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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从假到真
  
  凌霄宝殿是仙界最著名的建筑了。倒不是说它如何奢华——当然,奢华也是肯定的了——更主要的是它所带有的那种政治意味。凌霄宝殿亿万年来作为仙界最高权力机构的办事处,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标志,所代表的就是仙界的权力中心。在月华镜、报纸、杂志等等跟时事有关的报道里,时常可以见到它的身影,几任凌霄宝殿新闻发言人往往都在殿旁的琉璃台上发布各种仙界的决定和政策,那里也是仙界政府举行大型记者发布会的地方。
  
  所以,凌霄宝殿和佛界的大雷音寺、妖怪界的中北海、冥界的森罗殿、修罗界的血煞宫等等一样,都已经超越了建筑的范畴,而是一方势力的代表,各种新闻里往往都称“凌霄宝殿今日对某某事件作出回应……而大雷音寺的态度是……”
  
  而这些标志性的建筑物,还真从没有谁来仿制过。然而,现在的祖广论就生生在自己的地头上盖起了一座仿造的凌霄宝殿,我张口结舌了半天,也唯有赞叹一声:“老妖你有想法的。”
  
  祖广论很是得意地看着我们三个惊呆的模样,用一种压抑着的炫耀口气,故作平淡地道:“怎么样,这座凌霄宝殿还看得过去吧?”
  
  祖广和在一旁笑道:“广论琢座凌霄宝殿和真的凌霄宝殿是一模一样塞,是按照完全相同的建筑图纸设计建造的,一比一真实大小塞,连内部用的材料都大致一样塞。”得亏是“大致一样”的材料,要是完全一样的材料,那我该考虑是不是立刻回去,让李太黑直接发兵过来讨伐算了,毕竟天宫最高权力机构用的那些材料,随便拿出一样来都不是我们妖怪界的普通妖怪能搞得到的,祖广论要是连这些材料都弄得到,无论是从财政收入角度,还是妖怪界安全稳定角度,都是把他趁早灭了的好。
  
  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于是,混杂着惊讶、赞叹,以及那种能感觉出来,却好像刻意掩盖的、不明显的嫉妒,大段的话就滚滚而出。这种恰到好处的反应让祖广论很是满意,尤其是那种听上去隐隐流露出来的嫉妒,很能满足某些老妖的虚荣心。
  
  祖广论容光焕发地带着我们过水晶桥,踏登云梯,上寿星台,穿朝圣楼,一路进到凌霄宝殿正殿。这一路倒也是开了眼界,要知道仙界正宗的凌霄宝殿也就是这么个设计和格局,虽然咱在月华镜上看多了凌霄宝殿,但真要是置身于这样的一个建筑群中,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也怪不得如今各种大杂烩的仿造或者微缩景观那么多呢。
  
  只不过,真正的凌霄宝殿,从外到内,有各值工曹,四方天王,八大神将,千万的天宫禁军;寿星台上奇花异草无数,珍宝琉璃不尽;朝圣楼里有彩凤舞朱门,苍龙盘回廊;到了凌霄宝殿前,那更是百神来朝,千仙群聚,天女撒璎珞,仙子吹玉箫,然后,玉帝往那里一坐,那自然感觉良好。可现在这座仿造的凌霄宝殿里,只有几个小妖进进出出,还真是有点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意思。
  
  不过这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是我还要分心压制住陈元。这孙子不知道是不是崇拜孙悟空到有点走火入魔的意思,还是所有的新生代猿猴妖怪身体里都有这样的一种潜在意识,反正这厮看见“凌霄宝殿”的匾额就开始喘粗气,看这意思就想要抄出棍子上去大肆破坏一番。

我看出不对来,赶紧偷偷过去狠狠踩了丫一脚,吴英也发现陈元的异常,悄悄在背后猛掐了他一把。陈元浑身一激灵,好像回魂了过来,看着我们抱歉地笑笑,低声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意淫了。”说着还咧了咧嘴——看来吴英那一爪可够下力气的。
  
  这时我们一行已经到了凌霄宝殿之上,分宾主落座。祖广论自然是坐了那张九龙盘踞琉璃金玉椅——我心里在想,还好这是妖怪界,要是在人类的地盘,光坐这把椅子,就够祖广论砍脑袋的了。祖广和也不客气,就在祖广论的旁边坐了下来,不过我心中好笑,那可是王母的位子,你丫坐着算怎么回事?
  
  我找了上首的一个位子坐下,也不知道天宫里是哪位尊神的座位。祖昌明、陈元、吴英各自都坐了。小妖送上香气四溢的普洱茶,而且这回还有几色苗疆的特色小吃放了上来。
  
  一番寒暄之后,我们就子虚乌有的“开发大西南,边疆中原双向合作”展开了热诚而友好地讨论。其实说老实话,妖管委倒是的确有开发西部的计划,希望能促进整个神州妖怪界的均衡发展,提高整体经济、技术、妖法等方面的实力。但是这计划说了许久也还只是计划而已,宣传的排场很大,还设立了一个天府区的妖怪大城市——两欢山——作为妖管委新的直辖市,但是具体有什么开发的大举措,倒是没怎么见到。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妖怪界的效率向来低下,在那些大佬看来,西部落后中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多等一会儿也没事儿,发展也要一步步来嘛。
  
  不过谈着谈着,原本我是满嘴跑飞剑,胡说八道乱吹一通的,但却渐渐不由自主地认真了起来。原因无他,就是祖家妖怪很是认真而恳切地介绍了苗疆的现状和优势,慢慢地把大肆吹牛的我给吸引进去了。
  
  按照祖广和他们的介绍,整个万豸山镇的占地要比白羽崖地区还大出不少,因为妖怪数量少,所以才仅仅是个镇的级别。而这个方圆近千里的大镇子,出产各种中原极为少见的异种树木,甚至有十几种仅仅在妖怪笔记里看到过的树木。至于奇花异草就不要说了,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药材库,而且因为妖怪数量的限制,这里很多地方都没有被开发,就是青云山也仅仅是利用起了这一座山脉的资源罢了,这也就是说,没准这里的大山古林里,能找到那种存活了数万年的、现在还在活蹦乱跳的异兽异草。
  
  而更厉害的是,万豸山旁不远,就有一条品质很不错的晶石矿脉,而就这里的妖怪还没有能力开采到更深层次的晶石,不过是几十丈深的表层开采罢了,根本不能像朱耳当时那样,动不动就挖个两三里地深。
  
  不过,祖昌明在眉飞色舞地说这条矿脉的时候,祖广论和祖广和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我心里明了,合着这又是一个私开晶石矿的——不过说起来,祖广和是镇长,镇里面批下一条晶石矿也还是可以的,应该不能算“私开”吧?
  
  ——不过有着一条晶石矿脉的万豸山镇,居然还是贫困镇?这倒是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吧?除非……他们就根本没把这里的事情上报上去,所以还顶着一个“贫困镇”的帽子,背地里却是肥得流油。
  
——朴素而不起眼的镇政府入口,奢华到夸张的办公楼,看着讼师欲言又止的副镇长,说到晶石矿神色不自然的镇长……这些事情好像有点串起来了呢。
  
  当然,这个跟我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作出了一副“俺不是思考型妖怪”的假象,好像根本就没有疑心什么似的。祖广和看看我,又看看没什么心机的侄子,脸色也就平缓了下来。不过祖广论却是脸色依然有点不好看,一双环眼里好像有几丝金光闪过。
  
  陈元和吴英都不会像我那样想那么深远,却也是被他们所讲述的情况给吸引住了。陈元已经是喜上眉梢,连吴英都有点动容了。那是,不要说我这种思考型妖怪,就是随便哪个有点经验的妖怪都知道,这个基本没怎么开发的地区的潜在价值有多大。如果我们青云山真的能和万豸山联合搞一点项目的话,绝对是有相当好的前景的。
  
  我看了一眼认真倾听,暗暗计算的吴英,心里忽然又放心了不少。吴英也许某些时候的确是死板的,但却不是不知变通,她更是我们青云山的专职法律顾问,几百年下来自然养成了一切从青云山利益出发的习惯,那么到时候我们和这里的青云山搞合作,再想办法劝说他们改名,多少割让一点利益也可以在她那里说得过去了,毕竟发达地区和落后地区的合作,再怎么说“公平”,也都会是发达地区占便宜的。
  
  ——这个方法好啊,割让合作的利益,等于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青云山根本没有损失,不像我当时考虑的,还要倒贴东西给人家。我不由得心中得意,总算有点云开见日出的感觉了。
  
  最后认认真真地谈了一个下午,大家都各自满怀希望——当然,我们没有表明是代表着另外一个青云山,只是从妖管委的角度出发来谈的。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祖广论摆下了宴席。一众妖怪在凌霄宝殿里喝酒吃肉看歌舞,这种感觉倒也是蛮有意思的。
  
  酒足饭饱之后,正副两位镇长一起告辞,而我们则顺理成章地留在祖广论的青云山里落脚了。分配好了房间,刚歇息了一下,还没等我去找陈元和吴英开个小会,祖广论却先一步派了小妖来请我过去相谈。
  
  到了祖广论住的“瑶池”,老妖屏退了所有的小妖,独自坐在宽大豪华的金玉椅中看着我,却一时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祖广论打得什么主意,却暗自警惕了起来,虽然表面不动声色,暗中的妖力却运转加速,作好了完全的准备——准备逃跑。没办法,实力上的差距可是摆在那里的。
  
  祖广论不知动着什么念头,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那一把极长的发辫兀自微微飘动,一双眼眸里放出了两道金光。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动作,气势上也没有刻意催发强大的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有点沉不住气了,想了半天没觉得自己有任何露馅的地方,倒不如主动一点,于是笑了笑问道:“祖前辈,不知找我来,有何指教呢?”
  
  祖广论微微一笑,眼中的金光敛去,一指旁边的椅子,让我坐了下来,随后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道:“指教不敢当,毕竟我不是思考型妖怪,你苏大人才是,对不对?青云山总顾问,妖管委特派专员,苏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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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无所不知
  
  “哈哈哈哈……”我仰头一阵大笑,祖广论也好像被带动般跟着微笑了起来,随后我脸色稍稍一整,道:“呵呵……祖前辈,你说什么,我是你们青云山的总顾问?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吗?”祖广论依然微笑道,“苏南坡,思考型妖怪,修炼五百年,内丹初期顶级阶段,擅长使用妖符。有一妹苏小美。现任青云山总顾问之职。与妖管委常委李太黑交往甚密,持有妖管委特别令牌,同时也是防御性法宝的大衍令,乃是妖管委特派专员。曾参与成功解决山西大妖朱耳研制反应堆阵法事件,深得李太黑赏识。在苍鹭山成功告倒另一座青云山,近期又结交万年老妖相柳、上古大神共工,经过与仙界四星君一役,与他们兄弟相称,还有……”
  
  “好吧,够了。”我再也没有用笑声掩饰心跳的心思,正色道。
  
  不过祖广论依然不紧不慢地接着道:“还有,你先把逐浪环收起来吧,你这点攻击对我来说,没用。”
  
  我紧盯着这个一副悠然自得样子的老妖怪,权衡一下,便把偷偷放出来的逐浪环给收了起来了。以我的功力,就算全力偷袭,都未必能有什么功效,更别说被人家看得死死的了。再说反正已经全部都暴露了,倒是要看看这个祖广论要干什么,毕竟我只是来要人家改名,又不是要灭了这座青云山,说不上有深仇大恨,而且祖广论这么清楚我和妖管委高层的关系,应该也不会轻易对我下毒手。
  
  于是我施施然靠在座椅上,还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端起茶几上的普洱茶品了一口,这才带着淡然的微笑,看着祖广论道:“祖前辈好手段啊,难不成你上头有妖?”
  
  说实话,除了祖广论在妖管委高层里有关系以外,我想不到任何的可能,他会对我的事情这般清楚。要知道,朱耳的反应堆阵法和共工事件,在妖怪界来说都是最顶级的机密了,除了我以外,根本不可能会有其他普通妖怪知道,没准妖管委里都只有几个大佬才清楚。只不过我也奇怪,如果他那么清楚我的底细,为什么刚见面的时候不说穿?而根据那个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东西,那他是在什么时候得知的?谁告诉他的呢?
  
  祖广论用一种有点赞赏的眼光看着神定气闲的我,微微一笑道:“没有。我们苗疆的妖怪,万年来走出这十万大山的就没有几个,而我们这祖家镇里,除了百年前的一个我的远房表弟,根本就没有妖怪踏入过中原半步。而那个家伙是个对仙道有点向往的妖怪,而且以他的修为和水平根本就混不进妖管委,我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熟妖在妖管委高层里面呢?”
  
  看我要张口,祖广论摆了摆手,继续道:“不过,我却是有这个本事,能知晓神州妖怪界所有的机密事件,呵呵,不客气地说一句,当今天下有这种手段的,舍我其谁?”
  
  我心中大动,就看朱耳和共工两件事,就知道这个老蜈蚣绝对不是胡吹大气,还真是有这个资本说这狂话。这样的妖怪实在是太厉害了,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刚想问,但立刻想起,像这样的本事谁还不藏着掖着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原理告诉我呢?
  
祖广论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哈哈一笑,道:“没什么不好问的,告诉你又有何妨?以苏大人的广博见闻,应该知道‘蛊’吧?”
  
  我点头。蛊这种东西我倒是的确听说过的。这种妖法很神秘,中原妖怪极少有会的。不过苗疆一带倒是很盛行,连人类都会一点皮毛。不过看人类的书籍记载,人类所学会的蛊法都很浅显,主要也是害人为主,而且绝大多数的蛊主人并不能控制自如,而且炼制的方法也很原始,倒是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学去的。
  
  而苗疆妖怪所用的蛊,那就种类繁多,作用广阔了。我看过一本叫《南妖轶志》的笔记,其中记录了蛊术在苗疆妖怪生活中的各种不同的用途,小到催生牛奶发酵做酸奶,大到规模化提炼金属,都可以用蛊术来解决。可以说,中原靠妖法,苗疆就是靠蛊术。只不过蛊术毕竟不比中原妖法浩如烟海的多样性,很多时候虽然可以解决问题,但是无法把事情做得更好。不过在并无什么野心,妖怪也很乐于维持现状的苗疆,作为妖法的一个分支,但已经自成体系的蛊术倒也是够用了。
  
  但是,就我所知,千年来基本没怎么发展过的蛊术里,根本就没有一种可以探知各大机密的手段——废话,真要是有的话,估计妖管委早就把这种蛊术给控制起来了,哪里还有可能让祖广论跟翻看自己儿子日记一样翻看妖管委的顶级机密?
  
  祖广论先看我点头,随即又出现了疑惑的表情,知道我在想什么问题,淡淡地道:“苏大人应该知道,寻常的蛊,都是用特有的毒虫毒物,经过各种特殊妖法的培炼而成。这些蛊可以就放出去,也可以研磨成粉使用,只要有特殊的手法,就可以催发出各种不同的功效。”
  
  我再次点头,这些我也是已经了解的了。祖广论继续道:“然而这些蛊术,大多只能作用于人、兽、妖等生物体,或者其他各种有形有质的普通物体。然而,”说着,他一翻手,掌中多了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看着这小盒子,祖广论的脸上有了三分得意,“我却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蛊,它可以作用于无形的妖法妖力,乃至于可以作用于法宝妖器。”
  
  我心头一震,这倒的确可以说是蛊术上的重大突破了,但是,我却依然不明白这个蛊就算作用于妖法妖力和法宝,又怎么能知道这么多机密?
  
  正等着祖广论的解说,却不想他话锋一转,说起别的来了:“要说这中原的妖法的确发展迅猛,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就说最近几百年来,从妖管委往下,一种叫‘典藏录’的妖器大范围普及,功能也是越来越强大,从最初的记录资料文件,到现在通讯娱乐,乃至普通妖怪的家庭生活,都有这种妖器的作用存在。而百年前,这种妖器配合上‘瞬书’阵法,就等于把天下所有的典藏录都可以串了起来,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妖法网。”
  
  我听着听着,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不由得一下子挺直了身体:“难道说……”
  
  祖广论朗声一笑,傲然道:“不错,我这种蛊可以借由瞬书妖阵的法力,潜入到任何一件典藏录里,从而得知这些典藏录中所记录的所有信息。保管的再严密,上面防御阵法再多再高级的典藏录,这种蛊也可以轻易突破,因为现在所有的妖阵都只是防止外部破坏,又如何防止从妖阵渗透而入的蛊?”
  
“而且,”祖广论不理我震惊的表情,继续道,“这种蛊虽然和妖法结合起来后便成为无形的东西,但它们是有生命的,它们可以在我的操控下修改典藏录中原有的记录,也可以自我繁衍,并且最终彻底破坏这个妖器。”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我道:“所以说,这天下对我来说,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而我刚才仅仅是趁你苏大人回房休息的那点时间,便从妖管委的高级典藏录里找到了关于你的所有资料。”
  
  我张了张嘴,最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身在偏远地区、花了大价钱造起一座恶俗的凌霄宝殿的老妖怪,却很有可能是整个神州知道最多秘密的妖怪。他以一己之力改造出有着甚至可以说是战略意义的蛊术——这一切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朱耳。
  
  我盯着祖广论略带金色的眼睛,半晌终于开口道:“祖前辈,你,是思考型妖怪么?”
  
  祖广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当然不是。我可懒得花心思去动什么脑筋,我也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我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不觉得知道那么多秘密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对了,你知道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姘头,那个玉面狐狸的胸围有多少不?乖乖,足足有‘庚’罩杯啊,啧啧。”
  
  我也惊了:“庚罩杯?天哪,那还是狐狸吗?那不是整个一头奶牛嘛。”
  
  “谁说不是呢?你还别不信,我这里可有在那老牛的典藏录里找到的妖法图片,要不要看看?全都是激情写真哦……”
  
  “是吗?这倒是少见啊,我看一眼……”
  
  ——不知怎么的,话题开始流向庸俗。等到祖广论开始热情地向我介绍,他不知从哪个妖怪的典藏录里搞来的,扶桑出产的一些妖怪肉搏影片的时候,我终于反应了回来。退回自己的座位,平了平心跳,再次打量着这老妖:“你真的不是思考型妖怪?”我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怎么就这么轻易把我给牵着走了?
  
  祖广论再次笑道:“我真不是。当然,年纪大了,心思也就多了起来,而且本身来讲,我要比一般妖怪也……脑子灵活一点吧。当年思考型大妖诸葛孔明南征孟获,曾到过昆川,我曾跟随过他老人家一段时间。在诸葛前辈身边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但我还不够资格成为思考型妖怪。”
  
  乖乖,这还是我们思考型妖怪的偶像、诸葛大妖的记名学生啊?怪不得以一个剧毒型妖怪的身份独自研发了这种有创意、有威力的实用蛊术。
  
  “好吧,”我理了理思绪,开口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来是什么意思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两个问题,一,你打算怎么处理青云山的名字问题;二,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外面小妖跑进来急报:“禀大王,大爷和两位堂爷都来了,正在山前,说有急事要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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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八、危机
  
  祖广论一挥手,让小妖退了下去,皱眉道:“他们大半夜的来干嘛?”转头又对我道:“那是我的大哥祖广理,还有两位堂哥,哦,对了,一个就是镇长祖广和,还有一个是他弟弟,就是祖昌明的父亲,祖广谐。”
  
  原来是四个堂兄弟,祖广和、祖广谐、祖广理、祖广论。虽然这看上去是他们祖家的家事,不过我心里好像有点不安,毕竟我这边刚给祖广论查了个底儿掉,那边他们就联合行动起来,而且还不是像祖昌明“唱山歌”那样打招呼,而是让小妖通报,说不准就和我有关了。
  
  果然,正想着,祖广论忽然一震,道:“哎呀,估计广和脑子转不过弯来了,苏大人,这次还要你跟我出去……嗯……摆平。”
  
  我想不答应都不行,祖广论就已经是一千五百年的老妖了,那三位是他的兄长一辈,比他年纪还要大,虽然未必有诸葛大妖记名弟子的本事大,但也绝对不是我和陈元、吴英能对付的,祖广论既然说要我出面摆平些事情,那还就得认认真真出手帮忙才是,所以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跟着老蜈蚣向外走去。
  
  祖广论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跟我说道:“苏大人,这个,不好意思了,估计是我的疏忽导致的误会,到时候你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喂喂,你倒是把话说明白了好不好?什么叫“你不必害怕”?他们想怎么我啊?你这是劝我呢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一说我更怕了呢?
  
  来不及多问,祖广论已经脚下腾起紫色的烟雾,向外急飘而去。我没办法,只能提起妖力,紧紧跟了上去。
  
  一晃便出了凌霄宝殿所在的那个别有洞天阵,祖广论更是脚下加紧,转瞬便到了山门口,抬手打出一排印诀,山前翻滚着的青云障立刻向外散开
  
等到我跑过去站到了祖广论身边,眼前的青云障已经全部散去。而我这时却着实被吓了一跳。
  
  山前十丈左右,半空中站着三个妖怪,正中一个正是万豸山镇的镇长祖广和,左手边的那个和祖广论长得有五分相似,都是瘦高的身形,而右手边的那个则和祖广和有些相像。而真正让我感到有点腿软的,是在他们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妖怪,手里拿着刀枪棍棒等各式武器,有的更显出了原型,几条巨大的蜈蚣在地上直起了上半身,口中比我身体还长的螯齿闪动着幽幽蓝光,各种颜色艳丽的大蛤蟆也鼓着腮帮子蹲在原地,背上还趴着几只肥硕的蜘蛛,天空中也有许多的庞大毒蜂毒虫飞舞,嗡嗡声不绝于耳。而所有的妖怪都显出了一股腾腾杀气,跟浓烈的妖气混合在一起,普通的人类光在这样的环境里站一站就能送命了。
  
  我在这样的阵仗面前,也不由得退了两步。这和面对星君完全是不同的,星君的气势虽然强大,但在视觉上只有那么一个,这在心理上有一种安慰的作用。而且星君的气势是一种很纯粹的强大,是一种彷佛实质化的压力。但面对一大群杀气腾腾的苗疆妖怪就不一样了,首先就感觉自己势单力孤,又是在人家地头,气势上先弱了一阵。而这么多民风本就彪悍的妖怪的杀气和妖力杂乱无章地混合起来,那就是一种很狂暴的感觉了,再加上这些妖怪基本上个个有毒,更让这些妖气有种火辣辣的味道。
  
  我一边运转体内的妖力和混沌功法,来抵御这股狂暴的气势,一边放出大衍令来以策万全。不过我也明白,这么多的剧毒型妖怪,而且看上去修为都不弱,根本不用动手,只要每个妖怪喷我一口毒液,我就能直接给化没了,什么大衍令、混沌功法,到时候都不顶个屁用。
  
  所以这会儿也就只能求蚩尤老祖保佑,希望祖广论说的,“一切有我”的保证能够兑现了。
  
  这时,山前的一众妖怪看到我和祖广论现身,顿时群情激动起来,一时间“嘶嘶”“呱呱”声大作,妖气翻滚得更加激烈——当然,他们其实还高声叫嚣着什么,只不过我听不懂罢了,不过想来在这种表情的配合下,怎么的也不会是在夸我苏南坡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祖广和见到我,更是咬牙切齿,指着我转头跟另外两个老妖说了什么,让那两位也同仇敌忾起来。然后,祖广和趋前两丈,指着我高声叫道:“苏大人!你骗我们不要紧,可你们为什么要灭了我们的青云山?我们万豸山镇全镇妖怪都指仗着青云山过活塞,你们琢是要绝我们的活路塞!”
  
  祖广论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我苦笑道:“还真是这样……都怪我,刚才查出了苏大人你的底细,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青云山的名字而来,当时广和正好给我传音,问问你们的情况,结果我就心里有感,叹了一句‘将来怕是要没有青云山这个名号了’,于是就……”
  
  若不是这有上千个虎视眈眈的妖怪,若不是祖广论的修为高出我百八十里,我真想过去照他屁股蛋子上踹几脚。你丫还真不会说话,你这话在谁听起来都是摆明了我苏南坡要来灭了你们青云山,已经把这青云山当作命根子的祖广和能答应才有鬼了。
  
  ——不过,气归气,但我还是抓住了一点,那就是祖广论早已作好了要改名的打算了,这倒又让我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时祖广和还在那里声色俱厉地控诉着:“我们不知道青云山和广论犯了什么过错,妖管委为什么要对付青云山,我们也不管这些个塞,但是,青云山决不能倒!我可不管什么妖管委,我是这个镇的镇长塞,为了全镇的妖怪,我,我不要这条老命,也要保住青云山塞!”
  
  祖广和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后面的群妖更是激动,纷纷大喊起来。我看了一眼祖广论,发现这老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毕竟以祖广和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有点过分了,显然属于蛊惑镇民,聚众抗法,而且事实上,青云山的确犯法了,而我妖管委特派专员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的确可以看作是政府执法妖怪。
  
  这还不算完,祖广和刚说完,左手边的妖怪,应该是祖广论大哥祖广理,高声大喊道:“广论为了青云山,为了这座镇子,几百年来做了那么多事,他这都是为了全镇的父老乡亲啊!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不能这样对青云山!你们,你们这是要官逼民反啊!”
  
  祖广理的官话倒也标准,这句“官逼民反”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估计是从哪个人类那里听说的。但是不管怎样,这话一出,后面的群妖的狂躁顿时更上一个层次,妖气之浓烈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蠢蠢欲动中向前压了上来,眼见着就要真的“反”了。
  
  我心里这个叫怒啊,这群没脑子的妖怪,我也不要求你们都变成思考型妖怪,但只要像祖广论一样,就不会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把我和你们自己都往绝路上逼吗?再说了,看看祖广论现在的样子,就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现在还算不错,哪里有一点要灭青云山的样子?
  
  祖广论再不说话是不行了,眼看这场面就要失控,到时候一乱起来,别说他了,就是李太黑朱耳,在这暴乱的上千妖怪面前,估计也就只有跑路和分尸两条路可以走了。祖广论赶紧走上两步,两手一张,浑身妖气暴涨,提气高喝道:“都别乱!听我说!”
  
  要说这祖广论的确有一把本事,单单就这一嗓子,就要比他老哥祖广理、镇长祖广和要高明出很多来,声浪滚滚翻出,全山鸣震,夜空中的云层都被驱散了开来,前面修为弱一点的镇民妖怪都被震退了几步,连站在他身后的我都一股气血翻腾。
  
  这一声还真是镇住了全场,虽然空气中的妖气还很狂乱,但一时间却已经没有妖怪出声了。
  
  祖广论扫视了一下山前的妖怪们,摇了摇头,飞到了祖广和他们跟前,四个老妖聚成了一团,祖广论连说带比划,在跟那头脑简单行为冲动的三位解释着什么。后面的妖怪群众们一看领头的在开会,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只不过看向我的眼光都还是很凶狠的,有个把还舔了舔嘴唇,让我不由得一阵恶寒……
  
  正这时,身后的青云山上,两道光影激射而来,落在了我的身边。祖广论一声大喝估计把那凌霄宝殿里的茶杯都震翻了,陈元和吴英自然是知道出了状况。只是他们也没料到这状况能出这么大。看到这一群黑压压、恶狠狠的妖怪,吴英本来就白的脸色,如今已经带上了绿色,而陈元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略带颤音地道:“苏哥,咱现自跑路还有机会吗?”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祖广论不想和我们作对,我早就拼命也要跑路了,现在只能看他们交涉的结果了。不过作为小组的领导,我还是一脸镇定的表情,把陈元和吴英安抚下来再说。不过我也让他们作好准备,一旦谈判失败,立马开溜。吴英和陈元的修为都比我要高,加上大衍令,倒也有逃走的机会。
  
 不过祖广论倒是没有辜负我的信任,等到四个老妖再次散开的时候,祖广论已经脸色舒坦,而那三位则面带羞愧。祖广论退回我身边,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祖广和则跟祖广理、祖广谐转身面对那群妖怪,大声说着什么。当然是当地的土话了,我是什么都没听明白。不过倒是能觉察出,空中的妖气是越来越平稳了。最后,居然还有妖怪和祖广和笑骂起来。我不禁感慨,祖广和作为一个镇长,在我看来是不合格的,但是在这些镇民妖怪的眼力,他却是亲民为民,如同众家的家长一般,真正的一镇之长。
  
  祖广论最后也高声说了几句,还引来一片笑声。而后,这些镇民妖怪们都纷纷散去了,只有三个老妖留了下来,过来见了我,都微微红了脸,作势就要跪下请罪。我自然慌忙阻拦,双方都说了几句貌似诚恳的话,然后在一阵哈哈大笑中,就这么泯恩仇了。
  
  七个妖怪再次走回凌霄宝殿。路上我轻声向祖广论道谢:“祖前辈深明大义,小子苏南坡这厢谢过了。”
  
  祖广论轻笑道:“这可不敢当。其实妖怪界要和谐,万豸山镇也要稳定,这样才能有发展不是?我这也是为了这个镇子,为了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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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要胁与反要胁
  
  我和祖广论开始了官商谈判拉锯战。“祖先生,帮你去注册登记新山头,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绝对保证可以快速而完美地完成一系列繁琐的登记手续。不过,要去昆川区和妖管委里搞优惠政策么……您老人家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的底细你也知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特派专员,在妖管委里一没职务,二没实权,我就算有一百二十个心乐意帮忙,也帮不上啊。”
  
  祖广论也是属于张口讨价,落地还价的性质,以他对我资料背景的门儿清程度,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在妖管委里说得上话。李太黑跟我熟归熟,可也不是我干爹不是?我最多是个还算得力的下属,目前连正式公务员都不算,真正的职位等级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让我就能讨到一个地区一个镇的优惠发展政策?真要稍微沾点边的就能改变一个地区的政策,这个神州妖怪界早就乱了。
  
  所以祖广论根本不以为意,话锋一转道:“那要不这样吧,最近我们看中了周边几个镇的山头,想要兼并下来,不过他们几个镇也是不转弯的脑筋,地方保护主义太严重了,要不苏大人帮忙去跑一下,商谈一下兼并事宜对于思考型妖怪来说不难吧?”
  
  我一阵默然——你丫还有脸说人家地方保护主义严重,那刚才是哪里的妖怪鼓动镇民差点把我给做了瓦罐焖狼的?
  
  拉锯战继续进行。祖广论也是过分,提出来的要求都是我基本上做不到的,又或者是我勉勉强强可以做到,但是要花费无数心力精神的那种。不过在和祖广论来回扯皮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方案,暗中一计算觉得还可行,再加上先前我也有些“小布置”,也就不再废话了,直接把心一横,往座椅上一靠,道:“祖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做不到——或者说,能做到,但是哥们我不乐意去做,怎么样?你还是死了这条歪心吧你。”
  
  祖广论明显没料到我突然耍起横来,愣了一下,两眼里金光暴现,盯着我阴沉地道:“哦?苏大人看上去好像有点不把自己的青云山当回事的意思啊?虽说我到现在为止只是看看那些机密罢了,但你莫不是欺我不敢改动资料?”
  
  “祖先生啊,你敢不敢改那是你的问题,”我慢条斯理地道,同时手里多了一颗鸡蛋大小的明珠,珠子上绕着一圈淡淡的白光,“不过,你有没有查到李太黑曾经有两件一套的法宝,叫‘寄燕然’和‘随春风’呢?”
  
  祖广论默然地看着眼前恍若实体的影像,脸色阴沉如水。另外一个祖广论正在和另外一个苏南坡讨价还价,提出的要求都是在某种程度上破坏法纪、搞不正当竞争的,当然,前面威胁要用蛊改变青云山注册资料的那段最有分量的精彩镜头,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我看着祖广论被人当头一闷棍的表情,心里万幸地感叹,还好我还带着寄燕然,这颗珠子在我的百宝囊里都呆了不少时间了,不过一直也没有什么能很好发挥作用的环境和事件,搞得我差点都忘记了。
  
 不过还多亏了祖广论提前把他的秘密透露了出来,这种重大的发现让我有种本能地反应想要记录下来,不管以后牵制祖广论也好,还是什么时候可以跟别的妖怪吹牛时当证据也好,又或者提交给妖管委,总归记录下来是没错的。不过让我比较郁闷的是,我发现自己是在给李太黑干活之后才有的这种习惯,难道说我的确有做间谍妖的潜质?
  
  本来就我跟老妖两个的时候,我还很难把寄燕然拿出来而不惊动他,但正好赶上了祖广和他们发动镇民闹事,这么一乱让我很轻易地把寄燕然放了出来,却丝毫没有让祖广论察觉。所以虽然没有记录到祖广论解说那种蛊的用法,但就他说的一句“改动青云山的注册资料”,就足够让妖管委大佬们疯狂的了。
  
  ——因此,也足够要胁他了。
  
  “对了,祖先生,要不要看看刚才上千镇民要围攻妖管委专员的场面?很壮观的哦,而且我选的角度很好的,场面绝对宏大……不要看啊?你确定?……哦,原来祖先生不喜欢看大片啊。不像我妹妹就喜欢看这种大场面的片子,另外一个随春风就在我家里放着呢,不过她没我允许自然不敢去看的……”
  
  以祖广论的能耐,就算刚才不知道这两颗珠子的底细,一转头的功夫也已经把这套法宝的用处给查了个清清楚楚,又听我这么说,自然知道就算在这里把我给办了,也没办法拿回随春风,而且我一出事,李太黑很快就会根据随春风的记录找到万豸山镇来,那个时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个镇子和青云山,以及他们祖家四兄弟,都算是玩完了。
  
  祖广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金光敛去,慢慢地问道:“苏大人想怎么样?”
  
  我一挥手,收起了寄燕然,道:“也不想怎样,只不过想和祖先生在平等的地位上谈一谈而已。”
  
  我倒也不敢太过分,因为祖广论也可以用他的蛊把我们青云山以及我都搞得鸡毛鸭血一地,甚至连翻身都很难,毕竟我们几乎所有的机密、妖管委里面的各种注册资料,都在各个典藏录里存着呢,祖广论要是豁出去了干一票,拉我和青云山做垫背的,我们也很难有好结果——别的不说,光是把我们青云山的那些商业机密到处一散播,我们就基本上死定了。
  
  所以,现在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倚仗,反倒谁都不敢造次了。这招还是跟李太黑学来的,就好像我们妖怪界和仙佛两界都有了大规模杀伤性法术之后,三方反倒不会发生大的冲突,却会好好坐下来谈判了。
  
  “很好。”祖广论点了点头,道,“那苏大人可以说说你的想法了。”
  
  我喝了一口茶,脸色一整道:“祖先生,我想你似乎进入一个误区了,那就是,你光看到了我妖管委专员的身份,却忽略了我青云山总顾问的实际职务。”
  
  祖广论眼神一动,不过却没有说话,身体向前倾了倾,做了个请我继续说下去的手势。我微微一笑,道:“其实有时候官商联合,未必有商界强强结合更好,当然啦,那也是我在妖管委地位不够高的原因。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个想法,就从你这蛊下手,这里面可大有商机啊。”
  
 祖广论笑道:“我当是什么,苏大人莫不是要我去刺探你们对手的情报?这是小事一件,不过……”
  
  我接口道:“不过我们该给你出什么价钱,是不是?呵呵,其实,祖先生啊,情报刺探是必要的,但那只是小道而已,我们要的是我们两家青云山都赚钱,还是赚大钱的王道。说句大实话,你这个蛊在你手里都不可能见光,不然的话你必有杀身之祸,不是吗?”
  
  祖广论脸上神色严峻,沉吟良久道:“那倒要请教苏大人,何为王道?”
  
  我向前倾了倾身道:“祖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你这蛊是怎么炼制培育出来的,但既然是有生命的活物,那也肯定是在五行阴阳之中的东西。而既入五行阴阳,那必然会有克制的办法,对不对?”
  
  祖广论迟疑一下,点了点头。我见他点头,便继续说道:“那就好了。祖先生,我想你在这里经营一千五百年,自然是有不小的交际关系网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蛊的存在透露出去,表面上要做得机密异常,但却是越多妖怪知道就越好,然后用极其高的价格卖出去。能卖多高,就卖多高,不要担心,这种蛊的价值随便哪个有点脑子的妖怪都会知道,绝对能卖得掉。
  
  “然后么,神州就会出现一阵短暂的恐慌,每个妖怪都会担心自己的典藏录中蛊。再然后么……你把克制这种蛊的方法告诉我们,等到神州所有的山头洞府,都不敢把自己的典藏录用上瞬书阵法的时候,我们青云山就会用同样的高价推出这种制约的方法。当然,我想,以祖先生之能,这段时间里,已经研制出新的、不怕原来那种制约方法的蛊了吧?
  
  “这件事必须由两个不同的山头做才行,不然人家一眼就看穿了,而且你们也不能正式出面卖这个蛊,不然以妖管委之能很快就会找上你的,当然我想凭祖先生的本事肯定能处理好的。而我呢,在适当的时机,自会和李太黑常委说这个事,我们两家都作为妖管委的合作企业,我们两家的收益肯定是要有一部分给妖管委的,而你估计也要把最新最强的蛊和制约办法给他们,但是好处就是不会有什么干扰了。这样子几个周期下来,你还想对付周边几个镇的山头吗?用晶石砸就行了。”
  
  祖广论呆呆地看着我,憋了半天,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由衷地赞叹道:“思考型妖怪,实在是太阴险了,太卑鄙了。我跟诸葛大妖学的这点还很不够啊。”
  
  我撇了撇嘴道:“承让承让,你们青云山不是照样毒药解药一起卖?我们有什么区别嘛。”
  
  不过祖广论不多时又皱起眉头道:“这个计划大胆周密,也完全可以做到,但是……苏大人,说句不中听的,你有没有想过妖管委掌握了这种蛊之后,神州妖怪的生活岂不是都在监视之下了?”
  
  咦,看不出来,这个老妖怪居然还能有这个心思?不过我哈哈笑道:“祖先生,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妖管委了。这个时候就是你的蛊在神州掀起大波澜,我们青云山出马初步遏制的时候。在这个大环境下,所有妖怪都知道有了这种可以刺探人家机密的蛊术,妖管委肯定绝对十成十,会出来表态说决不会以此来刺探神州妖怪的隐私——当然,这也是说说的啦,但他们也必定不会做得太过火,或者那么明目张胆,毕竟仙佛两界老是说我们妖怪界不讲妖权,这个把柄是随便怎么也不能留下的。而且,只要我们自己有防止的办法,也就好了嘛。”
  
  祖广论皱着眉沉吟了一阵,终于两眼里金光闪过,一握拳道:“好,就干他这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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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二、三个男妖两只鸟
  
  “风雷鹫怕火!”祖昌明高声叫道。
  
  风雷鹫这种生活在苗疆的异鸟,估计对于大多数的毒已经早就免疫了,也不看看它们的食物是什么,整天吃那些浑身绿油油、蓝汪汪、甚至是色彩斑斓的动植物,还能长那么大个子,可见一般毒素对它们都等于补品了。所以祖昌明去对付风雷鹫就会吃力很多。
  
  而风雷鹫天生会使用风雷法术,倒是让我吃不准它们是哪一系五行的异兽。风类法术属于金系,善于控制气流风力,我自己就是金系的妖怪,所以很是熟悉。不过雷法就不一定了,照理说自然雷在八卦上属震卦,乃是东方木系,但法术中的雷法就五系都有,每一系的法力都可以发出相应的雷法。不过雷法这种东西仙人用的比较多,妖怪倒是不怎么喜欢的。
  
  现在祖昌明叫破风雷鹫的弱点,怕火,那说明跟我是一样的,都是金系的,因为五行火克金。其实说起来,如果我修为达到内丹中期顶级阶段的话,就能以金化金,纯粹凭借法力强度高来以大欺小,可以直接无视它们那种天生而没经过修炼的法力。不过可惜,谁让咱这会儿还在内丹初期晃悠呢?没奈何,只好用最快速度把陈元给踹了出去:“小元子,它们怕火,直接烤了丫的!”
  
  陈元正是火系的妖猿,如今已经到了内丹中期,初级快升中级了,在法力相克的情况下,再加上妖器法宝,以及我和祖昌明的配合作战,倒也有一拼的希望。
  
  陈元嗷嗷叫道:“苏哥,不要啊!一只还好办,两只就麻烦!再说人家个子比我大好多啊!”
  
  不过叫归叫,陈元还是一个跟头翻上了树顶,同时把它的那根“烈昀棍”晃了出来,在踏上树顶的一霎那,浑身已经腾起了翻滚的火红妖气。
  
  祖昌明也不含糊,紧急关头谁都要有力出力,有宝散宝,反手间便握住了一对古铜色的双刀,身上碧绿的妖气蒸腾,立时让周围三尺方圆的花草枯萎了下去。我不由得暗中赞叹一声:你好毒啊,你好毒。
  
  不过这时候我就比较尴尬了,同为金系的,就我这点水平跑上去,等于给两只风雷鹫送菜去的,基本上打上去都不痛不痒的。当然,我也不好意思不出力,于是在树下一边催起了大衍令把自己给保护好,一边大声加油打气:“小元子,明哥,不要怕,嬴政大妖说过,一切异兽仙佛都是纸老虎!我们搭配得当,连毒带烧,不怕它们不玩完!我们要打出士气,打出威风,为这次中原边疆的联手合作贡献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一踏上树顶,陈元的烈昀棍就化出数百道火红的棍影扑向风雷鹫,而风雷鹫目标实在太大,就算它在空中再怎么灵活,还是受了至少一半攻击。陈元的打法倒是有几分石猴天妖孙悟空的风范,那就是一个疯狂,一旦决定要打了,就出尽全力,完全是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不过人家千年风雷鹫也不白给,而且还是含恨而来,虽然对上陈元,法力被克制,可异兽的野性还在,天生的本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只大鸟还真是彪悍,一瞬间受了上百道火系攻击,虽然身上青烟狂冒,却依然奋起突进,张嘴就是一颗雷球,同时两翅振动,一道一丈直径的旋风包裹着雷球,向陈元激射而来。
  
  陈元和风雷鹫距离本就不远,更不曾想这死鸟受了一击不退反进,于是被旋风雷球给砸了个结实。好在陈元也不是只有一根烈昀棍,护身的法宝也是有的,早已放出来作好了准备。眼见躲不掉了,便一声长嚎,身上的妖气如浇了二锅头的煤炉火一般,猛然升起四五丈来,脚下的枝叶顿时化为飞灰。
  
  轰然巨响中,硬接一击的陈元从树顶被轰到了地面,愣是砸出一个两尺深的坑来。不过看上去除了衣服惨了点,其他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一个照面就让人家给拍下来了,面子上不大好看。
  
  陈元一撑烈昀棍,跳了起来,两眼冒火地又翻身上了树顶,不过却对我大叫道:“苏哥你个王八蛋就别喊口号了,直接上来干丫的!多一个妖怪多分力气,蚊子腿也是肉啊!”
  
  我嚷嚷道:“这就来了,我不是在做准备嘛,顺带鼓舞一下你们这些猛妖。”其实我刚才正在整理我的符箓。毕竟要真不出力是不可能的,虽然同系的妖力未必能对高我几个档次的风雷鹫造成什么伤害,但符咒还是不受限制的。不过刚才逃命的时候撒出去不少,当时也没顾得上仔细查看,现在决定正式对敌了,就趁陈元和祖昌明去阻挡一下的功夫,迅速整理出几百张能用得上的出来。
  
  我攥着一把妖符,也腾身上了树顶,和陈元并排而立。陈元一边挥棍力拼大鸟一边道:“这就对了嘛,总顾问身先士卒那才是最好的鼓舞嘛。”
  
  我先看了一眼祖昌明那里,还真别说,副镇长到底有两把刷子,不过七八百年的修为,倒是独力和一只千年风雷鹫斗得旗鼓相当,翠绿的妖气和墨绿的毒云翻翻滚滚的,把那只风雷鹫裹了起来,丝毫不落下风。而且祖昌明已经修炼到可以凌空而立,靠自己的妖力飞上一段时间了,所以比我和陈元更加灵活了很多。
  
  一看那边暂时没有问题,那就要联合陈元尽快解决掉一只风雷鹫,然后用优势力量搞定另外一只。毕竟陈元火系妖力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祖昌明不过是拖住那一只,要胜的话连他自己都说,估计还很难。
  
  我一把散出去百十来张妖符,同时久经混沌琚磨练考验的神念力全力发出,八十一张妖符同时爆开,无尽的白气瞬间凝结成一只二十来丈高的巨大暴猿,揉身反扑到了风雷鹫的背上,两腿缠住鹫颈,如手掌一般的两脚死死捏住了鹫嘴,让它放不出雷球,而两条长长的前臂迅速从下穿过双翅绕上来,在鹫尾处扣在了一起。
  
 而同时,另外几十张妖符则化作了一尊尊一尺上下的三面四臂小妖像,正是我当年对付尼古拉斯的那种。在我神念力的微操之下,这些小妖像分成两拨,趁着风雷鹫被白气巨猿锁住的那一刻,精准而连续不断地轰击在风雷鹫的双眼之上。
  
  陈元看得呆了一下,道:“苏哥,你真的还是内丹初期啊?”
  
  我头上冒汗,毕竟这么巨大的白猿要控制它的精微动作,还要指挥两批妖像轰击在那里不断挣扎的风雷鹫的眼睛,以我现在强出同辈妖怪两个等级的神念力也受不了,为的只是给陈元制造出决定性一击的机会。我咬牙蹦出一句话:“废你大爷的猴毛话!赶紧来个最强的!”
  
  “这就来。”陈元自然知道该干什么,毕竟我神念再怎么强,实力也是在那里摆着的,绝对灭不了风雷鹫,就是困也困不住多少时候。所以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开始酝酿大招了。
  
  不过这厮临了还要贫嘴一句:“还别说,苏哥你搞的这个大猿倒是挺威猛的,像我。”说着,烈昀棍高举过头,然后一声暴喝,身形竟然生生大了一倍,身上衣物碎裂,呈现出一个极为健硕的半人半猿的形象。
  
  猿猴类妖怪可以只显出半个原形,身体比例还是人类的样子,但是外貌上去却是毛发俱全,完全的猿猴样子。这种“半原形”可以让猿猴类妖怪的战斗力瞬间提升一倍,但是极为消耗妖力,无法维持很长的时间。据说古往今来,只有孙悟空,以无上修为把自己的状态稳定在了这种半猴半人的状态中,才保持了强大的战斗力。
  
  其实据妖怪界古籍记载,应该是所有的妖怪都可以使用这种半原形的方法来暂时提升实力,但到如今只有猿猴类妖怪可以这么干了,其他种类的妖怪要做到这样是基本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我估计,大概是猿猴类本身跟人类的形态差别不大,所以比较容易搞。如果是别的种类的妖怪,比如我,要是来个半原形,那我的膝盖是像人类一样向前突呢,还是像狼一样向后突?这倒是个问题了……
  
  不过就我估算,陈元这般拼尽全力,能把这只风雷鹫给打晕打伤就差不多了,干掉这只鸟估计还是不大可能。可这么一来的话,陈元一击之后还有能力去对付祖昌明那只风雷鹫么?
  
  没办法了,到这个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我们三个继续逃命去,躲一只风雷鹫总比躲两只容易,而且没准人家夫妻情深,伤了一只,另外的也不走了呢?
  
  陈元浑身妖气凛冽,周围五丈之内的空气都彷佛变红了一般,手上的烈昀棍就好像缠上了火龙,一时间看看气势还是很足的。
  
  就在陈元准备妥当,双手一紧烈昀棍,浑身的肌肉一绷,身体一矮,两眼一瞪的时候,忽然间,从我们后上方传来一股滔天热浪,我背后顿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而且同时背后的强光也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我!靠!”我和陈元都叫骂了一句。我们这里还准备烤人家风雷鹫呢,就来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要把我们都给一起烤了。现在是管不了那只大鸟了,我瞬间收回神念力,脚下用力,直直往林间落去。陈元也顾不上发他的大招了,现成有更大的招了嘛,于是也紧跟着我落了下去。落地再一看,祖昌明早已在下面了,这老哥作为蜈蚣之身,对于温度的敏感要比我和陈元强很多,而且高温也正是他的死对头。
  
  来不及说话,就看见头顶上飞过一颗火球,居然带着恐怖的白色火焰,呼啸着直奔那两只风雷鹫而去。那极强的光和热,让我们连惊带烤地出了一身的汗——额的天哪,这可是在山林地区,这位哥们这么玩,不是摆明了要放火烧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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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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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三、他乡遇故妖
  
  “跑啊!”我大喊一声,撒腿就往远处跑去。陈元和祖昌明二话不说,跟着我就是一路猛窜。那是,不知道哪位牛逼的主,从上往下扔了一个白色火焰的火球,看着声势和火球的大小,呆在那两只风雷鹫下面就是一个字:找死。还好看上去这个白火球速度不快,所以我们倒还可以趁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后面热浪滚滚,这时候我们三个都玩命了。我本身就是速度见长,如今修为也快到内丹中期了,自然是一狼当先,在林子里划出一道青影,足不沾地地“飞闪”。正得意呢,就看见一团火影噌的就窜到我前面去了,丫的陈元,刚才变出半原形,结果大招没发,提升的妖力全用来逃命了。不过我回头好像没看见祖昌明,蜈蚣可不是速度见长的东西,别看脚多,跑起来可不快。正有点担心着呢,却发现这老妖身体凌空两尺,窜得比陈元还要前面。合着我反倒是最后一个了。
  
  “喂!你们俩没义气的,等等我!”我狂喊,本来还想让两个修为高的妖怪殿后的,却不料自己变成殿后的了。我可是金系妖怪,对火系的法术最没有抵抗力了,怎么能让我殿后呢?
  
  正玩命地跑着呢,后面突然传来一片强光。虽然背对着那个火球,我也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脚下更加紧了几步,却听到一声沉闷的轰鸣,夹带着无尽的热浪席卷而来。
  
  再跑已经没用了,我奋力猛催大衍令,更把逐浪环给放出来——柳目说过,逐浪环里有水系妖阵,可做防御用,这会儿正好对付这火系法术。这种紧要关头,混沌功法自然也是全力运转,自己更把身体蜷缩起来,以期缩小受热范围。
  
  透过大衍令的青光看出去,周围的那些高大的古树,被这阵恐怖的白色火焰给摧枯拉朽般地化作了飞灰,根本连着火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分崩离析了。再看前面,陈元暴吼一声,祭起一块玉简似的东西,烈昀棍环绕身周,倒也没事。这只是那个白色火球爆发后的余波罢了,没有什么控制,单纯就是温度高,所以对于火系的陈元来说,还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只是祖昌明不见了,当然,一片白光之下我也看不多远,只能但愿这老哥能安然无事就好。不过祖昌明的修为是我们三个中最高的,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趁手的防御性法宝,但想来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后面的热浪还真是热“浪”,一波接一波的涌过来,总共十三道白焰袭过,才算慢慢平息了下来。看看我自己,除了头发有一点发卷,其他倒是一点事都没有。想想当年在朱圆璋的手下,连衣服都没能保全,头发也都没有了,和现在比比可真不能同日而语。修为增长还真是有好处啊。
  
  ——等等,想到这个,我忽然觉得刚才的白色火球和那种热浪,以及这种不管不顾的强大攻击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正琢磨着呢,就看见天上慢慢落下一道火红的窈窕身影,一头艳红的长卷发在空中微微浮动。老远就向我挥手叫道:“哎哎,你,就是那个什么专员大人,是我呀,朱圆璋!”
  
  还真的是朱圆璋。当日听朱耳说,她跑出去体验什么自然去了,没想到体验到苗疆来了。
  
  朱圆璋连蹦带跳地跑到我面前,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衬托得她更是艳丽无双,动人心魄。朱圆璋笑道:“那个什么专员,上次在矿洞里分开后,就没再见到你了,怎么样,最近还成吧?怎么又到苗疆来啦?对了,看你们刚才在对付那两只大鸟,就帮了一把,不错吧,我最近妖力又有提升了哦……”
  
  这火系的美女还是这么爽朗,连珠炮似的话滚滚而出,让我回答的机会的没有。好不容易等她停了下来,我这才微笑道:“好了,我还不错啦,刚才谢谢你帮忙了……”我看了一眼远处那两大只烤鸡一样的风雷鹫,心里不禁想,这小妞到底是什么修为啊?当年在矿洞里就靠蛮干把她老爹布置的阵法给破了,现在又一击把两只千年风雷鹫给烤了——这两只风雷鹫我可是实打实地较量过,知道绝对不是软脚虾,我和陈元、祖昌明三个拼尽全力都没能收拾下来,结果就这么让朱圆璋一招给灭了。
  
  不过现在也不便多问,因为朱圆璋这个不计后果的小妞一招之下,把周围十里方圆内的树林全给点着了,当务之急是要救火,别酿成重大森林火灾才是。而且也要先去看看陈元和祖昌明怎么样了。我和朱圆璋一边说话,一边向陈元那里走去。我道:“对了,你也就别再叫我‘那个什么专员’了,我叫苏南坡,你可以叫我苏哥、南哥、坡哥,什么都行。”
  
  朱圆璋把丰满的嘴唇一嘟,道:“干嘛要让我叫你哥啊?你多大了,说来听听?”
  
  “嘿,你还别不乐意,我五百多了哦。”
  
  “那又怎么样,我也五百多了呢。你五百多少?”
  
  “五百十二。”
  
  “咦,不会吧,我也是五百十二诶……那你是几月几号?”朱圆璋还真是有点较劲。
  
  我心里也有点惴惴,万一真比她小一两个月的,估计这丫头非逼着我叫她姐姐不可。结果还好,我是六月初四生日,她是九月二十一,小了我三个多月,让我松了一口气。为此我们还各自拿出了妖安局发的身份玉符,核对了一下。朱圆璋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我的“哥哥”地位,不过不承认称谓,直接连名带姓就叫我“苏南坡”。
  
  当然,我也不在乎这个,况且我觉得,让人家一个修为高出我那么多的丫头叫我哥,总好像觉得是在扇我耳光一样——而且,人家真的比我小啊,正所谓“妖比妖,气死妖”啊……
  
  走到陈元跟前,这小子刚刚睁开两眼。陈元倒是没有受伤,虽然他没有强力的防御法宝,但因为也是火系妖怪,居然利用手里的那枚赤红玉简和烈昀棍的帮助,因势利导地泄去了绝大部分火力,剩下的居然可以借助妖器给吸收了一部分,反倒对修为大有好处。这会儿刚刚消化完那些火力,将妖气归拢,一睁眼就看见了我和朱圆璋。
  
陈元的眼神瞬间就直了。当然,目标不可能是我。朱圆璋见陈元瞬间失神,微微一笑,还故意挺了挺饱满的胸口,下巴微微一扬,不过两只大眼睛却快速地掠过了陈元的全身,脸上笑意更浓了。
  
  原来陈元当时玩半原形变身,身躯暴长一倍,妖力又是化作熊熊火气,身上的衣服那是一根毛都没留下来,彻底消失。如今收摄完了妖气,身体也恢复到人形,就整个是一个白花花的剥光煮鸡蛋。嗯,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挺白的……
  
  陈元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呢,我不得不重重地咳嗽一声来提醒他。然后就听陈元一声惊慌失措的嚎叫,瞬间想翻身上树,可惜附近一里地内的所有树木都早就被焚化了,根本没地方躲。万不得已之下,只能把我拉在前面作屏风状。
  
  朱圆璋再也忍不住,一阵爽朗清脆的笑声撒出,拍着我的肩膀笑道:“苏南坡,你的朋友还真有意思啊,哈哈哈。”
  
  陈元虽然不敢在我身后有一点动作,不过嘴是不闲着,以他的脾气,给一个美女妖怪这么笑,怎么也要出来贫几句的:“嘿,哥们的大好肉身可不是随便看的,怎么说你也要给点参观费吧?我可还是冰清玉洁的那。”
  
  朱圆璋又把圆润的下巴扬了扬,道:“好呀,我这里有一块中品火炎晶,当参观费了。另外还有一块,你从人家苏南坡身后出来,本小姐再参观一次。”
  
  陈元顿时哑了,憋了半天都没敢再说话,惹得我和朱圆璋哈哈大笑。我见识过朱圆璋库存丰富到不像话的百宝囊,便问她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男妖的衣服?”
  
  朱圆璋想了想道:“哈,对了,正好还有几套,是我出来以后在各地买的,准备给我爹的。我也不能白看呀,喏,给他了。”说着便从百宝囊里拿出一套绛红色衣衫,连束发巾和鞋子都是齐全的。朱圆璋这种富家千金买的衣服能差吗?这套衣裤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大牌的。转手把东西给了身后的陈元,我都想问朱圆璋拿一套名牌的衣服了。
  
  陈元在我身后一番穿戴,我则和朱圆璋胡吹瞎侃起来。朱圆璋也是一个绝不会冷场的主,虽然不是思考型妖怪,但毕竟是朱耳的女儿,反应和口才都不错,要不也不会一句话就憋死陈元了——虽然我觉得,当时她真的是想这么干来着……
  
  正在这时,祖昌明带着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从天上降了下来,看见我们没事,还多了一个美貌的女妖,显得松了口气,道:“哎呀,大家都没事就好塞。那火可真够厉害的塞,方圆十里都给点着了,灭火费了我好大劲塞。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一时兴起扔那么大个火球塞。”
  
  我不由得一阵惭愧,刚才还想着要去灭火的,结果一转头就给忘了,还多亏了祖昌明顾念着自己的家乡,先去把山火给灭了。不过当祖昌明得知眼前美丽火辣的女妖就是这场纵火事件的元凶时,顿时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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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五、他乡遇故宠
  
  两百五十年前,当时刚过内丹初期中级阶段的我,兴致勃勃地炼制了平生第一件妖器,一枚青铜小方鼎。这枚小鼎可以自己吸收一丝微弱的天地灵气,然后散发出去,可以吸引那些刚刚有点朦胧意识的特异动植物。不过在饱口福之余,由于吸引了过多的各种爬虫,让我老妹深恶痛绝之,趁某日我不在,把这方鼎给偷偷拿到不知哪里给埋了。
  
  而后,在晋阳的古董店里,我和尼古拉斯刚刚认识,又再次发现了这枚被人类又挖出来的青铜小鼎。不过后来就被白楚月的师兄吕洞宾给拿了过去。但我根本没吃亏,用这个鼎换来了让柳目等万年老妖都震动的混沌琚。
  
  当初这个小方鼎曾经吸引来一只身长七尺的赤红蛤蟆,我想想觉得这么大一只蛤蟆吃起来估计比较费劲,而且我们狼族吃肉没讲究,吃蛤蟆就好像有点没胃口了,所以就留下当了我的坐骑。
  
  还别说,这大蛤蟆跟我关系还不错,往它背上一站,缰绳一挥,蹦得飞快。当然,我也没亏待它,被小鼎吸引来的很多大虫子,比如什么两尺大的蚊子、八只翅膀的苍蝇,全喂了它了。当年青云山顾问——那时候还没升职到总顾问呢——整天骑着一只硕大的赤红蛤蟆上班,在千奇百怪事情不断的妖怪界,也算是很特立独行的了。
  
  只不过这只被我随口命名为“赤豆”的蛤蟆,跑起来快倒是快了,但是实在颠得受不了。有一次去白羽崖,等蹦到那里的时候,我不得不滚下蛤蟆背,大吐了一场先,再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才恢复过来。而且这事儿还没别的办法,青云山有出产晕车药、晕船药、晕飞剑药、晕各种法宝的药,就是没有晕蛤蟆药。
  
  再加上老妹对这大蛤蟆也不怎么喜欢,女妖嘛,要是一漂亮点的青蛙也就忍了,但来一只浑身大小疙瘩密布,面目可憎的蛤蟆,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而且老妹把小鼎埋了之后,连蛤蟆粮都断了。于是最后我还是把这大蛤蟆放生了。
  
  记得当日我拍着蛤蟆背上的疙瘩——其实习惯以后手感也不差,躺在上面甚至有种按摩的感觉,关键它身上也干燥,不像普通蛤蟆那么粘乎乎的——对它道:“赤豆啊,哥哥我也养不起你了,肉你也不吃,我上哪里给你找那么多大虫子去哦?算了,你还是自己去吧。有缘的话,我们还能见面,希望你到时候已经能修炼有成,变成妖怪了……嗯,至少要成精,能化成人形,知道了吗?不能老想着吃,要多修炼……”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赤豆低下头轻轻地蹭了我几下,一双碗口大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清液。我心里一紧,强笑道:“你这是干什么?蛤蟆泪我可不需要,要不你留点蟾酥再走?”
  
 赤豆终于一蹦一回头地跑了。此后两百五十年里,我渐渐地就把这只大蛤蟆给忘记了。只是当年在晋阳看见那只小方鼎的时候,心里不禁想,不知道赤豆现在有没有成妖呢?不过我知道,成妖其实很不容易,一定需要有机缘、有恒心才行。尤其是这种鱼虫花草,就更是要花费无数的时间,像白楚月的机缘算是不错的了,都历经六百年才化成人形,李太黑更是要在雪山顶上吸收日月精华过千年才打下坚实的基础,有了今天的成就。赤豆就算先天条件要比白楚月好一点,但估计两百五十年的时间还是很不够的。
  
  然而现在在我面前的这只两丈多长的漂亮的红蛙,居然就是当年的赤豆?而且还到了能口吐人言的地步了?我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这种突然的转变,张大嘴走上两步,茫然地道:“赤豆?不会吧?你居然是那个赤豆?”
  
  赤豆见我还记得它,浑身一阵颤抖,道:“是我,是我啊……主,主人!”说着,身上腾起一阵艳红光芒,仰天“昂”地大吼一声,一圈气浪散开,激得地上的浮土都向外飘开来。朱圆璋和祖昌明都戒备地往前两步,只有陈元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问道:“苏哥,不会是当年你骑着上班的那红蛤蟆吧?”
  
  这个时候我还是有点恍惚,毕竟眼前光洁漂亮的红蛙,和当年浑身疙瘩的赤红蛤蟆完全是两个档次上的异兽了,所以也只能含糊道:“好像大概理论上是的吧……”
  
  正在这时,赤豆身形开始缩小,身体周围的红光转化为了一股淡淡的妖气,围绕这它。我心头一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妖气,虽然很淡,但足以说明眼前的红蛙已经是妖精一类,脱离了异兽的范畴了。那倒是很值得高兴的,毕竟成为妖怪就有了修炼和参悟天道、超脱生死的可能,而一只异兽,不论怎么强大,就算是龙族凤种,到最后也是脱不出天地的规则,难免一死。
  
  赤豆的身体没有缩小多少,大概现在是一丈八尺左右,不过显然力量上比之刚才又有了不少提高,毕竟妖气一出,等级就不一样了。“主人,当年你说过,我们有缘会再见,今天终于等到了……”赤豆说话多了,就开始习惯起来了,说得颇为顺畅了,“可惜,赤豆还不能化成人形,不过应该也快了,要不多久我就能成为像小美小姐那样的美女了……”
  
  我和另外三个妖怪下巴掉了一地——合着赤豆是只母蛤蟆?陈元看看我,轻声道:“苏哥,你可以的,两百五十年前就养女奴啊……”
  
  我一脚飞去:“丫的,我当年怎么知道?你倒是告诉我蛤蟆从外观上来看的话,怎么分公母?”不过陈元灵巧地躲过了我的一脚,唉,要说踹,那还是尼古拉斯踹起来最舒服,最起码我修为比这厮高,他没法躲呀。
  
  不过听着赤豆粗壮的嗓门,看着那砂锅般的球形眼睛、把我塞进去都绰绰有余的大嘴、硕大的身躯,尤其那一鼓一伏的庞大肚子,虽然比蛤蟆的形态要漂亮多了,但还是怎么也无法联想成一个美女妖怪……
  
  不过赤豆说出了我当年对它说的话,倒是可以肯定这就是那只浑身疙瘩的赤红蛤蟆了。我们四个妖怪放下戒备走上去,围着赤豆问这问那。
  
原来当年赤豆离开我以后,也没混在青云山,在神州南部流窜。以她当时还很模糊的智慧,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知道神州南部的苗疆会对她很有好处,于是一路往南。也不得不感叹她运气真的很好,这么大一只赤红蛤蟆,从青云山到苗疆四千多里地,居然无惊无险地就走过去了。
  
  到了苗疆之后,赤豆智慧逐步提高,才明白原来自己本就是苗疆的物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父母把自己生在了中原了。而且在这里她也有几番奇遇,最终心智完全开启,更在一位妖力高强的老妖帮助下,脱去了一身丑陋的外皮,进化成了如今漂亮的“翠痕朱蛙”,还在五十年前凝结出了内丹,现在就差最后一步,等化成人形后就算正式进入妖怪行列了。
  
  祖昌明听得啧啧称奇,原来翠痕朱蛙在苗疆也是极少的特异物种,平时根本就见不到,所以祖昌明刚才也没看出赤豆的来历。据说当年最有名的翠痕朱蛙也是一位妖力高强的妖怪,还是苗疆所有毒物的老祖宗金蚕老祖麾下的得力干将。
  
  赤豆说她因为感激那位帮助她进化修炼的妖怪前辈,就留在了他身边。而那位老妖的巢穴离开这里大约一百里不到,刚才我们恶斗风雷鹫,朱圆璋又用了九狮狂阳晷搞出十里山火,早就惊动了这个老妖,于是让赤豆出来查看一下。别看赤豆现在还没有成为正式妖怪,但天生异种,如今的力量和速度已经非常可观了,而且还能使用几个简单的妖法,所以仅仅出来查探也是足够应付了。
  
  ——我就知道附近可能有妖怪布下的妖阵,不然指南偶也不会失灵了。不过我们在人家地头上大肆搞破坏,不去见个礼、道个歉,于情于理都不合,况且人家还帮了赤豆这么大的忙,作为前主人也是该去道谢一声。和那三位一商量,都同意过去拜访一下。
  
  赤豆还想像以前一样背我过去,但看看现在她背上光滑得都能照出我的影子来,根本就没地方下脚,而且她蹦起来也比以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我能不怕颠,也不敢保证在这种镜面上会不会给滑下去,所以还是坚决婉拒了。
  
  于是赤豆在地上蹦着带路,我们四个妖怪各驾妖器在天上跟随。不出百里,就看见赤豆忽然停了下来。我看四面也没有什么山头洞府的,便问祖昌明道:“明哥,这里附近有什么大妖怪么?”
  
  祖昌明脸上有点疑惑地道:“好像没有塞。琢里离开青云……啊,不,刹蓝山,已经不算太远了塞,琢里的地头上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妖怪塞。”
  
  朱圆璋道:“这有什么呀,人家没准刚迁徙过来呢?我爹有几个老朋友,就没什么洞府的,整天在神州各地乱晃悠,逍遥着呢。”我们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山头大了,什么样的妖怪都有,这种四处云游的老妖怪在神州也不算少数。陈元还很狗腿地拍了拍朱圆璋的马屁,让这个丫头更是昂首挺胸了起来。
  
  我们收了妖器,从空中落下,站到了赤豆身边。这时赤豆已经浑身涌出淡淡的红色妖气,往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慢慢探了过去。大树吸取了赤豆的妖气,浑身一阵轻颤,居然向后移开了五丈。而同时,旁边的几棵树木也都平移了开来,瞬间就露出了一块十丈方圆的空地来。然后在空地上闪过一道金色的光圈,接着脚下一震,隆隆声传来,光圈内的地面开始上升,转瞬间,一块直径十丈,厚也超过十丈的巨石连同地面的土壤花草都飘到了空中,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空洞。
  
  赤豆回头招呼了我们一声,便率先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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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五、他乡遇故宠
  
  两百五十年前,当时刚过内丹初期中级阶段的我,兴致勃勃地炼制了平生第一件妖器,一枚青铜小方鼎。这枚小鼎可以自己吸收一丝微弱的天地灵气,然后散发出去,可以吸引那些刚刚有点朦胧意识的特异动植物。不过在饱口福之余,由于吸引了过多的各种爬虫,让我老妹深恶痛绝之,趁某日我不在,把这方鼎给偷偷拿到不知哪里给埋了。
  
  而后,在晋阳的古董店里,我和尼古拉斯刚刚认识,又再次发现了这枚被人类又挖出来的青铜小鼎。不过后来就被白楚月的师兄吕洞宾给拿了过去。但我根本没吃亏,用这个鼎换来了让柳目等万年老妖都震动的混沌琚。
  
  当初这个小方鼎曾经吸引来一只身长七尺的赤红蛤蟆,我想想觉得这么大一只蛤蟆吃起来估计比较费劲,而且我们狼族吃肉没讲究,吃蛤蟆就好像有点没胃口了,所以就留下当了我的坐骑。
  
  还别说,这大蛤蟆跟我关系还不错,往它背上一站,缰绳一挥,蹦得飞快。当然,我也没亏待它,被小鼎吸引来的很多大虫子,比如什么两尺大的蚊子、八只翅膀的苍蝇,全喂了它了。当年青云山顾问——那时候还没升职到总顾问呢——整天骑着一只硕大的赤红蛤蟆上班,在千奇百怪事情不断的妖怪界,也算是很特立独行的了。
  
  只不过这只被我随口命名为“赤豆”的蛤蟆,跑起来快倒是快了,但是实在颠得受不了。有一次去白羽崖,等蹦到那里的时候,我不得不滚下蛤蟆背,大吐了一场先,再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才恢复过来。而且这事儿还没别的办法,青云山有出产晕车药、晕船药、晕飞剑药、晕各种法宝的药,就是没有晕蛤蟆药。
  
  再加上老妹对这大蛤蟆也不怎么喜欢,女妖嘛,要是一漂亮点的青蛙也就忍了,但来一只浑身大小疙瘩密布,面目可憎的蛤蟆,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而且老妹把小鼎埋了之后,连蛤蟆粮都断了。于是最后我还是把这大蛤蟆放生了。
  
  记得当日我拍着蛤蟆背上的疙瘩——其实习惯以后手感也不差,躺在上面甚至有种按摩的感觉,关键它身上也干燥,不像普通蛤蟆那么粘乎乎的——对它道:“赤豆啊,哥哥我也养不起你了,肉你也不吃,我上哪里给你找那么多大虫子去哦?算了,你还是自己去吧。有缘的话,我们还能见面,希望你到时候已经能修炼有成,变成妖怪了……嗯,至少要成精,能化成人形,知道了吗?不能老想着吃,要多修炼……”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赤豆低下头轻轻地蹭了我几下,一双碗口大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清液。我心里一紧,强笑道:“你这是干什么?蛤蟆泪我可不需要,要不你留点蟾酥再走?”
  
 赤豆终于一蹦一回头地跑了。此后两百五十年里,我渐渐地就把这只大蛤蟆给忘记了。只是当年在晋阳看见那只小方鼎的时候,心里不禁想,不知道赤豆现在有没有成妖呢?不过我知道,成妖其实很不容易,一定需要有机缘、有恒心才行。尤其是这种鱼虫花草,就更是要花费无数的时间,像白楚月的机缘算是不错的了,都历经六百年才化成人形,李太黑更是要在雪山顶上吸收日月精华过千年才打下坚实的基础,有了今天的成就。赤豆就算先天条件要比白楚月好一点,但估计两百五十年的时间还是很不够的。
  
  然而现在在我面前的这只两丈多长的漂亮的红蛙,居然就是当年的赤豆?而且还到了能口吐人言的地步了?我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这种突然的转变,张大嘴走上两步,茫然地道:“赤豆?不会吧?你居然是那个赤豆?”
  
  赤豆见我还记得它,浑身一阵颤抖,道:“是我,是我啊……主,主人!”说着,身上腾起一阵艳红光芒,仰天“昂”地大吼一声,一圈气浪散开,激得地上的浮土都向外飘开来。朱圆璋和祖昌明都戒备地往前两步,只有陈元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问道:“苏哥,不会是当年你骑着上班的那红蛤蟆吧?”
  
  这个时候我还是有点恍惚,毕竟眼前光洁漂亮的红蛙,和当年浑身疙瘩的赤红蛤蟆完全是两个档次上的异兽了,所以也只能含糊道:“好像大概理论上是的吧……”
  
  正在这时,赤豆身形开始缩小,身体周围的红光转化为了一股淡淡的妖气,围绕这它。我心头一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妖气,虽然很淡,但足以说明眼前的红蛙已经是妖精一类,脱离了异兽的范畴了。那倒是很值得高兴的,毕竟成为妖怪就有了修炼和参悟天道、超脱生死的可能,而一只异兽,不论怎么强大,就算是龙族凤种,到最后也是脱不出天地的规则,难免一死。
  
  赤豆的身体没有缩小多少,大概现在是一丈八尺左右,不过显然力量上比之刚才又有了不少提高,毕竟妖气一出,等级就不一样了。“主人,当年你说过,我们有缘会再见,今天终于等到了……”赤豆说话多了,就开始习惯起来了,说得颇为顺畅了,“可惜,赤豆还不能化成人形,不过应该也快了,要不多久我就能成为像小美小姐那样的美女了……”
  
  我和另外三个妖怪下巴掉了一地——合着赤豆是只母蛤蟆?陈元看看我,轻声道:“苏哥,你可以的,两百五十年前就养女奴啊……”
  
  我一脚飞去:“丫的,我当年怎么知道?你倒是告诉我蛤蟆从外观上来看的话,怎么分公母?”不过陈元灵巧地躲过了我的一脚,唉,要说踹,那还是尼古拉斯踹起来最舒服,最起码我修为比这厮高,他没法躲呀。
  
  不过听着赤豆粗壮的嗓门,看着那砂锅般的球形眼睛、把我塞进去都绰绰有余的大嘴、硕大的身躯,尤其那一鼓一伏的庞大肚子,虽然比蛤蟆的形态要漂亮多了,但还是怎么也无法联想成一个美女妖怪……
  
  不过赤豆说出了我当年对它说的话,倒是可以肯定这就是那只浑身疙瘩的赤红蛤蟆了。我们四个妖怪放下戒备走上去,围着赤豆问这问那。
  
原来当年赤豆离开我以后,也没混在青云山,在神州南部流窜。以她当时还很模糊的智慧,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知道神州南部的苗疆会对她很有好处,于是一路往南。也不得不感叹她运气真的很好,这么大一只赤红蛤蟆,从青云山到苗疆四千多里地,居然无惊无险地就走过去了。
  
  到了苗疆之后,赤豆智慧逐步提高,才明白原来自己本就是苗疆的物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父母把自己生在了中原了。而且在这里她也有几番奇遇,最终心智完全开启,更在一位妖力高强的老妖帮助下,脱去了一身丑陋的外皮,进化成了如今漂亮的“翠痕朱蛙”,还在五十年前凝结出了内丹,现在就差最后一步,等化成人形后就算正式进入妖怪行列了。
  
  祖昌明听得啧啧称奇,原来翠痕朱蛙在苗疆也是极少的特异物种,平时根本就见不到,所以祖昌明刚才也没看出赤豆的来历。据说当年最有名的翠痕朱蛙也是一位妖力高强的妖怪,还是苗疆所有毒物的老祖宗金蚕老祖麾下的得力干将。
  
  赤豆说她因为感激那位帮助她进化修炼的妖怪前辈,就留在了他身边。而那位老妖的巢穴离开这里大约一百里不到,刚才我们恶斗风雷鹫,朱圆璋又用了九狮狂阳晷搞出十里山火,早就惊动了这个老妖,于是让赤豆出来查看一下。别看赤豆现在还没有成为正式妖怪,但天生异种,如今的力量和速度已经非常可观了,而且还能使用几个简单的妖法,所以仅仅出来查探也是足够应付了。
  
  ——我就知道附近可能有妖怪布下的妖阵,不然指南偶也不会失灵了。不过我们在人家地头上大肆搞破坏,不去见个礼、道个歉,于情于理都不合,况且人家还帮了赤豆这么大的忙,作为前主人也是该去道谢一声。和那三位一商量,都同意过去拜访一下。
  
  赤豆还想像以前一样背我过去,但看看现在她背上光滑得都能照出我的影子来,根本就没地方下脚,而且她蹦起来也比以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我能不怕颠,也不敢保证在这种镜面上会不会给滑下去,所以还是坚决婉拒了。
  
  于是赤豆在地上蹦着带路,我们四个妖怪各驾妖器在天上跟随。不出百里,就看见赤豆忽然停了下来。我看四面也没有什么山头洞府的,便问祖昌明道:“明哥,这里附近有什么大妖怪么?”
  
  祖昌明脸上有点疑惑地道:“好像没有塞。琢里离开青云……啊,不,刹蓝山,已经不算太远了塞,琢里的地头上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妖怪塞。”
  
  朱圆璋道:“这有什么呀,人家没准刚迁徙过来呢?我爹有几个老朋友,就没什么洞府的,整天在神州各地乱晃悠,逍遥着呢。”我们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山头大了,什么样的妖怪都有,这种四处云游的老妖怪在神州也不算少数。陈元还很狗腿地拍了拍朱圆璋的马屁,让这个丫头更是昂首挺胸了起来。
  
  我们收了妖器,从空中落下,站到了赤豆身边。这时赤豆已经浑身涌出淡淡的红色妖气,往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慢慢探了过去。大树吸取了赤豆的妖气,浑身一阵轻颤,居然向后移开了五丈。而同时,旁边的几棵树木也都平移了开来,瞬间就露出了一块十丈方圆的空地来。然后在空地上闪过一道金色的光圈,接着脚下一震,隆隆声传来,光圈内的地面开始上升,转瞬间,一块直径十丈,厚也超过十丈的巨石连同地面的土壤花草都飘到了空中,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空洞。
  
  赤豆回头招呼了我们一声,便率先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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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六、造访
  
  又进了这种直上直下还巨深无比的坑洞了。我不禁朝朱圆璋看了一眼,心想难道是这小妞的妖品有问题?怎么跟她一碰上就开始钻地道呢?
  
  不过这回要比当年在朱耳的矿道里的时候好多了,一来这个大坑洞也没有什么吸力,二来现在包括赤豆有五个妖怪在,虽然不能说兵强马壮,但至少比较热闹,也不用我数绵羊来打发时间,最后么,就是现在驾着逐浪环缓缓飘下,比当日直挺挺地往下栽要好得多了。
  
  赤豆还没到能驾驭妖器或者自己腾空的阶段,但是她自有上下的办法。毕竟这个坑洞有十丈直径,赤豆在洞壁上来回弹跳着向下跃去,一时间她那硕大的身躯倒也显得有几分轻盈。
  
  一边跟着赤豆向下去,我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洞壁。只见每隔十几二十丈,就会有一丛发光的莫名植物,好像壁灯一般照亮了这个空间。洞壁还算光滑,上面隐隐有妖光一闪即灭,显然是有妖阵禁制。看得出来,这些禁制比之当年朱耳的矿洞里的禁制,要略差那么一点点,不过朱耳是阵法大家,不如他的作品也是正常,其实这里的妖阵放在外面那也是一流的阵法了。
  
  不过想到这个,我忽然想起刚才赤豆带我们过来,却好像没有经过什么妖阵的禁制,直接就到了地洞口了。能够使得指南偶失灵的妖阵应该规模不会小,而且也有隐藏迷惑的作用,但为什么我们一路过来,连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呢?难道说这个老妖已经高明到可以摆下能选择目标的妖阵?
  
  朱圆璋这时也回忆起了当日跟我两个深入矿洞的事,凑过来问道:“苏南坡,那天我破了我爹的阵之后就被拉下矿洞,当时吓死我了,还好后来李伯伯把我救了,又送我去他家。不过你当时是怎么脱险的?后来找到那个小老鼠精没有?”
  
  我笑道:“我是靠你李伯伯给的大衍令脱险的。后来找到那只老鼠精了,不过没有大小姐你,我可打不过他,只好先骗骗,稳住了以后,你爹和李伯伯都来了,那他还能有什么花样可出?乖乖溜走了呗。”朱圆璋肯定是不知道朱耳的图谋,也不清楚李太黑去的目的,所以我也就顺着胡说了一通。估摸着朱耳和李太黑当时也是这么搪塞她的。
  
  朱圆璋心思单纯,听我这么诚恳地说,自然深信不疑,压根没想过对付一只小鼠妖,是否需要李太黑和朱耳一起出马。我不由得暗叹,非思考型妖怪真好糊弄,尤其是年轻的、没经验的、还养尊处优的非思考型妖怪——不过这种毫无心机的生活,从某种角度讲,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至少朱圆璋现在活得开开心心的。
  
  陈元这时很是适时地向朱圆璋问起当日在矿洞里的情形。朱圆璋估计这五百十二年来也就这么一回可以称得上有点冒险的经历,自然大肆吹嘘起自己是如何巾帼不让须眉,英勇果敢地在自己家的矿洞里搜寻外来搞破坏的间谍。殊不知另一个搞破坏的间谍此刻正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侃侃而谈。
  
  陈元很懂做妖地时不时加上几句惊叹和马屁,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再加上一点自己以前的经历作为对比,把朱圆璋哄得眉飞色舞。我看看这两个火系的妖怪,都是一身的红色衣衫,陈元帅气,朱圆璋美艳,倒是很登对的样子,心理想,加油,你小子要是能泡上未来妖管委常委的女儿,对你和我们青云山都有莫大的好处哦。
  
  想着,我凑过去道:“哦,对了,小朱啊,上次在坑洞底部我还找到了不少云翳草呢,不过现在不在身边,都放在家里了,什么时候我给陈元,让他拿给你吧。”说着对陈元眨了眨眼睛。陈元心领神会,趁着朱圆璋没看见,回头给了我一个“大哥,你就是我亲大哥”的表情。
  
  朱圆璋一听还有云翳草,不禁雀跃起来,也不在乎“小猪”了,叫到:“苏南坡,我就知道你够朋友!本小姐将来绝对不会亏待你的~”然后,还对向下跳着的赤豆喊道:“赤豆妹妹,到时候等你化成人形了,姐姐给你用云翳草面膜哦,那可是美容极品那!”嗯,朱圆璋果然挺讲义气的。

赤豆答应了一声,不过照我看,她应该是根本不知道云翳草面膜是什么东西。
  
  谈谈说说之间,终于到了洞底了。就我大致估算,差不多也有两里深左右,相应来看,这老妖住的地方规模应该不小。
  
  顺着横向的坑道先前走去,赤豆在这里跳不起来了,只能向前爬着,不过速度也不慢。走过大约百丈距离,前面豁然开朗,一个高大的半圆形空间出现,正前方是一道古朴的巨石宫门,门口有两头高大的石雕麒麟,眼窝之中却闪动着青色的火焰。而宫门之上,则也雕刻着一头巨大的肥胖虫子,正是苗疆所有毒物的老祖宗,六翅金蚕。
  
  我心里嘀咕,看这架式,好像不像哪个云游妖怪在这里的临时基地吧?怎么的也要有个几百年的经营才行,但祖昌明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正想着呢,赤豆已经“昂昂”叫了两声,引起一阵回音震荡。不多一会儿,两扇石门向两边隆隆打开,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红玉回来了?还带了几位朋友过来,很好很好。几位,快快请进,本宫身有不便,不能亲自迎接,多多恕罪了。”
  
  四个妖怪里面我也不谦让了,直接挺身做了代表,高声道:“宫主说哪里话来?我们冒昧前来造访,才是惴惴,还望没有搅扰了宫主清修才是。”说着便和其他三个,跟着赤豆往门里走去。这个老妖怪自称“本宫”,倒是没向赤豆打听一下这个妖怪是什么宫的主人,只能先顺着说了,然后两眼赶紧在门外急速扫过,终于发现巨石大门的顶上,看到一块石匾,上面写着“三元宫”。
  
  一边往宫里走去,朱圆璋一边悄悄捅了捅我,低声道:“你看人家给起的名字,红玉,将来化成人形了,一听就是个美女妖怪,你倒好,给起了个‘赤豆’,唉,还思考型妖怪呢……”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当年我要是知道这是只母蛤蟆,我也不至于这么偷懒嘛,怎么也要叫个‘红糖’吧……”朱圆璋恨恨地掐了我一把,低声道:“合着你就思考怎么吃了?”要命了,怎么现在的女妖都喜欢掐呢?千万不能让她和我老妹认识。
  
  三元宫有五十丈长,大约十二丈宽,高也要近十来丈,十二根大石柱分排两边,柱子上雕的不是盘龙,而是“盘蚕”,倒也有苗疆的特色。四周是一圈晶石灯,让这个宫殿里充满了一种柔和的光晕。
  
  三元宫的气势和布置,也就一般,不过却显出一股沧桑和古朴,不知为何让我有种跨越千年的感觉。只不过,这些都不是吸引我们注意的地方,所有妖怪的眼睛都被牢牢地拉在了大殿最深处的三级石台之上,再也移不开了。
  
——那里,正盘踞着一条身躯直径超过两丈的巨大肥虫,浑身彷佛纯金打造,正扬起前面三四丈的身躯,口中巨螯微微开合,低头看着我们。这,竟然,是一条金蚕!
  
  金蚕在苗疆属于顶级毒物,不过也不是根本见不到的那种,连人类如果机缘好的话,都有可能炼成金蚕蛊毒,更不要说妖怪圈子里了。但是,那些金蚕不过是普通金蚕罢了,最强的也不会超过一尺长短,而且无目无翅。
  
  混在万豸山镇的那些天里,祖广论倒是和我说起过金蚕老祖的事迹。金蚕属于天生异种,而且是唯一不修内丹的妖怪,他们的改变在于形态,如果能修炼五百年,便会出现一双眼睛,过了千年的时候会又生一对眼睛,还多出一对翅膀,这时候就可以化作人形,算是成妖了,但此时金蚕的实力已不下于内丹中期的妖怪了;然后过两千年,再长一对眼睛和翅膀,最后再过四千年,才会长出最后的一对眼睛和翅膀,成为八目六翅的金蚕。光这个发育过程就长达七千五百年,后面还有更加漫长的修炼,据说最后可以吐丝结茧,化蝶而出时,金蚕就能达到大圆满境界。
  
  不过据说当年繁衍出苗疆所有毒物的金蚕老祖也不过是八目六翅,当然,他老人家就算成就了最终形态,那也是达成了大圆满境界了,就不是普通妖怪所能见到的了,所以也没得证实到底会是一个什么造型。因此虽然苗疆所有毒物妖怪都相信金蚕老祖已经大圆满了,但在外的形象塑造上还是以八目六翅为准。
  
  不过祖广论最后跟我说,这些个也就是个传说罢了,如今的苗疆,连四目双翅的金蚕都根本找不到,而即便到了四目双翅阶段,金蚕妖怪都没有超过七尺直径的身体。所以说,眼前这条超过两丈直径的金蚕……难道说,是那位老祖宗?
  
  我和陈元、朱圆璋还在仔细端详这条大虫子,我还想要找找他到底有几只眼睛几只翅膀,祖昌明已经浑身颤抖地紧走两步,一下跪倒了下来,大呼道:“金……金蚕老祖!”而后就是一大段根本听不明白的话,听上去连昆川话都不是,好像是某种当地妖怪的上古咒文。
  
  祖昌明对金蚕老祖的崇拜可以理解,所以我们也很尊重他的行为,没有去打扰这种近乎朝拜的见礼。只不过,以我的眼力,虽然这条金蚕够大,而且也把翅膀都收在背后看不出来,但一会儿功夫还是发现他其实只有三对眼睛,在头顶上方,好像六颗硕大的火红宝石一般。
  
  当然,我没有立刻告诉祖昌明这个发现,看他虔诚的样子,如果我现在去说他拜错妖怪了,估计会被这蜈蚣咬一口。而且我想起了老妖刚才说了“身体不便”,没准还真是金蚕老祖,但因为受伤什么的,搞得修为倒退,也是有可能的。
  
  这时,这条金蚕笑了起来:“呵呵呵,这个小朋友有点意思哈,不过呢,我可不是老祖他老人家哦。”虽然这金蚕说穿了身份,但我闻言却忽然把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刚才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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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十七、三位一体
  
  祖昌明再头脑简单,再虔诚无双,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了。就算没听出嗓音的不对,但人家也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自己并不是金蚕老祖。祖昌明愣了愣,倒也不尴尬,只不过迅捷无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膝盖,站到了我身边。祖昌明就是这点好,心理素质绝对过硬,想当初急冲冲地把吴英当作了我,一点尴尬都没有,转头就给我照原样来了一套话。
  
  我拱了拱手道:“阁下是万年不遇的金蚕之躯,我这位朋友也是金蚕老祖的……嗯,那个……后辈,所以也是一时激动,还请阁下见谅。”
  
  金蚕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和老祖还有点关系啦,也是很高兴看到有妖怪如此尊敬老祖呢。”这回我听得分明,这个声音居然有点女音,声音尖细,语气也有点轻佻。
  
  我又道:“如此多谢阁下大量了。不过敢问宫主他在哪里,我们想当面拜谒一下。”
  
  金蚕左右晃动了一下大脑袋,道:“小友说笑了,本宫便是这三元宫之主了。”
  
  这回连陈元、朱圆璋、祖昌明都听出不对了,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这次的嗓音又是最初那个低沉的声音了。这金蚕居然瞬间调换了两种不同的声音和语气,就彷佛在这个躯体里有两个妖怪似的。
  
  然而我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金蚕又开口道:“好了,也别废什么鸟毛话,你们这几个小崽子都给老子报上名字来先。”第三个粗豪的声音出现了。
  
  顿了顿,金蚕用尖细的声音道:“大老粗,你斯文一点好不好?别吓着了我们的小朋友。”接着浑厚的声音说道:“诸位小友勿怪,本宫身体有些特殊,缺失了礼数,真是惭愧之至。”
  
  “额……还……还好啦,不用在意……”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下意识地把那个浑厚文雅的声音当作了正主,而故意忽略了其他两位。
  
  朱圆璋倒是不知道害怕,相反看她表情应该是属于兴味浓厚,这时再也忍不住,一把拉开了我,顺带瞪了我一眼:“酸不拉唧的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呢,我来。”转头上下看了那金蚕一会儿,笑道:“金蚕宫主,你是不是妖格分裂啊?”
  
  哟,看不出来,朱圆璋居然还知道“妖格分裂”这个词。妖怪界有少数妖怪会在自己身体里产生另一个或几个完全独立的意识,这就是所谓的妖格分裂。这其实算是妖怪神念领域的一种疾病,普通药石很难治愈——应该说根本就没有办法治愈。
  
  不少产生妖格分裂的妖怪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年,又因为孤独寂寞之类的原因,导致精神上极度压抑,从而想要逃避或者转移注意力,有意无意之下便会产生妖格分裂。当然,也有比较年轻的妖怪因为各种巨大的外来刺激导致妖格分裂。
  
不过这妖格分裂对于妖怪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有不少分裂了的妖怪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另外的妖格,有的成为了第二、第三元神,有的则赋予它们自己难以驾驭和把握的情感,比如暴虐、杀戮、贪婪,等等,然后再以无上修为把这些意识从自己的躯体里驱逐出去,反而会使自己的心境大大提高。当然,自己的化身丢开了,修为自然会降低,但心境提高了,修为恢复起来会非常的快,甚至有些老妖怪因此而达成了大圆满境界。
  
  因为这个原因,有些老妖怪甚至会主动修炼到分裂出另外的意识来,形成分身。这一点和仙佛两界有些实力高强的家伙做得一样。比如佛界的中央不动尊明王,就是如来的忿念所化——在“分化身”这项上,佛界的人要擅长得多,有不少佛陀菩萨其实都是一个正主,结果分化出了各种化身,还互不干扰,甚至有时候还能一起下个棋、吵个嘴什么的——其实就是说明,佛界的“佛格分裂”比较普遍。
  
  不得不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况且朱圆璋怎么也不能算是愚者。这一问倒是很有水平,立刻点到了点子上。其实照我估计,大致上也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就差金蚕老妖亲口承认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金蚕矢口否认自己妖格分裂。尖细嗓音率先笑道:“咯咯,小丫头,还挺聪明,不过这回你可猜错了哟。”转为粗豪嗓音:“老子才不是那劳什子的妖格分裂呢,切。”最后浑厚嗓音总结:“本宫的情况有点特殊,诸位要是不嫌烦闷的话,本宫倒是可以分说一二。几位,还请坐下说话。”三种嗓音衔接得圆润顺畅,显然配合的时间不短了,只不过嗓音还好接受,但说话的语气态度一句一变,倒是让我们觉得颇为别扭。
  
  我们四个走进石台,在台阶下有几张宽大的石椅,分别坐定,赤豆则站在我们边上。坐下之后,有几只大大的五彩蜘蛛驮着一些瓜果摆放在石几之上,又退了下去。这让我发现好像三元宫里人丁稀少,各种毒物倒是挺多,但都还不如赤豆呢,合着就金蚕老妖一个光杆司令不成?看老妖已经是六目了,那也是修炼了有三千五百年的时间,怎么连个手下都没混到?
  
  朱圆璋坐下后就催促着老妖快说,倒是一点都不生分。金蚕也不以为意,三个嗓音交替着把自己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数万年之前,苗疆毒物始祖,金蚕老祖觉得自己即将临近突破,差一步就要最终吐丝结茧了,不由得开始考虑起苗疆将来的发展。金蚕老祖自己知道,当时苗疆妖怪界统一繁荣的景象不过是有他镇着才形成的,一旦自己达成大圆满,化虹而去,苗疆必然会大不如前。但是,作为一个已经无限接近最终天道的妖怪,金蚕老祖已经看得非常开了,知道自己如果硬性安排的话,便是逆天道规律而行,非但对自己没好处,对苗疆的将来也未必有帮助。只是金蚕老祖毕竟还未完全顿悟,抛不开一些羁绊,比如,自己新繁衍出的三条小金蚕。
  
金蚕老祖自己什么时候成形的,现在天下已经没有什么生物知道了,估计当时金蚕老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创造繁衍出不同的物种出来——所以照我估计,这金蚕老祖估计应该是鸿蒙初开之时就存在的某种物质变化而来的,不然不可能有这样造物的能力。无数漫长的岁月里,金蚕老祖修炼到了世间的极致,进而又繁衍出苗疆无数毒物异兽。而他最后衍生出的,是三条幼小的金蚕。
  
  这三条金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天生残疾——以金蚕老祖这种太初异种的实力,估计单挑佛祖或者三清,也能自保无虞,他所繁衍下来的金蚕,居然会出次品?金蚕老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闭关百年,静思其中的隐意。百年之后,金蚕老祖出关,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原来如此,道化阴阳,怎可无缺?是我偏颇了。”然后,貌似想通了最后一关的金蚕老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结茧去了,结果就再也没出现过。
  
  而这三条残疾金蚕,在苗疆生存了无数岁月之后,居然一点都没长进——怨不得是次品呢?不过不知道天道之下真有定数,又或者其实是金蚕老祖安排好的,万年之后,三条金蚕居的身体居然开始慢慢融合起来。融合成功后,原先的残疾居然在互补之下都不存在了,剩下的是一条健康、甚至可以说是超常的金蚕——超常的是它的体积,还有一个身体里的三个意识。
  
  融合之后,金蚕才逐渐走上了修炼的正轨,如今终于到了六目四翅的阶段,也算是当今苗疆的第一金蚕了。只不过,这条金蚕的进化路程有点长,虽不至于是普通金蚕的三倍,但也长了很多,而且每次都要休眠蜕皮才能进化成功。他两千年前进入第三次休眠,大约三百年前才苏醒,然后才遇到了赤豆。而不知道是不是先天不足的原因,苏醒后的三百年里,金蚕的状态还不稳定,时常会出现不能适应自己能力的状况——毕竟要三个意识都能适应新的身体和能力才是。老妖说他现在应该是最后一次反复了,意识都已经契合身体,现在就等状态渐渐稳定,就可以重新化作人形了。
  
  ——我倒是很想知道,这老妖化作人形后会不会有三张脸?
  
  而朱圆璋所关心的是:“那,金蚕前辈,你……或者你们,到底怎么称呼?”
  
  陈元则提出了一个比较奥妙的问题:“那什么,前辈你要是想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不协调啊?毕竟你身体里有个好像是雌性的意识,那你该是蹲着呢,还是站……”话没说完就被我一苹果砸了过去,你丫不说话没有妖怪当你哑巴。
  
  至于祖昌明则又肃然起敬起来,毕竟这可是金蚕老祖的直系后代啊,要知道如今苗疆妖怪里,由金蚕老祖直接繁衍出来的已经都没有了,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下来,那些天生正常的妖怪早该达成大圆满,化虹而去了。
  
  低沉声音道:“呵呵,本宫还是一个男子形象,并非会有三脸之相。”尖细声音道:“呵呵,小丫头,刚才那个呢,叫庄暄,这也是我们对外的统一名字了。不过私下里姐姐我呢,叫庄珍,珍珠的珍哦。那个大老粗叫庄强。”粗豪嗓音的庄强接上:“靠,老子本来就是男人样子,当然站着撒尿了,老大也是男的,谁理那个死娘们。”庄珍叫道:“死老粗你说什么?我好歹还是你二姐呢!”一时间金蚕头部和上半截身躯左右大晃。
  
  庄暄提高声音道:“好了,都不要闹了!凭地让客人看了笑话!诸位,实在抱歉,我二妹和三弟有点不知进退了,不要介意才好。”庄珍和庄强这才不说话了。不过我倒是很同情这位庄暄的意识,本身温文儒雅,颇有一代大妖的风范,可奈何先天不足,不得已和两个弟妹的意识共用一个身体,这千万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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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十七、三位一体
  
  祖昌明再头脑简单,再虔诚无双,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了。就算没听出嗓音的不对,但人家也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自己并不是金蚕老祖。祖昌明愣了愣,倒也不尴尬,只不过迅捷无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膝盖,站到了我身边。祖昌明就是这点好,心理素质绝对过硬,想当初急冲冲地把吴英当作了我,一点尴尬都没有,转头就给我照原样来了一套话。
  
  我拱了拱手道:“阁下是万年不遇的金蚕之躯,我这位朋友也是金蚕老祖的……嗯,那个……后辈,所以也是一时激动,还请阁下见谅。”
  
  金蚕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和老祖还有点关系啦,也是很高兴看到有妖怪如此尊敬老祖呢。”这回我听得分明,这个声音居然有点女音,声音尖细,语气也有点轻佻。
  
  我又道:“如此多谢阁下大量了。不过敢问宫主他在哪里,我们想当面拜谒一下。”
  
  金蚕左右晃动了一下大脑袋,道:“小友说笑了,本宫便是这三元宫之主了。”
  
  这回连陈元、朱圆璋、祖昌明都听出不对了,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这次的嗓音又是最初那个低沉的声音了。这金蚕居然瞬间调换了两种不同的声音和语气,就彷佛在这个躯体里有两个妖怪似的。
  
  然而我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金蚕又开口道:“好了,也别废什么鸟毛话,你们这几个小崽子都给老子报上名字来先。”第三个粗豪的声音出现了。
  
  顿了顿,金蚕用尖细的声音道:“大老粗,你斯文一点好不好?别吓着了我们的小朋友。”接着浑厚的声音说道:“诸位小友勿怪,本宫身体有些特殊,缺失了礼数,真是惭愧之至。”
  
  “额……还……还好啦,不用在意……”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下意识地把那个浑厚文雅的声音当作了正主,而故意忽略了其他两位。
  
  朱圆璋倒是不知道害怕,相反看她表情应该是属于兴味浓厚,这时再也忍不住,一把拉开了我,顺带瞪了我一眼:“酸不拉唧的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呢,我来。”转头上下看了那金蚕一会儿,笑道:“金蚕宫主,你是不是妖格分裂啊?”
  
  哟,看不出来,朱圆璋居然还知道“妖格分裂”这个词。妖怪界有少数妖怪会在自己身体里产生另一个或几个完全独立的意识,这就是所谓的妖格分裂。这其实算是妖怪神念领域的一种疾病,普通药石很难治愈——应该说根本就没有办法治愈。
  
  不少产生妖格分裂的妖怪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年,又因为孤独寂寞之类的原因,导致精神上极度压抑,从而想要逃避或者转移注意力,有意无意之下便会产生妖格分裂。当然,也有比较年轻的妖怪因为各种巨大的外来刺激导致妖格分裂。
  
不过这妖格分裂对于妖怪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有不少分裂了的妖怪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另外的妖格,有的成为了第二、第三元神,有的则赋予它们自己难以驾驭和把握的情感,比如暴虐、杀戮、贪婪,等等,然后再以无上修为把这些意识从自己的躯体里驱逐出去,反而会使自己的心境大大提高。当然,自己的化身丢开了,修为自然会降低,但心境提高了,修为恢复起来会非常的快,甚至有些老妖怪因此而达成了大圆满境界。
  
  因为这个原因,有些老妖怪甚至会主动修炼到分裂出另外的意识来,形成分身。这一点和仙佛两界有些实力高强的家伙做得一样。比如佛界的中央不动尊明王,就是如来的忿念所化——在“分化身”这项上,佛界的人要擅长得多,有不少佛陀菩萨其实都是一个正主,结果分化出了各种化身,还互不干扰,甚至有时候还能一起下个棋、吵个嘴什么的——其实就是说明,佛界的“佛格分裂”比较普遍。
  
  不得不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况且朱圆璋怎么也不能算是愚者。这一问倒是很有水平,立刻点到了点子上。其实照我估计,大致上也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就差金蚕老妖亲口承认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金蚕矢口否认自己妖格分裂。尖细嗓音率先笑道:“咯咯,小丫头,还挺聪明,不过这回你可猜错了哟。”转为粗豪嗓音:“老子才不是那劳什子的妖格分裂呢,切。”最后浑厚嗓音总结:“本宫的情况有点特殊,诸位要是不嫌烦闷的话,本宫倒是可以分说一二。几位,还请坐下说话。”三种嗓音衔接得圆润顺畅,显然配合的时间不短了,只不过嗓音还好接受,但说话的语气态度一句一变,倒是让我们觉得颇为别扭。
  
  我们四个走进石台,在台阶下有几张宽大的石椅,分别坐定,赤豆则站在我们边上。坐下之后,有几只大大的五彩蜘蛛驮着一些瓜果摆放在石几之上,又退了下去。这让我发现好像三元宫里人丁稀少,各种毒物倒是挺多,但都还不如赤豆呢,合着就金蚕老妖一个光杆司令不成?看老妖已经是六目了,那也是修炼了有三千五百年的时间,怎么连个手下都没混到?
  
  朱圆璋坐下后就催促着老妖快说,倒是一点都不生分。金蚕也不以为意,三个嗓音交替着把自己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数万年之前,苗疆毒物始祖,金蚕老祖觉得自己即将临近突破,差一步就要最终吐丝结茧了,不由得开始考虑起苗疆将来的发展。金蚕老祖自己知道,当时苗疆妖怪界统一繁荣的景象不过是有他镇着才形成的,一旦自己达成大圆满,化虹而去,苗疆必然会大不如前。但是,作为一个已经无限接近最终天道的妖怪,金蚕老祖已经看得非常开了,知道自己如果硬性安排的话,便是逆天道规律而行,非但对自己没好处,对苗疆的将来也未必有帮助。只是金蚕老祖毕竟还未完全顿悟,抛不开一些羁绊,比如,自己新繁衍出的三条小金蚕。
  
金蚕老祖自己什么时候成形的,现在天下已经没有什么生物知道了,估计当时金蚕老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创造繁衍出不同的物种出来——所以照我估计,这金蚕老祖估计应该是鸿蒙初开之时就存在的某种物质变化而来的,不然不可能有这样造物的能力。无数漫长的岁月里,金蚕老祖修炼到了世间的极致,进而又繁衍出苗疆无数毒物异兽。而他最后衍生出的,是三条幼小的金蚕。
  
  这三条金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天生残疾——以金蚕老祖这种太初异种的实力,估计单挑佛祖或者三清,也能自保无虞,他所繁衍下来的金蚕,居然会出次品?金蚕老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闭关百年,静思其中的隐意。百年之后,金蚕老祖出关,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原来如此,道化阴阳,怎可无缺?是我偏颇了。”然后,貌似想通了最后一关的金蚕老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结茧去了,结果就再也没出现过。
  
  而这三条残疾金蚕,在苗疆生存了无数岁月之后,居然一点都没长进——怨不得是次品呢?不过不知道天道之下真有定数,又或者其实是金蚕老祖安排好的,万年之后,三条金蚕居的身体居然开始慢慢融合起来。融合成功后,原先的残疾居然在互补之下都不存在了,剩下的是一条健康、甚至可以说是超常的金蚕——超常的是它的体积,还有一个身体里的三个意识。
  
  融合之后,金蚕才逐渐走上了修炼的正轨,如今终于到了六目四翅的阶段,也算是当今苗疆的第一金蚕了。只不过,这条金蚕的进化路程有点长,虽不至于是普通金蚕的三倍,但也长了很多,而且每次都要休眠蜕皮才能进化成功。他两千年前进入第三次休眠,大约三百年前才苏醒,然后才遇到了赤豆。而不知道是不是先天不足的原因,苏醒后的三百年里,金蚕的状态还不稳定,时常会出现不能适应自己能力的状况——毕竟要三个意识都能适应新的身体和能力才是。老妖说他现在应该是最后一次反复了,意识都已经契合身体,现在就等状态渐渐稳定,就可以重新化作人形了。
  
  ——我倒是很想知道,这老妖化作人形后会不会有三张脸?
  
  而朱圆璋所关心的是:“那,金蚕前辈,你……或者你们,到底怎么称呼?”
  
  陈元则提出了一个比较奥妙的问题:“那什么,前辈你要是想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不协调啊?毕竟你身体里有个好像是雌性的意识,那你该是蹲着呢,还是站……”话没说完就被我一苹果砸了过去,你丫不说话没有妖怪当你哑巴。
  
  至于祖昌明则又肃然起敬起来,毕竟这可是金蚕老祖的直系后代啊,要知道如今苗疆妖怪里,由金蚕老祖直接繁衍出来的已经都没有了,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下来,那些天生正常的妖怪早该达成大圆满,化虹而去了。
  
  低沉声音道:“呵呵,本宫还是一个男子形象,并非会有三脸之相。”尖细声音道:“呵呵,小丫头,刚才那个呢,叫庄暄,这也是我们对外的统一名字了。不过私下里姐姐我呢,叫庄珍,珍珠的珍哦。那个大老粗叫庄强。”粗豪嗓音的庄强接上:“靠,老子本来就是男人样子,当然站着撒尿了,老大也是男的,谁理那个死娘们。”庄珍叫道:“死老粗你说什么?我好歹还是你二姐呢!”一时间金蚕头部和上半截身躯左右大晃。
  
  庄暄提高声音道:“好了,都不要闹了!凭地让客人看了笑话!诸位,实在抱歉,我二妹和三弟有点不知进退了,不要介意才好。”庄珍和庄强这才不说话了。不过我倒是很同情这位庄暄的意识,本身温文儒雅,颇有一代大妖的风范,可奈何先天不足,不得已和两个弟妹的意识共用一个身体,这千万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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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十九、说书的狼妖
  
  金蚕老妖庄暄踌躇满志,大睡两千年之后,非但实力提升,更想重拾基业,继续执掌万豸山和如今的刹蓝山。只不过这老妖跟时代脱节了两千年,当今的情势根本没有搞清楚。先不说万豸山和刹蓝山的祖家兄弟还能不能继续承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首领,就是妖管委也决不会放任一个妖怪划地称王,霸占一个妖管委下辖的镇子。不管怎么说,妖管委就算再不重视苗疆,也不代表可以对分疆裂土的行为也不过问。
  
  虽然这老妖还活在两千年前的思维里,但却不代表他没实力。其实就六目四翅金蚕的妖力而言,虽然足可称为一代大妖,但在整个神州妖管委的势力里来看,根本就属于排不上号的角色,别说柳目他们这拨万多年的老家伙,就是七大常委也不是他能对付的,更别说妖管委暗地里还有多少的势力,都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妖怪能知道呢。
  
  但是,问题在于,这老妖以自己是金蚕老祖的代表自居,而且身份确凿,没准丫还能掏出块当年老祖留下的什么令牌、信物来,这对于苗疆普通妖怪的杀伤力就无法估量了。要是个个都像祖昌明似的,那他喝碗豆浆的时间里就能聚集起无数的追随者来——妖管委该痛苦自己没有加强对苗疆的管理教化了,在当地的这些妖怪心里,妖管委跟一块火腿没什么区别,而金蚕老祖就不一样了,那是深刻在他们血脉里的祖宗啊。
  
  所以,如果庄暄只是想做做土皇帝、在万豸山三元宫自得其乐一把,倒也就罢了,没准妖管委还会觉得有这样的一个精神领袖来管理苗疆会是很不错的一个方法,然后安排庄老妖进妖管委,统管苗疆事务,任个什么“苗疆特别行政区首席执行长官”之类的职务。但是怕就怕这老妖根本不甩你妖管委,自己活了那么久,结果睡个觉就整出一个什么委员会的东西来,又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实力和底细,这种时候任谁都不会把这个妖管委放在眼里。而且庄老妖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我想来想去,也不觉得他说的“事业”会是指办一个养殖场之类的买卖。
  
  我这些念头还没转完,祖昌明已然单腿跪地,掷地有声地应诺道:“谨遵表先祖令谕!”
  
  我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心想,你这会儿还是万豸山镇的副镇长呢,还是妖管委的正式公务员,基层领导干部,这么着就投敌了?好歹你也支支吾吾一番吧?还真是够干脆的,而且根本不把我这个妖管委的专员放在眼里。
  
  陈元跟我的时间够长,一些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虽然想不大深入,但也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头了,所以见我瞬间脸色不大好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朱圆璋倒是一点都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含义,笑嘻嘻地正要开口,被我一把摁了下来。这个时候,你要是再发表点什么不经大脑的言论,绝对不会起到什么好作用的,这丫头根本就不明白如果庄暄就这么成功进驻万豸山,那么很可能就代表着神州妖怪界的内乱即将开始。

 不过朱圆璋可根本不买我的账,一双美目一翻,浑身妖气涌起,探手就想要拧我,我赶紧道:“咦,那是什么?”朱圆璋见我一脸惊异地看着她背后,很配合地上了当,满腔火气瞬间转化为好奇,转头看去:“什么呀?”
  
  “这个。”我扬手就是九张符箓,都是柳目给的顶级符纸绘就,同时神念力全力放出,九张符箓瞬间化为白簪,把朱圆璋身上的九大窍穴全部在同一瞬间封了起来。朱圆璋浑身妖力立刻被制住,回过头来惊道:“苏南坡,你混……”那个“蛋”字还没出口,身体便软软地倒下去了。我顺势把她一拎,往陈元手里一塞。唉,哥们我当你是个朋友才这样做的,不然以你的身份,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将来没准会对你老爹的政治生涯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你也跟着倒霉,所以,还是乖乖地在旁边享受一下陈元温暖坚实的怀抱吧——不过看她两眼冒火又泪光泛滥的神奇表情,我倒是感觉不出什么享受的意味。
  
  这几下兔起鹘落,在场的妖怪里,祖昌明根本全把心神放在金蚕老妖身上,完全没反应,陈元则是知道我自有用意,也不会来阻止我,赤豆是更不可能了。只有金蚕老妖庄暄有这个能力来阻止,但他为什么要阻止呢?没有任何的出手理由,也就看着我制住了朱圆璋,然后,庄暄才慢悠悠地道:“苏小友,你这又是何意?”庄珍道:“喂,对女孩子要温柔,你怎么能这样啊?”庄强:“切。”
  
  我又揉了揉额角,整理一下思绪,才开口道:“宫主即将康复,回掌万豸、青云二山,实乃可喜可贺。不过,宫主兴许不甚了解两千年来神州的变化,不如让南坡为宫主讲述一二,到时也能让宫主有个准备,做起事业来也会顺利很多,不知宫主意下如何?”我闭口不提制住朱圆璋的事,反倒跟老妖扯起了其他的。
  
  不出所料,庄老妖才不关心朱圆璋的死活,但对于目下的形势倒是很在意的,立刻点头道:“如此,就烦劳苏小友了。”“呵呵,说得详细一点哦。”“娘了个奶奶的,你小子快说。”
  
  我笑了笑,坐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娓娓道来:“两千多年前,在宫主您还没有开始休眠的时候,神州中原的妖怪们已经开始准备整合势力,形成一个统一的妖怪世界。然而这一点是仙佛两界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并不希望出现一个统一的、独立的妖怪界,于是矛盾逐渐激化,在宫主进入休眠后没有多久,由人间商周之战为引,一场名为封神战争的妖仙大战,在神州展开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说书的潜质。光是一段封神大战就被我说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别说第一次听说这故事的金蚕老妖了,就连祖昌明和陈元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刚才还对我怒目而视、恨得牙痒痒的朱圆璋,这会儿都忘记了自己妖力受制,倒在陈元怀里给他占足了便宜——要不是浑身无力,说话眨眼都没可能,没准还会在精彩关头跳起来叫好。
  
  我自己则暗中点头,看庄暄的样子,已经深深地被我略带夸张的描述所吸引,也就在不知不觉间在心里留下了中原妖怪强大无比、英勇威猛、悍不畏死的印象。几个英雄妖怪的故事更是被我大力渲染,什么舍身将超级法宝顶住仙界战斗堡垒引爆,与仙人同归于尽的;什么五个妖怪坚守一座山头,拖住两万天兵三天两夜,最后全部自爆内丹,掩护大部队撤离的;什么以一妖之力独挡三位真人、二位菩萨、八千随侍,最后高喊“为了妖怪界,向我扔法宝!”的,等等可歌可泣的事迹在我说来,绝对是催人泪下,感天动地。而且我还刻意点出了有不少苗疆的妖怪也为了神州妖怪界参与了这场旷世大战,听得庄强一个劲地嚷嚷,自己睡的不是时候,不然也非要为了妖怪界去抛头颅洒热血。
  
  “封神大战之后,妖怪界虽然失去了在人间的势力,却也达到了一个空前团结的状态,仙佛两界的损失也很大,再也无力阻止一个统一独立的妖怪界的出现。于是,神州妖怪自治管理委员会成立,简称妖管委。”
  
  我继续不急不慢地讲述着。接下来就是妖管委进驻大西南,和平解放吐蕃妖怪界,接着平定突厥楼兰龟兹等一众西域小国的妖怪,然后出于大义,帮助高句丽妖怪抵挡仙界的进攻,并取得胜利,自此仙界不再对妖怪界发动大规模战争。而后更南下暹罗、交趾等地,连东南海上的那座孤岛都没放过,历时百年,终于全面统一神州妖怪界。
  
再然后,嬴政大妖崛起,化身人类,率领麾下王翦白起等一众强绝妖怪,更有术士徐福等人的辅佐,一统人间疆土,在那几十年里,可以说整个神州等于全部被妖怪所掌握。这番事迹不禁让庄老妖三个听得热血沸腾,大声叫好。
  
  “然而,黑龙大妖嬴政过于刚硬、自负,巡游东海时因为一点误会,而独斗万年鲸妖,却最终与之同归于尽,可惜可叹。不过当年那一场大战,直可说惊天地、泣鬼神,打得日月无光、星辰失色……”我越来越像一个说书先生了,从百宝囊里翻出一把折扇开合翻飞,又摸出一块翠亭木做了醒木,敲得啪啪有声。
  
  “……就在这个时候,诸葛孔明忽然感觉一股凌厉的妖气直冲而来,气势铺天盖地,沛莫能当!孔明轻摇万里江山白翎扇,踏云而起,遥遥观看。这一看不要紧,连孔明大妖都微微一愣,心道,来的竟然……”啪的一声,我一拍翠亭木,才接着道,“是他!”然后坐回椅子里,拿起自己泡的大红袍美美地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我的百宝囊里茶具茶叶倒是随时不缺的。
  
  见我在紧要关头停了下来,所有妖怪都急了,朱圆璋要不是完全不能动,估计就能上来掐我了。庄暄还沉得住气,庄珍和庄强就不行了:“哎呀,苏小朋友,你就先别喝水啦。”“赶紧妈妈的说啊,来的到底是哪个鸟毛妖怪啊?”
  
  我根本不去理他们,喝足了茶水,又泡上一铺,这才猛地一拍翠亭木,道:“刚才咱说到卧龙大妖诸葛孔明,感到一股惊天妖气,出门腾空一看,只见一道身影电射而来,老远便叫道:‘兀那睡龙,可敢与某家一战?’……”
  
  自诸葛亮在五丈原参透天道,化虹而去之后,妖怪界就不大有介入到人间事务中去的妖怪了,所以后面的故事开始把重头戏转到几个著名的大妖怪身上——所谓的著名大妖怪,那就是妖管委如今的七大常委年轻时候的事迹了。毕竟我的目的是为了要让庄暄知道、明白、了解,以他的实力想和妖管委对着干,那就是以卵击石。
  
  当然,等讲到了五百年前,我在陈元狂热的目光中,隆重向庄暄推出了石猴天妖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这一段被我说得精彩无比,而被镇压五行山那段也是荡气回肠,最后还表明,孙悟空在不久前已经脱困而出了——当然,他投奔仙佛两界,做了唐和尚徒弟的事,被我觉得跟主线关系不大而删除了。
  
  “……对了,孙悟空当年还有六位结拜兄弟,一起号称七大圣,如今其他几位也不知道在哪里逍遥,但大哥平天大圣牛魔王在妖怪界里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是妖管委政治协商委员会副主席,有很大的参政议政权力。”
  
  我喝了一口茶,道:“好了,庄宫主,南坡已经将两千年内的大致情形讲完了,不知对宫主可否有用?”我估摸了一下时间,这顿书说得够长的,整整过了一天一夜,也还好都是妖怪,就算是朱圆璋妖力被制,浑身无力,但修为还是在的,不过是流转被切断了罢了,所以也没有一丝疲惫的神色。
  
  现在就看庄暄怎么想了,希望这活了几万年的老金蚕不要那么不开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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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劝服和回程
  
  我坐在石椅里不紧不慢地喝着大红袍,一边想着,难不成思考型妖怪耍起嘴皮子来也是妖怪界第一?回想起我认识的几个思考型妖怪,李太黑、朱耳、汤圆,这三位要是一起去说个相声,这场面……还真是想象不出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绝对会轰动妖怪界。一位妖管委常委,一位妖管委委员,一位妖怪界知名记者,啧啧,这个阵容,去搞义演募捐铁定能募集起大票资金来——谁敢不给妖管委常委面子?谁敢让南妖的名记发现你丫假捐款?
  
  当然,这个场面也就只能在我的想象里出现一下了,估计即便“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也没可能会有这么一段群口相声了。
  
  我先在倒是轻松的很——我算是仁至义尽了,一天一夜的书啊,没准都创了妖怪界连续说书时间最长的记录了,该说明的都说明了,金蚕老妖庄暄要不是傻得太厉害,自然知道该怎么取舍。而我也算对得起李太黑了,出来跑一次维权,先搞到了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蛊术,又想尽办法打消人家自立为王的念头,老李不给我奖金都说不过去了。当然,庄老妖有没有打消那个念头还不知道,不过他真要一意孤行的话我也阻挡不了,反正这事我算是尽力了,余下的就交给妖管委的大佬们去头疼吧。
  
  庄暄自打我说完就没有再出过声。庄强倒是开了个口:“老大……”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庄暄严厉地喝了一声:“闭嘴!”别看庄强粗豪得很,但是一旦老大庄暄认真了起来,便也立刻老实了,果然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庄珍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发话了。
  
  不过庄暄这一声并不响的“闭嘴”却是让我心里一寒,那种肃杀严酷的语气和其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语调大不相同,让我没来由地感觉到脖子后面的汗毛,伴随着一丝凉意,有点微微竖立了起来。
  
  祖昌明和陈元都没有出声,朱圆璋则是想说话都没办法,这会儿又想起我无耻地偷袭,眼中又开始怒火万丈起来。我是懒得搭理她,反正哥们我有大衍令和混沌功法,到时候只要不出九狮狂阳晷,挨打我怕过谁来?一时间整个三元宫静得有点压抑,害得我都下意识地不敢吱溜吱溜地喝茶了。
  
  茶水冲过两铺之后,庄老妖终于把脑袋又昂了起来,六只大红眼睛光芒闪烁,凑近了过来盯着我道:“多谢苏小友告知这两千年来外界的变换,倒是令本宫大长见识。妖管委统管神州妖怪,乃是实力强劲,几位那什么常委,也是雄才大略之辈,更不说中原妖怪英雄辈出,高手无数。本宫对此也是深欣慰之,毕竟有一个统一强大的妖怪界乃是神州所有妖怪之幸,想来金蚕老祖若在,也会极力拥护。本宫虽不才,但也是他老人家的代表,自当为妖怪界尽心尽力才是。”
  
庄珍庄强两个意识好像不说话也能和庄暄交流,只不过他们三个习惯于用一个身体来说话罢了,如今已然意见统一,庄珍道:“呵呵,这次醒来可要四千年才会再次进化,倒是有时间为妖怪界做些事情呢,也不能让中原妖怪说我们苗疆的妖怪自私不是?”庄强道:“娘的,等收了万豸、青云回来,让那什么委的也给老子个官做做,那才爽他娘的。”
  
  “哈哈哈哈……”我仰头大笑,什么叫“一舌可敌百万兵”?什么叫“评书说退万年妖”?想当年诸葛大妖舌战群儒,好不潇洒,如今虽然我还没到这个境界,不过那些人类的儒生怎么的也不比金蚕老祖直接繁衍的万年金蚕吧?而且还是仨……
  
  庄暄也一起笑了起来。笑罢,庄暄道:“苏……先生,怕是和妖管委很是熟悉吧?庄暄少不得要苏先生引荐一下了。”
  
  我心里微微一动,这老妖的反应倒是很不慢,一下子能联想到那么多,而且判断还很准,已经把称呼都改了。难道是因为意识多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还是就像柳目老家伙说的,只要活得够长久,那就成了全能型妖怪了?不过我心里转念头,话却不慢,笑道:“庄宫主太客气了,南坡自当尽力。”
  
  当下便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有这么一个老妖掌控万豸山和刹蓝山,还是祖家兄弟们掌权,对我和妖管委来说差别根本就不大,但庄老妖却没法放任他不管,不然这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家伙没准真敢鼓动苗疆妖怪跟妖管委斗。所以,尽管就算真的乱起来也乱不到我青云山的头上,但有谁没事儿就想让自己家里乱的呢?这可都是神州妖怪,何必呢,何苦呢?要是金蚕老祖曾经下过令,说你小子长大就去扶桑捣乱,那我才不管你,没准还给你添砖加瓦、摇旗呐喊来着。
  
  不过我们也没在三元宫多待,毕竟庄老妖如今手下就一个赤豆,要酒没酒,要肉没肉,只有几样瓜果,茶水都还是我自带的,多混时间也没意思。另外老妖还差最后几天功夫才能彻底稳定自己的状态,我们也不好意思多打搅,再加上祖昌明归心似箭,就想尽早回去告诉大家这个“表先祖”即将回归的好消息,所以我们和庄暄三个说了一会儿虚头八脑的场面话之后,就起身告辞。老妖也不多挽留,就让赤豆把我们送出了地下三元宫。
  
  到了外面,我拍着赤豆粗壮的大腿——我倒是想拍她脑袋来着,可也要够得着啊——道:“赤豆啊,庄宫主待你不错,你就安心在苗疆发展吧,等到时他重回万豸山,你也是他亲信手下,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不错,如今也算是要混出头了,等到时候化成了人形,再到青云山来玩吧。”
  
  赤豆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后跟我们一一作别,反身回去三元宫。见那块巨石又落下把地道入口盖住,周围的树木也恢复了各自的位置,我唤出逐浪环,纵身跳了上去,又放出了大衍令围绕在我周围,然后,才让陈元抱住还不能动弹的朱圆璋,结起手印,挥过一片青白光芒,随后大喝一声:“驾!”头也不回地驾着逐浪环狂窜出去,遥遥听见身后传来娇声厉喝:“苏南坡,你别跑!”……
  
  半天之后,我灰头土脸、略带焦味地和另外三个妖怪回到了刹蓝山。朱圆璋走在我身边趾高气扬,神情愉悦。我心里哭泣,朱耳你个老王八蛋,不但给了朱圆璋九狮狂阳晷,还给了她速度超群的“赤风鉴”,这小妞修为又比我高……孩子怎么能这么溺爱呢?我恨你啊……
  
  祖广论早就发现我们回来了,亲自打开青云障,把我们给接了进去。祖昌明却没进去,只是跟祖广论打了个招呼,把新颁发的刹蓝山玉符交给了他,就直接回去万豸山镇政府了。这家伙也是急得不行,路上就跟我商量好了,说他回去镇政府跟祖广和、祖广谐讲金蚕老妖的事,我则去向祖广论和祖广理传达,所以只说了句:“二堂叔,我有要紧事塞,苏大人会告诉你详细的塞。”便一溜绿云地不见了踪影。
  
  祖广论果然沉得住气,见状也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却不多说什么,一脸笑意地把我们迎进了伪凌霄宝殿。路上祖广论看着朱圆璋,略带暧昧地笑道:“这么漂亮的女妖,苏大人不介绍一下么?”
  
  我干笑了两声,心说,是啊,漂亮是漂亮,不过下手也是狠的,我这会儿浑身骨节子还响呢。看看朱圆璋,她倒是出了气就一切搞定,啥事都没有,一路上还拉着我看这看那的,全然忘记了刚才是谁拿九狮狂阳晷在我头上罩着,硬逼我撤去大衍令,两手用火红妖气凝成两把大锤,把我上上下下一顿猛砸的。
  
朱圆璋见祖广论夸她漂亮,一下子看这老妖的眼神都顺了很多,上前行了一个长揖,作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典雅举止,璀然笑道:“小女子朱圆璋,给祖前辈见礼了。”我看得眼睛都掉出来了——这可是人类汉代时,女子向长辈行的标准礼仪,中规中矩,一丝不苟,估计是朱耳在她小时候就严格教育过的,现在由这美女行来更是赏心悦目。只是我却觉得前后反差过大,让我没法接受。
  
  朱圆璋行完礼,我也反应过来了,向祖广论道:“这位朱小姐便是火眼狻猊朱耳之女,日前在路上偶遇,便一起过来了。”
  
  祖广论作为当今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妖怪,对朱耳的大名早已都熟得出水了,如今听到眼前的美女是朱耳的女儿,脸上本来略带暧昧的笑容立刻变成慈祥和蔼的了,当即掏出一块彤云飞火玉作见面礼,顺带又很不着痕迹地夸了朱圆璋几句,立时哄得这丫头眉开眼笑的,拉着祖广论“祖叔叔长,祖叔叔短,祖叔叔头上顶个碗”了。
  
  祖广论一边和朱圆璋说笑,一边看了我一眼。我给他一个眼神,表示有事要说,祖广论很明了地笑着叫来几个秀丽的苗疆女妖,让她们陪着朱圆璋去到处游玩了。陈元则也退了下去,不过看他走的方向,好像是跟着朱圆璋去了。
  
  我和祖广论两个也不多说,径直走到老妖居住的瑶池,这才坐下,祖广论脸色有点严肃,问道:“不知这次外出发生了什么事,昌明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地回去?”
  
  我倒也不以为意,喝了口小妖送上的普洱茶,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跟祖广论说了一边。现在我们和祖广论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况且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看祖昌明那么兴奋就知道苗疆妖怪的心思了。
  
  然而我没有料到的是,祖广论的脸色竟然越来越差,到我说完,已经是白中带金,金中泛青,青里透蓝,蓝里发黑,跟一烂了半年的柿子,上面还沾了一陀狗屎一样。我识趣地说完就不在作声了,心里却不安起来,看来,这老妖可不像他侄子那么高兴吧。
  
  祖广论一动不动有两柱香的时间,不过额头上的汗却渐渐渗了出来,额角的青筋隐约可见地微微跳动。终于他慢慢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他们三个说自己是万豸、青云两山之主?”我不知他意思,只得点了点头。
  
  祖广论忽然用力握紧双拳,两眼里金光大盛,声音却冷到掉冰渣:“他们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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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一、快刀
  
  没有料到祖广论对金蚕老妖庄暄的回归好像很不乐意。他一声“他们凭什么”倒是把我问得一愣,下意识地道:“他们是金蚕老祖的代表啊。”
  
  祖广论眼神骤冷,一字一顿地道:“他,们,凭,什,么?”
  
  我张了张嘴,最终无言以对。祖广论也不理我,略一沉吟,便一叠声地叫来几个小妖,一番又急又快的土语喷了出去,各个小妖逐一领命而去。我不知道祖广论做了什么安排和布置,但始终觉得自己现在的位置有点尴尬。
  
  祖广论把命令都发布了下去,这才坐回座位里,两眼看着门外“瑶池”里的的一朵睡莲,缓缓地道:“苏大人,广论很感谢你及时告诉我这个消息,接下来,就是我们祖家和苗疆妖怪之间的私事了,苏大人愿意做个见证,便留下来看着便好,不想被烦扰的话,就请回广成阁歇息便是。不论怎样,广论都很感激,待事情了结,必有重谢。”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说走就一走了之了,留下来还能有个准备,万一事情不可收拾了也能及早做出应对。我也坐回椅子里,想要劝说一下祖广论不要冲动,想想他自己说过无数遍的,和谐稳定才是第一位的话。但转念一想,祖广论把命令都发了出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终于揉了揉额角,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而且让我郁闷的是,祖广论用土语发的命令,我是一点都没明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只有静观其变了。
  
  祖广论和我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到我几乎可以听见吹进来的微风拂动祖老妖长发的声音。良久,祖广论依然看着门外的那朵睡莲,却忽然开口道:“苏大人,可知道两千年前,祖家妖镇和当时的青云山的情况么?”
  
  祖广论用一种淡淡的口气说道:“金蚕老妖临去休眠之前,任命的那个代为掌管万豸、青云两山的祖望齐,是我的父亲。他是当时祖家妖怪的族长。他还有一个弟弟,就是我的叔叔,祖广和、祖广谐的父亲,叫祖望心。当时他们两位共同执掌在这一带的山头。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不过,到我们兄弟降生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外姓的妖怪了。”
  
  祖广论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金蚕老妖我其实是知道的,父亲跟我说过。只是,当年庄老妖聚集起几万苗疆妖怪,却并无管理的能力,最大的能力不过是嘴皮子能说些好听的,糊弄一下广大民妖罢了。青云、万豸两座山头虽然占地广阔,但却也经不住那么多妖怪的消耗,而且长年没有稳定正常的收入,妇孺老幼都需要养,食物从哪里来?炼器的矿物从哪里来?制蛊造毒的材料从哪里来?日常生活的晶石从哪里来?作为一个妖怪首领,他不能仅仅是一个精神的代表,他还切实要让那么多妖怪活下去啊。
  
“原本祖家迁移到这里,就是因为这两座山物产丰富,地理优越,又加之还有金蚕老祖的名头。呵呵,可是,他,或者他们,可并不是金蚕老祖,毫无能力不说,又倚仗着老祖的名头,骄横无度,谁都不能插手山头的管理。山里几万妖怪整日无所事事,老妖又只顾自己修炼,对下面的情况不闻不问。
  
  “而下面的妖怪们还是极为崇拜这老妖。可他们都错了,他们崇拜的应该是金蚕老祖,而不应该是这条畸形的次品金蚕!苏大人,你应该很明白妖怪们为什么崇拜老祖?不仅是因为老祖繁衍了所有苗疆的毒物、妖怪,更因为老祖在的时候,他能让苗疆所有妖怪都过上安稳舒心的日子。所以,庄老妖说他是金蚕老祖的代表,他凭什么?
  
  “父亲和叔叔当年管理着祖家偌大一个家族,虽然对当时的情形颇为着急,但也出于苗疆妖怪的本能一样的意识,而不敢去反对老妖,直到他开始休眠,父亲和叔叔才开始整顿一切。过不几百年,很多外姓的妖怪等不到老妖返来,就逐渐离开了。当然,呵呵,苏大人自然你是明了的,祖家在这件事上‘出了点力’。
  
  “等到妖管委平定苗疆妖怪群,以绝对力量为后盾,顺利设立了妖管委在苗疆的政府。万豸山成为妖管委下辖的一个镇,叔叔做了第一任的镇长。在那以后,就更不可能让老妖回来继续掌管两山了,苏大人,你说对不对?于是,三元宫在一夜之间被深埋地下。可惜的是,当年父亲没有找到在三元宫里休眠的金蚕,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事情了。
  
  “一千五百年前,我出生了,长大一点之后,父亲就悄悄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了。后来父亲和叔叔都没能跨过最后一道关卡,终究没能超越生死,唉……不过,临死之前,父亲还告诉我的是,也许,叔叔他还对金蚕老妖抱有一丝幻想,而当年埋去三元宫的那一夜,有可能就是他把金蚕老妖保护起来了……”
  
  我听当年的辛秘正听得来劲,也暗自感到心惊。祖望齐和祖望心两兄弟,在当年那个时候就敢在无数盲目崇拜庄老妖的妖怪眼皮底下,联手把三元宫给埋了。要不是有可能祖望心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那还就真是一了百了,天下太平了。所以说啊,有时候心一动、手一抖,没准后面的结果就开始大相径庭了——可是,当时谁知道呢?这个时候不得不佩服一下佛界的那一帮和尚,“无常”这个概念还是比较精辟的。
  
  正在此时,小妖来报,不知道说得什么。过不一会儿,又有小妖来报,还是不知道说得什么。再过一会儿,还有小妖来报,始终不知道说得什么。祖广论都是点头,挥手,小妖退下。最后一拨小妖好像是来通报有谁来了,还没等退出去,门外便已经急匆匆进来三个身影,正是祖广和、祖广谐、祖广理。
  
  祖广和一脸怒意,匆匆向我见了一礼,便向祖广论道:“广论,那传说中的金蚕活了塞,还要回来塞,苏大人都跟你说了吧?你看看广谐和昌明,他们居然要迎那老妖回来塞,琢,琢怎么可以塞?万豸山镇万万不能交到别的妖怪手里啊。”
  
  祖广谐面红耳赤,指着祖广和骂道:“我看你是舍不得琢个镇长的位子!老祖宗的代表,你,你都敢反对塞,你,你……忘了当年爹说的了塞?”
  
 祖广和刚要反驳,祖广论伸手拦住了他,看着祖广谐道:“广谐哥,叔叔当年果然也是对你们说过点什么的,不过呢,你又何苦要这样呢?金蚕老妖回来,你我都不会有任何的好处,而且他不过是一条畸形的金蚕罢了,又不是金蚕老祖本妖,几万年都过去了,我们何必要听他的指使?广谐哥,我知道你们父子都崇拜老祖,我也一样,可也不能抓过谁来都能代表老祖的呀,你们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祖广谐瞪大眼睛,气得须发皆张,怒道:“好你个祖广论!你也不想接老祖的代表回来是吧?那广理呢?你也是塞?好好好,有你们的,你们琢群数……那个,数典忘祖的妖怪塞,你们不配做苗疆的妖怪塞!你们不去,我去!我倒不相信,琢山里的妖怪们会和你们一样塞!”
  
  说着,祖广谐便向外大步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只见一道黄光闪过,祖广理拦在了他面前,道:“广谐,何必呢,好好说不行吗?”
  
  祖广谐道:“什么好好说塞?广理,你说……”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浑身一震,慢慢地软倒了下来,他背后的祖广论正把一枚两尺长的翡翠尺收了起来,和祖广理相视一笑,一起把倒在地上的祖广谐给拉了回去。祖广理拿出一根乳白色的绳索,一挥便把祖广谐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祖广和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两个堂弟给抓了,猛地站了起来,但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祖广谐好像只是一时被祖广论的翡翠尺震荡,不多会儿便恢复了过来,张嘴大骂道:“祖广论!祖广理!你们两个小崽子,敢抓我!抓我又怎样塞,昌明会让所有妖怪知道金蚕大人回来了!”
  
  祖广论看了看地上的祖广谐,摇了摇头道:“没可能的。”话音刚落,外面的小妖又进来了,这回几个小妖都不算“小”了,那修为都比我要高出很多来,个个都至少有内丹中期中级阶段的水平,一共有六个,有一个差点都要进了内丹高期了。六个妖怪把手里捆得像粽子似的祖昌明往地上一扔,也不说话,脸色冷冷地向祖广论行了个礼,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了祖广和身后。
  
  祖广谐见自己儿子昏迷不醒,却再也叫骂不出了。祖广论扫视了一下房间里所有的妖怪,最后又把目光落到了门外的睡莲身上,轻轻地道:“广谐哥,昌明没事。只不过,早就说过,万豸山镇怎么也不能乱。这是我们祖家的镇子,不是旁的妖怪的。”
  
  祖广论说着看了我一眼。我完全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那句“这是我们祖家的镇子”根本就当没听到。祖广论的手段果然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刚才三批命令下去,照我估计,一批就是请祖广和、祖广谐到刹蓝山来,另一批就是那六个高手妖怪,等这两个老妖一动身,立即擒拿祖昌明。而没想到祖广和会不同意金蚕老妖回来,要不然的话,估计现在也已经在地上躺着了。回头看看祖广和,他的脸色果然很白。只不过第三批小妖到底是去干嘛,我暂时还不知道。这倒是让我有点郁闷,居然没能猜出一个非思考型妖怪的布置,这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祖广论和祖广理好像早有默契,不知道是不是第三批小妖去通知的——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这老妖的布置未免有点虎头蛇尾了。其实如果是我的话,祖广谐和祖昌明怕是不会就被捆起来这么简单,杀妖灭口倒是有点过分了,但总不会让他们将来也有机会到处去宣扬这个事儿。但祖广论和他们是一家子,如今祖家广字辈的就这四个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关系又是那么好,祖广论怕是做不出来那样的事的。
  
  脑子里思索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所有妖怪都没怎么说话,我喝了两壶普洱茶,正要泡第三铺,外面小妖终于进来通传,这回用的是官话了:“昆川区纪委王大人到,求见妖管委专员苏大人。”
  
  心念电转间,我即刻想通了其中关节,看向祖广论,心中不由得一寒,祖广论,你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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