继续说,亲爱的,放松,放松,我永远爱你,你是我的唯一。
  王芹知道,她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丈夫正常。丈夫反常的时候让他害怕,特别是她提到孩子,和他得知她怀孕的时候。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对她而语是陌生的男人。有一次,王芹和宋正文在一阵翻云覆雨后,王芹趴在宋正文的胸膛上,她轻轻地对丈夫说,正文,我们以后不要用套了,好吗?宋正文抚摸着王芹光溜溜的背问,为什么?王芹就娇柔地说,我想给你生一个孩子。听了王芹的这话,宋正文的手停止了在她背上的抚摸,他没有说话。王芹没有看他渐渐变化的脸,只是自顾自地说,正文,我想个个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那样该有多好呀,我们的生活会增添很多乐趣的,我每次看到小区里玩耍的可爱的孩子们,我就有一钟生个孩子的欲望。王芹说到这里时,她打住了,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背部的疼痛,宋正文刚刚还温情地抚摸她是手此时狠狠地抓在了她的背上。她听到了丈夫大口大口的喘息,她挣脱了丈夫抓住她背部的手,坐了起来,她看到丈夫的脸色苍白,他的脸好象变形了,眼睛突兀着,十分的怕人。王芹吓坏了,她连忙说,正文,你,你怎么啦,你不要吓我。宋正文喃喃地说,不要,不要——王芹根本就不知道他不要什么,急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宋正文突然坐起来,朝王芹扑了过来,掐住她的脖子,他边掐边说,不要,不要——王芹被他掐得快断气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以为自己会被丈夫不明不白地掐死,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断气的时候,宋正文的手松了下来,他浑身瘫软下去,躺在一边哭泣起来。王芹挣扎着跳下了床,她像不认识丈夫一样站在床下木然地看着床上哭泣的男人,她赤裸的胸脯起伏着。不一会,宋正文的嘴巴里发出了声音,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宋正文的样子突然变得无辜和可怜,也许是宋正文的无辜和可怜唤起了王芹的母性,她走了过去,搂住了丈夫的头,让丈夫的头靠在了自己丰满的胸脯上,她轻轻地说,正文,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
  从那以后,只要宋正文一有异常表现,王芹就会安抚他,让他平静,她不知道,丈夫会不会有一天无法平静下来,让她陷入更大的恐惧之中。这也是王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问题。她知道,宋正文反常的时候,就是一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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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勾起了我体内那个魔鬼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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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马又梦见了唐娜,和以前不一样的唐娜,往昔他梦中的唐娜是那么的美丽和柔情,让他心动。矮马曾无数次在梦中抚摸她,亲吻她,满足着自己对她的苦恋。可这次不一样,矮马梦见的唐娜浑身是血,她的肚子高高地穹起,像是怀孕了,她在绿荧荧的光中站在矮马的面前。他浑身在抽搐,她这种样子让矮马害怕。
  矮马的声音在抖动,你,你要干什么,唐娜?
  唐娜的脸上漾起了一股笑意,她的话语像是结在他心湖上的一层薄冰,矮马,你怕了,是么?你不是真爱我的,矮马,我知道我这种样子吓着你了,矮马。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不会这种表情的,你的眼中没有爱,你的心不痛,而是恐惧。
  矮马的嘴唇蠕动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浑身是血的唐娜会对他怎么样。矮马觉得很无助,他的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他喜欢的是阳光下优雅地行走的唐娜,而不是绿光中浑身是血的女人。
  唐娜手上好像紧攥着一件东西,她又说,矮马,你把我遗忘吧,我不是你想要的女人,其实你谁都不爱,你就爱你自己,把我从你心里放下吧,那样你活得会好些。
  像有人扼住了矮马的喉咙,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唐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伸出了手,她的手掌向上在我的眼皮底下展开,他看清了,唐娜手掌上把着的是一只美丽的童鞋,和他那个早晨在垃圾桶里捡到的一模一样的红色童鞋……
  矮马从梦中醒来,发现一只红色的童鞋放在他的胸口,他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把这只童鞋放在了胸口。这只童鞋难道是一种暗示,死去的唐娜难道和这只童鞋有密切的关系?矮马想,是不是应该去寻找另外一只童鞋,解开一个谜?
  治安亭外一片沉寂,矮马坐起来,把手放在胸口,企图让自己的心平息下来。此时,矮马担心唐娜就站在治安亭的外面,他真渴望天亮,他好象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夜晚。矮马还怕听到婴儿的哭声,尽管一连几个晚上都没有出现那种声音。矮马还想起了宋正文在昨天傍晚对他说的一句话,想起那句话,他的头皮有些发麻。昨天傍晚,矮马又碰见宋正文了,宋正文还是用针尖一样的目光盯着他,对他说,矮马,你小心点。矮马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但是他会想起他被关进派出所拘留室那两天的情景,那地方让他做恶梦。对宋正文,他仇恨之余还提心吊胆的,他和宋正文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呢?他不得而知。这个夏天的开始,对矮马是祸还是福,他内心毫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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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正文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此时,妻子王芹还在沉睡,他们的新生儿也还在那漂亮的婴儿床上香甜地睡着,他想像着孩子的梦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像他童年的梦是黑色的一样,他不敢往这方面想,他一想就头痛。宋正文的妹妹宋雅文听见宋正文起来走进了厨房,她也起来了,她穿着睡衣也走进了厨房。宋雅文对正在淘米准备熬粥的宋正文说,哥,你身体不好,还要上班,你再去睡一会吧,我来做早饭。
  宋正文笑了笑,雅文,你再去睡一会吧,这一天也够你忙的了,我没事,况且,我熬的粥好吃,你嫂子喜欢吃。
  雅文站在那里,哥还是我来吧,瞧你都瘦了。
  宋正文把淘好的米放进了锅里,快去再睡一会,听话,咹?雅文。
  宋雅文知道自己拗不过哥哥,只好出了厨房,回她住的那个小房间去了。宋正文在妹妹出门的那一瞬间,瞥了妹妹的背部一眼,他心里突然想,妹妹是怎么长大的,长成了一个身材秀美的大姑娘了,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青春气息。
  宋正文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那是积压在他心中很久很久了的阴霾。宋正文在厨房里忙碌着,俨然是一付贤淑的家庭主妇的样子。宋正文可不是因为妻子生孩子才这样争表现的,一直以来,做饭等家务活他都主动承担,在这方面他干得有条不紊,而且任劳任怨,他的岳父岳母常对女儿说,能找到这样一位能干的丈夫是她的福份,不光是他的岳父岳母这样认为,连小区里外的知情人也经常夸宋正文,很多女人还把他当作样榜对自己的丈夫提出一些要求。
  宋正文在煮粥的过程中,把豆干切成丝,炒了,接着,他又是煎鸡蛋又是煎火腿肠,把小小的厨房弄得香气扑鼻,充满了生活的甜味。他弄好早餐后,他也该收拾自己,准备上班了。这时,雅文已经起来了,妻子王芹也已经醒了。只有婴儿还在做着香甜的梦。宋正文解下了围裙,他轻轻地走进了卧室,看了看婴儿床上的儿子,然后眼神慌乱地避开,接着走到妻子王芹的床头,俯下身,在王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温柔地轻声说,亲爱的,你好好躺着,我给你把早餐端进来。他的声音有些异样。
  王芹甜蜜的样子,她微笑着轻轻说,老公,我一会自己出去吃,你快去收拾收拾,时间不早了,一会上班又要迟到了。
  宋正文嗯了一声,然后走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他对着镜子刮着胡子,他边刮胡子面对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笑。刮完胡子,他突然低声说,我的心在流血!他的眼中像是带上了一层水雾,镜子中的那张英俊的脸顿时模糊起来。他手上的吉列牌刮胡刀从他下垂的手中划落,掉在了地上。宋正文的嘴唇嚅动着,他的脸在微微地抽搐。
  这时,妻子王芹推门进来了,看到了这个细节。王芹说,亲爱的,你怎么啦?
  宋正文眨了眨眼,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他弯腰捡起了那把刮胡刀,放在了台盆上面的架子上。
  王芹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
  王芹的手抚摸着宋正文的后背,轻轻地说,亲爱的,放松些,放松些。
  宋正文闭上了眼,两行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王芹的抚摸让他的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王芹继续说,亲爱的,放松,放松,我永远爱你,你是我的唯一。
  王芹知道,她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丈夫正常。丈夫反常的时候让他害怕,特别是她提到孩子,和他得知她怀孕的时候。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对她而语是陌生的男人。有一次,王芹和宋正文在一阵翻云覆雨后,王芹趴在宋正文的胸膛上,她轻轻地对丈夫说,正文,我们以后不要用套了,好吗?宋正文抚摸着王芹光溜溜的背问,为什么?王芹就娇柔地说,我想给你生一个孩子。听了王芹的这话,宋正文的手停止了在她背上的抚摸,他没有说话。王芹没有看他渐渐变化的脸,只是自顾自地说,正文,我想个个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那样该有多好呀,我们的生活会增添很多乐趣的,我每次看到小区里玩耍的可爱的孩子们,我就有一钟生个孩子的欲望。王芹说到这里时,她打住了,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背部的疼痛,宋正文刚刚还温情地抚摸她是手此时狠狠地抓在了她的背上。她听到了丈夫大口大口的喘息,她挣脱了丈夫抓住她背部的手,坐了起来,她看到丈夫的脸色苍白,他的脸好象变形了,眼睛突兀着,十分的怕人。王芹吓坏了,她连忙说,正文,你,你怎么啦,你不要吓我。宋正文喃喃地说,不要,不要——王芹根本就不知道他不要什么,急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宋正文突然坐起来,朝王芹扑了过来,掐住她的脖子,他边掐边说,不要,不要——王芹被他掐得快断气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以为自己会被丈夫不明不白地掐死,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断气的时候,宋正文的手松了下来,他浑身瘫软下去,躺在一边哭泣起来。王芹挣扎着跳下了床,她像不认识丈夫一样站在床下木然地看着床上哭泣的男人,她赤裸的胸脯起伏着。不一会,宋正文的嘴巴里发出了声音,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宋正文的样子突然变得无辜和可怜,也许是宋正文的无辜和可怜唤起了王芹的母性,她走了过去,搂住了丈夫的头,让丈夫的头靠在了自己丰满的胸脯上,她轻轻地说,正文,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
  从那以后,只要宋正文一有异常表现,王芹就会安抚他,让他平静,她不知道,丈夫会不会有一天无法平静下来,让她陷入更大的恐惧之中。这也是王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问题。她知道,宋正文反常的时候,就是一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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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少女的牛仔短裤真短,把她的裆部勒得紧紧的,从后面看,可以看到她小半个屁股裸露在阳光下,她的两条光洁的腿很长,而且结实。矮马内心有些激动,唐娜也许从来没穿过这样的牛仔短裤,至少他没见她穿过。矮马看见这个长腿少女走进了路边的一家便利店,她买了一辆酷儿牌子的橙汁迫不急待地打开就喝。天渐渐地热起来了,矮马看她喝橙汁的样子,不禁吞了口唾沫。
  她慢慢地在人行道上走着,矮马跟了上去。矮马离她就是几步之遥的样子。矮马想,被一个人盯着跟紧一定有感觉的,否则她不会老是回头看。她每次回头看矮马,他都会停下来,把脸朝街中看过去。长腿少女越走越快,还把背包放在了前面。矮马知道,她把自己想像成什么东西了。但矮马还是紧跟着她。
  矮马跟了约摸2分钟,那长腿少女突然转过了身,朝他走过来,她站在他的面前,她此矮马高出一大截,她俯视着矮马。矮马心里说,唐娜好像也那样俯视过我。
  矮马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一口,不知道她会对他怎么样。矮马见过男人被女孩子扇耳光的情景。
  那长腿少女没有扇矮马耳光,他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喂,抬起头来,你怕什么!
  矮马心想,我怕的东西多了,我胆小怕事了那么多年,我什么都怕。矮马还是乖乖地抬起了头,他看到的是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这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孩,她的笑容阳光一样眩目。
  她把手中已经空了的瓶子递给矮马,说,你是不是要这个,给你吧!我没想到一个瘸腿的人跟我跟得这么快。
  矮马不敢伸出手接这个瓶子,他心里一下子有了障碍。
  那长腿少女笑出了声,没想到一个捡破烂的还那么腼腆。
  说完,她弯下腰把那个空瓶子塞到了矮马挎着的塑料编织袋里,然后她直起了腰,转过身,扭着那迷人的小屁股哼着歌而去。
  矮马呆了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这是他在入夏以来碰到的第一件好事,他的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那个长腿少女仿佛是给他带来好运的女神,可他的好运在哪里?他想自己只是一个无用的废人。
  矮马从十五路公共汽车站旁边的一条巷子拐进了那片老居民区。他要把在上午捡来的一大编织袋的废品处理掉。在那片老居民区的深处,有一栋破败的老楼,老楼外面有一块空地,那老楼是一个废品收购站的办公地点,我每天捡来的东西都及时地在那里处理掉。
  矮马在路边捡到了一张报纸,他边朝废品收购站走去边看着报纸,矮马看到了一条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息,消息说就在他发现垃圾桶婴儿的那天晚上,母爱医院丢失了一个女婴,至今也不知去向,记者猜测是被人贩子偷走了。矮马想,那天晚上见到的婴儿不会就是母爱医院神秘失踪的那个女婴吧!矮马不敢往下想,他一想到那婴儿心里就不舒服,浑身就会冒出鸡皮疙瘩,婴儿的哭声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已经活在那婴儿的阴影中了。
  矮马胡乱地揉碎了那张报纸,抛到了一边,就像是抛弃了一个婴儿。
  矮马卖完废品,走出老楼外的那片空地时,他碰见了一个老太婆,那个老太婆仔细地站在路边端祥他。矮马从她的身边走过去,他的肚子已经饿了,他要到他的定点食堂,这巷子中的那间拉面店去吃一碗廉价的兰州羊肉拉面。这是一片小店,里面坐满也就只能坐上个七八个人。
  拉面店的老板李老二对矮马说,来二两?
  矮马点了点头。他把已经空了的塑料编织袋放在了一旁,又把身上背着的那个磨掉了漆的军用水壶放在了小桌上。李老二的老婆过来把矮马的军用水壶拿走了。不用他说,她会主动给矮马往里面灌满开水的。这小店就他们夫妻二人,是典型的夫妻店。面很快就上来了,矮嘛不顾一切,稀里哗拉地吃了起来。
  李老二对他说.矮马,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矮马不理他,专心地吃着面。李老二的拉面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食物,让他百吃不厌,以此为生。
  李老二的老婆说了声,老二,你看店门口的那个人。
  李老二走出了店门,对往里面张望的那个老太太说,老人家,你吃面么?要吃的话,往里请。
  老太太就是在路边端祥矮马的那个人。她好像耳背,根本就没听到李老二的话似的,她只是怪怪地往里张望。
  李老二又说,老人家,你要吃面就往里面请,如果不吃,请你走开一点,不要站在门口影响我做生意。
  老太太还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她只是盯着坐在里面吃面的矮马,嘴唇蠕动着。矮马吃完面,一抹嘴,抬起头就看到了她。老太太进了店,她站在矮马面前,突然叫唤了一声,嘟嘟,你是嘟嘟么?
  谁是嘟嘟,矮马脑海一片迷茫,他看着老太太,无言以对。老太太伸出干枯的手,在空气中划拉了一下说,嘟嘟,你是嘟嘟。
  矮马的记忆让他无法相信,三十几年前有一个小孩就叫嘟嘟,那个小孩就是他,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小名都给忘了?矮马在审视老太太的过程中,发现老太太的眼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这个小小的黑痴让他浑身颤抖,这个老太太难道是母亲?矮马母亲的眼角也有这样一颗黑痣,他不知道他有多少年没有见母亲了,他离开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苍老。矮马内心哀叫了一声,天,我连我自己的母亲都认不出来了!
  矮马想喊一声妈,可他喊不出来,他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老人的泪水流淌下来,她用颤抖的声音对矮马说,嘟嘟,你爸他去了——我让你的哥哥姐姐来找你回去,他们都不愿意来,嘟嘟,回去吧,给你爸送个行。
  矮马呆在那里,他相信此时他是一块木头,没有思想了的木头。
  老人还在说,嘟嘟,你爸临走前说,他不该那样对你,其实,他心里是多么的爱你,他老是念叨你,你就回去送他一程吧。
  矮马突然摇了摇头,平静地把装满水的军用水壶背在了肩上,拿起那个塑料编织袋就冲出了小店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真的没想到瘸腿的自己走得那么快,很快就甩掉了跟在他身后泪水涟涟的那个被他遗忘了的人。
  矮马躲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看她茫然地在凡人东路上寻找样子。矮马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否很残忍,可他内心命令自己必须这样做。矮马看着她终于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后,他才出现在凡人东路上,内心忍受着折磨,继续去捡他的垃圾。矮马在捡垃圾的过程中,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母亲的身影,母亲也老了,她也会在某一天像父亲那样死去。矮马的心被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还会痛?为什么还要痛?
  矮马头顶那一片天日光惨烈。他想这个夏天是真正的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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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中午星期五川菜馆的生意很淡,到了12点半了,才几桌客人。其实现在是饭店的淡季,就是晚上高峰时,吃饭的客人也不理想。星期五川菜馆的老板王广大觉得这样下去,饭店非关门不可。王广大还是用老办法,印了很多打折卡让服务员在凡人东路或者凡人东路以远的地方到处散发。当然,王广大派出去的人都是比较漂亮的女服务员和长得帅气的男服务员。他还让他们提着红色的绶带,绶带上面写着:欢迎光临星期五川菜馆。
  因为生意淡,小舞和其它服务员一样,觉得很没有情绪,她也想出去发打折卡,那样比在饭店里强,可王老板不让她去,嫌她长得太胖了。小舞知道这一点,她要是长得好看,王老板就不会让她当传菜员了。客人少,她们几个传菜员在备餐间里说着一些咸咸淡淡的话,她们正说着话,大厨阿扁走了过来。大厨阿扁的目光落在了小舞肥嘟嘟的脸上。
  小舞近来总觉得阿扁在注意自己,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阿扁是个已婚之人,但他老婆还在四川老家,没在身边,饭店里的人都知道阿扁喜欢对店里的服务员动手动脚。小舞不相信阿扁会看上自己,她知道自己不好看,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阿扁偏偏对她说话了,小舞,你来一下。
  小舞说,什么事呀?
  阿扁说,叫你来就来,问那么多干什么。
  小舞就跟他去了。阿扁把她带到贮藏室里,一进门,阿扁就把贮藏室的门关上了。贮藏室里的灯光暗红色的。阿扁满是麻子的脸也是暗红色的,小舞粉白的肥脸也变成暗红色的。小舞的手心捏着一把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阿扁,你要干什么?
  阿扁笑了笑,小舞,你不用害怕,我听说你找过大堂经理,你和她说你也要去发打折卡,她没答应你还损了你几句,你心里不痛快,连饭都没吃,有这事吧?
  小舞说,嗯,怎么了。
  阿扁的声音变了调,有些怪,小舞,你真傻,有啥子大不了的,连饭也不吃,饿着自己多不好,饭还是要吃的!
  说着,他变戏法一样弄出一盘炒来饭放在小舞的面前,那炒米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小舞觉得自己嘴里的味蕾全打开了,她吞了口口水,阿扁见小舞想吃又好像害怕的样子,连忙说,吃吧,放心,你吃完后,我去找王老板,让他让你去发打折卡。
  小舞的眼晴一亮,真的?
  阿扁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呀,吃吧,别傻了!
  小舞这才接过那盘炒米饭,狠吞虎咽地吃起来。
  阿扁看着小舞,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笑容。这时,外面有人喊,阿扁大厨,王老板找你!
  阿扁答应了一声,来啦!
  出门时对小舞说,你慢慢吃,别噎着,我这就去和王老板说。
  小舞点了点头,她满嘴都是香喷喷的炒米饭。她心里还是想,阿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他有什么企图?
  小舞穿着饭店的工作服,披着红色的授带,走在凡人东路上,倒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因为小舞圆球般的身材和那张纷嘟嘟的圆脸以及那双明亮的大眼晴,吸引了路人的目光。小舞的打折卡发得很快,路人经过她身边时都要了一张。小舞觉得心情十分的好,和阳光灿烂的天空一样晴朗,这样的好心情并不多。
  小舞花了一个多小时发完了她领来的打折卡。她从星期五川菜馆一直沿着凡人东路往东走,穿过鸡皮路来到情韵小区,又经过情韵小区来到百洁商场,又到了阳光电影院的门口。其实,她来到阳光电影院门口时,她的打折卡已经发完了。看到阳光电影院,她就想去看一场电影,但现在不行,现在是上班时间,要是被老板知道了,还不炒了她的鱿鱼,像她这样的条件,要找一份工作还真不容易。
  她喜欢看电影,只要一坐在电影院里,就忘记了内心的孤独和时常骚动的某种少女的欲望。可她真正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的时候并不多,一张电影要是她工资的十分之一,她舍不得花钱,她知道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要有更大的用场。
  小舞想着想着就拐进了电影院旁边的一个公共厕所。她一进厕所,就听见隔室的男厕所里有一个男人在哭,哭得很伤心的样子,那是低沉的嚎声。有谁会躲在公厕里哭呢?而且是一个男人。
  小舞心里有些害怕她匆匆地解完溲就逃也似地溜出了女厕所。
  小舞回到了阳光下,她有了安全感。她想回饭店去,但她又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出来了,还不多在外面遛达一会。她的这身装扮还是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这种样子老在街上晃也太扎眼了,有些不合适,还是回去吧。
  她站在街旁,正矛盾着,她看见那公厕的男厕所里走出来一个人,她张大了嘴巴,怎么是矮马呢?难道刚才是他在厕所里痛哭的,他为什么要哭?
  在小舞的心里,矮马是一个可怜人,比她还可怜。她经常会拿矮马来举例子说明城里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每一个人都那么高人一等,小舞心里对矮马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同情,还是怜悯,她说不清楚,有一点,她心里很明白,她只要一见到矮马,心里就会酸一下。
  矮马显然看见了她,他没有朝小舞走过来,只是转回身,又回厕所里去了。
  小舞叹了一口气,她默默地往回走。快走到凡人东路和鸡毛路十字路口时,她看到街对面的紫罗兰洗头店有人在吵架。她心里看不起洗头店的洗头妹,她曾对她的服务员姐妹说过,打死她也不会到洗头店里去做小姐。这是她自己的想法,一直坚持的一个想法,尽管有的姐妹会嘲笑她,说她去洗头店人家还不一定要她呢。小舞无心去关心紫罗兰洗头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穿过了鸡毛路的人行道,回到了星期五川菜馆。她进店门,就看到了阿扁满是麻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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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如此惨烈,白茫茫的一片,覆盖了矮马纷乱的心情。他为死去的父亲痛哭了一场,在无人的厕所里,他内心找到了一种平衡。矮马躲避那个叫小舞的胖妞是不想在这种心情下和她说话,她好像喜欢和他拌嘴,他弄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他懒得去揣摸别人心里的想法,包括小舞。
  矮马希望他在捡垃圾的过程中发现另外一只红色的童鞋,他希望发现唐娜死亡的一些秘密,可那对他而言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矮马在杂乱无章的思绪中看到紫罗兰洗头店门外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不是一个凑热闹的人,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紫罗兰洗头店。
  矮马站在围观的人群里。他看着一个中年男子在和洗头店的老板娘吵着,那个叫朱雀儿的洗头妹坐在一旁哭。老板娘的声音十分尖锐,子弹一样从矮马的耳边呼啸而过,他很少见过这样尖锐声音的女人。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也很粗,但明显地在子弹一样尖锐的老板娘的声音中处于劣势,最终的结果是那个中年男子扔下一句话后悻悻而去。他扔下的那句话就是,如果吴肥婆有什么三长两短,拿你们是问!
  中年男人走后,人群也就议论纷纷地散去了。矮马也离开了紫罗兰洗头店的门口,他此时想找一片阴凉的地方躺上一会。
  矮马通过听到的一些情况,他大概知道了紫罗兰洗头店里吵架的原因。矮马不清楚为什么阿三在洗头店洗头不付钱给朱雀儿,反而要朱雀儿去和他母亲吴肥婆要。朱雀儿真的去管吴肥婆要那洗头的10元钱,她来到了吴肥婆的菜摊前,笑着对被怪病折磨得形容枯槁的吴肥婆说,吴肥婆,你儿子来向你要钱。
  吴肥婆开始也笑着问了她一句,要什么钱?
  朱雀儿说,你儿子阿三在我那里洗了一个头,他说让我来问你要钱。
  吴肥婆一听这话,马上来了气,她说,他让你来要钱,你就真的来要呀,你也敢开这个口,你问问街坊邻居,我把他养大,他什么时候给过我一分钱养老,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已经不是我的儿子了,你找他自己要去!
  朱雀儿说,他无论怎样,也是你儿子嘛,他让我和你要,我当然就和你要了。
  吴肥婆睁着深陷的眼晴样子十分的怕人,她颤抖着身子,指着朱雀儿说,你给我滚!滚!
  朱雀儿见她这样子,有些心虚,但她的嘴巴还挺硬的,阿三要不是你儿子,他要不那样说,我才不会来找你呢。
  她没想到吴服婆会一口气上不来就倒在了菜堆上,朱雀儿见势不好就跑了。菜场的人见到吴肥婆倒下,就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起来,送到医院去了。
  矮马不明白为什么吴肥婆的儿子阿三不去找朱雀儿理论,而是菜场的另一个摊主去找了朱雀儿。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矮马无法弄清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让他头痛,让他经常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法自拔。比如宋正文,还有让他害怕的那句话,矮马,你小心点!
  这个世界在矮马眼中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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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正文刚送走一个客户,回到办公室。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几行潦草的字。桃子走了进来,她笑吟吟地对宋正文说,宋经理,老板让你过去开会。
  宋正文把那张纸慌乱地接成了一团扔到了废纸篓里,然后尴尬地笑了一笑,好,好,我马上去。
  桃子说,宋经理,你怎么了?
  宋正文拿起一个笔记本说,没什么,没什么。说完就匆匆而去。
  桃子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自言自语道,宋经理近来是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一定有什么心事。桃子十分的好奇,他走到废纸篓边,弯下腰,捡起了刚才宋正文揉成一团的那张白纸。
  她展开了那张白纸,几行潦草的字映入了她的眼帘: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来。你勾起了我体内的那个魔鬼的欲望,我不能安稳地入睡,我不能安静地生活,我不能快乐地工作…你是谁?你是不是就是那个魔鬼,一直潜伏在我体内的魔鬼,突然现身,来到了我的面前,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这个魔鬼……
  桃子看完这几行潦草的字,她打了个寒噤,她水灵灵的丹凤眼中出现了一丝恐惧的色泽。她像宋正文那样慌乱地把那张纸揉成了一团,放回了废纸篓里。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承受着一重负。她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有些迷乱,她喝了一口茶水,让自己的心平静些。
  宋经理为什么要写下这几行字,她一无所知。这个魔鬼是谁?桃子同样也一无所知。宋经理在她的印象中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尽管在做广告业务中会用一些小伎俩欺骗客户,但那也是生意场上的一种策略,不能说明他的人品不行。现在这个社会的尔虚我诈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宋正文还是一个很正派的人,在公司里,他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对人也诚恳热情,从来不用小心眼。桃子知道宋正文对自己的帮助很大,他带着她让她很顺利地熟悉了广告的业务,还把他自己的客户给她。
  想到这里,桃子敏感的心里有了一个合理的说法,她心里对自己说,瞧你大惊小怪的,人家宋经理不经意地写下的几行字就让你想入非非,看来是你鸡肠小肚了,谁也可能在纸上随便写写划划的呀,任何一个人都有无聊的时候,一个人在无聊的时候写下的字要都拿去认真推敲的话,那不乱套了。
  桃子笑了笑,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脸上漾起了一种宁静的笑容。
  宋正文回到办公室时,他的目光在废纸篓里瞧了一下,然后他坐在办公桌前,对桃子说,唉,广告是越来越难做了,看来我们这个月的指标是很难完成了。
  桃子笑着对宋正文说,宋经理,你不要有什么压力,这个月才刚刚过去一半呢,还剩半个月的时间,我会努力去做的,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吩咐我,我也会加紧去跑的,放心,反正我是一个人吃跑全家不饿,没有负担。
  宋正文叹了叹,说,桃子,我知道你的工作热情很高,上路也快,但现在是大气候的问题,和我们的工作作风和能力没有问题关系。现在主要是老板给我们施加的压力太大,有点承受不了。
  桃子安慰宋正文,宋经理,你该放松些,不要有什么压力,我想只要我们努力去做了,我相信老板也不会责备我们的。
  宋正文苦笑了一声说,桃子,你还年轻呀,你不知道江湖险恶,有几个当老板的真正的体谅下属,他们大都是唯利是图。
  桃子听了宋正文的话,她的心情又阴郁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宋正文近来反常的表情和那几行潦草的字,她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桃子发现宋正文用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怪异神情看着自己,她听到宋正文问自己,桃子,今晚你有空么?
  桃子立马就说,宋经理,我有空。
  宋正文还是那怪异的神情,他的声音中波动着一种情绪,桃子,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么?
  桃子点了点头,好呀!
  她不知为什么这样痛快地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宋正文,宋正文搓了搓手,有些激动的样子,他随手拿了一个广告策划案,埋下头,看了起来。桃子看着宋正文纹丝不乱的经过精心梳理的头发,她在想,宋正文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发胶,桃子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感到怪异,她脸发烫了。
  她的内心隐隐约约地感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她无法预知,一切都让她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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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防空洞是矮马一生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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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马母亲再没来找过他,她也许应该相信,她死了矮马也不会回去为她送终。因为矮马不是她的希望,矮马是她以及她那个家庭的耻辱。矮马理解不了她的忧伤,她也理解不了矮马内心的忧伤。矮马曾经是一个多么快乐健康的孩子,可他在成长的途中变成了一个废人,他想做一个勇敢的男人,拥有事业,拥有女人,拥有家庭,拥有朋友,拥有这个社会上正常男人所拥有的一切,可他无法做到,他努力过,可没用。矮马会经常在梦中梦见一些人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说,你是一个怯弱的人!
  矮马承认,他是一个怯弱的人,他可以放弃一切,他只想平安地苟活着,像一条丧家之犬,他有我活着的乐趣。比如他坐在阳光电影院的台阶上,等待唐娜的出现,他的爱情十分简单,他没有必要表达,也没有必要让对方出现,他只要看见她就可以了,那种甜蜜就弥漫在他的生命里。
  可惜唐娜在一年前死了,矮马在冥冥中感觉到唐娜还会出现,她会出现在阳光下,一路芬芳地走着,像一朵花儿掠过城市的街道,可他在暗夜中梦见了她破碎的脸和那只神秘的红色童鞋。矮马认为自己真的是一只丧家之犬,他钻进治安亭时,看到一辆警车停在不远处紫罗兰洗头店的门口,警灯的亮光十分的眩目。
  矮马把治安亭的门关上了,他躺在那张破席子上,他似乎闻到了一种苹果的香味,是不是唐娜出现在外面的夜色中了。他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抚摸我的脸,他在黑暗中蜷缩起身体。任何一个黑夜对矮马而言都是漫长的和恐惧的,黑夜中不安宁的因素随时都会危及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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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正文目送桃子上了一辆出租车后,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多一点。他想自己还可以坐地铁回家,地铁十一点半才停运。地铁上人已经稀少,在凡人东路地铁站下车的人只有他一个人。他走出凡人东路地铁站2号出口时,一股热浪朝他扑过来,热风中有种香味,他辨别不清这种香味是什么香味,又似曾相识。街上现在有稀疏的行人,他们是在赶着回家还是准备一直在夜色中游荡?
  他出地铁口时,看到那个捡垃圾的矮马往治安亭那边走,他不知道他要到那里去,晚上应该住在哪里。矮马是一个可怜的人,宋正文想。可矮马又是个可恶的 ,矮马在一个又一个无人的黑夜里干了些什么?矮马干的是不是都是龌龊的事情?或者,矮马也在黑夜里杀过人,或者正在准备杀人?宋正文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受到强烈的挤压,他在往情韵小区走去的时候,看到对面街旁紫罗兰洗头店门口停着一辆警车。宋正文想,警察又不该是在扫黄了吧。他没管那么多,自顾自地走进了情韵小区。
  经过门岗时,情韵小区的一个保安朝他打招呼,宋先生,才回来呀。
  宋正文朝他很有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保安又说,恭喜你喜得贵子呀!
  宋正文皱了一下眉头,但他脸上还是保留着笑意,谢谢,谢谢?
  说完,他就匆匆进了小区。
  那保安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宋先生这样的好人有好报呀!
  宋正文走进了情韵小区5号楼的楼门,他觉得身上在流汗。他来到电梯前,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键,电梯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回事?宋正文又使劲按了几下,电梯的按键亮都不亮。
  宋正文嘀咕了一声什么。他突然记起来一件事,他在和桃子吃饭时,接到过一个电话,那是他妹妹宋雅文打给他的电话,妹妹告诉他电梯坏了,要明天一早才有人来维修。
  宋正文说,瞎搞,好端端的电梯为什么会出现故障呢?他好不容易晚一点回来电梯就坏了,好像电梯是在故意和他作对,也好像是对他晚回来的一种惩罚。现在什么东西都那么的不可靠。
  宋正文只好硬着头皮走楼梯上去。他的家住在13楼,在这大热天里要爬上13楼真是够呛。但没有办法,他不可能不回家。
  楼道的灯是感应式的,宋正文每上一层楼都要跺一下脚,灯才会亮。宋正文跺脚时,整个楼道里有一种空旷的回响。
  物业为了省电,楼道里的灯光是昏暗的,宋正文喜欢明亮的灯光,他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中,他会有一种心理压力。他走到了楼时,往后面看了看,后面楼道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宋正文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会有人跟着我吧?这种想法在他行动在夜晚时都会出现,特别是他独自一人的时候。
  他在往5楼走时,他觉得有一种香味在刺激着他的味蕾。那种香味的出现让他浑身颤抖了一下,额头的汗珠也冒了出来。是的,那种香味他曾是那么的熟悉。他相信自己的眼中在变幻着不同的色泽。有兴奋的红,有恐惧的黑,有快乐的粉绿,有痛苦的死灰……他到了五楼时,屏住了呼吸。他在拒绝这种香味的入侵。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房间号:501。
  这个房间号曾经让他充满了一种不负责任的快感,现在对他而言是一种不堪回道的痛苦。宋正文呆立了一会。他正想拔腿往六楼走,灯突然暗了下来灭了。宋正文使劲地跺了一下脚,灯奇怪地不亮。
  宋正文迟疑了一下,那种香味越来越浓郁,宋正文不管那灯亮不亮了,他摸索着往6楼走。突然,宋正又听到一声叫声,他还没反应那是什么东西叫唤,他就觉得有种软乎乎的东西扑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霎那间,他的脖子被什么东西撕裂一样火辣辣地疼痛起来。他本能地伸起手,抓住那个软乎乎的东西,使劲地把它摔了出去。噗的一声,那团软东西撞在了墙上。
  这时,灯突然亮了。宋正文看清了,那是一只猫,此时,它没有跑,而是蜷缩在那墙角,琥珀般的眼晴盯着宋正文。这是一只白猫,这只白猫让宋正文心里哀鸣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白猫身上突然出现了鲜血,鲜血不一会就把它身上的白毛浸透了。
  他的脸色变了,他浑身大汗,他拔腿朝楼上狂奔而去。他听到猫叫了一声,那哀绵的一声猫叫在他心里是那么的凄厉和充满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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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在紫罗兰洗头店门口的警车闪动着让人惊惧的警灯终于开走了。警察没有从紫罗兰洗头店里带走任何人。朱雀儿满脸通红,她坐在那个旧沙发上,在玩弄自己的长发。她把一绺长发放在自己的胸前,用手指头不停地绞动着。老板娘在数落她,朱雀儿,我们就这样一个三个人的小店,就被你弄得鸡飞狗跳的,我看吴肥婆要死了,你肯定会被抓走的。
  朱雀儿眼皮都没抬一下说,我又没杀她,我连她的一根指头都没动一下,警察抓我干什么!
  老板娘咬牙切齿地说,朱雀儿,你他妈的还嘴硬,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那帮条子今天晚上为什么来检查我们洗头店么?
  朱雀儿怪怪地说,他们来检查关我什么屁事,我又没在店里做什么违法的事!
  老板娘手指指着朱雀儿,她的手指在发抖,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要是再给我惹出什么事来,看我不剁了你!
  朱雀儿冷笑了一声说,老板娘,你不用这么横,说实话,我早就不想在你这里干了,我知道菜市场有人说我们洗头店的坏话,条子才来的,这种鬼地方我早呆腻了!
  老板娘不说话了,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朱雀儿把头发往背后一甩,站起来,恨恨地说,老板娘,你要是真这么讨厌我,我立马就走?
  另外那个洗头
  妹马上走到朱雀儿身边,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姐姐,你不要走嘛,姐姐,你走了我怎么办?
  朱雀儿对她说,你别拉我,我烦着呢,我走你也跟我走!
  那洗头妹看了沉默的老板娘一眼说,我们要走了,老板娘怎么办,她平常对我们也是很不错的,你看她还帮你出头和菜市场的那个鸟人吵架,老板娘也不容易。
  朱雀儿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这时,老板娘坐在了那里,她的脸面对着外面的街道,一声不吭,朱雀儿和那个洗头妹看到她的肩膀在耸动着。
  那个洗头妹又拉着朱雀儿的手摇了摇说,姐姐,你看老板娘也难过了,我看算了,我们都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老板娘突然抽泣起来,她的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
  朱雀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她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走到了老板娘面前,把纸递给她说,老板娘,对不起,你也知道我的脾气,算了吧。老板娘用力地从她的手上扯过纸巾,擦了擦眼晴说,你们一来脾气可以一走了之,我算什么呀。
  那洗头妹也走上前,她说,老板娘,算了,姐姐不会走的,你不用生气的。
  洗头店的门被人推开了。朱雀儿看到进来的人就是星期五川菜馆的大厨阿扁。老板娘的眼还是红的,但她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说,是阿扁师傅呢,快里面坐,里面坐!雀儿,你给阿扁师傅洗吧,翠翠,给阿扁师傅冲一杯茶。
  阿扁满脸笑容,别客气,别客气。他坐在了椅子上,很舒服的样子。
  朱雀儿笑着对阿扁说,阿扁师傅,晚上又喝酒了吧。
  阿扁打了一个嗝说,怎么不喝,下班了就喝了几杯,对了,刚才我想过来的,看你们店门口传着一辆警车就没有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朱雀儿说,屁事都没有,条子没事找事吧!
  阿扁说,朱雀儿,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们店里出事呢,警察要把你们这个店封了,我可怎么办呀!
  朱雀儿说,凡人东路的洗头店又不止我们这一家,封了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呀!
  阿扁说,你可不能这么说,哪里也没紫罗兰好,离我们饭店又近,过马路就到了,况且,别的地方我还信不过呢,哪有你朱雀儿的手艺好呀!
  阿扁的话把朱雀儿逗得心花怒放,她说,阿扁,你的嘴巴抹了蜜,就是甜!
  阿扁趁机把手伸到后面,捏了朱雀儿的大腿一下,说,我的嘴巴甜不甜,你没亲过怎么知道。
  朱雀儿说,老实点,你再乱动,我把洗发水弄到你的眼睛里去。
  阿扁嘿嘿笑了一声,你把我的眼晴弄瞎了,你可得养我一辈子,我正想找一碗软饭吃呢。
  朱雀儿笑了笑,你们男人怎么都那么没出息呀!
  这时翠翠惊叫了一声。
  老板娘说,翠翠,你怎么了!
  翠翠说,我看见有一张脸贴在门的玻璃上,一会就不见了。
  老板娘往门外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老板娘说,翠翠,你是看花了眼吧。
  翠翠说,真的,我是看到一张脸。
  老板娘说,这就奇怪了。
  朱雀儿说,翠翠,你不要吓人呀,我什么人都不怕,最怕邪气的东西了。
  阿扁说,你们不用怕,有我在这里呢,如果你们害怕,我晚上就睡在你们店里了。
  翠翠说,阿扁师傅,你不用和我们开玩笑了,我真看到了一张脸,你们谁也不信。
  那是谁的脸?老板娘问,是谁的脸?
  翠翠说,是吴肥婆的脸。
  朱雀儿的脸上十分的惊异,她放下了阿扁的头,推门走了出去,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辆出租车滑过了寂静的大街,朱雀儿往菜市场那边望去,菜市场黑乎乎的一片。一阵风吹过来,把一个黑色的塑料方便袋扬了起来。然后又在不远处落了下去,在地上滚动着,朱雀儿感到一阵心悸。那个形容枯槁的老大婆难道真的会在这深夜出现?
  朱雀儿心里说,吴肥婆我可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朱雀儿想起了阿三,这王八蛋又好几天没露头了。想起阿三,朱雀儿自然就会想起吴肥婆,吴肥婆会不会真的在这个晚上出现,她会把朱雀儿怎么样呢,她会不会伸出那双血淋淋的手,从朱雀儿的下身掏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朱雀儿越想越害怕。
  她赶紧回到了店里。
  街上好像传来了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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