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论坛广告管理办法·2012青岛啤酒节专题报道·牢记:青岛旅游局投诉电话
·青岛圈论坛广告投放说明·2012最新青岛旅游攻略·2013年1月青岛潮汐表
·青岛旅游景点介绍|图片·青岛旅行社排名及报价查询·青岛旅游就入住中山旅馆
返回列表 发帖

【浪漫恋情类(古)】莫愁公主 作者:冰痕

【浪漫恋情类(古)】莫愁公主   作者:冰痕   连载中 (林大在《狐戏红尘》里面推荐哒!)


[ 内容简介]

  她是越西国的小公主,越西国最美丽的女孩,却作为祭品被进献给苍龙王朝的皇帝韦臻,残暴的帝王,即将来临的死亡,面对这一切,她会怎么办?
  可爱无敌小莫愁,玩转皇宫显身手。
  小白言情,无厘头女主,聊博一笑。
  读者QQ群:18890513,验证请注明莫愁公主。


这篇文是我在追《狐戏红尘》时发现哒~林大推荐的~~~

女主非常可爱,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玩转皇宫~~~其实有点像那只小狐狸的。。。很喜欢啦~ 推荐!


另外~~我发现这篇文其实在JJ有贴到很后面的章节,而且每一章都很长,不像现在。。。可惜现在封文了。。。最近冰大在参加PK,每天三更,可是起点的文是不能复制的。。。

最后,其实我在想intellectual property的问题。。。厄。。。第一次搬文,初来乍到~~多多指教!





[ 此贴被潘de多拉在2007-11-04 12:17重新编辑 ]


正文 一 入宫

  晨曦初露,沉重的宫门缓缓地打开,七辆华丽的宫车鱼贯而出。透过车门的帘幕,隐约可见每辆宫车上都载着一名年轻女子,盛装华服,蒙着红色的盖头,象是要去参加盛大的婚礼,而宫车也镶满了宝石珠玉,装饰得富丽堂皇。但车队中却弥漫着浓重的压抑气氛,听不见一点喧哗,就连随从都是满脸肃穆。因为这七辆宫车所载的越西王国最美丽的七位女子,即将成为苍龙皇朝皇帝的祭品。

  七年前,苍龙皇朝新即位的皇帝韦臻率大军远征越西,大败越西国,国王不得不俯首称臣。为了保全宗庙社稷,国王答应了韦臻极为苛刻的和谈条件,除称臣纳贡外,每年还得遴选国中最美丽的七名女子献给皇帝韦臻。韦臻只与每名女子共度一夜,天明后即会将她赐死,前六批进献的女子都已香消玉殒,无一幸免。

  韦臻早朝时得到奏报,越西国今年的贡品已到。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已知道了这件事。七年来,这已成了一件例行公事。他恨越西女人,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可恨,将她们凌辱后再杀死是她们应得的惩罚。

  下朝后,韦臻来到华庆殿,虽是白日,但殿内光线昏暗,阴气森森,进献的七名女子身着七色彩衣跪在地上,一字排开。“皇上驾到!”随着当值太监的尖锐的通报声,韦臻缓缓地步入宫门。一步一步,韦臻一言不发地走到她们面前。

  韦臻掀开第一个女孩的盖头,盖头下现出一双惊惶的眼睛,接着忙忙地低下了头,身子瑟瑟发抖。韦臻鹰隼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往下走去。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跪在地上的第二个女孩已恨不能缩成一团,韦臻毫不留情地掀开她的盖头,女孩苍白的脸上已没了血色,唇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第三个女孩的盖头掀开了,但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不对,一双大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点惧意,而那表情,分明是在笑。竟然有人不怕他,这可是难得之事!韦臻微感恼怒,仔细去看那女孩。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鹅黄色的宫衣,鬓边斜斜插了一朵宫花,并没有过分繁复的服饰,也许是天生丽姿的缘故,虽然只薄施粉黛,但却清丽出尘,即使在幽暗的大殿中,也令韦臻眼前一亮,尤其是那纯美的笑容,犹如春花绽放,明媚动人。韦臻压抑着怒气,走到她面前,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抿嘴笑笑:“我叫莫愁。”宛转之音如黄鹂初啼。

  “大胆!在皇上面前,你敢自称为‘我’?”旁边的总管太监已怒喝起来。

  莫愁转头看了那太监一眼,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俯下去磕了个头,又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名叫莫愁。”

  莫愁?韦臻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就是越西国王的小女儿,莫愁公主?”

  “是。”

  哦?前几年就听说莫愁公主是越西国的第一美女,原来是她!果然倾国倾城,名不虚传,越西国王那老儿,倒也不敢私藏。韦臻暗中冷笑,就算你沉鱼落雁,朕也不会怜香惜玉。韦臻哼了一声,又问:“你方才笑什么?是在笑朕么?”

  莫愁灵活的大眼睛转了转,却摇了摇头:“奴婢不敢。”

  “大胆!明明在笑,还说不敢?皇上面前,敢不说实话?”总管太监又狐假虎威地叫了起来。

  莫愁仍是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答道:“我……奴婢只是在想,皇上会长得什么模样?”

  “那你认为朕长得是什么模样?”韦臻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忍不住接口问道。

  “奴婢来之前,曾见过一幅画,以为皇上和那画上的一样。不过,亲见了皇上,才知道皇上比那画上好看得多了。”

  “少来花言巧语迷惑朕!朕从未请人画像,你又从何得见?”韦臻再次冷笑,果然是想勾引朕,做梦吧!

  莫愁眨眨眼睛:“奴婢未曾见过陛下的画像,奴婢只是看过钟馗捉鬼图。”

  韦臻死死地瞪着莫愁,她脸上满是无辜的表情。这些年越西国进贡的女子,虽也有极个别不惧天威,敢当面顶撞甚至怒骂的,但象面前的女子这样敢做个套子让自己钻,嘲笑自己的,还是破天荒头一回。韦臻深吸一口气,按捺狂怒,沉声道;“莫愁,好,很好,今晚朕召你侍寝!”这无疑便是执行死刑的命令,旁边的几名女子都吓得脸色发白,偷眼去看莫愁,她仍是不慌不忙地磕头领旨。

  晚膳后,韦臻照常到御书房批阅奏折,待到初更打过,才令摆驾寝宫乾元宫。进门脱了朝服,换过月白稠衫,韦臻问:“人呢?”

  当值太监禀道:“回皇上,人已照惯例送到陛下的龙床上了。”

  韦臻点点头,为防备进贡的女子中藏有刺客,韦臻都是令人将其脱光搜查,沐浴净身后事先捆绑在龙床上。

  进了内室,红烛高烧,帷幔低回,静悄悄地没有人声,更没听见意料之中的哭泣。往回这种时候,进奉的女子早就哭得昏天地黑了。韦臻不由疑惑,快步走到床前,撩开床帐,莫愁果然已被分开四肢绑在床上,脸上的铅华已尽洗,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两排小扇子,安静地合着,象熟睡的孩子正做着甜梦,白瓷似的肌肤透出隐隐的红晕,吹弹得破,如初生的婴儿般娇嫩,红红的嘴唇恰似一颗诱人樱桃,鲜艳欲滴。

  韦臻在床头站了片刻,莫愁仍未醒来。韦臻终于没了耐性,一把掀开了盖在莫愁身上的薄被。莫愁只穿着贴身的小衣,肌肤骤然暴露在空气中,突然袭来的寒冷让她本能地想蜷成一团,但略一挣扎,手脚的束缚惊醒了她。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几动,莫愁睁开了眼,转头见是韦臻,莫愁打了个哈欠,道:“皇上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说一声,我……奴婢都不知道。”口气懒洋洋的,倒象是结发多年的妻子等候晚归的丈夫。

TOP

正文 二 侍寝

  韦臻气不打一处来:“朕让你来侍寝,不是让你来呼呼大睡的!”

  莫愁垂眸,低声道歉:“对不起,皇上,这十几天没日没夜在马车上赶路,奴婢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韦臻看着绑住她手腕脚踝的那些细细的红绳,就这样她也能睡着?鼻子里哼了一声,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她的最后一夜?看来该提醒下她了,“要睡你明天再睡!随你睡多久,睡着了永远不醒!”敢骂朕是鬼,今晚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伸手扯下莫愁的亵衣,胸前那两粒红豆活泼泼地跳了出来。

  莫愁顿时涨红了脸,紧紧地咬着嘴唇,睫毛微微上翘,眸子湿漉漉的,似有泪光闪动。韦臻以为她总算害怕了,住了手,等她开口哀求。莫愁却不作声,闭上眼睛。韦臻扯去她最后一点遮盖,让她完美的胴体一丝不挂地展现在自己面前。这真是国色天香的尤物!韦臻也暗暗赞叹,一双手揉捏着她的敏感部位,极尽轻薄,莫愁的身体一阵阵颤栗,但她只闭着眼,既不挣扎反抗,也不哭泣求饶,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这倒有些出乎韦臻的意料。

  玩弄了片刻,韦臻胯下发热,便除了自己的衣物,上床去将莫愁压在身下,高昂的欲望抵在她两腿之间,看见莫愁的眼睫毛不住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慌,韦臻略感得意,问道:“怕了吗?”

  莫愁睁开眼睛,毫不畏惧地对着韦臻,对视了片刻,却点了点头,道:“怕!”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敢暗讽朕是鬼?”韦臻怒气冲冲。

  “奴婢要是不曾得罪皇上,皇上就不会这样对待我了吗?”莫愁反问。

  韦臻一愣:“要朕放过你,绝不可能!”

  “那就对了,反正奴婢怎么说都是一样。”莫愁撇撇嘴,“皇上问奴婢什么,奴婢就据实回答什么,不然岂不是欺君之罪?何况,奴婢也没说皇上就象……”

  “够了!”韦臻低喝一声,打断莫愁,居然又被她涮了!腰身一挺,狠狠地刺入了她柔软的身体!似乎有轻微的撕裂声,却没有听到熟悉的惨叫。毫无预兆的剧痛袭来,莫愁却死死地咬紧牙关,仍睁着大眼睛看着韦臻在身上动作。韦臻忽觉有几分挫败,便也瞪着莫愁,身下却不断加力,横冲直撞,有黏稠的液体不断从她体内流出来。莫愁脸色惨白,香汗涔涔,但仍忍着不吭一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莫愁搞坏了情绪,往回韦臻总要折腾一两个时辰才能尽兴,这次没多久就泄了气,翻身从莫愁身上下来,本想唤人来立即将她拖出去沐浴,却又心有不甘。韦臻躺在床上,气忿难平,转头见莫愁仍看着自己,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你一直看着朕做什么?”

  “皇上生气了?”莫愁小心翼翼地问,虽口中称着皇上,语气倒象是哄劝一个三岁的娃娃。

  “你还敢明知故问?”韦臻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句,蹙着眉头,努力保持皇帝的尊严。

  “哎!”莫愁低低地叹气,忽又笑了笑,道:“那奴婢给皇上陪不是了,皇上别生气了!奴婢听说,动辄生气有害健康,而且奴婢明日就要死了,皇上又何必这时奴婢为不懂礼仪的小事发火呢?”莫愁扑闪着大眼睛,这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笑容更是天真无邪。

  韦臻噎得说不出话来,生死之事在她口中竟如此若无其事,仿佛自己最锐利的武器突然失去了锋芒。韦臻半晌方道:“你知道要死还如此桀骜不驯?你不怕朕的酷刑?”

  莫愁再度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奴婢来觐见陛下之前,也曾以为陛下很可怕,但现在才知道,陛下是通情达理的君王,并不以暴虐为乐,必不会对一介弱女子滥用酷刑。”

  韦臻冷哼一声,明知她是激将法,要让自己骑虎难下,但偏找不到话来反驳,而韦臻素来强横,从来无人曾称赞他是“通情达理的君王”,今日听莫愁这样说,暗想:她为何这样说?竟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确有通情达理的一面,一直绷着的脸不觉和缓了几分。忽听莫愁又问道:“奴婢要这样被绑一夜吗?奴婢好想睡觉啊!能不能放开一会啊?”说着张开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朕还没许你睡你就敢睡?”韦臻怒气又上来了,翻身再度压住莫愁,双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身,狠狠地掠夺。这回莫愁闭上了眼,仍是咬着牙关不出一声。以前韦臻总是能将身下的女子折磨得死去活来地哭泣哀求,这次却始终找不到征服的快感,没多久便又草草完事。韦臻一再受挫,再也提不起精神,唤太监进来为莫愁松绑,将她用被子裹了,抬下去沐浴更衣,以待次日凌晨赐死。

  次日凌晨不到五更,韦臻已起床梳洗完毕,换上了正式的冠冕龙袍,于华庆殿升座,令传莫愁。片刻内侍将莫愁带到,这时她已是全身缟素,娉娉婷婷地从容步入殿中,长长的秀发如黑色瀑布滑落,垂过腰际。洗尽铅华,淡扫娥眉,除了金玉珠饰,更显她出水芙蓉般的天生丽质。众人的视线犹如被巨大的磁石吸引,皆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莫愁款步行至大殿正中,盈盈下拜,曼启珠喉:“奴婢莫愁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抬头看了韦臻一眼,目光中没有一丝惊慌和恐惧,清澈如春日绿波。

  韦臻微怔,为什么她的反应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死到临头她还会想些什么?清了清嗓子,韦臻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朕可以满足你最后的一个愿望。”

  莫愁眼波流转,问道:“谢皇上!奴婢想问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旁边有礼官代为答道:“今日是三月十五。”

  “三月十五?”莫愁笑道,“奴婢在家时,每月初一十五要到庙里去给观音大士上香,不知今日皇上能否让我再去庙里上一次香,为皇上祈福?”

TOP

正文 三 扑蝶

  韦臻正要说话,旁边的礼官忽上前低声禀道:“皇上,我朝祖制,十五月圆之日不能行刑杀戮,有违天和。”

  “哦?”韦臻冷笑,难道这小妮子也知道这条规矩?沉吟一下,也罢,就暂留她一日性命,看她还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今夜再让你侍寝,就不信制服不了你!韦臻沉声道:“莫愁,宫中女子除非伴驾,不得随意出宫,朕不能许你去庙里上香祭祀。不过宫中有一座佛堂,也供了观音,朕可派人带你去佛堂礼佛。”停一停又道:“既然是十五月圆,那今日暂不行刑,晚上你还是到朕的寝宫侍寝。”莫愁叩首谢恩,起身由内侍带着去了。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韦臻竟对夜晚有了一种期待,她嘲笑朕激怒朕,不能让她就象没事人一样死了,太便宜她了!

  内侍带莫愁穿过重重宫阙,到了御苑附近的佛堂。莫愁轻轻跨进大门,见正中的神龛上果然供着一尊一人来高晶莹剔透的白玉观音,慈眉善目,气度雍雅,四周香烟缭绕。莫愁净手上香,在神龛前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微闭着眼默默祈祷。押送她的人等了片刻,觉得无趣,暗想:她一个人在这里还能有什么事?便退到了门外守着。

  且说韦臻让人带走莫愁后,回到御书房,检阅了几份今日奏折,却总是心神不宁,信步出门,往佛堂走来。到了佛堂门口,内侍等见到皇帝,慌忙行礼,韦臻问:“莫愁呢?”

  “回皇上,在里面上香呢!”

  韦臻推门进去,登时怒道:“人呢?”

  “在……”随后跟进的太监们正要回话,忽然发现佛堂内竟然空无一人,本来安安静静跪在蒲团上的莫愁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吓得皆变了脸色,说不出话,“皇上,奴……奴……”

  “若让人跑了,小心你们的脑袋!”韦臻怒气冲冲地道,袍袖一拂,转到观音像后面,却见后墙有一扇窗子打开了,窗台上还留下了踩踏的印迹,“她是跳窗跑了,还不赶快去找?”太监们急忙领命而去。

  韦臻出门绕到佛堂后,穿过九曲回廊,便是御花园。花园里假山重叠,花木掩映,要藏个把人再容易不过。看着太监侍卫们如没头苍蝇一样乱找,韦臻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砰地一声打在身旁的树干上:哼!要是这小妮子敢逃跑,朕一定把越西王国夷为平地,把她的父王抓来凌迟处死!

  韦臻这一拳力道十足,打得身边这棵高大的银杏树摇摇晃晃,树枝乱颤,忽听到树上一声娇呼,韦臻一惊,抬头去看,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藏在茂密的绿叶中,莫愁正坐在树干上荡来荡去,看到韦臻,还悠闲地冲他挥了挥手。

  “莫愁!”

  “皇上,奴婢在!”莫愁一面答应,一面顺着树干爬下来,离地还有近一人高时,翩然跳下,接着给韦臻磕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翻窗逃跑!”韦臻怒道,却自觉有点色厉内荏,从昨天到今天,类似的恐吓已有多次,从来未收到预期的效果。

  果然莫愁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十分委屈:“奴婢哪敢逃跑,只是刚才在佛堂里,听到外面的鸟儿唱得欢快,忍不住进来看看,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来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园呢!适才听见皇上呼唤,立即就下来了。何况莫愁也知道,逃跑的后果不堪设想,就算借奴婢一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逃啊!”

  “哼!一派胡言!”韦臻喝道,“你若不是逃跑,又怎会翻窗?”

  莫愁抿了抿唇,韦臻看出那是个浅笑。“皇上,实不相瞒,奴婢在家时淘气惯了,翻窗爬墙都是常事,奴婢见窗子外面就是花园,懒得再从正门绕一圈,忍不住就翻窗出去了,还请皇上恕罪!”

  韦臻气得倒仰,听她语气坦荡,不似撒谎,越西国的公主竟然翻窗爬墙是惯事?!“你身为公主,如此无法无天,毫无教养!你父王做什么去了,为何不加约束管教?”

  莫愁弯弯的眉毛皱在一起,眼里尽是不解,反问道:“为什么要约束管教?”

  “一国公主,不懂礼仪,日后……”韦臻说到这里,忽住了口,她哪里还有什么日后?多说也是废话。看了看匍匐在地的纤细的白色身影,心头的怒气不觉已消散大半,“总之,你这样也不怕给你国家丢脸?翻窗倒也罢了,你为何又要躲到树上去?”

  莫愁眼珠一转,道:“刚才奴婢从树下经过,看到树上停着一只大蝴蝶,有这么大,”夸张地用双手比了比,倒有扇子那么大,“那蝴蝶翅膀是宝蓝色的,上面还有金色的花纹,象是孔雀开屏,可好看了!”莫愁眉飞色舞,“奴婢想捉它玩儿,就……”

  “那蝴蝶呢?”韦臻听她说得起劲,也不由抬头去望,但见绿叶婆娑,哪里有宝蓝色蝴蝶的影子?

  “等我……奴婢爬上去时,蝴蝶已飞走了。”

  “唔”,韦臻哼了哼,死无对证,谁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大概又被她耍了,算了,就再饶她一次。“你起来吧!”“谢皇上!”莫愁暗中吐了吐舌头,磕头谢恩,站起身来。身子还未站直,忽然骨碌碌从怀里滚了两个果子出来。左右拾起,递给韦臻,禀道:“皇上,这是佛堂里的供果。”

  “跪下!”韦臻本已和缓的脸色又罩上一层寒霜,“你竟敢偷窃佛堂供果,还敢骗朕是游园赏风景,爬树捉蝴蝶?”

  莫愁只好重新跪下,双颊飞起了两朵红云,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嗫嚅了半天,才小声开了口:“奴婢不是偷,只是想尝尝供果……”

  “佛堂的供果也是你能尝的?你父王……”韦臻说了一半,想起她父王对她从不管教,怒气横生,“养不教,父之过,你父王不管你,朕倒要来管教管教你!”吩咐左右道:“把她押下去,在佛堂前跪一个时辰!好好面壁思过!”

TOP

正文 五 醉酒

  莫愁的琴声虽然流畅,但算不得十分高明,曲子却甚为欢快,如小溪潺潺,流过山谷,又如百花盛开,小鸟歌唱,蜜蜂蝴蝶在花虫中飞来飞去,微风轻拂,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洒满茵茵草地,孩童们无忧无虑尽情嬉戏。韦臻听着听着,烦躁的心情竟不由自主地轻松了许多。

  弹完一曲,韦臻并没有叫停,那琴声却嘎然而止。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韦臻转头一瞧,莫愁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把琴往旁边一推,竟趴在桌上睡起觉来了!左右大惊失色,连韦臻也愣了一下,这可是头一回有人敢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睡觉。

  太监上去将莫愁摇醒。莫愁哈欠连天地道:“做什么?我困死了!”

  “皇上命你弹琴,你竟敢睡觉?!”太监喝道。

  “不是弹过了吗?”莫愁嘟哝着,睡眼朦胧地看着韦臻,“唔,奴婢困死了,好些天没睡过觉了,皇上让我睡会,睡醒了再弹。”说完竟又伏在案上,转眼已睡着了。

  这回太监们将莫愁拖起来,正要按到韦臻面前,韦臻却摆了摆手,叹气道:“算了,带她下去,找个地方让她先睡一觉。”还能把她怎么样?骂她一顿,继续罚跪,或者打一顿板子?她似乎都已无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韦臻忽想到这句话,气馁之余又有些好笑。靠在椅中,微闭上眼,回想着刚才那首曲子,以前竟从没听过,今天晚上让她再弹一遍,或者让她写下来,以后叫张美人弹给朕听。这个莫愁,和以前见过的女子真是大不相同,但不管怎样,她也活不过明天了……想到这里,韦臻忽有点郁闷,甚至还隐隐有点……惋惜?

  太监们将莫愁安置在一间下人住的偏房中,一倒在床上她就沉入了梦乡。醒来时,窗外日影已偏西,肚子却咕咕直叫,原来是饿醒的!莫愁坐起来,扫视室内,屋子里除了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外,别无他物,更没有没有任何可以下肚的东西,连茶水也无一杯。莫愁无奈地摇摇头,再叹叹气,看来注定是要做个饿死鬼了。抿抿嘴唇,又觉得口有点干,忽然想到中午偷的那一小瓶酒,摸了摸怀中的内袋,小酒瓶还在。莫愁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香气溢了出来,刺激得莫愁直咽口水,用舌头试探着尝了一点,甜甜的味道中带点酸味,有点象夏天常喝的冰糖酸梅汤。“好喝!”莫愁砸砸嘴,又喝了一大口,甘甜的味道一直沁到心里。“不错!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莫愁一张嘴,一股脑儿将一小瓶酒全下了肚。

  片刻后,腹中象是有一把火烧了起来,烧得她口干舌燥,额头也在发烫。想起来找点水喝,刚下床走了两步,脑袋却昏昏沉沉地似有千斤重。难道喝醉了?莫愁还未想明白,已啪的一声栽倒在地。外面看守的太监听到动静,忙打开门冲了进来。见莫愁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吓了一大跳,赶快手忙脚乱地将莫愁抬到床上,并立即去禀报总管太监张公公。

  张公公急忙赶来,莫愁躺在床上,面颊绯红,双目紧闭。总管摇了她两下,一动不动,忽然发现床脚有只小瓷瓶,拾起来一看,“春雨秋露?她从哪里偷了这个喝?”张公公面色铁青,“今天中午吃饭时,是谁在看她?”

  “公公,是小德子。”有人回道。

  “让他先到敬事房听候发落!”张公公目光威严地一扫,气急败坏地道,“这‘春雨秋露’是岭南进贡的御酒,喝了这一瓶下去,至少得昏睡十二个时辰。今天晚上皇上还等着她侍寝,出了这岔子,别说你们,就是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吩咐道,“还不快去拿解酒茶来给她灌下?”

  很快有人取了解酒茶来,将莫愁拽起来给她灌茶,大半却都流在外面,汤水弄污了被子。折腾了好一阵,莫愁却连眼睛都没睁一下,睡得更沉了,扯手拉脚都毫无反应。张公公看看天色晚了,皱起眉头,无奈地说:“你们先去把她洗干净了,我得去回皇上。”想到韦臻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由打了寒战。

  韦臻刚用了晚膳,见张总管进来请安磕头,便道:“今晚还是由莫愁侍寝,你去准备吧!”

  张公公忙不迭磕头道:“奴才该死!莫愁她……她……”

  “她怎么了?”韦臻提高了声音,心跳也有点加快,这个该死的莫愁,一天到晚能生多少事?难道她……

  张公公汗流浃背,结结巴巴地道:“她……她……偷喝了春雨秋露,现在醉得人事不知……恐怕,恐怕今晚无法侍寝了……”

  “哦?”韦臻竟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是偷酒喝醉了,还没闹出什么杀人放火人命关天的事来,嘴里却冷冷地说,“喝醉了?还不快把她弄醒?你怎么看的人?谁让她偷的酒?”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张公公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又抬起头打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这春雨秋露酒劲十分厉害,她喝了整整一瓶,适才已灌过醒酒汤了,毫无作用,怕是……怕是十二个时辰以内醒不了。奴才……奴才该死……这……这是御膳房的一名小太监看守不严,让她溜进了酒窖,偷了一小瓶酒……”

  “你身为总管,出了这种事,休怪到旁人头上!你这三个月的俸禄朕先扣下了,回头你自己去领三十板子。”韦臻不紧不慢地道。

  “谢陛下!”张公公暗自庆幸,这个惩罚虽不算轻,但好歹喜怒无常的皇帝没有勃然大怒,要了自己的脑袋。

  韦臻摆摆手:“你下去吧!”张公公磕了头正要下去,韦臻忽又道:“那今天晚上就在越西国进贡的女子中另选一名来服侍罢了!”

  “是!”张公公如同大赦退下准备去了。

TOP

正文 六 失眠

  看着张公公领旨下去了,韦臻心头忽然空荡荡地象没了着落,这该死的莫愁,本打算今晚好好地收拾她,又被她躲过了!韦臻烦躁地站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等她明天醒了,看朕不找她算总帐?忽想到原定明日清晨要杀了她,她那会醉梦正酣哩!迷迷糊糊就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不管怎样,也要等她醒了再说,反正什么时候让她死,还不是朕说了算?韦臻心烦意乱,胡乱地批了几本奏折,听见外面的打更声,太监来报,今晚侍寝的女子已安排好了。韦臻将奏折推开,先去看看今晚又是什么样的女子?

  寝宫和昨夜一样静悄悄的,韦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走进内室,豪华的寝宫中,仍是幔帐层层低垂,红烛支支高烧,一切犹如昨日。“哗!”韦臻一下子拉开床帐。“啊!”忽然一声尖叫,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庞,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眉目五官虽比不上莫愁绝美出尘,也算得上秀丽端庄。见是韦臻,女孩仿佛看见了恶魔,双眼因恐惧而睁得大大的,充溢着泪光,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怕什么?朕又不吃人。”韦臻笑了笑,一只手抬起女孩的下巴,迫使她对视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目光却是冰冷的。“你叫什么名字?”韦臻问。这才是熟悉的感觉,从容不迫地操纵一切。这些进贡的女子,不但生死祸福,而且喜怒哀乐都得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奴……奴婢……名……名叫紫……紫……紫燕……”韦臻的笑容和目光显然更吓坏了女孩,结结巴巴地半天才说出这最简单的答案。

  “紫燕?”韦臻低声重复道,太平淡的名字,还是莫愁的名字有意思。莫愁?仿佛看到昨夜她无瑕的笑靥,韦臻一阵气恼,刷地掀开盖在紫燕身上的被子,顺手扯下她身上仅剩的一件肚兜。

  浑身赤裸的紫燕和别的献祭女子一样,手足分开用红绳系在龙床四角。骤然裸露在韦臻面前,紫燕吓得紧紧闭上了眼,脸色苍白没了血色,眼泪却顺着面颊不住地滑落。韦臻左手插入她满头的青丝,右手却轻轻地捏住了她左胸上的红豆。“啊!”女孩惊叫出声,脑袋乱摆,企图甩掉韦臻的手,“不!不要!皇上饶了……饶了奴婢吧!皇上,求求您!求求您!”韦臻不说话,只是右手加重了点力道,接着左手顺着她的面庞滑下来,顺便为她拭去了泪水,滑过她的脖颈、沿着胸前那道深沟,落到她的小腹……“呜呜!”女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不许哭!再哭,朕就掐死你!”韦臻沉声道,一只手握住她修长的脖子,略略一收。

  “唔……”忽如其来的窒息让紫燕止住了哭泣,面色发青,死死地咬着嘴唇,却仍不敢睁眼。

  韦臻凝视了她片刻,手一松,紫燕往后一倒,竟没了动静,原来已吓得晕了过去。看着床上死气沉沉的女子,韦臻突然对这驾轻就熟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没了兴趣。“来人!”韦臻叫了声,张公公应声而入,他刚挨了三十板子,仍不敢休息,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跪下行礼。韦臻指指龙床:“她晕了,将她抬下去!”张公公即令身后的太监上前,用一床锦被裹住紫燕,抬了下去。

  张公公战战兢兢地问:“皇上……还需要另选一名贡品来么?”

  韦臻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张公公便不敢再做声。

  很快寝宫又变得空空荡荡,韦臻望着那红烛,毫无睡意,眼前却似莫愁狡黠的笑容在飘来荡去,韦臻忿忿地冷哼一声,恨不能把她捉来狠狠折磨!站起来走到外殿,门口的冷风一吹,清爽了不少。内侍上前问道:“皇上,这么晚了,要上哪里去?”

  “朕出去走走。”韦臻一面说,一面已走出殿外,身后太监等连忙跟上。

  远远望见一点灯光,韦臻便朝那里走去,走近了才想起是德妃所住的慧仁宫。德妃是左相周浩天之女,温良贤淑,秀外惠中,曾被朝廷上下认为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但不知为何,韦臻对这位无可挑剔的淑女就是提不起兴趣,只选她进宫册立为德妃,皇后之位至今仍然空悬。韦臻轮流召妃嫔侍寝,临幸德妃却是屈指可数。韦臻想到这里,又多了几分烦闷,几乎每天都会接到吁请尽快立后的奏章,皇后?据说是要母仪天下之人,韦臻摇摇头,真怀疑自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看到慧仁宫的窗外透出的微光,韦臻暗想:这么晚了,她在做什么?今夜闲闷无聊,不如去看看。走到门前,已有太监禀告,片刻后德妃出来接驾:“不知陛下深夜驾到,臣妾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爱妃平身!”韦臻问,“朕见爱妃尚未歇息,信步过来看看,爱妃在做什么呢?”

  德妃起身将韦臻让入屋里,一面道:“臣妾方才在灯下看书,竟不知夜已深了。”

  韦臻踱入宫内,灯光下见德妃盛装朝服,头戴凤冠,装束得十分整齐,面上也仔细地施了脂粉,修了黛眉,她的容貌称不上绝色,但高贵的气质弥补了外貌的不足。韦臻有点奇怪地道:“爱妃这样装扮,是知道朕今夜要来吗?”

  德妃微笑着答道:“不管陛下是否驾临,妇容都不可废,臣妾每日都是如此,以候陛下。”

  “爱妃真是贤德。”韦臻嘴上称赞着,心中却颇不以为然,“朕有段时间未来看望爱妃了,爱妃一切可好?是否寂寞了?”

  德妃忙道:“陛下国事繁忙,还挂念着臣妾,臣妾万分感动。臣妾在宫中日日为陛下祈福,闲暇时做些女红,读些圣贤之书,学习礼仪,并不觉得寂寞,只是不知陛下是否安康?”

TOP

正文 六 失眠

  看着张公公领旨下去了,韦臻心头忽然空荡荡地象没了着落,这该死的莫愁,本打算今晚好好地收拾她,又被她躲过了!韦臻烦躁地站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等她明天醒了,看朕不找她算总帐?忽想到原定明日清晨要杀了她,她那会醉梦正酣哩!迷迷糊糊就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不管怎样,也要等她醒了再说,反正什么时候让她死,还不是朕说了算?韦臻心烦意乱,胡乱地批了几本奏折,听见外面的打更声,太监来报,今晚侍寝的女子已安排好了。韦臻将奏折推开,先去看看今晚又是什么样的女子?

  寝宫和昨夜一样静悄悄的,韦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走进内室,豪华的寝宫中,仍是幔帐层层低垂,红烛支支高烧,一切犹如昨日。“哗!”韦臻一下子拉开床帐。“啊!”忽然一声尖叫,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庞,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眉目五官虽比不上莫愁绝美出尘,也算得上秀丽端庄。见是韦臻,女孩仿佛看见了恶魔,双眼因恐惧而睁得大大的,充溢着泪光,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怕什么?朕又不吃人。”韦臻笑了笑,一只手抬起女孩的下巴,迫使她对视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目光却是冰冷的。“你叫什么名字?”韦臻问。这才是熟悉的感觉,从容不迫地操纵一切。这些进贡的女子,不但生死祸福,而且喜怒哀乐都得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奴……奴婢……名……名叫紫……紫……紫燕……”韦臻的笑容和目光显然更吓坏了女孩,结结巴巴地半天才说出这最简单的答案。

  “紫燕?”韦臻低声重复道,太平淡的名字,还是莫愁的名字有意思。莫愁?仿佛看到昨夜她无瑕的笑靥,韦臻一阵气恼,刷地掀开盖在紫燕身上的被子,顺手扯下她身上仅剩的一件肚兜。

  浑身赤裸的紫燕和别的献祭女子一样,手足分开用红绳系在龙床四角。骤然裸露在韦臻面前,紫燕吓得紧紧闭上了眼,脸色苍白没了血色,眼泪却顺着面颊不住地滑落。韦臻左手插入她满头的青丝,右手却轻轻地捏住了她左胸上的红豆。“啊!”女孩惊叫出声,脑袋乱摆,企图甩掉韦臻的手,“不!不要!皇上饶了……饶了奴婢吧!皇上,求求您!求求您!”韦臻不说话,只是右手加重了点力道,接着左手顺着她的面庞滑下来,顺便为她拭去了泪水,滑过她的脖颈、沿着胸前那道深沟,落到她的小腹……“呜呜!”女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不许哭!再哭,朕就掐死你!”韦臻沉声道,一只手握住她修长的脖子,略略一收。

  “唔……”忽如其来的窒息让紫燕止住了哭泣,面色发青,死死地咬着嘴唇,却仍不敢睁眼。

  韦臻凝视了她片刻,手一松,紫燕往后一倒,竟没了动静,原来已吓得晕了过去。看着床上死气沉沉的女子,韦臻突然对这驾轻就熟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没了兴趣。“来人!”韦臻叫了声,张公公应声而入,他刚挨了三十板子,仍不敢休息,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跪下行礼。韦臻指指龙床:“她晕了,将她抬下去!”张公公即令身后的太监上前,用一床锦被裹住紫燕,抬了下去。

  张公公战战兢兢地问:“皇上……还需要另选一名贡品来么?”

  韦臻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张公公便不敢再做声。

  很快寝宫又变得空空荡荡,韦臻望着那红烛,毫无睡意,眼前却似莫愁狡黠的笑容在飘来荡去,韦臻忿忿地冷哼一声,恨不能把她捉来狠狠折磨!站起来走到外殿,门口的冷风一吹,清爽了不少。内侍上前问道:“皇上,这么晚了,要上哪里去?”

  “朕出去走走。”韦臻一面说,一面已走出殿外,身后太监等连忙跟上。

  远远望见一点灯光,韦臻便朝那里走去,走近了才想起是德妃所住的慧仁宫。德妃是左相周浩天之女,温良贤淑,秀外惠中,曾被朝廷上下认为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但不知为何,韦臻对这位无可挑剔的淑女就是提不起兴趣,只选她进宫册立为德妃,皇后之位至今仍然空悬。韦臻轮流召妃嫔侍寝,临幸德妃却是屈指可数。韦臻想到这里,又多了几分烦闷,几乎每天都会接到吁请尽快立后的奏章,皇后?据说是要母仪天下之人,韦臻摇摇头,真怀疑自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看到慧仁宫的窗外透出的微光,韦臻暗想:这么晚了,她在做什么?今夜闲闷无聊,不如去看看。走到门前,已有太监禀告,片刻后德妃出来接驾:“不知陛下深夜驾到,臣妾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爱妃平身!”韦臻问,“朕见爱妃尚未歇息,信步过来看看,爱妃在做什么呢?”

  德妃起身将韦臻让入屋里,一面道:“臣妾方才在灯下看书,竟不知夜已深了。”

  韦臻踱入宫内,灯光下见德妃盛装朝服,头戴凤冠,装束得十分整齐,面上也仔细地施了脂粉,修了黛眉,她的容貌称不上绝色,但高贵的气质弥补了外貌的不足。韦臻有点奇怪地道:“爱妃这样装扮,是知道朕今夜要来吗?”

  德妃微笑着答道:“不管陛下是否驾临,妇容都不可废,臣妾每日都是如此,以候陛下。”

  “爱妃真是贤德。”韦臻嘴上称赞着,心中却颇不以为然,“朕有段时间未来看望爱妃了,爱妃一切可好?是否寂寞了?”

  德妃忙道:“陛下国事繁忙,还挂念着臣妾,臣妾万分感动。臣妾在宫中日日为陛下祈福,闲暇时做些女红,读些圣贤之书,学习礼仪,并不觉得寂寞,只是不知陛下是否安康?”

TOP

正文 七 求赏

  “朕很好。”韦臻闷闷地道,暗想,你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朕便从此不来,让你一个人守着空房,让你口是心非去。顺手翻了翻德妃摊在桌上的书,是一本《女诫》,韦臻随口念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为四德。由此看来,爱妃真是此中楷模,不愧为德妃。”

  德妃谦辞道:“皇上过誉了,臣妾尚有诸多不足,恳请皇上多多教诲。”

  韦臻看了她一阵,忽然话锋一转,笑问道:“你是朕的爱妃,朕想问问你,你认为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必拘礼,说实话朕不怪你。”

  德妃笑道:“陛下自然是仁德贤明的君主。”

  “仁德贤明?”韦臻皱起了眉头,又问一句,“那你怕不怕朕?”

  “怕……”德妃话方出口,见韦臻面色不善,赶快改口道,“不怕……陛下……”

  韦臻脸色更不好看,不待她说完,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爱妃早点歇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说罢袍袖一拂,走出门去。德妃将皇帝恭送出门,回屋却气得直跺脚,自己如此谨慎,到底哪里错了?

  韦臻没心思再去找别的嫔妃,回到乾元宫里,和衣上了床,仍是睡不着。后宫中死气沉沉,要想听一句真话,找一个知心的人都这么难,这立后之事,老臣们三天两头地上书,自己都找了借口驳回,可也不能总这样下去。算了,今儿想这个干吗?不立就是不立,他们能怎样?还有莫愁那个可恶东西,等她明天醒来……

  韦臻迷迷糊糊睡了一宿,第二天下了早朝就迫不及待地问张公公:“莫愁醒了么?”

  张公公磕头、擦汗:“回……回皇上,没……没有,要到下午才能醒……”

  用过午膳,韦臻坐不住了,又找张公公来:“莫愁在哪里?带朕去见她!”

  莫愁住的偏房门口守着两名太监,韦臻一掀门帘进去了。太监忙打起床帐,莫愁躺在狭窄的小床上睡得正香,韦臻进来浑然不觉,羊脂玉般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玲珑翘鼻如精雕细刻,樱桃小口娇艳欲滴,长长的秀发蓬蓬松松散落一枕,美得如熟睡的仙子。韦臻站在床头凝视片刻,忍着怒气对张公公道:“她怎么还没醒?”已有人递上醒酒汤,张公公忙上前给莫愁灌下。

  过了一会,床上的莫愁动了动,睁开了一双妙目,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我这是在哪里?”这才坐起来,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回头看到韦臻站在面前,忽就欢呼起来,“皇上,你在这里啊!太好了!”

  韦臻一愣,朕是来找你算帐的,你高兴什么?见她兴奋的样子天真无邪,毫不做作,心中奇怪,也就不忙计较她的失礼之词,“太好了?什么太好了?”

  莫愁笑着道:“我……奴婢刚才正做梦呢!梦到正参加皇上的御宴,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可奴婢还没开吃呢,这梦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了皇上,这不是梦想成真么?”说着又重复一句,“太好了!”

  韦臻气得直吹胡子:“你还想参加御宴?梦吧!”

  莫愁仍是笑嘻嘻地,一脸无辜:“本来就是做梦嘛,难道连梦都不许做了么?”

  韦臻又被他噎住,为什么自己一见着她帝王的威严全无用处,只能象小孩子一样逞口舌之利?沉下脸道:“昨天你偷了贡酒‘春雨秋露’,该当何罪?”

  “啊?那小瓶酒叫‘春雨秋露’?真好听的名字!味道也不错!”莫愁惊奇地道,接着可怜兮兮地扁扁嘴:“奴婢知错了,但奴婢昨天真是饿慌了,才会到处去找吃的,不知道那是皇上的贡酒。请皇上开恩,就当是赐给奴婢的吧!”

  “赐给你?”韦臻冷冷地道,正要断然拒绝,忽想到那酒已下了她的肚子,吐也吐不出来,要想打她一顿出气,今晚还想让她侍寝,要打坏了就不好玩了,狠狠地瞪了莫愁一眼,“你倒是会先斩后奏,还不谢恩?”

  莫愁知他饶过了自己,忙跳下床来,跪下磕头谢恩。

  韦臻见她衣冠不整,蓬头散发,更谈不上妆容,却自有种天然的动人神韵,想起昨夜在德妃那里,打扮得一丝不苟,还有那《女诫》的三从四德,反而让人无法亲近,心中微动了一下,口中却道:“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去沐浴梳洗?”说完大是懊恼,自己气势汹汹而来,一肚子火气被她三言两语就消弭于无形,恨得牙根发痒又无可奈何,一甩袖子出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梳妆整齐的莫愁被带到书房见韦臻,虽经精心打扮,却无明艳之色,反而苦着小脸有气无力。韦臻问道:“你苦着脸做什么?”心想她定是想到明日死期,害怕了,要想来求饶。

  果然莫愁跪下禀道:“奴婢还有一事恳求皇上!”

  “说!”

  “奴婢恳请皇上赐饭,肚子都饿痛了!”她前半句话还说得似模似样,后面半句才出口,站在韦臻身后的两名侍女已忍不住要笑,皇上在旁,只好用力咬住嘴唇,不敢笑出声。

  “饿?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没想到她又是说这个,韦臻哭笑不得。

  “可是,可是昨天奴婢根本就没吃饱。”莫愁楚楚可怜地道,大眼睛里尽是哀怨。

  “没吃饱?你莫不是饿死鬼投胎?”

  “不!皇上,”莫愁小声地反驳,“奴婢不是饿死鬼投胎,不过就快变成饿死鬼了!”说着还吐了吐舌头。这下韦臻身后的侍女再也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

  韦臻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两名侍女忙噤了声,韦臻看着地上这让自己头痛不已的莫愁,最后只得让步:“那就让你做个饱死鬼吧!你要吃什么?”

  莫愁顿时眉开眼笑:“谢皇上!我……奴婢想吃烤全羊!”

TOP

正文 八 受罚

  韦臻瞪瞪眼睛,她胃口还真不小,但一只烤全羊在皇宫里也算不得什么,若是不给倒显得小气了,但又不愿这样痛快地给,韦臻眉头一皱,想出一条计策,便道:“那朕就赐给你烤全羊,不过御厨房是现烤,至少还得等上一两个时辰,你就在这里等吧!”却不叫莫愁起来,自己拿过案上的奏折看,不再理睬,暗想:你自己若跪不住倒了,便是你的错,那烤全羊你就别想了。

  莫愁这两天几乎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一小瓶酒,这会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头昏眼花,跪在那里摇摇欲坠,心知韦臻是故意整治自己,不会让自己平身,心里一横,就不信我吃不到这烤全羊。

  韦臻假装埋头批阅奏折,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瞟向莫愁,见她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左动一下,右扭一下,甚至偷偷地转回头去看那宫门,大约是想着烤全羊怎么还没端上来。过了一会,干脆跪坐在脚后跟上,不时用小手捶打着膝盖。照理说,韦臻本有一百个理由治她的罪,但又想装作不知道,看她还有些什么花样。

  莫愁跪得东倒西歪,脸色也渐渐发白,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忽然一阵浓烈的香气从殿外飘来。闻到香味,莫愁立即精神一振,双眼发光,偷偷往后一看,两名太监端了一个大大的托盘进来。韦臻心头埋怨这烤全羊也好得太快了一点,再等一会,这小妮子多半已饿昏了,口中不好说什么,让他们将托盘抬到莫愁面前,还没说话,莫愁已磕头道:“谢皇上赏赐!”说着使劲地咽了咽口水。

  一只整羊已按羊肉、羊排等切成了细细的小块,整齐地垒在硕大的青花瓷盘子中,旁边还放了碗筷小碟及辣椒胡椒芝麻等调料。莫愁肚子已不争气地开始咕咕叫,来不及去拿筷子,就用手抓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几下吞进肚子里,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好吃!好香!谢谢皇上!”旁边的太监宫女早已目瞪口呆,皇上还没有发话,她就敢置若罔闻地大吃起来,还吃得如此不雅。

  “咳!”韦臻终于忍耐不了,低咳了一声,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莫愁旁若无人的狼吞虎咽,吃得起劲,早已忘了跪在地上膝盖的麻木酸痛,时不时还心满意足地舔舔手指,根本没注意到异样。“莫愁!”韦臻又叫了一声。

  莫愁专心地啃着一只小羊腿,连头都没抬。

  “莫愁!!”韦臻用案上的龙头镇纸重重地敲了下御案,“啪!”

  莫愁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眨眨眼睛,妙目里全是不解,手上可没闲着,仍不停地往嘴里塞肉。见韦臻阴鹜的脸色,莫愁纳闷地皱了皱眉头,一面大嚼一面说:“皇上,不……不好意思,这烤羊……羊肉真是太香了,果然名不虚传,皇上……要不要尝点?反正这么多,我……奴婢一个人也吃……吃不了。”说着就拿起一个碟子去给韦臻夹羊肉。

  “你!谁允许你吃了?”韦臻厉声问。

  “啊?”莫愁慌慌张张地放下碟子,怯怯地看了韦臻一眼,“没……允许?可皇上不是答应了赏奴婢烤全羊,难道又变卦了?”低低地嘟咙道,“还说君无戏言……”

  “朕是要赏你烤全羊,可朕还没下令,你就敢自作主张开吃了?到底还有没有规矩?”这皇宫里的人都经过严格甚至严酷的礼仪训练,韦臻自打出生到现在,从来未遇到过如此不懂规矩的人,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越西国怎么把这样的女子送来?居然还是个公主,存心是要和朕作对,想气死朕!

  莫愁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左手端着调料碟,右手抓着羊肉,争分夺秒地吃着,全然不管殿内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韦臻按捺着性子,等她终于停下来,一只烤全羊已风卷残云地去了不少,她还真能吃的!莫愁心满意足地伸了伸腰,俯身下去磕个头:“奴婢吃饱了,请皇上责罚!”

  “哼!你现在知道错了?”

  “奴婢知错了!”莫愁这会又温顺得如一只小猫。

  “错了什么?”韦臻追问。

  “奴婢不懂规矩,不该擅自动手就吃。”莫愁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奴婢……”知道你想整我,就算要受罚,也得先吃饱了划算。莫愁心头想着,这句话没敢说出来,只是又磕了个头,“请皇上恕罪!”

  “饶了你一次两次,就来了三次四次,你越来越目无君上了!”韦臻怒道,“来人,给我打四十手板!二十罚你擅自主张,二十罚你知错犯错!”这惩罚已是轻之又轻,要是换了别人,这会多半已拖下去乱棍打死,因莫愁只剩了最后一日,韦臻只想让她尝尝苦头,临死前也得个教训。

  莫愁听说要打手板,小脸已吓得变白,眸子里蓄满了泪水,但她撇了撇嘴唇,没有开口求饶,只是雪白的一排贝齿咬住了下唇,咬出一圈青色的印子。很快一名中年的宫中仆妇领命走上来,手中拿着一柄檀木戒尺,戒尺漆成深红色,长约一尺,宽约一寸,厚有七八分。“把手伸出来!”仆妇下令。

  莫愁胆战心惊地伸出了左手,那手上还浸满了烤羊肉的油。

  “两只手!”仆妇提高了声音。

  莫愁无奈又伸出了右手,两只手并在一起,青葱十指如玉般洁白。

  “啪!”的一声重重落下,恰恰打在两只手板的正中,登时浮起一道血痕。“啊!”莫愁尖叫了一声,赶快将手缩了回去。“不许缩手!这下不算,手伸出来重新打过!”仆妇厉声道。莫愁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长到十六岁,以前可从来没人碰过她一个指头,要被这么重的板子打四十下,还不如现在就去死好了。莫愁可怜巴巴地抬头望向韦臻,韦臻虽端坐不动,眼中却有一丝明显的幸灾乐祸。

TOP

正文 九 患病

  莫愁低下头,咬咬牙,把背在身后的双手重新平摊在胸前,刚才那道血痕已肿成了半寸高的红棱。莫愁刚伸出手,“啪!”又是一板下来,打在掌心靠近指根的地方,这两下打过,手掌就象是着了火,疼痛渗到骨子里去。莫愁却咬紧了牙关没再吭声。坐在上面的韦臻也不由愣了下。

  接下来的三下,莫愁没有出声也没缩手,韦臻也暗暗佩服,这淘气的小妮子倒还倔强。哪知第四下刚打下去,莫愁忽然哎哟一声,弯着腰蹲在了地上,一双小手紧按住腹部,额上豆大的汗滴一滴滴滚落下来。“起来!”仆妇威严地下令,“不许躲!”

  “不行了!我……我肚子疼!”情急之下,莫愁又忘了自己的称呼。

  “肚子疼?打在你手上,怎么会肚子疼?少来装神弄鬼!起来!”仆妇一手去扯莫愁。

  莫愁这会已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拽着仆妇的手刚直了下腰,却又哎哟一声滑了下去,这下干脆躺在地上,蜷成了一团。

  “莫愁!起来,成何体统!”韦臻终于看不下去,发话了。

  “奴婢……奴婢起……起不来了……”莫愁紧咬着牙,喘着气,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奴婢想要出恭,请皇上……皇上恩准!”

  韦臻倒怔住了,生平头一回遇见这种事体。

  莫愁却已在地上打起滚来:“皇上!不行了!莫愁不行了,皇上救救我!”

  韦臻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令人将她拖下去,又补充一句:“完了再回来接着打!”

  哪知莫愁这一去就好半天没回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韦臻也烦躁起来,令太监下去催促,少时来报说莫愁腹泻得厉害,人已经起不来了。“哦?把她拖上来!”韦臻挑了挑眉毛。又过了好一阵,两名宫女才架着莫愁上来了。和平时的飞扬跳脱大相径庭,这时的莫愁整个人已似虚脱,浑身的重量都落在搀扶她的人身上,几乎是半拖半拽地上了殿。脸色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散落开,还点点地滴着水。宫女将莫愁放在殿上,莫愁想挣扎起来行礼,却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韦臻乍见莫愁昏倒在地,想也不想就下令道:“快!快传太医!”一名小太监忙忙地领命去了。韦臻又让宫女将莫愁扶到书房后的湘妃榻上休息。好一阵忙乱,等到莫愁躺下了,韦臻忽想道,自己忙着给她治病干吗?难道还想让她长命百岁?转念一想,她突然腹泻重病,莫不是有人在饮食饮水中下了什么药?这倒该好好查查,救她的命还是其次。这样一想,韦臻便镇定下来。

  太医很快赶到,望闻切忙了半天,莫愁还在昏迷中,问是问不到了。片刻,太医起身对韦臻道:“皇上,这位娘娘是身体虚弱,染了风寒,加上暴饮暴食……”

  韦臻纠正道:“她叫莫愁,不是什么娘娘。”

  太医暗道,不是娘娘,那就是宫女了,可服侍皇上这么多年,从未见皇上为哪位宫女请过太医呀?又问旁边服侍的宫女:“莫愁今天吃了什么?”

  宫女闻言忍不住要笑,忙用手绢掩了嘴,答道:“皇上赏她吃的烤全羊。”

  “哦,这就难怪了。”太医点点头,又对韦臻道,“皇上,想来多半是烤全羊并未完全烤熟,致使病人吃下后消化不良,得了急性痢疾,并无大碍。”

  韦臻嗯了一声,既然不是羊肉里有毒,那就可放心了。

  太医拿出纸笔,很快写了一副药方,交给身旁的医士,吩咐道:“你先去抓一副药,煎好了送来。”医士便下去了。太医道,“这病来得急,臣先让煎一副药来,分三次服下,这两日要卧床静养,不能着凉,不能再进饮食。若今夜止了腹泻,臣明日再来诊视。臣这就告退了!”

  韦臻忽回过神来,莫愁本来明日就要赐死的,今夜还为她看病服药做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但太医既已令人下去煎药,也只好罢了,挥挥手,让太医退下。

  韦臻留下两名宫女照看莫愁,本待转身出去,榻上的莫愁却醒了,服侍的宫女正要扶她起来喝水,莫愁一手捂住腹部,一张嘴,哇的一下吐了起来,刚才吃下的羊肉基本已泻完,这会吐出来的全是黄水,喷得榻上到处都是,还溅了旁边的宫女一身。莫愁面白如纸,勉强撑着坐起,却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额上密密地全是冷汗。宫女手忙脚乱地为她收拾更衣,莫愁低声道:“姐姐,对不起啊!”她声音虽然虚弱,却娇软可怜,听得那宫女竟有几份心酸,就连站在不远处的韦臻心头也是一震。莫愁又问道:“姐姐怎么称呼?”

  宫女答道:“我叫青岚。”

  莫愁笑笑:“那我就叫你岚姐姐好啦!谢谢你照顾我,下辈子我再报答你吧!”说完倒下头去就又要睡了。

  韦臻抢上一步,喝道:“莫愁!”

  莫愁勉强抬起头来看了看韦臻:“皇上?”

  韦臻忽然起了报复的念头:“莫愁,今晚该你侍寝,赶紧收拾好了,到朕的寝宫去候着。”

  莫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却没有反驳,只是乖乖地在青岚的服侍下换了身干净衣服,用尽全身力气扶着榻边站起,刚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又软软地倒了下去。这时一名太监正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禀报皇上药已经熬好了。韦臻无奈叹口气:“既然熬好了,就让她服下吧!”这时青岚已将莫愁扶回了榻上,太监上前去掐莫愁的人中,过了半晌,莫愁悠悠醒转,睁眼看见面前黑黝黝的汤药,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

  太监道:“这是太医开的药。”说着就要给莫愁灌下去。

  “啊!不!我不喝药!”莫愁居然吓得连嗓子的声音都变了,奋力挣脱了太监的手,惊恐不安地拼命摇头。

  “不喝?这不由你说了算,这是圣旨,你敢抗旨?”太监阴阳怪气地恐吓着。

  莫愁闻言转头巴巴地看着韦臻,满脸乞求:“皇上,奴婢不喝药成么?”

TOP

正文 十 服药

  韦臻原本也未打算好好为她治病,但乍见她因一碗药怕成这样子,好笑之余又有些解气,便问她:“你为何不肯喝药?”

  “这汤药太苦,奴婢从小便怕喝药。”莫愁战战兢兢地又往旁边缩了几寸,胆战心惊地看着那药碗,“皇上饶了奴婢吧!”

  韦臻还是第一次见她真心求饶,这种大好机会怎能放过?总算找到她的弱点了,心头得意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故意安慰她道:“怕什么?这又不是毒药。”

  莫愁翘着小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哭出声来:“不要,不要……皇上,反正奴婢明儿就该赐死了,皇上就把明儿要喝的毒药现在赐给奴婢吧!”

  韦臻听她这样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那赐死的毒药可比这药要苦一百倍,你还要喝么?”

  “啊?”莫愁惊叫一声,但很快冷静下来,苦着脸一副认命的表情,摇摇头:“苦一百倍啊?那……那还是喝这个药吧……”

  太监将药再次端到莫愁面前,莫愁低了头乖乖地去喝药,韦臻正暗喜这死丫头总算就范了,那知莫愁勉强喝了一小口,却又哇地一下子全呕了出来,连韦臻的龙袍上也溅了几点药汁。“你找死?”韦臻怒不可遏地一把抓起莫愁,双眼喷火。旁边的宫女太监见皇上震怒,忙忙地跪倒一地,大气都不敢出。“呜呜!”莫愁吓得哭了起来,韦臻狠狠地将她摔在地上。

  莫愁挣扎着乖巧地跪好,虽然脑袋晕晕沉沉,还是咬牙给韦臻磕了个头,低声道:“皇上,对不起,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韦臻气得说不出话。

  莫愁小小声又道:“皇上,请皇上开恩,奴婢实在喝不下这药,奴婢还是喝赐死的毒药吧!”

  韦臻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不解地道:“哦?那药更苦更难喝,你怎么就不怕了?”

  莫愁郑重其事地答道:“回皇上,奴婢想好了,虽然毒药更苦,但反正是要喝的,喝了就完事大吉,即使苦即使痛,也就一会儿就过去了。而这碗药,奴婢不是必须喝的,因此请皇上开恩。”

  韦臻听她说完,愣了愣,旋即笑道:“既然你真的想喝毒药,那朕就成全你。”令传总管太监到一旁,附耳吩咐了几句。又令人搬来龙椅,自己坐下悠闲地望着莫愁。

  过了一会,太监又端了碗药上来,莫愁一看,药汁浓黑如墨,如黑色的糨糊一般。默愁颤着手接过来,却有一股凉意透入手心。韦臻道:“这就是你要的毒药,你还不快喝么?”

  莫愁看了那药碗一阵,眼中的惧意退去,收了眼泪,便如慷慨就义的烈士,昂首对韦臻道:“谢皇上!”

  韦臻哼了一声,故意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莫愁摇了摇头,正端起碗来要喝药,又柔声对韦臻道:“皇上,奴婢这两日淘气,惹皇上生气了,皇上莫要和奴婢计较,奴婢这就去了,皇上日后要多多保重龙体。”

  韦臻未想到最后她竟会向自己认错赔罪,那软软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娇嗔,心头积压的怒气不知怎么已消散了许多。却见莫愁已一仰脖,咕咕地将那一大碗药一口气喝了大半,想是喝得过急,猛咳了几声。莫愁停下来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剩下的黑色药汁,一面大口大口地咂嘴呼气一面央求道:“这药真的太苦了,奴婢喝了这么多,该能死掉了吧?皇上,这剩下的能不能不喝了呀……”

  韦臻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行!”

  莫愁不再争辩,扁了扁小嘴,深吸一口气,还是将剩下的汤药咬牙喝光了,真苦!象是从舌尖喉咙一直苦到了肚子里。莫愁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莫愁白着脸喘着气对韦臻道:“皇上,奴婢知道了,这药不是毒死人的,是苦死人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来韦臻给莫愁喝的药不是毒药,却是太医开的处方中又加了几味无关紧要却极苦的配料,此时听莫愁这样说,韦臻暗道:“难道这小妮子看出了什么端倪?”口中忙一本正经地训斥:“你可知道厉害了?”

  “知……知道了,奴婢下辈子也忘不了。”莫愁见旁边案几上有一只茶壶,端过来就着壶嘴咕咕喝了半壶茶水,苦味才略略压下去一点,肚子里却哗哗作响,一阵绞痛,“不行了,我要死了,皇上再见!”莫愁倒在榻上,捂着肚子挣扎了一会,又困又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韦臻起身走到莫愁面前,凝视了她片刻,阴阴一笑:“小妮子,想死?没那么容易!”

  莫愁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睁开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上,透过床帐看出去,又是个从未见过的地方,屋内没什么豪华摆设,但桌椅门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莫愁晃了晃脑袋,没那么晕了,肚子也不疼了,只是全身乏力,难道没死成?怎么回事呢?莫愁费力地撩开床帐,却见青岚正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捧了一只药碗。莫愁忙问:“岚姐姐,这是哪里?我怎么还没死呢?”

  青岚听她这样说,也不由笑了:“莫愁妹妹,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想着死?这是我住的地方,皇上暂时安排我和你住一起。皇上说了,昨天那药,是慢性毒药,一次可死不了,得每天服两次,连服七天才会毒发呢!”

  “啊?不会吧!”莫愁一听脸色都变了,“有这样的药吗?那我不惨透了?”想起昨晚鼓了天大的勇气,才咬牙喝下了那碗毒药,那药比黄连还苦,一直苦到肠子里去,简直是不堪回首,居然还要再喝七天,真不如马上死了。

  青岚将药碗递给莫愁:“妹妹,这是今天早上要喝的药,快喝了吧!”

  莫愁瞪着那药碗,脖子一倔,气呼呼地道:“我不喝,皇上要我怎么死都行,这药我不喝了!”

  青岚放下碗,劝道:“妹妹,哪有不求生,只求死的?”

  莫愁幽幽地叹了口气,拖长声音道:“生有何欢,死有何苦?”

TOP

正文 十一 诉苦

  “生有何欢,死有何苦?呵呵,还真是视死如归了?”忽然传来韦臻嘲笑的语气,把莫愁和青岚都吓了一跳,回头见韦臻正挑开门帘进来。这里是宫女的住处,皇上从未驾临,青岚一时紧张,差点忘了行礼,等韦臻又走近两步,才醒过神来,忙跪下给皇上磕头请安。莫愁坐起来,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正犹豫是不是该起来请安,韦臻却心情颇好地开了口:“罢了,免礼!”青岚忙起来为韦臻抬过椅子坐下。

  韦臻扫了眼床前的小桌:“怎么?不肯喝药?”

  莫愁低下头,小声道:“皇上恕罪!这药实在是太苦了,能不能换一种法子?奴婢听说大内有种毒药叫鹤顶红,喝下去一会就死了,皇上能不能赐奴婢一点?实在不行,砒霜也可以啊!或者不用毒药,赐奴婢自缢……”

  “哼,”韦臻冷冷地打断莫愁,“你怎么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见莫愁虽住了嘴,抿着薄唇却似乎心有不甘,又道,“生有何欢,死有何苦?你既然死都不怕,还怕这药苦么?”

  莫愁双手绞在一起,半天没说话。

  韦臻提高声音又问:“你喝不喝?”

  莫愁终于点点头,道:“皇上说的甚是,这药苦点有什么可怕?左右不过七天,终归是一死,怎样死法又有什么要紧?”端过药碗,却淡淡一笑,“谢皇上教诲!谢皇上赐药!”说着自己端过药碗来,吸一口气便喝下去了,这次却没有呕出来。

  韦臻本以为她会哭闹不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转了风向,倒象自己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全然使不上力气,心里颇不是滋味,只道:“你知道就好,乖乖听话,免得多吃苦头。”

  莫愁笑了笑:“奴婢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韦臻讪讪的没什么话说,只得站起来往外走。

  青岚跪送韦臻出门,才站起来拍着胸脯道:“天!皇上这样闯进来,吓死我了!”不敢坐韦臻刚才坐的椅子,坐在莫愁床边:“妹妹,你胆子也太大了,三番五次地顶撞皇上。”

  莫愁却道:“好姐姐,快给我喝点水,苦死我了!”接过一碗凉水一饮而尽,莫愁这才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问:“我顶撞皇上了么?我不是一直都很听他的话么?就算有错也是无心之过。”

  青岚差点笑岔了气,一根指头戳着莫愁的额头:“你这小妮子,把人气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无心之过,你知道多少人为了无心之过掉了脑袋?换了别人,多少条命也丢掉了!”

  莫愁不以为然地道:“那又怎样?反正我的脑袋也是要掉的!”

  青岚又戳了她一下:“你是真聪明还是真糊涂?我看皇上虽然生气,对你还是满好的,他既然不立时赐死你,这里面就大有机会。你好好地侍侯他,说不定能逃过此劫呢!这好几年了,越西国年年进贡,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莫愁不解地问:“逃过什么劫?”

  “就是皇上舍不得你了,不但少吃苦头,还可以饶你不死。”

  “不死?”莫愁叹气,“那又怎样,活着还不是在这里受罪!除非皇上能放我回去,但那绝不可能。”莫愁摊开手心给青岚看,“你看,这是昨天戒尺打的,现在还红红的,痛得很。”又问道,“岚姐姐,你挨过戒尺么?”

  清岚好笑地道:“打了几下手心你就受不了啦?姐姐不但挨过戒尺,还挨过板子呢!那板子有这么长这么宽,”青岚比划着,“那才是痛呢,比这个痛一百倍不止,挨一次打,有时上大半个月不敢坐不敢躺着睡。”

  莫愁吓得吐吐舌头:“那岚姐姐是犯了什么大罪么?”

  “没有……”青岚回想一下,苦笑着道,“就是刚进宫那会,不但要干很多活,还得学规矩,三天两头都在挨打,做错一点儿都不行。”

  莫愁又问:“姐姐进宫有几年了?”

  青岚道:“快四年了吧!”

  莫愁惊讶地叫一声:“四年!姐姐真厉害,我四天都过不下去!”说到这里,心里忽然有了十二万分的委屈,“你看,说是要死又死不了,多活了这几天,饭没好好吃过一顿,每天饿得头发昏眼发花的,觉也没好好睡过,皇上不是骂就是打,见了就要跪,我从小到大加起来跪的时间还没这几天多呢!膝盖都磨破了皮……好容易吃了一顿饱饭还害了病,死之前还得喝这么苦的药……”莫愁千百种委屈都涌上心头,越说越伤心,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掉,到后来干脆把小脑袋钻到青岚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青岚不知所措地拍着莫愁的背,一面安慰道:“妹妹,别哭了!别哭了!”过了一会,怀里的莫愁没了动静,青岚一看,她居然又已经睡熟了,小脸上犹自挂着泪痕,让人无限怜惜。

  等到下午该青岚到御书房值班时,莫愁仍酣睡不醒。青岚只好把她留在屋里,先去当班。不多时韦臻午休后到书房阅折,见到青岚,便叫她过来问话,问她莫愁今日的动态,说了些什么?青岚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韦臻听莫愁在向青岚诉苦,本能地想要发火,心头却抑制不住想笑,只好紧紧地绷着脸,绷得面部的肌肉都有点酸了。半晌忍住笑对青岚道:“朕找你问话,你不得告诉她,以后她说了什么你都要如实禀报,知道了么?”

  青岚忙磕头应承。

  韦臻又严厉地道:“以后不许再乱嚼舌头,猜测朕意,听到没有?”

  “皇上恕罪,奴婢不敢!”青岚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知道就好。”韦臻冷冷地道,开始批阅案上的奏折。

  莫愁醒来又近傍晚,她不知道下午她睡得正香时,韦臻安排的太医又在内侍的陪同下来看过她了,并开了新的药方。青岚这时已回来了。饿了一天的莫愁照例缠着要吃的,“好姐姐”“好姐姐”地叫个不休。

TOP

正文 十二 谱曲

  但青岚知道太医吩咐了这一日不能进饮食,哪里敢给她?经不住她再三央求,到厨房去端了碗红糖水给他喝了,不敢让莫愁看到她吃饭,偷偷地躲在厨房里吃了晚饭才回来。莫愁见了红糖水,却说:“今天是不是还要喝药,烦劳姐姐先把药给我。”青岚没想到她会主动喝药,把早已准备好的药给她,这回莫愁没再生什么事,三下五除二把药喝了,这才又喝下红糖水。青岚打趣道:“怎么?现在又不怕苦了?”

  莫愁挤眉弄眼地笑笑:“怕又怎么样?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知道我害怕,人家正等着看看笑话呢!喝就喝呗,反正不过是七天么?”

  韦臻听太医回禀说莫愁身体还很虚弱,须得静养两日,不宜房事,想到若强行要她来,中途她要是昏过去了也没意思,当晚只好忍了不召莫愁,也没情绪再召别的嫔妃,又是闷闷地独自过了一夜。第二日上朝时仍心神不宁,勉强等下了朝,却不想去寝宫或书房,又信步往莫愁住的地方来。

  莫愁住的小院是普通宫女的住处,除了青岚,同一院子里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十来名少女。韦臻同随身的太监侍卫浩浩荡荡一行人到了门口,里面的笑闹喧哗声已阵阵地传了出来。太监正要通传,韦臻摇手示意不必,自行上前去推开了门。刚一迈进门,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如闪电般迎面飞来,韦臻没看清楚,但他也是习过武的人,身手敏捷,侧身一躲,反手已将那物件抄在手中,一看原来是一只沙包。

  院子里未当值的四五个小宫女正嘻嘻哈哈地踢沙包玩,听见门响,女孩们转头一看,待看清楚了来人,“皇上!”宫女们吓得魂不附体,齐刷刷跪倒在地,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这是做什么?”韦臻扬起那沙包,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的侍卫太监也鱼贯而入。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莫愁已镇定地答道:“皇上,是奴婢在玩沙包,别的姐姐们只是围着在看。”

  韦臻头痛地看着莫愁:“又是你!”太医还说她身体虚弱,这又蹦又跳哪里有半点虚弱的样子?“玩沙包?哼!你精神倒好!”

  侍立一旁的张公公早恨死了莫愁,尖声尖气地喝问:“冲撞了皇上,该当何罪?”

  莫愁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嘴里嘟哝了一句“谁知道皇上这时候跑进来?什么罪?大不了死罪嘛!还来吓唬人!”。

  韦臻没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莫愁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磕头:“奴婢说,冲撞了皇上,当是死罪!”

  “死罪?你认错倒认得快,以为朕就不能治你么?”韦臻有些忿忿地想,本来要她死是对她的威慑,现在倒成了她对朕的要挟,岂不是颠倒了是非?朕不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也不会便宜了你,总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欲下令传杖,看莫愁那弱柳扶风的样子,恐怕几板子下去就没命了吧?何况还想要她侍寝,若屁股打开了花也不好办。“你自己说,该怎么罚?”韦臻的气咽不下去,猫捉耗子的念头又出来了。

  “罚……罚……”,莫愁歪歪头,想了一下道,“皇上莫要生气。要不……要不奴婢给皇上弹支曲子就当赔罪吧?”

  “弹琴?”韦臻忽记起那天她在御花园里弹的曲子,这两日一直想听她再弹,找乐官记下谱来,还未来得及,便又生了种种事端,未曾得空,听莫愁提出,却道:“哼!这算什么罚?你要弹琴也行,你先把前日里弹的那曲再弹一次,若弹得不好,或是象上次那样弹到中途竟擅自睡着,定两罪并处,重重责罚!”

  韦臻也不嫌院子里十分狭窄,就令人在院子里设座,要莫愁弹琴。不一会儿,案几龙椅琴具等都准备好了。莫愁跪坐在矮几前,想一想,拨那琴弦几下,弹出几个不成调的单音。再想一想,又拨弄几下。韦臻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开口道:“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快弹?”

  莫愁又比画了几次,试着勉勉强强地弹完了第一段,终于停下来,嗫嚅着回禀:“回皇上,奴婢……奴婢忘记那曲子怎么弹的了……”

  韦臻无奈地承认,眼前这小妮子不但让人头痛,更教人吐血。“忘记了?前儿你还弹得熟练,怎么可能忘记?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怕死,难道你的父母兄弟都不怕死?”

  莫愁已急得满头大汗,试着再弹,却越错越多,莫愁额上冒汗,惶惶地道:“皇上,奴婢确实是记不得了,那天是一时兴起,临时随意弹奏的曲子,过后未曾多想,现已忘了……”

  “哦?这么说,你还是能即席作曲的大才女了?比七步成诗的曹植更厉害啊!”韦臻讥笑道,心中一点儿也不相信,“既然你忘了前日作的曲,不妨今日再作一首,即席一弹,也无不可。”

  莫愁本想应道:“且让奴婢试试。”但见韦臻的讥笑神情,却只淡淡地应了声“是”。静默凝思了一晌,转轴拨弦,琴韵悠悠而起。

  曲子开始的基调和那日在御花园里弹的差不多,欢快活泼,但过了片刻,琴音却渐渐地转为悲伤,如泣如诉,似百花凋零,芳菲不再,到后面更如春水东去,呜咽低回。韦臻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院子里的人也静默肃立,大气不敢出,只有莫愁悲伤的琴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旋。

  一曲既终,莫愁抬起头来谢道:道:“奴婢献丑了,让皇上见笑了。”神色间颇是黯然。

  韦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说要为朕弹琴散心,为何弹这种不祥之音?朕让你弹琴,没叫你哭丧!”

  莫愁委屈地张了张嘴,辩解道:“奴婢心急,没顾及那么多,只是触景生情而已。”

  韦臻听她强调是自己谱的曲,便转头问乐师:“这曲子是她自己作的么?”

  乐师忙跪下答道:“回皇上,微臣不知这曲子是否是她所作,但微臣确实从未听过!”

TOP

正文 十三 违命

  韦臻知那乐师见多识广,于曲谱极是渊博,他既没听过,那多半便是新作了,且问莫愁:“这曲子你可取了名?”

  莫愁想了下道:“就叫‘红颜泪’吧!”

  红颜泪?她也来宫怨这套?韦臻暗想,不着急发作,又问:“为何叫红颜泪?”

  莫愁据实答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就象这春天的百花一般,盛开时灿烂,凋谢时凄凉,奴婢看到院子里的落花,心有所感,因此便以此为题。”那小院子里种着些蔷薇、桃李、海棠、月季等,有些开得正艳,有些却已凋残,缤纷落英铺了一地。

  “大胆!什么红颜泪,朕看你无非是对朕不满,想要借题发挥!”韦臻怒道,要知道红颜薄命,悲秋伤春之类都是宫闱中的禁忌话题,从无人敢当着皇帝提这茬,这小妮子真是自己要送上门来找打!

  莫愁辩解道:“奴婢只是有感而发,一时忘情……”

  韦臻喝道:“大胆!还敢狡辩,来人,掌嘴!”

  张公公听了,不动声色地阴笑了一下,使个眼色,便上来两个人,将莫愁拖到院子当中跪下,一人挟持着她,另一人戴上一双特制的手套,开始左右开弓地打她耳光。莫愁显然是吓坏了,从小到大没人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更别说被当众掌掴了,她只是呆呆地大睁着眼睛,跪在地上,忘了求饶也忘了哭泣。“啪!啪!”莫愁的白玉无瑕的面颊上浮起了一道道鲜红的指痕,很快高高肿起。打了不到十下,莫愁的脸已肿得如发面的馒头,雪白的肌肤已发红发紫,看不出本来的姣美面目,嘴角也渗出了血丝。韦臻觉得差不多了,便令停下。按住莫愁的人刚一松手,莫愁已软软地倒了下去。那两人将莫愁拖到韦臻面前谢恩,韦臻见她一双大眼睛几乎已睁不开了,忽然没了训斥捉弄她的情绪,又想起昨日她对青岚说的那些话,摆摆手道:“罢了,回宫吧!”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小院。

  青岚伏在地上,跪送韦臻离开,才和另一名宫女一起将莫愁扶回屋里。莫愁一句话也不说,一把将被子蒙在头上,蜷成一团,任青岚怎样唤她都不理会。青岚去厨房端了一碗粥放在桌上,道:“妹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我们做奴才的,皇上、主子若是生气,这样的打骂都是轻的了,你别放在心里去,起来吃饭吧!”劝了一会,莫愁全无动静。青岚只得自己先去吃了午饭,赶到御书房当班。

  青岚报告了莫愁的情形,韦臻听到莫愁为了不想让自己看笑话,居然能乖乖喝药,心里笑骂了一声滑头,却生不了气,又问:“今日挨打后她说了些什么?”

  青岚道:“她什么也没说,就蒙头躺在床上,谁也不理,谁也不见。”

  “就掌了几下嘴,她还使起性子了,当她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谁都碰不得?”韦臻的火又上来了,“今天晚上,朕传她侍寝。”

  青岚回去时,莫愁仍一动不动面朝里躺在床上。青岚轻轻走过去,掀开帐子,低声对着莫愁的背影说:“皇上说了,今儿晚上要你侍寝。”话音刚落,明显感觉被子里的人似僵住了,过了一阵,传出闷声闷气的一句:“我不去!”

  青岚又好气又好笑:“别使小孩子性子了,能是说不去就不去的么?这可是抗旨的大罪。”

  莫愁没吭声,沉默着分明是反驳。

  很快来了人,正式传旨要莫愁今晚侍寝。莫愁仍是一动不动,太监们要来拉她,莫愁却一反常态,竟挥舞着拳头,誓死反抗。不知是否因为从小淘气惯了,身手敏捷,两三个太监竟一时制不住她。当值太监怕韦臻降罪,不敢回禀,也不敢真伤了莫愁,只得又叫了些人来。莫愁拼死挣扎了一阵,到底身体虚弱,被擒住反绑了双手送去沐浴,然后蒙头盖脚套在锦被中,抬入了韦臻的寝宫。

  于是韦臻进来的时候,发现龙床上放着一个铺盖卷儿。张公公跪下禀报:“皇上,莫愁已带到了。”韦臻倒有点意外,本来他的意思是想象宣召别的嫔妃那样,让莫愁梳洗装扮,穿戴整齐,然后到乾元宫请安待命,而不是象这样扛头小猪似地扔在床上,但想到可能是自己未吩咐清楚,下人便当成了和上次献祭一样的规矩,便未发脾气,只是挥挥手让太监宫人都退下。韦臻自己也许都未发觉,自莫愁来后,精力大半用在对付这淘气丫头身上,冲下人发无明火的时候竟少了许多。

  寝宫里只剩了两个人,韦臻决定不要太着急,小妮子今日被打了,多半会闹些别扭,一张利嘴还不知会说些什么恼人的话。韦臻在案前坐了片刻,喝了碗茶水,这才走近龙床,刚一碰那铺盖卷儿,里面却发出呜呜的声音,韦臻用力扯开锦被,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莫愁双手手腕被反绑着,身上只穿了小衣,头发散乱,手臂上还有几道血痕,一看就是经过激烈挣扎,脸却朝着里面,看不清表情。韦臻喝道:“莫愁?”没人应声。韦臻想把她的头转过来,莫愁却拼命地左右摇晃,挣开他的手。韦臻不由动了气:“你这是做什么?和传旨的人打架了么?想抗旨,你胆子倒还不小!朕知道你不怕死,但你不想想你从哪里来的?你不想想你的父王和他身后的越西国?”韦臻恶狠狠地说完,又觉得有些丢脸,堂堂皇帝连一个十多岁的黄毛丫头都搞不定,还得搬出她的国家来威胁。

  没听到预料中的反驳或辩解,韦臻不管她挣扎,一下将她的头扳过来,这才发现她的嘴里塞了一块红布,难怪发不出声音。但更令他惊讶的是她的面颊肿得比上午更厉害了,原本白皙的脸上密布着道道指痕,有些地方已转为青紫,嘴唇也高高肿起,破皮处渗出血,一双善睐的明眸肿得只剩了一条缝。乍一看,韦臻差点没认出她,不过凭谁现在也看不出这就是越西第一美人。

TOP

正文 十四 迷魂

  韦臻的怒火一时消散无踪,伸手为她取出塞口的红布,又解开捆住她双手的绳索,细细的绳索紧紧地勒进肉里,已在她手腕上勒出了几道深深的伤痕。双手甫一得自由,莫愁立即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再往床里一滚,直贴着墙在被中缩成一团,接着被子里传来压抑着的低低的呜咽声。这哭声听得韦臻十分难受,发火也不是劝也不是,在床头站了片刻,心想,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被打成这样,也难怪她不痛快,她要哭就让她哭一会吧!便在床头坐下,也不说话,竟有点隐隐的后悔。

  等了好半天,床角的莫愁却越哭越伤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韦臻忍不住又去拉她,尽量冷淡地道:“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怎么才挨了几下打,就委屈成这样?不许哭了!”莫愁听了,反而哭得更加悲惨。韦臻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拖出来,拉到自己面前。没想到莫愁竟然就势滚进韦臻的怀里,双手环抱着韦臻的腰,小脑袋往里一钻,脸埋进韦臻胸前,泣不成声。韦臻一惊,就是最宠幸的妃子也不曾这样放肆,本能想推开她,却被莫愁紧紧抱住。

  莫愁赖在韦臻怀里,也不肯抬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抽噎道:“你……你……你欺负我!”没叫皇上,也不顾什么礼仪。

  韦臻倒有些慌了手脚,听她哭声十分委屈,想用力推开她又缩回了手,拍拍她的头,低声道:“你这样刁蛮不听话,死罪都犯了十条八条,适才抗旨不遵,更是灭九族的大罪。朕不过是小小地教训你一下,怎么是欺负你了?”

  “呜呜……呜呜……”莫愁哭得加倍伤心,“士……士可杀……不可辱……”

  “士可杀不可辱?”从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口中吐出这句话,韦臻好气更好笑,“小丫头,你还知道什么是士可杀不可辱?那你为何不乖乖听话,总是要和朕作对!”

  “我没有!我没有!”莫愁拼命地摇着头,身子也不住地扭动,哭着喊道,“我没有!是你欺负我!要是你认为我处处和你作对,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杀了我,为什么要想尽办法来折磨我?你杀了我吧!我……我不要再见人了!”

  “不许闹了!”韦臻低喝了一声。

  莫愁愣了一下,哭声小了点,但仍是止不住地抽泣。

  韦臻叹口气,思绪是一团乱麻,慢慢捧起莫愁的头,手指轻轻地滑过那脸蛋上的淤青红肿,触手仍能察觉出凹凸不平,莫愁闭着眼,不肯睁眼看他,半翘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如珠的泪滴。想起她如花的笑靥,扑闪的明眸,看着这累累的伤痕,韦臻的心头刹那间竟有一丝抽痛,是心疼吗?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难道自己还不是铁石心肠么?……不管怎么说,本就该早点杀了她,这样折磨她,一则确实没什么道理,二则……二则,仿佛自己也并不觉得快乐。

  韦臻下意识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杀了她,就意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再听不到她的笑语,也再没有人和自己顶嘴……但心头为什么会越来越痛?优柔寡断是君王的大忌,而自己一向不屑于妇人之仁。

  韦臻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双手环着她的头,半抱着她,“听话,不哭了!”象哄一个三岁的娃娃。莫愁的抽泣声终于渐渐地止住了,安静下来,韦臻忽然有种幻觉,这个小女孩依赖着自己,就象在对着一个能依赖能保护她的大哥哥撒娇,不由笑了,怎么可能?自己正是要杀她的那个人!但他内心深处却喜欢这种被依赖感觉,哪怕只是幻象,身为皇帝,他不能信任任何人,同时也不能让任何人信任他,依赖他。但当莫愁倒在他怀里哭诉时,仿佛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调皮妹妹在寻求着哥哥的庇护。韦臻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打了三更,灯座上那巨大的红烛已燃了大半,听到怀里的莫愁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韦臻低头一看,发现莫愁已睡着了,无奈摇头,她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睡着。

  韦臻起身将莫愁平放在床上,又拉过锦被来为她盖上。莫愁早上挨打,晚上抗旨时和太监们打斗,被绑上后又用力挣扎,本就费了不少力气,刚才再哭了那么久,加上这一天也未吃什么东西,早已累了,躺在舒适的龙床上,睡得十分安静。韦臻看了她一会,这脸上的淤紫若不处理的话怕一时消不了吧?心中更多了几分懊悔,本是吹弹得破的面颊,怎经得起如此重掴?想了想,令人传太医来。

  值班的太医从睡梦中被叫醒,披上衣服急急忙忙地被传到韦臻的寝宫,以为是宫里突然有人生了急病,拜见了皇帝,韦臻才问道:“这脸上的淤肿要怎样才能消得快?”

  太监一愣,正要问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淤肿,见身着便装的皇帝脸色沉沉,话到嘴边又咽下,磕头答道:“若是一般的淤肿,臣开几味药,磨成粉,加水捣成泥,敷在面上,半日就可消肿了。”

  韦臻冷冷地道:“那你快去开药。”

  太医不敢多言,在一旁写了药方,交给韦臻看了。韦臻即让他去准备,太监心中纳闷,半夜三更居然是为这个,但知这皇帝行事颇为古怪,皇家的事更不该自己多嘴,不敢怠慢,很快制好了药膏送上来。

  韦臻让太医退下,唤过当值的一名小太监,指指龙床,道:“把药给她敷在脸上。”在一旁看着太监仔细地为莫愁敷了药,莫愁在梦中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未醒来。弄完了,韦臻也觉得乏了,沉默着示意侍侯的人一一退出。就着灯下发现自己胸前还有斑斑点点的水渍,想是莫愁的泪痕,不由苦笑,这到底是宣她来侍寝还是朕侍候她呢?这小妮子,多留一天就多一天无穷的麻烦,这大概是确凿无疑的了。但好象也没什么大的坏处,就暂时留着吧,对了,明天找一处偏僻的宫室先让她住着,不能许她到处乱跑。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