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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下]

  “你离宫後发生了什麽事,为何待我不一样了。”

  为何待他不一样

  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卿湮以前待他如何,我根本就不知道,也懒得模仿……

  我抬头嘴角噙笑,细细的打量眼前的这个人,依旧如玉俊雅的面庞却多了刚毅与浑然天成的霸气,若他真是诗楠的前世,两人还是相差颇多,起码诗楠不会像他这般谈笑风生中视人命为蝼蚁。

  不过……他们相貌得真得很相像。

  一样的眉目,待我一样的温柔如水,细致如风。

  手臂突然一紧,被他握得牢牢的,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的手已经触摸到了他的眉与鬓角……

  我到底在干什麽,讪讪的想缩回手,却挣脱不了。他手掌的炙热透过我稍显薄的衣袖丝丝侵入微凉的肌肤,让人……让人有些怪怪的。

  他目光灼灼,执著我的手慢慢凑到脸颊,细细摩挲,笑得颇凄凉,“知道麽,你以前很怕我,不曾这般唤我的名讳,待我也不会这般亲昵,若是你永远失忆该多好。”

  诗斓

  他亦是个可怜人……

  为情所痴,他对卿湮的孽情到底有多深。

  他的话音带著颤,这个君王也会如此卑微,只为深爱的女子。

  “诗斓,我自温玉那里知道了一件事情。”我尽量不去看他,斟酌著字句,毕竟在一个男子表达情意的时候,说这种事会有些伤风景,“我这身子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南纳人对不对,为何你要替我隐瞒。”……为何要让我服药。

  他一愣,眉宇淡淡忧愁,“知道你迟早都会察觉的,没料到会这麽快,本是不该让你去仙鸣谷的。”

  “你自小就与旁人不一样,父皇母後也不让你和太多人接触。”他望著我,竟是忍不住的怜悯,“凡间人心太险恶,自古以来人人都想长命百岁,若是让各国的君王知道乾国的公主有南纳血统,乾国将灭亡,你的安全也难保……为了隐瞒你的体质,我便将你母亲生前的方子,熬来给你服用。”

  “幸好也没副作用,这麽久了,你不也好好的麽。”他暧昧的捋起我的发,轻轻把玩著,柔柔的发丝缠了他一指。

  “那为何你会把我送去仙鸣谷联姻。”……而且为何是魅舐这个家夥顶替我去……当然後面那句话不敢问,怕他会生疑。

  他叹一口气,拿起榻边的衣袍披在我的肩上,从後面轻柔的抱著我,“你的身子不能总是靠药物抵制,如今服的分量是愈来愈多,怕终究会显露南纳人的体制。如今凡间与南纳界战乱不断,人人都想虏几个南纳人,去提炼长生不老之药。”

  我愣怔,没了反映。

  他的掌心的茧,摩挲得令我的脸颊有些疼痛,带来除了温暖还有更多的不安,“……南纳人会神术,凡人终究不是其对手。”

  是啊……

  南纳人会神术,温玉是不会有事的,前世战乱的时候死的是我,不是他……不该为他担心,莫慌了心神。

  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

  诗斓一直望著我,眼神颇感伤。

  他的话带著一分轻柔,二分担忧,更多的是悱恻,“如今我趁乱灭了几国,算是大一统了,可一些小国的君王感到大事不妙更是狂得失了理智,虽说只有南纳界知道……当初在仙鸣谷颇有名气与地位的美人与凡人勾搭所生的婴儿就是如今乾国的某个公主,可保不准哪天这个消息会传入凡间,那个时候……又会大乱,哥哥怕你会有危险。”

  所以呢……

  所以你想把我送去仙鸣谷交给最强的人,让他作我丈夫,保护我?

  他扳过我的肩,嘴角勾著笑意,浑然天生的霸气让人不敢直视。

  他说,傻瓜,我怎麽会把你交给另外的男人。

  我就能保护你一辈子。

  我只要把一直跟随候你母亲并在她身边贴身伺候著的南纳侍女之子送去仙鸣谷与他们联姻,

  一来,可以让窥视你的其他君王死了这份心。

  二来,也能维持这几年凡间与南纳界的和平,少了战乱,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他轻轻刮了我的鼻尖,低头望著我,眼中带笑意。

  我讪讪的低头,指尖攥紧袍子,他的话听起来是有道理,可是细细琢磨似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究竟怪在哪儿。

  不过,如今我倒是明白了,魅舐是我母亲侍人的儿子……呃,或许是女儿,反正是个不男不女的南纳人就对了。

  “你一路上疲惫,只睡了一小会儿,再去休息休息,别乏了身子。”

  我拉紧他的衣袖,继续不依不饶,“那为何我会孤身在去仙鸣谷的途中,又差被……”被噎死,不对,是已经被噎死了,不然我也潜不进这个身子里。

  “被如何了?世魅那家夥又欺负你了?”他眼睛危险的眯著,“你还好意思说,这麽些年来你就喜欢那个不男不女的,偏偏我又不能把他怎麽样。”

  咦……这年头,还有你没法子对付的人,我倒是来了兴致。

  “他有神力,若不是忠诚,对你也没非分之想,哼。”诗斓甩了袖,神情颇有些愤愤不平,手却牵著我,把我抱在榻上一起坐著。

  我却差点被他说的这些话噎死。

  啥……我没听错吧,魅舐对我还没非分之想,前世今生都没见著他正常过,恶寒……我这个身体居然喜欢的是他?

  那麽,我猜就是这身体的主人听闻自己心爱的人被皇兄派去仙鸣谷顶替自己联姻,所以又气又恼,偷偷离宫去寻他。

  结果,被我附身了。

  可是……

  腰间徒然一紧,他抱著我,手臂上微使了些气力,他沈这声音说,“你知道当初我满宫殿寻你不著,该有多气愤,可却又不能大肆宣扬的找。世魅都为了你被我飞鸽传书拦在途中,去仙鸣谷的计划也匆忙取消,我们这边在四处寻你。结果温玉却以为乾国公主逃婚或是在途中遭遇不测,一时间都乱成一团了,闹得天下无人不知温玉要娶卿湮。如今看来,你还真是个磨人的家夥。”

  寒……

  原来温玉没见著卿湮前,就出了这麽一场大事。

  难怪当初有这麽多人自称是卿湮的。

  怕是几个国家君王趁著这空子凑进来瞎搅和的人也不少。

  真是……自找的。

  我还想和他说什麽,他却伸出两指点了我的唇……动作这个暧昧,浑身直不住哆嗦。

  他说,你累了,该睡了。

  他倾身抬起手便击掌两声,太监们鱼贯而入,下人们低眉顺眼,把案上的东西撤了,有一个乖巧俊秀的侍女搀扶起我,轻声说,“公主,奴婢伺候您回寝宫。”

  寒……

  我瞥一眼这个带著英气去不乏秀丽的女子,心里默哀……这个……不会又是他哪个暖床的吧,千万莫又因为我而被赐死了,那他晚上还真没著落了。

  其实,还不是很想睡觉。

  还有些话有些事没有问明白,弄清楚。

  我被侍女搀扶著,回头望他,眼神这个不舍这个缠绵这个想留下。

  诗斓缓缓走至我面前,这次倒没难为侍女了,只是执起我的手,眼神这麽不确定,只问了那麽一句,“真的不想回去?”

  我立马点头。

  他颔首,继续说,“那随我回我寝宫。”

  我立刻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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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上]

  在乾国皇宫我必须做的事有三件,一是喝药;二则吃膳食;三睡觉。

  日复一日,烦乱得让人几近抓狂……

  暖煦的阳光才洒在榻上,淅簌的脚步声就传来了。

  一个俊秀的小太监,垂头恭恭敬敬的捧上一碗药,“公主,该吃药了。”

  我睡眼朦胧,懒散的起床,僵硬的伸著胳膊,任由他伺候著更衣……斜一眼,他搁在案上的那碧绿的药汁,闭眼,仰头打个哈欠,手没规矩的一扫……

  却触了一个空。


  寒……

  揉揉眼,却见那小家夥死死的捧著那碗药,宝贝似的。

  我说什麽来著,诗斓养的一皇宫,无论太监侍女侍卫……就连北城门那边倒夜壶的小三儿都是死心塌地的狗腿子。


  原来,想倒碗药,都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思。


  他探手帮我抚顺袍子,抬眼飞快虚我一眼,埋头忙活著,勾嘴轻笑著,“上一个被挨了板子的奴才说了,公主起床的时候,手脚爱舒展活动,让小的切记注意了,莫和他一样弄翻了药。”


  撕拉一声,


  一声清脆的破帛声後,我就只觉得一冷,胳膊那一处凉风嗖嗖的。


  他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他手扯著我肩上的柔软料子,我身子还保持後倾的姿势,衣袍上的那层雪纺秀青鸾白云纱被撕裂了一大截,乖乖……这个伺候我的小太监,学文的还是理的啊,虽说能进来伺候我的要麽是为诗斓暖床的,要麽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这个厮看起来不仅伺候人的功夫一级棒,撕人衣服的技巧也不赖啊。

  人才,这都是人才啊。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

  我这个气,手指著他,抖糠似的。

  他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我憋著气,一脚就把他踹出去。

    


  利索的栓门,我端起案上的药就想往墙角处的盆栽里倒,转念一想,後宫妃子们明争暗斗倒堕胎药,无非就是地上,盆栽里……这几处,若是地上有水渍,盆栽土潮润、土被刨动……可都逃不过奴才们的眼,於是索性从袍子下掏出帛巾,

  = = 别问我哪来的这帛巾,

  女人,一个月谁没有那麽几天。


   

  帛巾吸足了药汁,藏进里衣的袖袍里,继而才地拿起搁在一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袍,不慌不忙的换著,故意传出淅淅簌簌换衣服的声音。


  弄完一切,擦擦手。


  端著碗优哉游哉的去开门,完了还斜乜一眼杵在门外的小太监,他低头垂眼望著靴子,面红耳赤这叫一个心虚,我伸著狼爪子一摸,这个脸儿滑得……把碗往他怀里一扔,拍拍屁股走了。

  这厮手哆嗦著,慌慌张张捧著碗,还不忘虚一眼屋内,舒心了,屁颠屁颠得跟在我後面。

  切,小样儿,

  上一个伺候我而被挨板子的小太监,只告诫了你,姐姐我有砸药的习惯,却没提醒你,其实……我偷鸡摸狗拆针线的活儿也挺棒的,不然你以为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小胳膊儿,就能把我的袍子撕坏。

  我摸著下巴,斜著眼望著埋头一声不吭尾随我的小太监,独自笑得欢畅。

  他吓得一哆嗦,头垂得低低的,似乎在反省今早的“壮举”,脸红得蒸虾子似的。

  我心情大好,手一挥,走去後庭园,赏柳去。

    

  池水粼粼,弱柳独伫, 一点残红浮在水中,颇让人伤感。

  屏退了小太监,一人斜坐在池边玩水,藏掖在袖里东西也无声无息的滑进池里,原本怕它会浮起来,它却沈了便不见踪影。

  碧水一池,配著这名贵的碧药,怕是刚刚好。




  我叨念著心里这句话,心里便疼痛极了,不禁胀红了眼。

  想起後翎那会儿病了,身子弱咳个不停,也不爱吃药。记得有一日偏又轮到了弘氰伺候她,一个端著药碗要强行喂,一个却不搭理,双眸若有似无的总往我身上扫。整整三炷香时间,喂了又吐,折腾得消停过,後来弘氰被逼急了甩著袖袍就走了。她到好,气息微弱还有力气把药碗抛进池里……还说这令人气急败坏的风凉话。


  她说,这身子死活都好不了了,莫浪费了药,碧水一池配著这名贵的药,怕是刚刚好。


  我那时候被她气得,吩咐再熬了一碗,攥紧她袍子,拉了她,一勺一勺的喂。


  她却乖乖的伏在我膝上,半闭著眼,不声不吭的喝著,她神情怪异,似乎是药很苦,却笑得幸福。



  那个时候无论我怎麽待她,她都只是笑,宽容平淡,对我却是无微不至。


  可是,我却不知……

  就像如今,我与温玉明明可以站得那麽近,可是有些话却说不出口了。

  一切早已物事人非。

  吾心非汝心,所感两相异,

  日暮归途穷,欲告亦无力。

   

  “好诗。”

  一双靴子立在我眼前,袍子上紫云金线绣的是九龙戏珠,我一惊,却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手已在在润土把字词,一笔一划的写了出来。

  寒一个……

  脑子一热,折了起池边的柳条枝,便想将字给毁尸灭迹。


  手却被抓牢,诗斓目光火热,他手上力度用了七八成,“为谁而写……你在思念一个人,对麽。”



  我不语。


  他捻著我的下颚,气息不稳,灼热的目光盯得我有些不安,“是谁,告诉我他是谁。”他的指轻扫过我眉眼,划过我的鼻,暧昧的点在我的唇上,细细摩挲,“你失忆,明明失了忆,忘了我,忘了世魅……为何在短短的几日却有那麽容易地爱上了一个人。”

  “是温玉麽?”

  他的眼神参杂著狠厉,霸道还有无奈及触目惊心的伤痛。

  这个无奈和伤痛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


  诗楠也曾这麽注视著我,站得远远的。


  那时的他不会这麽固执的追根究底,就算我被情所困为情所痴,他也只会默默守著我,执起我的手,温情脉脉的说,只有不恨一个人,才能爱上其他人。

  同样是一个人,

  历经几世几劫,却如此不一样。


  手上传来阵阵疼痛,诗斓明显用了力,干燥的掌心带来的是不安与急切,“是温玉,你不说话便是他了。”

  我轻声一笑,借了他的力,柔弱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轻叹一声,“你不是说我与以往不一样了麽。”

  他身子一僵,握著我的手却有些抖。

  “我没了记忆,忘了一切,对你却是熟悉的……乃至在仙鸣谷一眼便认出了你。”我抬头,指尖拂过他的眉宇,凝视著他,“为何你却不曾想到你自己,这首诗不能是写给你的麽……我的亲哥哥。”

  他沈重的呼吸著,抚在我腰间的手一紧,搂著我像是要把我刻进骨子里,“你变了……”

  他发鬓摩挲得我有些痒,却掌心抵著我的头,不让我退却,他在我耳边呢喃著,“你学会了说谎……可是哪怕是骗我的,我也想这麽听一辈子。”

  池上柳如烟,暗相思,絮花纷飞乱人眼,


  诗斓搂著我,笑得恍若隔世,他说,“你爱上了别人又如何,我会让你陪我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太久太远……

  有人也曾这麽允诺过我,不过他却也忘了一干二净。

  诗斓像是看出了我心思,用力的握紧我的手肘,我轻皱眉,他却笑得开怀,“你的心思总逃不开我的眼,我了解你甚至多於我自己,卿湮……我们拥有一样的血缘,你心里面那个人待你最亲也亲不过我。”

  他说得那麽自信满满,君王的霸气浑然天成。

  其实,我想说,曾有一刻,我身子里也拥有了那个人的血,只是我放弃了那具身体,而温玉他丢失了那段记忆。

  云淡水平烟树簇,寸心千里目。

  春欲暮,残絮尽,柳条空。




   “皇上,世魅求见。”一个奴才跪在地上,头沉得低低的。

  世魅?

  他不是应该身处仙鸣谷,陪伴在温玉身边麽,怎麽会来这儿,

  出什麽事了……


—————————————————————————————————

后面可能会更得比较慢了,因为要去掉很多乱码……(悲情中……)

但今天会努力多贴几章

今天尽量进V吧,只是尽量噢,但请亲们放心,偶的信用是大大的有……呵呵(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 此贴被hengyao023在2008-05-08 19:16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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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下]

“皇上,世魅求见。”一个奴才跪在地上,头沈得低低的。


我身子一颤,诗斓若有所思的望我一眼,也不避讳,“来得正好,怕是该做的也做完了……带我去见他。”

该做的……

什麽事是该做的,我本该猜到世魅扮作卿湮潜在温玉身边,不止和亲这麽简单。

我拉紧诗斓的袖袍,他却挥开了我的手,继而像是安抚我似的放软了声音,“我让他们从仙鸣谷处捕了一对凤鸾,你极喜欢的,怕是已经送至你寝宫了,去看看吧。”

他浅浅笑著,离身走了,远远的还斜身低吟了一句,“回来後,我便有一件事要与你说,等我。”



切,什麽鬼什劳子凤鸾,

我才不希罕。

我静静地站著,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树荫里,隐隐佚佚。我一时间急了,撩起著袍子下摆便想去追。


小太监横在我面前,低头,“皇上吩咐奴才,让小的送公主回寝宫。”

我不理会。

一只手稳稳得抓住我手臂,气势很强硬。

呦,怎麽扒衣服扒上瘾了……又想撕了它麽。

我斜他一眼,小太监讪讪的缩回了手。

这指纤长有力,白皙修长,还真不像是一个做粗活人的手,虽说贴身伺候人的太监是不太干粗活的,只是这双手也未免太女气了。

曾记得在竹林的那段日子,温玉身体羸弱。皮肤苍白一如清池的霜雪,却依旧穿著一席单薄的白袍立在碧翠的竹林里,远远望著我,偶尔会陪我一起抚琴,他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态美男模样,指间却纤长有力,弹奏出的琴声也铿锵有力,气势磅礴……我曾执起他的手细细看过,五指纤长美好,那双手足以令女人都叹息,那麽柔若无骨,令人分外爱怜。

我曾开玩笑似地讥讽,瞧,女人一般的手。

他却用那比女人还美的手抱著我的腰,好脾气的笑著说,我原本是女人来著,可是为了你,後翎可以变温玉……

  

“公主,是回寝宫还是继续逛庭院……”


我望著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太监,居然有一丝恍惚,差点把这不起眼小太监和温玉混为一谈了……繁华落英,纷乱如败絮,记忆真是可怕的东西,你不去想它,它却偏要来扰乱你,躲也躲不掉。

我苦笑一番揉著太阳穴,“我乏了,回去吧。

其实後来才知道,人在糊涂的时候做的决定也是错误的,就像现在压根就不该回寝宫。

远远的……

我就可以看见寝宫里有个人影在晃荡,穿这张扬的罂粟黑袍,柔软冗长的下摆拖地,身形及其修长美好。

世魅?

他不是该和诗斓在一起麽,来我这儿干甚。

小太监在我身後一个劲儿的拿眼瞅著那一抹影子,没规没矩的,我虚了小太监一眼,他垂著头不吭声了。

“下去吧。”

小太监拧著衣袍,心不甘情不愿的哼了一声,“是。”

我进了殿,亲自合了门。

一阵妖娆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挥之不去。这香有些勾魂,却膻得慌……


“呦,现在嫌弃我了,以前你可不会这麽待我。”

我挡在鼻前的手被他稳稳执在掌中,动弹不得,他顺著我袖袍的沿路下滑,摸到了我软绸料里面的滑腻的皮肤,这个手法动作叫一个暧昧,催情。

这一摸,二勾搭的。

好歹我也是这古代之人,要不然我还真得学着那些小娘子一般大惊失色,叫一声登徒子,然后乖乖委身嫁了他。

“你不是应该与诗斓在一处么,此刻为何到我这儿。”

“凤鸾鸣,催情,我被它们鸣叫引到此处的。”他笑着指了榻前的金丝笼,罩着黑色纹龙的秀缎,里面确实有鸟儿羽扑的动静。


凤鸾,

多高贵傲气的鸟王,却被他们捉在笼子里养着。

我浅笑,从案上拿了茶壶,径自倒了一杯,热气袅袅,我徐徐吹一口气,雾气迷蒙了眼,却隐忍了笑意,“呦……这大好季节的鸟儿叫春,倒是把你唤过来了。”

他也凑近了,就这我手里茶,浅饮了一口,“是你把我的魂儿唤来的。”

我推他一下,他像是预知我有这一举动,往后退了几步,却牢牢地握着我的手,我被力牵扯着便坠进了他的怀里,他低头望着我,笑得这个暧昧,湿热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耳畔,轻言细语,“怎么,失了忆就把我们的前尘往事全忘了。”

“我是失了忆,可却记得诗斓对我说的话,他说你不仅忠诚,对我也没非分之想。”

世魅笑了,手搂紧了我,“诗斓,诗斓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唤他名讳。他的话你也信么……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

他的声音慵懒,拖得很长,尾音一昂,却没了下文,活生生把后话给吞了。

“可我总觉得你以前待我不好。”

那是,这话不假,真切得很,虽然我没了这一世的记忆,我可知道那一世你可是虏我,禁锢,嗜我的血,将我送人……末了,还毁了我的忆。

这何止用“不好”二字形容,简直疼我入骨了。

“你以为我留在他身边,用神力为他卖命,是为了谁。”他松开了我,正儿八经,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是谁在失忆前,逃出宫千里迢迢追来仙鸣谷寻我。”

合情合理,字字珠玑,句句泣血,他嘴中的这个“谁”,就是愚钝的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算了。

我说,这身子的主人……

还真是,眼光独到,世间男子这么多,还偏偏对这不男不女的情有独钟。

真是一个字:贱!

“你不是要代我嫁给温玉的么……怎么一早就回来了。他腻烦了你,还是你又调戏了他的哪个丫头,被他赶出来了。

我笑着,神情偏偏带着些幸灾乐祸。

下巴被他用指挑勾着,他眼中笑盈盈,轻轻地说,“这不正合你的意了么,你是巴望着他把我赶了,你来嫁他。湮儿……”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话语有些惆怅与妒嫉,“为了逃开诗斓你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如今你是看着温玉比我本事大,所以想拿他顶替我么……我真的怀疑你到底失忆了没,你的性子始终是这么冷,这么淡泊。”

呦,明白了。

这个身子的主人还是个利用人的好主儿。

我依偎在他怀里,靠了个舒坦,反正前世今生也都遇着了,也算是一熟人儿了,犯不着和他客气。我把玩着他肩上的发,晃悠在指前,绕啊绕,“还没说呢,你这次代我去仙鸣谷和亲,是为了何事?”

他顺势把我搂着,犹豫了片刻,缓缓说,“诗斓想讨长生不老药,想让我生擒了温玉带回乾国,一来可以牵制南纳族,二来可以掀起南纳与凡人之战,在混乱中成就大一统大业。”

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不过诗斓的霸气与世魅的狠绝与神力,一切不是不可能。


只是……温玉神力更强,就算世魅顶替我的名号,贴身与他厮守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把他生擒。

等等,

我依稀还记得诗斓离开时说的话,他说,来得时候,怕是该做的也做完了。

如今这个妖魅的男子又站在我面前,难道……

“痛痛痛,手轻点儿。”

他皱着眉,忍着痛意,扳开了我揪着他发稍的指,缠绕在手间的发,散开了,我的心也由着七上八下的。

“你把温玉弄回来了?”

“没有的事,他的神力何其高,我本想在他每年最弱的半月内给他致命的一击,没料到他对我早有防备,不过他也难逃大劫,因为我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他怕是已经心智迷乱了。”

不可能……

你不是说他,早有防备么,怎么可能还会挨你的一掌。

“你知道么……”世魅凑近了我,轻柔的说,“他这半月来神力减弱,防来防去却没料到我会幻化成了你的模样……他心神不定,牢牢接了我一掌,事后反应了,便也迟了。”

什么?!!!!!!!

你说什么……

娘的,你居然。

“那他人呢……”

“我带了他来,马车在半路上他就没了影儿,他如今受了点伤,心智又大乱,可是半月时日也快过了,他的神力在渐渐恢复,丢了便丢了,我可不敢再冒然去追他。”

那就是说,在半路上他失踪了。

谢天谢地,幸好没落在这妖孽手里,不过这仙鸣谷到乾国一路上都荒郊遍野的,他心智乱了,或许会和那些练了旁门左道走火入魔的人一样,疯疯癫癫的,若是碰上了居心叵测的人着该如何是好啊……

温玉,温玉,

光是念着他的名字,我就揪心的疼。

我倏地站起身,大力的敞开门,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他也起身,有些急了。

“去死。”

“你回来。”他执起我的手腕,拉得紧紧地,不松手,“如今温玉这副样儿了,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保着你不受诗斓的侵扰,和我一起呆着不好么。”

“受诗斓的侵扰有甚不好的,我觉得挺好。”我甩了袖子,努力挣脱。

“你。”他似乎是生气了,握得我更紧了,指尖攥得我生疼,手腕上传来热热麻麻的感觉,我急了,朝他瞪去。

突然他神情触动,望着我这个震惊,毫不怜香惜玉的拽过我的手,二指探上去把脉,“你,你的体质……”

怎么,脉象不对了?

那就对了,姑奶奶我躲药倒药是一把老手,戒药也有些时日了,体质渐渐恢复南纳人也没啥大惊小怪的。

小样儿,学着点,听了仙鸣谷那白老儿说了么,普今天下除了温玉和他,怕是最有资质的也就是我了,只是我被药禁了这么多年,也没学着什么法术,若是好生修炼他几个月说不定比你还强……

窗外,几个太监直往这屋里面瞅,一缕明晃晃的鲜艳的黄袍,步履沉稳,蹁跹而至。

我吓了一跳,忙把窗关上了。

乖乖,怕是诗斓等急了,没见着世魅,听闻消息便来此处寻了。

被他逮住了,可得了。

我对着世魅使劲使眼色,要他快快离开。

他却站得笔直,任由我翻白了眼,也不理会。

得,你不怕他,我怕他。

你不走,我走。

我狗急了跳墙,人急了跳窗……当然跳的是另一扇靠西侧偏房的窗,呸呸……抹了一嘴的泥,匆匆躲到一角落里蹲着。

耳边响着世魅气急败坏的声音,还要一些碎而急促的步子,像是有很多小太监来寻人……

我正愁着要往哪儿藏,结果一人影儿便站在我面前,青灰布料,朴朴素素的,脸蛋也很平凡却眼熟。

我正纳闷着。

他就扯了我的袍子,拉着我往一处跑,这架势……我又听见袍子撕拉扯烂的声音了,得,这兄弟我认识,今早儿还扯坏我一件上好衣袍来着。

这小太监要带我去哪儿?

左拐右拐,拐这皇宫庭院比我还熟络,这一路上还真没遇上什么侍女,侍卫的。我摸着下巴,被他拉着四处跑,这小太监是个人才,人儿精似的。

结果,到了一座假山旁,他把我一推,我一踉跄没站稳,便跌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穴里。

咦……

没料着,这假山下还有这一番天地,就是黑了点儿,不过安全。

以后把药倒这儿,怕是挺好。

一个身影淅淅簌簌的接近,靠了过来,暗里我睁大眼睛,似乎是那个小太监。

他慌手慌脚的摸了上来,触到了我才安了心。

一个手用力地把我搀扶了起来,我低头拍着袍子上的灰尘,好不容易弄舒坦了,一抬眼却被他搂了个正怀,我蒙住了,呆呆的让他搂着。

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个死太监。

结果太监开了口,他唤我,“卿儿,你让我好找。”

黑暗中那声音清醇脱俗,令人犹如沐浴春风之感,熟悉……熟悉得打紧……

他,

莫非是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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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下]

“皇上,世魅求见。”一个奴才跪在地上,头沈得低低的。


我身子一颤,诗斓若有所思的望我一眼,也不避讳,“来得正好,怕是该做的也做完了……带我去见他。”

该做的……

什麽事是该做的,我本该猜到世魅扮作卿湮潜在温玉身边,不止和亲这麽简单。

我拉紧诗斓的袖袍,他却挥开了我的手,继而像是安抚我似的放软了声音,“我让他们从仙鸣谷处捕了一对凤鸾,你极喜欢的,怕是已经送至你寝宫了,去看看吧。”

他浅浅笑著,离身走了,远远的还斜身低吟了一句,“回来後,我便有一件事要与你说,等我。”



切,什麽鬼什劳子凤鸾,

我才不希罕。

我静静地站著,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树荫里,隐隐佚佚。我一时间急了,撩起著袍子下摆便想去追。


小太监横在我面前,低头,“皇上吩咐奴才,让小的送公主回寝宫。”

我不理会。

一只手稳稳得抓住我手臂,气势很强硬。

呦,怎麽扒衣服扒上瘾了……又想撕了它麽。

我斜他一眼,小太监讪讪的缩回了手。

这指纤长有力,白皙修长,还真不像是一个做粗活人的手,虽说贴身伺候人的太监是不太干粗活的,只是这双手也未免太女气了。

曾记得在竹林的那段日子,温玉身体羸弱。皮肤苍白一如清池的霜雪,却依旧穿著一席单薄的白袍立在碧翠的竹林里,远远望著我,偶尔会陪我一起抚琴,他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态美男模样,指间却纤长有力,弹奏出的琴声也铿锵有力,气势磅礴……我曾执起他的手细细看过,五指纤长美好,那双手足以令女人都叹息,那麽柔若无骨,令人分外爱怜。

我曾开玩笑似地讥讽,瞧,女人一般的手。

他却用那比女人还美的手抱著我的腰,好脾气的笑著说,我原本是女人来著,可是为了你,後翎可以变温玉……

  

“公主,是回寝宫还是继续逛庭院……”


我望著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太监,居然有一丝恍惚,差点把这不起眼小太监和温玉混为一谈了……繁华落英,纷乱如败絮,记忆真是可怕的东西,你不去想它,它却偏要来扰乱你,躲也躲不掉。

我苦笑一番揉著太阳穴,“我乏了,回去吧。

其实後来才知道,人在糊涂的时候做的决定也是错误的,就像现在压根就不该回寝宫。

远远的……

我就可以看见寝宫里有个人影在晃荡,穿这张扬的罂粟黑袍,柔软冗长的下摆拖地,身形及其修长美好。

世魅?

他不是该和诗斓在一起麽,来我这儿干甚。

小太监在我身後一个劲儿的拿眼瞅著那一抹影子,没规没矩的,我虚了小太监一眼,他垂著头不吭声了。

“下去吧。”

小太监拧著衣袍,心不甘情不愿的哼了一声,“是。”

我进了殿,亲自合了门。

一阵妖娆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挥之不去。这香有些勾魂,却膻得慌……


“呦,现在嫌弃我了,以前你可不会这麽待我。”

我挡在鼻前的手被他稳稳执在掌中,动弹不得,他顺著我袖袍的沿路下滑,摸到了我软绸料里面的滑腻的皮肤,这个手法动作叫一个暧昧,催情。

这一摸,二勾搭的。

好歹我也是这古代之人,要不然我还真得学着那些小娘子一般大惊失色,叫一声登徒子,然后乖乖委身嫁了他。

“你不是应该与诗斓在一处么,此刻为何到我这儿。”

“凤鸾鸣,催情,我被它们鸣叫引到此处的。”他笑着指了榻前的金丝笼,罩着黑色纹龙的秀缎,里面确实有鸟儿羽扑的动静。


凤鸾,

多高贵傲气的鸟王,却被他们捉在笼子里养着。

我浅笑,从案上拿了茶壶,径自倒了一杯,热气袅袅,我徐徐吹一口气,雾气迷蒙了眼,却隐忍了笑意,“呦……这大好季节的鸟儿叫春,倒是把你唤过来了。”

他也凑近了,就这我手里茶,浅饮了一口,“是你把我的魂儿唤来的。”

我推他一下,他像是预知我有这一举动,往后退了几步,却牢牢地握着我的手,我被力牵扯着便坠进了他的怀里,他低头望着我,笑得这个暧昧,湿热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耳畔,轻言细语,“怎么,失了忆就把我们的前尘往事全忘了。”

“我是失了忆,可却记得诗斓对我说的话,他说你不仅忠诚,对我也没非分之想。”

世魅笑了,手搂紧了我,“诗斓,诗斓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唤他名讳。他的话你也信么……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

他的声音慵懒,拖得很长,尾音一昂,却没了下文,活生生把后话给吞了。

“可我总觉得你以前待我不好。”

那是,这话不假,真切得很,虽然我没了这一世的记忆,我可知道那一世你可是虏我,禁锢,嗜我的血,将我送人……末了,还毁了我的忆。

这何止用“不好”二字形容,简直疼我入骨了。

“你以为我留在他身边,用神力为他卖命,是为了谁。”他松开了我,正儿八经,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是谁在失忆前,逃出宫千里迢迢追来仙鸣谷寻我。”

合情合理,字字珠玑,句句泣血,他嘴中的这个“谁”,就是愚钝的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算了。

我说,这身子的主人……

还真是,眼光独到,世间男子这么多,还偏偏对这不男不女的情有独钟。

真是一个字:贱!

“你不是要代我嫁给温玉的么……怎么一早就回来了。他腻烦了你,还是你又调戏了他的哪个丫头,被他赶出来了。

我笑着,神情偏偏带着些幸灾乐祸。

下巴被他用指挑勾着,他眼中笑盈盈,轻轻地说,“这不正合你的意了么,你是巴望着他把我赶了,你来嫁他。湮儿……”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话语有些惆怅与妒嫉,“为了逃开诗斓你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如今你是看着温玉比我本事大,所以想拿他顶替我么……我真的怀疑你到底失忆了没,你的性子始终是这么冷,这么淡泊。”

呦,明白了。

这个身子的主人还是个利用人的好主儿。

我依偎在他怀里,靠了个舒坦,反正前世今生也都遇着了,也算是一熟人儿了,犯不着和他客气。我把玩着他肩上的发,晃悠在指前,绕啊绕,“还没说呢,你这次代我去仙鸣谷和亲,是为了何事?”

他顺势把我搂着,犹豫了片刻,缓缓说,“诗斓想讨长生不老药,想让我生擒了温玉带回乾国,一来可以牵制南纳族,二来可以掀起南纳与凡人之战,在混乱中成就大一统大业。”

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不过诗斓的霸气与世魅的狠绝与神力,一切不是不可能。


只是……温玉神力更强,就算世魅顶替我的名号,贴身与他厮守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把他生擒。

等等,

我依稀还记得诗斓离开时说的话,他说,来得时候,怕是该做的也做完了。

如今这个妖魅的男子又站在我面前,难道……

“痛痛痛,手轻点儿。”

他皱着眉,忍着痛意,扳开了我揪着他发稍的指,缠绕在手间的发,散开了,我的心也由着七上八下的。

“你把温玉弄回来了?”

“没有的事,他的神力何其高,我本想在他每年最弱的半月内给他致命的一击,没料到他对我早有防备,不过他也难逃大劫,因为我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他怕是已经心智迷乱了。”

不可能……

你不是说他,早有防备么,怎么可能还会挨你的一掌。

“你知道么……”世魅凑近了我,轻柔的说,“他这半月来神力减弱,防来防去却没料到我会幻化成了你的模样……他心神不定,牢牢接了我一掌,事后反应了,便也迟了。”

什么?!!!!!!!

你说什么……

娘的,你居然。

“那他人呢……”

“我带了他来,马车在半路上他就没了影儿,他如今受了点伤,心智又大乱,可是半月时日也快过了,他的神力在渐渐恢复,丢了便丢了,我可不敢再冒然去追他。”

那就是说,在半路上他失踪了。

谢天谢地,幸好没落在这妖孽手里,不过这仙鸣谷到乾国一路上都荒郊遍野的,他心智乱了,或许会和那些练了旁门左道走火入魔的人一样,疯疯癫癫的,若是碰上了居心叵测的人着该如何是好啊……

温玉,温玉,

光是念着他的名字,我就揪心的疼。

我倏地站起身,大力的敞开门,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他也起身,有些急了。

“去死。”

“你回来。”他执起我的手腕,拉得紧紧地,不松手,“如今温玉这副样儿了,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保着你不受诗斓的侵扰,和我一起呆着不好么。”

“受诗斓的侵扰有甚不好的,我觉得挺好。”我甩了袖子,努力挣脱。

“你。”他似乎是生气了,握得我更紧了,指尖攥得我生疼,手腕上传来热热麻麻的感觉,我急了,朝他瞪去。

突然他神情触动,望着我这个震惊,毫不怜香惜玉的拽过我的手,二指探上去把脉,“你,你的体质……”

怎么,脉象不对了?

那就对了,姑奶奶我躲药倒药是一把老手,戒药也有些时日了,体质渐渐恢复南纳人也没啥大惊小怪的。

小样儿,学着点,听了仙鸣谷那白老儿说了么,普今天下除了温玉和他,怕是最有资质的也就是我了,只是我被药禁了这么多年,也没学着什么法术,若是好生修炼他几个月说不定比你还强……

窗外,几个太监直往这屋里面瞅,一缕明晃晃的鲜艳的黄袍,步履沉稳,蹁跹而至。

我吓了一跳,忙把窗关上了。

乖乖,怕是诗斓等急了,没见着世魅,听闻消息便来此处寻了。

被他逮住了,可得了。

我对着世魅使劲使眼色,要他快快离开。

他却站得笔直,任由我翻白了眼,也不理会。

得,你不怕他,我怕他。

你不走,我走。

我狗急了跳墙,人急了跳窗……当然跳的是另一扇靠西侧偏房的窗,呸呸……抹了一嘴的泥,匆匆躲到一角落里蹲着。

耳边响着世魅气急败坏的声音,还要一些碎而急促的步子,像是有很多小太监来寻人……

我正愁着要往哪儿藏,结果一人影儿便站在我面前,青灰布料,朴朴素素的,脸蛋也很平凡却眼熟。

我正纳闷着。

他就扯了我的袍子,拉着我往一处跑,这架势……我又听见袍子撕拉扯烂的声音了,得,这兄弟我认识,今早儿还扯坏我一件上好衣袍来着。

这小太监要带我去哪儿?

左拐右拐,拐这皇宫庭院比我还熟络,这一路上还真没遇上什么侍女,侍卫的。我摸着下巴,被他拉着四处跑,这小太监是个人才,人儿精似的。

结果,到了一座假山旁,他把我一推,我一踉跄没站稳,便跌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穴里。

咦……

没料着,这假山下还有这一番天地,就是黑了点儿,不过安全。

以后把药倒这儿,怕是挺好。

一个身影淅淅簌簌的接近,靠了过来,暗里我睁大眼睛,似乎是那个小太监。

他慌手慌脚的摸了上来,触到了我才安了心。

一个手用力地把我搀扶了起来,我低头拍着袍子上的灰尘,好不容易弄舒坦了,一抬眼却被他搂了个正怀,我蒙住了,呆呆的让他搂着。

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个死太监。

结果太监开了口,他唤我,“卿儿,你让我好找。”

黑暗中那声音清醇脱俗,令人犹如沐浴春风之感,熟悉……熟悉得打紧……

他,

莫非是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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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世魅求见。”一个奴才跪在地上,头沈得低低的。


我身子一颤,诗斓若有所思的望我一眼,也不避讳,“来得正好,怕是该做的也做完了……带我去见他。”

该做的……

什麽事是该做的,我本该猜到世魅扮作卿湮潜在温玉身边,不止和亲这麽简单。

我拉紧诗斓的袖袍,他却挥开了我的手,继而像是安抚我似的放软了声音,“我让他们从仙鸣谷处捕了一对凤鸾,你极喜欢的,怕是已经送至你寝宫了,去看看吧。”

他浅浅笑著,离身走了,远远的还斜身低吟了一句,“回来後,我便有一件事要与你说,等我。”



切,什麽鬼什劳子凤鸾,

我才不希罕。

我静静地站著,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树荫里,隐隐佚佚。我一时间急了,撩起著袍子下摆便想去追。


小太监横在我面前,低头,“皇上吩咐奴才,让小的送公主回寝宫。”

我不理会。

一只手稳稳得抓住我手臂,气势很强硬。

呦,怎麽扒衣服扒上瘾了……又想撕了它麽。

我斜他一眼,小太监讪讪的缩回了手。

这指纤长有力,白皙修长,还真不像是一个做粗活人的手,虽说贴身伺候人的太监是不太干粗活的,只是这双手也未免太女气了。

曾记得在竹林的那段日子,温玉身体羸弱。皮肤苍白一如清池的霜雪,却依旧穿著一席单薄的白袍立在碧翠的竹林里,远远望著我,偶尔会陪我一起抚琴,他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态美男模样,指间却纤长有力,弹奏出的琴声也铿锵有力,气势磅礴……我曾执起他的手细细看过,五指纤长美好,那双手足以令女人都叹息,那麽柔若无骨,令人分外爱怜。

我曾开玩笑似地讥讽,瞧,女人一般的手。

他却用那比女人还美的手抱著我的腰,好脾气的笑著说,我原本是女人来著,可是为了你,後翎可以变温玉……

  

“公主,是回寝宫还是继续逛庭院……”


我望著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太监,居然有一丝恍惚,差点把这不起眼小太监和温玉混为一谈了……繁华落英,纷乱如败絮,记忆真是可怕的东西,你不去想它,它却偏要来扰乱你,躲也躲不掉。

我苦笑一番揉著太阳穴,“我乏了,回去吧。

其实後来才知道,人在糊涂的时候做的决定也是错误的,就像现在压根就不该回寝宫。

远远的……

我就可以看见寝宫里有个人影在晃荡,穿这张扬的罂粟黑袍,柔软冗长的下摆拖地,身形及其修长美好。

世魅?

他不是该和诗斓在一起麽,来我这儿干甚。

小太监在我身後一个劲儿的拿眼瞅著那一抹影子,没规没矩的,我虚了小太监一眼,他垂著头不吭声了。

“下去吧。”

小太监拧著衣袍,心不甘情不愿的哼了一声,“是。”

我进了殿,亲自合了门。

一阵妖娆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挥之不去。这香有些勾魂,却膻得慌……


“呦,现在嫌弃我了,以前你可不会这麽待我。”

我挡在鼻前的手被他稳稳执在掌中,动弹不得,他顺著我袖袍的沿路下滑,摸到了我软绸料里面的滑腻的皮肤,这个手法动作叫一个暧昧,催情。

这一摸,二勾搭的。

好歹我也是这古代之人,要不然我还真得学着那些小娘子一般大惊失色,叫一声登徒子,然后乖乖委身嫁了他。

“你不是应该与诗斓在一处么,此刻为何到我这儿。”

“凤鸾鸣,催情,我被它们鸣叫引到此处的。”他笑着指了榻前的金丝笼,罩着黑色纹龙的秀缎,里面确实有鸟儿羽扑的动静。


凤鸾,

多高贵傲气的鸟王,却被他们捉在笼子里养着。

我浅笑,从案上拿了茶壶,径自倒了一杯,热气袅袅,我徐徐吹一口气,雾气迷蒙了眼,却隐忍了笑意,“呦……这大好季节的鸟儿叫春,倒是把你唤过来了。”

他也凑近了,就这我手里茶,浅饮了一口,“是你把我的魂儿唤来的。”

我推他一下,他像是预知我有这一举动,往后退了几步,却牢牢地握着我的手,我被力牵扯着便坠进了他的怀里,他低头望着我,笑得这个暧昧,湿热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耳畔,轻言细语,“怎么,失了忆就把我们的前尘往事全忘了。”

“我是失了忆,可却记得诗斓对我说的话,他说你不仅忠诚,对我也没非分之想。”

世魅笑了,手搂紧了我,“诗斓,诗斓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唤他名讳。他的话你也信么……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

他的声音慵懒,拖得很长,尾音一昂,却没了下文,活生生把后话给吞了。

“可我总觉得你以前待我不好。”

那是,这话不假,真切得很,虽然我没了这一世的记忆,我可知道那一世你可是虏我,禁锢,嗜我的血,将我送人……末了,还毁了我的忆。

这何止用“不好”二字形容,简直疼我入骨了。

“你以为我留在他身边,用神力为他卖命,是为了谁。”他松开了我,正儿八经,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是谁在失忆前,逃出宫千里迢迢追来仙鸣谷寻我。”

合情合理,字字珠玑,句句泣血,他嘴中的这个“谁”,就是愚钝的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算了。

我说,这身子的主人……

还真是,眼光独到,世间男子这么多,还偏偏对这不男不女的情有独钟。

真是一个字:贱!

“你不是要代我嫁给温玉的么……怎么一早就回来了。他腻烦了你,还是你又调戏了他的哪个丫头,被他赶出来了。

我笑着,神情偏偏带着些幸灾乐祸。

下巴被他用指挑勾着,他眼中笑盈盈,轻轻地说,“这不正合你的意了么,你是巴望着他把我赶了,你来嫁他。湮儿……”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话语有些惆怅与妒嫉,“为了逃开诗斓你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如今你是看着温玉比我本事大,所以想拿他顶替我么……我真的怀疑你到底失忆了没,你的性子始终是这么冷,这么淡泊。”

呦,明白了。

这个身子的主人还是个利用人的好主儿。

我依偎在他怀里,靠了个舒坦,反正前世今生也都遇着了,也算是一熟人儿了,犯不着和他客气。我把玩着他肩上的发,晃悠在指前,绕啊绕,“还没说呢,你这次代我去仙鸣谷和亲,是为了何事?”

他顺势把我搂着,犹豫了片刻,缓缓说,“诗斓想讨长生不老药,想让我生擒了温玉带回乾国,一来可以牵制南纳族,二来可以掀起南纳与凡人之战,在混乱中成就大一统大业。”

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不过诗斓的霸气与世魅的狠绝与神力,一切不是不可能。


只是……温玉神力更强,就算世魅顶替我的名号,贴身与他厮守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把他生擒。

等等,

我依稀还记得诗斓离开时说的话,他说,来得时候,怕是该做的也做完了。

如今这个妖魅的男子又站在我面前,难道……

“痛痛痛,手轻点儿。”

他皱着眉,忍着痛意,扳开了我揪着他发稍的指,缠绕在手间的发,散开了,我的心也由着七上八下的。

“你把温玉弄回来了?”

“没有的事,他的神力何其高,我本想在他每年最弱的半月内给他致命的一击,没料到他对我早有防备,不过他也难逃大劫,因为我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他怕是已经心智迷乱了。”

不可能……

你不是说他,早有防备么,怎么可能还会挨你的一掌。

“你知道么……”世魅凑近了我,轻柔的说,“他这半月来神力减弱,防来防去却没料到我会幻化成了你的模样……他心神不定,牢牢接了我一掌,事后反应了,便也迟了。”

什么?!!!!!!!

你说什么……

娘的,你居然。

“那他人呢……”

“我带了他来,马车在半路上他就没了影儿,他如今受了点伤,心智又大乱,可是半月时日也快过了,他的神力在渐渐恢复,丢了便丢了,我可不敢再冒然去追他。”

那就是说,在半路上他失踪了。

谢天谢地,幸好没落在这妖孽手里,不过这仙鸣谷到乾国一路上都荒郊遍野的,他心智乱了,或许会和那些练了旁门左道走火入魔的人一样,疯疯癫癫的,若是碰上了居心叵测的人着该如何是好啊……

温玉,温玉,

光是念着他的名字,我就揪心的疼。

我倏地站起身,大力的敞开门,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他也起身,有些急了。

“去死。”

“你回来。”他执起我的手腕,拉得紧紧地,不松手,“如今温玉这副样儿了,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保着你不受诗斓的侵扰,和我一起呆着不好么。”

“受诗斓的侵扰有甚不好的,我觉得挺好。”我甩了袖子,努力挣脱。

“你。”他似乎是生气了,握得我更紧了,指尖攥得我生疼,手腕上传来热热麻麻的感觉,我急了,朝他瞪去。

突然他神情触动,望着我这个震惊,毫不怜香惜玉的拽过我的手,二指探上去把脉,“你,你的体质……”

怎么,脉象不对了?

那就对了,姑奶奶我躲药倒药是一把老手,戒药也有些时日了,体质渐渐恢复南纳人也没啥大惊小怪的。

小样儿,学着点,听了仙鸣谷那白老儿说了么,普今天下除了温玉和他,怕是最有资质的也就是我了,只是我被药禁了这么多年,也没学着什么法术,若是好生修炼他几个月说不定比你还强……

窗外,几个太监直往这屋里面瞅,一缕明晃晃的鲜艳的黄袍,步履沉稳,蹁跹而至。

我吓了一跳,忙把窗关上了。

乖乖,怕是诗斓等急了,没见着世魅,听闻消息便来此处寻了。

被他逮住了,可得了。

我对着世魅使劲使眼色,要他快快离开。

他却站得笔直,任由我翻白了眼,也不理会。

得,你不怕他,我怕他。

你不走,我走。

我狗急了跳墙,人急了跳窗……当然跳的是另一扇靠西侧偏房的窗,呸呸……抹了一嘴的泥,匆匆躲到一角落里蹲着。

耳边响着世魅气急败坏的声音,还要一些碎而急促的步子,像是有很多小太监来寻人……

我正愁着要往哪儿藏,结果一人影儿便站在我面前,青灰布料,朴朴素素的,脸蛋也很平凡却眼熟。

我正纳闷着。

他就扯了我的袍子,拉着我往一处跑,这架势……我又听见袍子撕拉扯烂的声音了,得,这兄弟我认识,今早儿还扯坏我一件上好衣袍来着。

这小太监要带我去哪儿?

左拐右拐,拐这皇宫庭院比我还熟络,这一路上还真没遇上什么侍女,侍卫的。我摸着下巴,被他拉着四处跑,这小太监是个人才,人儿精似的。

结果,到了一座假山旁,他把我一推,我一踉跄没站稳,便跌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穴里。

咦……

没料着,这假山下还有这一番天地,就是黑了点儿,不过安全。

以后把药倒这儿,怕是挺好。

一个身影淅淅簌簌的接近,靠了过来,暗里我睁大眼睛,似乎是那个小太监。

他慌手慌脚的摸了上来,触到了我才安了心。

一个手用力地把我搀扶了起来,我低头拍着袍子上的灰尘,好不容易弄舒坦了,一抬眼却被他搂了个正怀,我蒙住了,呆呆的让他搂着。

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个死太监。

结果太监开了口,他唤我,“卿儿,你让我好找。”

黑暗中那声音清醇脱俗,令人犹如沐浴春风之感,熟悉……熟悉得打紧……

他,

莫非是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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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上]

乾国纪事一


  二十年前

  青铜凤鸾炉,嫋嫋生烟。

  书房四壁挂著草狂的字画,案上堆积著古册,一个少年默默苦读,年轻貌美的女人坐在一旁研墨。

  “额娘,我若学好了帝王之术,父皇会常来看我们麽?”

  女人挽袖执笔的手有些抖,她笑得贤淑,眼中却平静,不留痕迹地将笔递过去,轻声细语,“会的,你父皇虽不宠我,但你却是他的独子。”

  宅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喧闹吵杂。

  “报,”一个小太监叩头,声音里满是浓浓的喜悦,“西宫娘娘生了一个公主。”

  公主?

  女子徐徐起身,抚袍端墨,低眉,却难掩眼中的浅浅的笑意。

  那个众倾天下美貌的女子,

  那个协助君王平定诸国的女子,如今生的却是女儿。

  那麽……

  斓儿,应该能重讨他父皇欢心。

    

  “皇上龙心大悦,普天同庆,免苛捐杂税三年,後宫内奴才赏银,妃子们绢四匹……西宫娘娘特别让皇上交与你这匹芙蓉朝凤绢。”


  清脆的声响。

  墨砚掉了,碎了。

  少年惊慌的起身。

  宣纸上,斑斑点点,浓厚的墨迹……

  女人,她跪倒在地上谢恩。

  身子僵硬,那一刻她的笑,一如秋谢红叶,颇凄凉,

  她裙摆处沾染了墨,纤纤玉指污迹,一滴一滴墨汁滚落,心却如止水……

  少年依旧懵懂无知,他为这个诞生的小生命而惊喜。小小年纪的他仍盼望著某一天,父皇能来此处宅子看望他。

  可是,女人知道,这一天不再来。

  乾国长皇子,诗斓生出来的那一刻,皇上只是瞟了一眼,便挥袖去了西宫。

  而西宫娘娘哪怕生的是公主,也如此的受宠。

  芙蓉朝凤。

  她永远是沾不到龙恩朝露的芙蓉。

  而,那个西宫娘娘……那个来自仙鸣谷的女人,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凤。

   

    乾国纪事二


  苍茫的雪地上,一个一个散乱的脚印。

  十一二多岁的少年,跪倒在雪地上,气喘吁吁。

  他俊秀的脸上有些红肿,像是有被人打的痕迹,他憋著,倔强的挺著身子,不让自己泪沾湿了脸颊。

  今天是西宫娘娘的忌日。

  他只是想去探望失去母亲的皇妹,他不曾见过面的妹妹。

  对於这个妹妹,他满是好奇。

  两年来他像很多人一样被勒令不准踏入她的寝宫一步。

  皇宫里的太监们都说西宫娘娘是孕下公主不久,身子弱,香消玉殒。

  皇宫里的下人们都说皇上是疼爱公主的,所以不让她与无关紧要地人接触。

  可是,他却发现了惊人的秘密。

  躺在摇篮里牙牙学语的小宝宝,那裹在被褥里的小身子,明明是个男儿身,她不是皇妹而是皇弟。

  为何会这样……

  後来,父皇来了。

  小少年伫立在摇篮前,怀里还抱著小宝宝,手足无措。

  怀里的小家夥被夺走了,父皇咆哮著,赏了他一巴掌,把他轰了出去。

  

  少年跪在雪地里,笑得有些无力,指尖苍白,却感受不到寒冷。

  他捂著脸,仍辣辣的疼痛,神情颇凄凉。

  这是父皇赏他的第二件东西。

  第一次是他出生还没睁眼的时候,父皇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挂在他的脖子上。

  第二次是他十二岁的时候,赏了他一巴掌。

  他这之间,只见过父皇两次。

  一次是西宫娘娘逝世的时候。

  一次是父皇的生辰。

  他知道,他是不受宠的。

  母凭子贵是假,子凭母贵是真。

  

  纷飞的鹅毛雪,琼枝玉桂,冰池楼榭,美得不似凡间。

  残雪浸染他的领袍,沁入肌肤,他俯身跪在雪里,攥紧手指,却维持这个身姿,残絮败雪虽让他感到无尽的寒冷,却远不及心里的那一处凉,那是真正的寒彻入骨。

  一双明黄鹿皮靴,映入他眼前。

  白貂披肩松垮垮的披在了少年的身上。

  那个被少年称作父皇的高大中年男子,弯腰俯瞰著他,神情颇悲凉。

  皇上说,“我儿,不是父皇要责罚你,而是我已经累了……不知道还能将秘密守多久。”

  那一刻,高高在上的乾国君王不再称自己是朕,而是“我”。

  中年男子两鬓青丝已花白,

  俊雅的脸庞,神情疲惫,他缓缓说,“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封你为太子,帮我把最宝贵的东西守护下去。”

  那一年,皇帝薨,少年登基。

  那一年,他才知道,他有个南纳族血统的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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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下]

乾国纪事三



  刻意压低的呻吟,浓厚的喘息……

  空中糜烂著情欲的意味。

  一具身形极美的躯体,双手被绑著束缚在梁上,那人的头低垂著,轻滑如水的青丝散了一身,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他的袍子被割裂了,碎了很多快,刺目的红料子凌乱的遮住了下身,却掩不住白皙修长的腿。

  他痛苦地低吟著……

  无力细碎的喃语却被周围的轻浮子弟的笑声所掩盖。

  “不是传闻南纳人有神力麽,耍来给本王看……”一个头戴金龙冠的风流男子,作势搂著他,手悄无声息得滑入那人腿间,一声闷哼,似乎是很痛苦。

  被红绳束缚住的手,指尖修长,轻颤著,淡且弱的光盈盈散发了出来。

  一双手霸气的扣住他的五指,拧著,似乎用了七八成的力度,那被束住的人仰头,痛苦的呻吟著,微弱的光渐渐淡了,消失不见。

  “原来就只有这个能耐,哼。”嘲讽讥笑的语气,却带著浓烈的欲望。

  “别弄死了,等会儿该轮到本王了。”

  “朕知道。”

  “……”

  殿门被虚掩了。

  诗斓无力的靠在檀木雕刻的门旁,手抚太阳穴,颇乏力。

  每年,

  都会上演那麽一出戏。

  若是哪一国的君王得到南纳人,必定会献出来给予强国的皇上们玩亵……年复一年……

  如今,登基的他。

  方才了解为何父皇会这般隐瞒卿湮的身份了。

  若是里面被束缚的是她……

  他满脑浮现著那女子笑巧如嫣的脸庞。

  他指尖攥紧,神情恍惚,像是忆起了什麽,慌慌张张便拂袖而去。

    

  乾国密室里。

  古书册凌乱的铺了一地,诗斓踏在上面,捧著一册竹简,眉目舒展笑得颇心安。

  清雅秀气的字迹,一笔一划记载的是名贵的药材,一味一堑,凑在一起便是抑制南纳体制的良药。

  这早逝的西宫娘娘的笔迹。

  他细心的抄写了一遍,出门,扔给一旁候著的小太监,吩咐著,“每天各煎三盅,给公主端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

  诗斓颔首,束手在身後,缓缓踱步。

  风拂过,

  庭院楼榭,柳丝长,春雨细。

  他身形晃入蒙蒙烟雨中,凉凉的春意,有些湿润的气息那麽的清新,让他心情颇好。

  寝殿里,卿湮正卧在榻上假寐,大好年华,无忧无虑。

  他换了件干净舒爽的袍子,屏退太监们,坐在榻上专注地望著她,指尖轻轻抚上她的眼,眉梢,“妹妹……”

  他犹豫著,缓缓开了口,语气却坚定,“就算没有答应父皇……朕……也不会让你受伤害,我会好好守护你,一辈子。”

  他对她,始终说不出朕,

  一如他对父皇的承诺,一如他对她的情愫。

  

  乾国纪事四



  “公主,莫再顽皮了,这守宫砂女子都该点的。”

  一个奴婢三指并著,小心地捻著一支毛笔,笔锋上沾著一抹鲜豔欲滴的红色,霎是醒目。


  卿湮後退了几步,神情厌恶,“奴儿,为何乾国男子不点,偏要让女人弄这牢什子东西。”

  “向来就只有男子验女子贞节,可没反过来的这个说法。”

  卿湮瘪嘴,勾了勾手指,瞅一眼那红似火的笔尖,笑著说,“也不知道这玩艺儿使用什麽做的。”

  “回公主,当然是雪山狼王身上最好的毛发……”

  卿湮没好气地敲了她的头,掩了眼中的笑意,“说的不是这狼毫,我说的是这守宫砂,是朱砂麽?为何与人行房後就会消退,奴儿快些告诉我。”

  “公主不害臊,”奴婢面红耳赤的,轻声说一句,“切莫被皇上听到,又该说您了。”

  “奴儿……”卿湮用袖子遮露在外头的手臂,紧紧捂著,“你不说,我便不点了。”

  “你……”奴婢跺脚,红著脸,四处望了望,声音愈发轻了,“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听嬷嬷说如果用朱砂喂养壁虎,壁虎全身会变赤。吃满七斤朱砂後,把壁虎捣烂并千锤万杵,然後用其点女人的肢体,颜色不会褪。只有在发生房事後,其颜色才会变淡消褪,是以称其为守宫砂。”

  “那壁虎是公的还是母的?”

  奴婢一愣,没料到她会这麽问,老老实实回答,“奴婢不知道。”

  “那我就更不能点了,俗话说男女授受不清,赶明儿喂只母壁虎再谈这事儿吧。”

  “公主你……”奴婢急了,抢著话便想说却瞥见门外那明晃晃的黄色袍子,匆忙的低头,拂著帕子行礼,“小的叩见皇上。”

  “免了。”

  卿湮倾身,斜眼,抽走了她手中的笔,奴婢大惊却又不敢出声,卿湮将笔握在手中背在身後,优雅的走了上前,作势便也要行礼。

  动作缓慢,身子还未倾,膝也未弯……

  诗斓便挥了手,“免……”

  这“免”字还未音断,卿湮便拍拍袍子,站得笔直了,动作这叫一个利索。

  诗斓往榻上一坐,身子靠在软垫上,饮著茶,“平日有旁人时也未见你行礼,今日太阳还打西边出来了。”

  “那是,”卿湮落落大方的往他身边一坐,笑得颇谄媚,“我正说著呢,若是这回嬷嬷们重新给我喂只母壁虎,我就在这腕上点砂痣。”


  咳嗽声,诗斓搁了茶杯,指掩了嘴,似乎是呛住了,半晌缓缓回过气来,“弄一个守宫砂还折腾这麽久,整个乾国怕是只有你一个。”

  “皇兄……”卿湮依著他的手臂,撒娇著。

  奴婢轻笑著,退了出去,合了门。

  “皇兄,乾国女子必须受贞节,男子就不用了麽?”

  “为何有此一说?”

  “若我当王,必定下一诏书,乾国男子於此年身上点守宫砂。”

  “胡闹!”

  “皇兄,贞节之说乃情理之中,两人情投意合必定托付终生,各为心爱之人守身,为何要请求一方而忽视另一方。若是我有驸马……”卿湮嘴勾笑,晃著手中的笔,一板一眼地说,“我定会为他亲手点上这砂。

  “皇妹。”诗斓笑得无奈,“又说这有的没的了,你有爱慕之人麽?”

  卿湮一脚跪在软榻上,沈思,“没有,所以……”

  她笑眯了眼,“皇兄,让我点一个吧。”

  诗斓身子一僵,复杂的望著她,眼光灼灼如电。

  卿湮却歪著头,笑得没心没肺,逮著他便扯开了他的衣袍领。

  诗斓挣扎著,力度却不明显,抗拒之意也颇弱。

  卿湮撩著袖袍,笔锋一转,落红一点,如梅印坠在了他颈处旁的锁骨上……

  诗斓气喘吁吁,眼却极其专著的望著她。

  “好了!”

  卿湮扔了笔,轻轻合上他的领子,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如今乾王都点守宫砂了,怕是乾国男子也逃不过这劫了!”

  後记

  花盏一醉破春愁,醉折柳枝当酒筹。

  落花有意应无意,流水无情似有情。


    

诗斓番外


    皇妹,

  我那血缘关系的妹妹……

  光是唤著她的名字,我便能感到那绞心的疼痛,她该叫诗湮,却被唤作卿湮。

  她随了母姓,却是父皇掌上的宝。

  父皇疼她,却不能给她太多,从小不让她踏离自己寝宫一步,仆人们照顾她一阵子,也会消失无了踪影。

  年幼的我,也只听闻过这个妹妹。

  却见之甚少,因为见过她的人几乎没人能活著回来。

  额娘说,她们母女二人皆是祸。

  一个美得不似凡人,明明是纤弱女流却能轻而易举协助男人称王称霸。

  一个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却能把如此神仙似的无所不能的女人,害得香消玉陨。

  其实,额娘应该是妒嫉的。

  这麽多年来,父皇从不过问我们的事情。

  可是,就算小卿湮害死她的娘亲,却仍旧把她捧在怀里当至宝。

  对於这个妹妹,

  我没有额娘般的嫉妒,更多的是好奇与憧憬。

  很难想象一个小娃儿,牵著我的衣袍,唤我作……哥哥。

  我是寂寞的,

  额娘凡事看透了,对我也很淡薄。

  我的宅子人烟很少,仆人碍於身份都不敢靠近我,哪怕是说会儿话的人也没有。

  父皇……

  许久都没来看我了。

  

  第一次抱她,

  她很小,

  小家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笑得眼月牙般,含著小指咿咿呀呀说这谁也听不懂的话。

  若不是她尿了我一身,

  我还真不知道她的小秘密。

  撩起她的小袍子,笨手笨脚的帮她换尿布。

  那一刻,我真很幸福。

  看到她的小身子後,却也目瞪口呆,

  她眯眼笑得到是挺欢畅。

  後来,父皇闯进来了。

  小家夥搂著我,无辜的望著我,小手手还紧紧攥著我的青丝,她还什麽也不懂。

  可是我也不懂,

  为何父皇会大发雷霆,甚至会给我一巴掌。

  脸很疼……

  火辣辣。

  小家夥被抢了,吓傻了,也哭得很厉害。

  小手上还攥著我的几缕发丝。

  其实,

  她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她是我的……亲人。

  我和妹妹有著最难割舍的血缘关系,若是可以,我想一直和她呆著,看著她蹒跚学步,直到她能一本正经的唤我作哥哥……

  可是看到盛怒的父皇,我却选择低头不语。

  

  被立为太子是从未想过的事,

  我在父亲那里知道了南纳人的秘密以及卿湮的身世。

  我的妹妹,以後会和她的娘亲一样拥有无尽的法力,甚至以後可能还会长生不老。

  人世间的欲望,贪婪……

  终究会给她和乾国带来灭顶之灾。

  我继承了父皇的一切,仁慈,权利,地位以及爱。

  对妹妹的爱……

  

  妹妹很黏我,只有她不把我当一个皇帝。

  对她来说,我始终是个宠她,疼她的好哥哥。

  我喂她药,她很乖,

  闭著眼睛就一古脑儿的喝了。

  她说,哥哥从不会害我的,父皇死後哥哥就是最疼卿儿的人了。

  可是,我知道……

  我并不是唯一。

  她的童年还有一个少年。

  他们有著一样的体质,一样的欢笑,一样的苦恼。

  他,就是卿湮的母亲仆人之子──世魅。

  

  每次,世魅变幻著手势,手指尖绽放光芒的时候,

  她都那麽著迷的望著。

  我知道,妹妹她应该察觉了,我喂她的是什麽药。

  只是,她不问,

  我也不说。

  她的话愈来愈少了,和我也不太亲近了,终日与世魅在一处。

  我只能远远的望著……

  这是为了她好……真的,只是为了她。

  
  

  我用了两年扩大疆土,

  用了三年完成了大一统。

  为了她,乾国甚至可以称霸……

  父皇对她的爱,只是让她在自家宫殿里,无忧无虑,过完永无止尽的一生。

  可是,我可她的远远不够,

  我要让我的妹妹无所顾忌的在凡间任何地方游玩,哪怕告诉世人,她卿湮就是一个南纳人,也没有任何君王敢窥视她,我要让她能逍遥的过一辈子。

  要保护她,父皇的仁慈,权利,地位是远远不够的。

  我必须学会残忍,野心,无情。

  可是……

  她却离我愈来愈远。

  甚至,

  她逃离了我。

  

  那段日子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过的,

  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妹妹,你真的如此的惧怕我麽,

  还记得你在我身上点的守宫砂麽。

  你说,你若是有了驸马,便要亲自为他点上这砂痣。

  我却真信了……

  甚至让这梅花硌印侵入肌肤,陪我永生永世。

  如今梅花五瓣消退了,只剩下一点朱砂红。

  而她却也逃脱了,

  这些……

  都是她戏弄我的推托之词麽。

  

  在仙鸣谷在遇到她时,她已没了记忆。

  却仍唤得出我的名讳,

  让她忘记她是我的妹妹也好。

  我想让她做我的女人……

  以前是这麽想,现今这个想法更是愈发的强烈了。

  世俗忌讳由世人去说……

  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只要她待我一直小时候那般亲密就好。

  如今……

  我只要铲平仙鸣谷,

  我需要神力很强的南纳人。

  我要得到永世的生命……

  卿湮能活很久很久,

  可是我不行,

  为了她,我要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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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结果太监开了口,他唤我,“卿儿,你让我好找。”

黑暗中那声音清醇脱俗,令人犹如沐浴春风之感,熟悉……熟悉得打紧……

他,

他他是温玉。

我一下子懵住了,心怦怦直跳,承受不住似的身子直抖。

这个紧张……

“你……”你怎麽在这儿,真是你麽。

为什麽会在这儿,身子好点儿了没,世魅伤你很重麽,皇宫很危险,为何你回来找我……

一时间很多话要与他说,可他却轻柔的用指抚上了我的脸颊,缓缓下移,触到了我的唇,动作那麽得犹豫且小心翼翼却让我心里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手心里都是汗。

他说,莫说话,我知道这儿有一密道能离开。

他松开我,往前走了几步,穴里很黑,只有中心地透著淡淡的光华,他站在那儿手上拿著那件褪下的太监袍,相貌已恢复了旧时模样,发间斜插著一根簪子,长发垂肩,眉目俊朗,回头风袖飘,衣袍已旧,颜色非长久。

他说,走吧,卿儿。

想过很多次和他重逢的情形,却没料到会这麽快。

他……

唤我,卿儿。

我懵住了,望著他的身影,眼胀得酸酸,吸吸鼻子,低头用袖子著揉著眼睛,死命的擦著。

“别哭。”

我哪儿有哭,你哪只眼看见我哭了。

好不容易擦完了,却看见袖子上湿了一片,讪讪的将手收在後面,却被他握得紧紧地。

好吧,我承认……别抓得我这麽紧。

手有些疼,麻麻的。

心却被填得满满的。

  

“你的皇兄想必现在满城满宫的在寻你,乾国是呆不下去了,你愿意随著我去一处儿麽,卿儿……”他的手上使了一些劲儿,身子也靠了过来,顺势将我搂住,“抱紧我。”

你愿意随著我去一处儿麽

你愿意随著我去一处儿麽……

没出息的,脑子里总是旋绕著这句话,连最关键的字眼也忽略了,我仰头,呆呆地望著他俊美的脸庞,他眼神温柔一直望著我,嘴角翘著,像是在笑。

我装作若无其事,低头,脸却烧得慌。估计被蒸熟的虾子也没我的脸红火。

温润如玉,举止行动仍旧像是仙人一般,怎麽看也不像是个被摧伤得乱了心的人。

乱了心智?!

世魅说一掌把温玉击得心智大乱,那他……

我猛地抬头,他的脸近在咫尺,他正专注的望著远方,长发被风吹得拂过我的鼻尖,痒痒的,不时还有浮云飘过。

浮云……

浮云?!!!!!!!!!!

风大得很,吹得衣袍乱飞,

娘的……

我在空中。

  

我吓得快瘫掉了,脚软得不像是自己的。

恐高……一直我都恐高……

何况是这麽高,峰峦,青色一片就在脚底,风很大,耳朵嗡嗡作响,眼睛眯成一条缝,白茫茫的什麽一闪而逝,雾气沾湿了衣衫。

他搂得我很紧,我埋在他的肩头,慌手慌脚的四肢全攀在他的身上。

他是怎麽腾云驾雾的,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我只想快点回陆地,这样才觉得踏实。

“很冷麽?”他轻轻的问,话里带著笑意。

不冷,你可以再快一点儿。

不过他的身子暖暖的,烘得我很舒服,我眯了眼,

其实……慢一点儿也可以,若是一直能被他这麽抱著,住在空中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了。

浮云环绕,四周雾蒙蒙的看不大真切,他面庞俊雅若仙,神态疲惫,残云沾湿了他的衣襟,发梢也润了。

我倾身搂着他的肩,悄然用衣袖拂干他身上的露水。

虽然这是前世,他的身子仍旧是好的,可是脑海里总是浮现那个穿着单薄,脸色苍白,身子羸弱却总忍着不咳嗽的那个让人心疼的男子。

温玉……

他为何会来找我。

其实并不是不想问,只是话绕到嘴边,便戛然而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刻的我不理世俗之事,只想依偎在他怀里,享得一刻闲静。

温玉,温玉。

温尔如玉的男子,我坚信近今生今世,纵然过去了许多个千年,他都不会弃我于不顾做伤害我的事,若当真是做了,我便也认了……

“卿儿,想些甚,我们到了目的地。”

他放下我,往前一步,独自站着,白衫飘飘,望着我的眼神颇温柔,极尽月辉年华,“喜欢它么,我寻了你许久,见到这儿时我想的便是你。”

我寻目望去,翠竹海,风吹,竹林簌簌作响。

一条小道幽静,像是新修葺的一间竹屋。

这情形……

我诧异。

他含笑望着我,伸手将我往他怀里一拉,搂着我紧紧地,不缓不慢的说,“很像么,我总觉得我们在一片竹林里住过一段日子,却又忆不起大概来,所以便简单的做了这个小屋子,你看还缺了什么,我再去添置。”

竹林……

竹屋……那不是……后世的那间屋子么。

我攥紧他的衣袖,有些恍神的望着他,“温玉,你怎么了,你还想到了什么?”

难道他恢复了记忆?!

不可能,那只是后世的记忆……这片竹林,这个布置,不会错,温玉最后那段时光,便是我陪他在这儿度过的。

可那只是属于我,他,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根本就不曾经历过,何有恢复记忆这一说法。

“我不记得了,我梦见被你击了一掌,然后身子就很疼,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便在马车上却不见了你。于是便来寻……可是在那以前的事,我倒是真记不清楚了。”他沉思了片刻,老实的回复着,手还握着我的,紧紧地,怕是会再弄丢了我似的。

寒……

那个人打他的人是世魅。

天杀的,披着我的皮,幻化成我的相貌去祸害人。

“那不是我,定是有人……”

“定是有人幻化成你的样子,我知道,你不会这般待我。”他专注的望着我,眼中朦朦胧胧的,说不出的委屈,“可是,我这儿还是很疼。”

疼……

一定是很疼了,世魅那家伙下手可不会轻。

来,我帮你揉揉。

“上面,再上面一点儿。”他声音柔柔的,拖得很长,绵长且软,“你要负责。”

负责?

负责?!!!!

都说了不是我打伤你的……

他拉紧我的手,不让动弹,望着我颇好心情,嘴角噙着笑意,轻声说。“你摸了我,偷吃荤儿,还想不认账走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低眼,望着自己的手,正探进他的前襟里,利索的揉着……那位置,正是……

讪讪的想缩回手,他却面带笑容,手劲儿带着些力气,按得牢牢的。

我的狼爪子丝毫不能动弹,仍旧以嚣张的气焰,隐匿在了他的衣袍里……呦,那个温热……肌肤这个滑……

突然间鼻腔里热热的,立马仰头,那袖子捂着。

他笑眼眯眯,不紧不缓的拉好了衣襟。

这神仙似的人,耍起流氓来,比我还厉害。

佩服,佩服。

这真是温玉么……!


脾气性子,真是大变。

“卿儿,我忘了许多的事。”

我敛神。

“竹林,小屋,喧闹的街头……都是陌生的地方,许多陌生的声音与不同的人在脑海里闪个不停歇,像是片断,可是每个片断都有我与你的踪影,可却那么模糊,我只认得你……”

我只认得你,

我眼眶热热的,虽然知道这没什么感动的,他被打傻了,脑子糊涂了。

可是,却仍止不住的心颤。

“温玉,还记得去仙鸣谷的路么?”

不行,凡界还是太危险了,

乾王诗斓说不定哪天就能找来。

“仙鸣谷?那是哪儿?”他疑惑的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天,心智大乱也不是你这个乱法啊,记忆都消没了。

“那你除了竹林,小屋,喧闹的街头,你还记得什么?”

“……”他皱眉,像是在认真思考,半晌恍然,“一间很大宫殿,很多男的围着你,我在一旁看着,似乎变成了一个女的。”

“错觉,那是错觉,你明明是个男子。”

娘的,他怎么记起后翎那一段了。

死都不能让他知道……

“还有一间竹屋,你抱着我说你很饿,还唤我相公来着。”他望着我,笑得颇得意

汗……

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些所谓的记忆,怕是上会儿在仙鸣谷他用窥心术偷看到的吧……他倒好,把它当作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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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昏昏暗了。

雅致的竹屋里薰著香,细细闻著,轻微淡远,幽幽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这像是安神的药,却带著清淡雨後竹子的味道。

火苗窜著,上面正热著一盅清酒。

这些寻常的东西若是放在平常是很容易买到的,可是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却极为罕见,也不知道温玉是从哪儿弄来的。

他背对著我,站在床前,俯身收拾著软软的褥子,修长白皙的手抚过单被,崭新雪白的被褥铺平了,皱褶被他一一抚顺,眉目舒展,极其细心。他发披垂著,随著动作,一丝一缕滑过肩头,顺滑得令人叹息,直叫人想将它捞在手中,感触它冰凉与柔顺。

我恍神中,想著手便也作了,青丝缠了一手,滑腻如水。

“卿儿,你在做甚,我这边快弄好了……你也松手,唔……”

软软的唇,和记忆中的一般。

他的软呢化作叹息消失在唇边。

他完美无瑕的脸近在咫尺,软软的触感,温热的气息拂在我的脸上。我眨一下眼……又眨一下。

我在干嘛,

吻……在吻他?!!!!

一霎那,脑子嗡嗡作响,脸烧得像蒸熟的虾子。

我反射性的想缩手,身子讪讪的往後退。

他身子一颤,长长的睫毛遮了眸里的柔波,

却反手一使劲,却将我搂得紧紧地。

温玉眼眸含笑,极温柔的攥著我的手,我的指间还缠绕著他黑亮的发丝,我眼前黑压压一片,光线暗了,他唇又落下了,极尽缠绵悱恻。

一辈子有多久,韶光只是弹指间。

似乎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

本以为他会再做些什麽,却放开了我。

他呼吸有些不稳,像是在压抑著什麽情愫,他指著桌上的些微热的菜,“先吃饭,别凉了。”

小样儿,看你忍。

不怕憋著你。

一小碟腌萝卜、白豆腐、热粥。

我隐了眼里的笑意,乖乖的坐著,把热好的那盅清酒用帕子端著,搁在桌上。

菜虽然清淡,却极细致精巧。

从没想到,温玉会做这些,那个从来像辉月一般的触不可及的人,也会是个居家过日的人。

从前他是女人时,也没多想,反正後湮宫里从不缺做事伺候的人。

就算他逃难那一会儿,还是有小弥子贴身服侍著。

竹林里,那段日子……他病得重,更是不敢让他操劳,而如今……他却亲自淘米作粥,弄菜,热酒,甚至铺被褥。

想都不敢想,

我只能安慰自己,他只是神志不清,心智乱了,丢失了记忆。

可是见他嘴角噙笑,垂眼,安静地做这些,我仍忍不住感到一股暖流从心窝里涌出来,酸涩却更多的是甜蜜,心里轻微的刺痛,幸福的疼痛著。

有人说,轻微的幸福後,便是灭顶的灾祸。

怕说的是我与他。

他清醒了会是怎样,恐又是另一番情景了吧。

这种幸福怕也只是一时,不能久长……

但我希望,这是一生一辈子。

温玉仍背对著我,俯身捻著被褥,动作不慌不忙。被褥床单却被他掂来翻去的,平复了……又弄褶皱了……

真不知道,为何铺个被子要这麽久,我坐直了望著他。

发现温玉虽身子侧著,却总不时地拿眼瞟向我,

那炙热地视线分明是盯著我在手里的箸。

怎麽……

“那个……很难吃麽?”他终於放弃了那被他折腾到惨不忍睹的被褥,缓缓过来了,身子立在我面前,讪讪的握著我的手,就著手中的箸夹著一块豆腐,捻进嘴里,轻咬著,“若不好吃,那我再做。”

原来是为这个,

我失笑。

“不会。很好吃……”

我靠著竹椅亲昵地勾著他的脖,与他耳鬓厮磨,悄悄擦过他的唇,吮著他残留的汤汁。

他身子一僵,却很快又放松了下来,由了我胡来。

温玉,你知道麽,从前来不及表露我对你的爱慕与情,

来不及,你便闭了眼。

如今,你虽在了,同样的一个人,可我却再也不入你的眼。

而现在,你神志不清了,我决定不再隐瞒我对你的所有情愫,我会倾诉给你听,我有多爱你,失去你……我会有多疼。

末了,悄然敛神,我笑著松了手,认真对上他的眼,一字一句的说,“真的,好吃。”

可是……你都还没尝。

我从他眼里看出了猜疑和不信。

我舔嘴角,再补一句,“你的豆腐很好吃。”

他失笑,作势使脾气性子了,手轻巧的一拨,指尖绽着盈盈海蓝的光。

可他,嘴角勾着,神色极其温柔,眸里明明含笑。

我一惊,眯眼伸手环着他的腰,耍赖,“你想干什么,施法术对不对,你欺负我……看着我不能和你一样……”

我停顿了一下,学着他的样子也作势这么食指一拨,却啥也没有。

愈发哼唧,搂着他,没了生机,脸颊却一个劲儿的在他身上蹭着,腰间的布料软软的,凉凉的。

他像是被我耍赖到极点的举止镇住了,颇有些无语。

手轻轻的下滑,溜入我的领袍里,勾着二指摩挲着我的脸颊,抵着我的唇,明眸清澈似秋水盈盈,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刚才真该手这么一点,让你哑了,尽说些让人拿不定主意的话。”

“若是不能说话了,还要嘴巴做甚。”

“当然还能做这个……”

他俯身缓缓下来,清淡的香气带着醉人的意味,令人痴迷。

我心怦然一跳,身子便被他楼的紧紧的。

仅仅一个吻,便也能如此销魂。

这是怎么了……

还没吃饭我们二人便这般你吻我我吻你。

真真是,礼尚往来。

他便宜占了,指尖的光莹莹微弱下,消失了。

我却别扭地咬唇,死死的勾着他的手掌看。

恨不得把他的手摊平,每个纹路都细细的观摩,摸索一番。

“别这样,快些去吃饭,真该凉了。”

依旧不理会。

你说……都是一双手,尺寸不一样而已。

咱都是南纳人,为何我也学着指那么一拨,就偏偏屁点大的法都施不出。

“……我饿了。”他的声音有些委屈。

多大的人了,饿了不知道自己去吃,别理我自己去吃。

我挥苍蝇似的。

别以为心智不清了就可以要我喂饭,也不知道谁刚亲我,亲得这叫一个熟稔。

他依旧不动,笔直的站在我面前。

我诧异的抬头望他,

他失笑。

“卿儿,你这般不舍的赖着我的手,我该用什么拿箸啊。”

他轻声说着,特别是这一声啊,语调轻巧,末了尾音处还轻柔一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这么轻轻一勾,听得人耳朵瘙痒,颇有些讨打的意味。

— —||

我低头无语,默注视了许久,依言松了他右手,却执意握着他的左手,恨不得拖到角落里,一个人翻来覆去的看。

他一声叹息,揉乱了我的发。

“你若真想学,我便教你。”

“当真?!”

他一直站在我身侧看着,极专注的样子,他的笑容温雅明亮,“你我二人为甚这么生分,我的便是你的,若想学……求我便是了。”

呃?

我还沉静在他软软亲昵的话语中不可自拔。

满脑子萦绕的都是那句动人的“我的便是你的……”

多好,听听,

天籁之音。

咦……等等,

既然二人都不分家了,为何想学法术,还得……求他?!!!!!!

想都不要想,

哼……没门,没门。

我虚斜他一眼,他温而如玉的脸庞,沉静闲雅,明眸专注的望着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于是,我……美色当前……

忒没种的求还连带饶了。

而且还不知道,为何一求,便求到了床榻上。

竹屋里燃着一盏昏黄的灯。

他轻微的动作着,不缓不急,细细簌簌的脱去了袍子,落下了一个一个湿吻,凉凉的有什么拂过,滑润如丝,玉簪不知什么时候卸去了,他的发散了下来,缠绕了我一身。

我恍惚的望着桌上那两三碟菜,

也不知道是谁说饿着了,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说先吃饭,别凉了。

可他却俯在我身上方,这番架势明明是要吃我……

有哪儿不一样,

说不准。

“不准胡思乱想,在我身下不能想其他。”

他望向我的眼神温柔清浅,话语软软糯糯带着令人心悸的甜腻,嘴角勾着淡然而妩媚的笑容。

他比我认识的温玉,眼眸里多了分明亮,少了分忧伤。

真好……

他的吻技也真好。

来不及多想,身上像是被他不断下滑摸索的手与一浅一深的吻,勾起火,浑身躁热得很,呻吟像是止不住,从口里倾泻而出。

他的手缓缓滑过腰间,愈发往下探了。

我咬唇,努力撑着身子,握着他不安分的手。

还让不让人活了,这般放肆的亲昵,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子的,那时候清淡平静如水,可不似这般颇……有手段。

他眸子含笑,凑近,深深的吻住了我。

齿舌绞缠,清淡的香味萦绕于嘴里,让人无法拒绝。

他的手指轻轻勾着,滑过我的背脊,凉意带着点瘙痒,触电一般让我浑身一颤,便也松开了阻扰他的不安分动作的手。

真是……与谁学的,

这般,这般的……

来不及思考,我呼吸急促,脑子里昏沉沉的,嘴里吐着破碎不堪的呻吟,他的手指已经探了进去,深深浅浅……试探着……微刺疼却让人亢奋,滑腻的声音阵阵入耳。

等等……刺疼?!

我徒然一惊,却来不及下一步的动作,他便一记挺身,深深的埋进我的体内。

真是,真是疼死老娘了。

他温柔的搂着我,动作轻柔,身下的动作却没见半分的迟缓,平日里做事不急不慢的人了,这一会儿却急躁得不见半点温吞。

“卿儿……卿……”他温热的气息带着浓浓的爱意,拂过我的颈部。

我眼里徒然一热,伸手死死的搂着他。

温玉,我生生世世所爱的人。

这一刻,哪怕只是刹那,我也要永远的记住,芳华一世。

体内除了疼痛便是被摩擦得燥热与酥麻的感觉,身子软得象不是自己的,一阵阵的快感如浪一般席卷而来,让人止不住眯了眼,上方的木梁像是在晃动,今夕何夕。

竹榻发出一阵一阵有节奏的声响,破碎的吱呀声暧昧极了。

糜烂的气息逼人……

此刻,夜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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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有什麽软腻的东西蹭过我的唇,麻麻瘙痒极了,热乎乎的。

  难耐的挥著手,原本想打发了那烦人的骚扰,却被人握住了,又是那酥麻麻的触感沿著肌肤一路延伸,瘙痒到了心底……令人,浑身发热。

  猛然睁眼……

  便对上温玉那柔和似水的眸子,唇角似笑非笑,“醒了?”

  我恍神,点头。

  浑身腰酸背疼,身子倒像不是自己的了。

  “什麽时辰了?”

  我撑起身子伸著脖颈朝窗外张望,天灰蒙蒙,隐约透过一道曙光,窗棂外的竹林弥漫了一片湿雾,倒像是美妙仙界。

  “寅时。”他轻叩著食指,缓缓摩挲著我的脸颊,微凉的指尖继而滑过我的唇,顷刻间带来的感觉触电一般,令人心悸,他手间微微使力,又将我压回榻上,“卿儿,昨夜累著你了,再躺一会儿。”

  被他这麽一压,身子愈发软了,腰间一麻,重新卧进了被褥。

  那是……

  昨夜一个劲儿动的那个人,今早浑身都是气力,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

  反倒是被动的,瘫得跟泥儿似的。

  差距……

  这就是差距。


  其实躺就躺,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也养精蓄锐。

  只是……我想知道,他为什麽也脱了衣袍,重新钻了进来,还要搂著我的腰,四处上摸下摸的。

  唉呦……我的娘啊,摸得这叫一个到位。

  “卿儿,别乱动,我给你揉揉。”

  嗯嗯嗯,不乱动。

  我不乱动,只是,你的手也要坚守岗位莫再四处摸索巡查了,这一折腾起来,该出人命了。

  “卿儿,昨晚我以为……”他沈住了,像是斟酌著说辞,半晌才对上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以为我们两个早就已经……不料你……我弄疼你没。”

  他垂著眼帘,睫毛长长的,遮挡了眼里的光芒,那手却无意识的摸索著被单上的某处,那里分明有落红,零星的斑斑点点,霎是醒目。

  脑子里嗡嗡作响,原本以为磨练得多了,老脸皮厚实了,没料到一大早就提这件事,还是禁不住脸红。

  不料我是个处。

  他震惊,我也挺震撼的。

  其实早该想到的,灵魂穿,并不是那身子也随著过来,只是万般没料到前世的第一次却是这般不明不白的给了温玉,况且……还是个心智不清的温玉。

  这怕就是命运,

  反正给也给了,他不能耍赖了。

  我笑得开怀。

  “疼,”轻轻的环上他的腰,闻著他身上独特的清香,“只是想这是你便不疼了。”

  他语气里颇心疼,“下次我会小心的,若真是那样,你该踢我下去的。”

  踢?!

  那该多舍不得啊,况且说疼只为让他心疼,若真一脚那麽一踢,该换做我心疼了。

  不划算呢。

  “卿儿,我教你法术好麽。”

  咦!

  “昨夜经我那麽一探,我觉得你身子似乎被药物压抑得太久了,沈积了许多内力,若不释放,怕是会虚了身子。”他的手缓缓摸著我的背,动作温柔,像是在安抚,不过手法却愈发的悱恻缠绵。

  等等……

  一探,

  昨夜经他这麽一探。

  他怎麽探的,莫非……就是……那……

  我瞪大眼睛,望著他,手指著他,这叫个哆嗦,万般震惊下忘了合嘴。

  他望著我笑,面容这叫一个春风和煦,明眸温柔,笑得缥缈。

  这这这,这个流氓……

  

  他执起我指向他的手,那纤长莹润的指敛收,将我牢牢握紧。明眸里都是笑意,睫毛低垂,侧身信手捻来垂在榻边的衣袍披在我身上,裹得紧紧地,动作也十分的温柔,“别赖在榻上,小懒骨头,粥已经熬热了,喝完後陪我去竹林,我教你法术。”

  真正是……

  贤夫啊,是我修来百年的福分。

  笑眯了眼,我腾的一下离了榻,拿盐水漱口,匆匆喝了几口粥,便要拉他去雾蒙蒙的竹林。

  他捧著手里的碗,优雅极了,颔首,搁下碗,突然搂住了我的腰,宽袖一挥,我惊呼一声,他望著我只是笑,脚轻点,便离了地,就这麽带著我飞出了竹屋。

  苍翠葱郁的竹林,风吹过,扬起海浪般的起伏。

  他头上虽是斜插著白玉簪,却总有青丝拂过我的脸,带著丝丝的痒,挠人心底,我紧紧搂著他,痴痴的仰面,他容颜如玉,嘴微勾著,温雅如和煦的春风……

  软玉在怀,美人如斯。

  山水清秀如诗入画,若是能这般天长地久,该有多好。

  竹林淅淅簌簌,景物飞快的闪过,大雾笼罩,衣袍都被沾湿了。

  脚著了地,人却犯了糊涂。

  我低头光顾者傻笑,都忘了正经儿事,他似乎低头跟我说了什麽,我却一阵恍惚,最终袖袍被轻轻揪住了,他望著我笑,“卿儿,就这招式,学会了麽?”

  啊?

  啊啊啊啊啊啊,他有教麽?

  他望了我半晌,像是在等我依葫芦画瓢。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刚什麽也没看到。

  像是我这呆滞的样子颇让他好心情,他抿嘴,也没多说,伸著手,姿态清风脱俗,指尖变幻莲花似的一掐,一指,竹林呼呼作响,风刮得这叫一个狠,雾都被吹散了,翠绿的竹叶带著清晨的露珠,散落打了我一脸……呸,虽然不疼,但凉凉得湿水惊得我一哆嗦,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他一定是故意的,瞧那小样儿,愈是正经儿心里说不准愈是笑得这叫一个开怀。

  著实让人恨得死揪帕子泄愤。

  不过,手就这样一指……就这麽一指,手一拨这就成了?!

  我学著他的样子,竹林纹丝不动,屁风也没有。

  ─ ─||不是我想说脏话,只是……瞧他那小样儿,傲气得很……忍不住啊,不骂不痛快。

  “这……可是最简单的了。”他作势低头,蹙眉,叹道,“这都学不会,以後的更难了。”

  这不是……

  打击人麽。

  我憋足了劲,撸著袖子伸出二指,比划著……指指指。

  一个时辰

  我累瘫了,竹子立得这叫一个笔挺。

  “卿儿,你有好生背心法口诀麽?”

  啊?

  还有口诀?怎麽不早说!!!!!

  他倒好,一脸无辜,“我有教你,定是你没留意听,我就说资质怎麽这麽差。”

  ─ ─||

  你耍我啊,我就不信你这神仙似的人,就看不出我没用口诀心法。

  怒!

  娘的,看我夜里还让你上榻麽,一脚踹你……踹踹踹。

  

  折腾了好久,总算是入了点门。

  心法口诀不难,风术也练著比较顺手了,颇沾沾自喜,斜乜一眼望向温玉,却见他卧在苍松下,似乎是我耽误的时辰太久了,他睡著了,睫毛轻颤著,睡姿及其美好。

  真是……

  “相公。”软软嗲声的唤著他。

  他浑身一震,睁了眼,明眸里迷蒙了片刻便恢复了清明,那水波般的光芒如月辉一般倾泻而下,安静的望著我,抿嘴,撑著手,慵懒的起了身,声音杂著笑意,“学得怎麽样了?”

  “会了。”

  他疑问似的,轻嗯了一声,扬眉望著我。

  突然觉得,他最近温尔不凡的气度到是消减,这人儿愈发的风流,眉梢里都是妩媚的,大有後翎的感觉。

  我定神,神气十足地说,不信我施给你看。

  他淡笑不语。

  我撸袖子,特地朝他看一眼,叮嘱道,“仔细瞧好了。”

  默念口诀,气运丹田,一股气流至指间,挥著袖子,豪气冲天的一指。

  温玉顺著我的姿势极认真地望著竹林,眼神专注。

  四周静悄悄……

  我仍维持著那个姿势。

  终於……竹林最近处的一小株竹子,像是敷衍似的轻微摆了一下,一片竹叶打著旋儿,飘了下来。

  温玉极忍著眼中的笑意,咳嗽了一下,“嗯,不错,法术学得……还不错。”

  是吧……所以才让你仔细……看的。

  不留神还捕捉不到这一值得纪念的历史场面。

  ─ ─||


  “卿儿,今天先学到这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转身,走在前头,头也不回,肩轻微的耸动著,像是在极力忍著笑,声音却稳得很。

  广袖宽袍,背影这叫一个飘然若仙。

  看得这叫一个妒嫉啊……堂而皇之的伸出对著他的背影,手指就这麽一比划,撤!

  一阵清脆的声响。

  他的簪子微一闪,在光下晃眼,掉落碎成两截……他的发如瀑布一般,徒然散落,披垂了一身。

  他回头,眼神这叫一个复杂,宠溺气急却又无奈。

  我诧异……

  乖乖,这……我压根不知道随便这麽一比划就就就能……

  这是什麽法术?

  隔空取物?潜移术……反正不会是风术,那时候他的发纹丝不动,定是没有风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人教便自学成才了,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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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有什麽软腻的东西蹭过我的唇,麻麻瘙痒极了,热乎乎的。

  难耐的挥著手,原本想打发了那烦人的骚扰,却被人握住了,又是那酥麻麻的触感沿著肌肤一路延伸,瘙痒到了心底……令人,浑身发热。

  猛然睁眼……

  便对上温玉那柔和似水的眸子,唇角似笑非笑,“醒了?”

  我恍神,点头。

  浑身腰酸背疼,身子倒像不是自己的了。

  “什麽时辰了?”

  我撑起身子伸著脖颈朝窗外张望,天灰蒙蒙,隐约透过一道曙光,窗棂外的竹林弥漫了一片湿雾,倒像是美妙仙界。

  “寅时。”他轻叩著食指,缓缓摩挲著我的脸颊,微凉的指尖继而滑过我的唇,顷刻间带来的感觉触电一般,令人心悸,他手间微微使力,又将我压回榻上,“卿儿,昨夜累著你了,再躺一会儿。”

  被他这麽一压,身子愈发软了,腰间一麻,重新卧进了被褥。

  那是……

  昨夜一个劲儿动的那个人,今早浑身都是气力,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

  反倒是被动的,瘫得跟泥儿似的。

  差距……

  这就是差距。


  其实躺就躺,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也养精蓄锐。

  只是……我想知道,他为什麽也脱了衣袍,重新钻了进来,还要搂著我的腰,四处上摸下摸的。

  唉呦……我的娘啊,摸得这叫一个到位。

  “卿儿,别乱动,我给你揉揉。”

  嗯嗯嗯,不乱动。

  我不乱动,只是,你的手也要坚守岗位莫再四处摸索巡查了,这一折腾起来,该出人命了。

  “卿儿,昨晚我以为……”他沈住了,像是斟酌著说辞,半晌才对上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以为我们两个早就已经……不料你……我弄疼你没。”

  他垂著眼帘,睫毛长长的,遮挡了眼里的光芒,那手却无意识的摸索著被单上的某处,那里分明有落红,零星的斑斑点点,霎是醒目。

  脑子里嗡嗡作响,原本以为磨练得多了,老脸皮厚实了,没料到一大早就提这件事,还是禁不住脸红。

  不料我是个处。

  他震惊,我也挺震撼的。

  其实早该想到的,灵魂穿,并不是那身子也随著过来,只是万般没料到前世的第一次却是这般不明不白的给了温玉,况且……还是个心智不清的温玉。

  这怕就是命运,

  反正给也给了,他不能耍赖了。

  我笑得开怀。

  “疼,”轻轻的环上他的腰,闻著他身上独特的清香,“只是想这是你便不疼了。”

  他语气里颇心疼,“下次我会小心的,若真是那样,你该踢我下去的。”

  踢?!

  那该多舍不得啊,况且说疼只为让他心疼,若真一脚那麽一踢,该换做我心疼了。

  不划算呢。

  “卿儿,我教你法术好麽。”

  咦!

  “昨夜经我那麽一探,我觉得你身子似乎被药物压抑得太久了,沈积了许多内力,若不释放,怕是会虚了身子。”他的手缓缓摸著我的背,动作温柔,像是在安抚,不过手法却愈发的悱恻缠绵。

  等等……

  一探,

  昨夜经他这麽一探。

  他怎麽探的,莫非……就是……那……

  我瞪大眼睛,望著他,手指著他,这叫个哆嗦,万般震惊下忘了合嘴。

  他望著我笑,面容这叫一个春风和煦,明眸温柔,笑得缥缈。

  这这这,这个流氓……

  

  他执起我指向他的手,那纤长莹润的指敛收,将我牢牢握紧。明眸里都是笑意,睫毛低垂,侧身信手捻来垂在榻边的衣袍披在我身上,裹得紧紧地,动作也十分的温柔,“别赖在榻上,小懒骨头,粥已经熬热了,喝完後陪我去竹林,我教你法术。”

  真正是……

  贤夫啊,是我修来百年的福分。

  笑眯了眼,我腾的一下离了榻,拿盐水漱口,匆匆喝了几口粥,便要拉他去雾蒙蒙的竹林。

  他捧著手里的碗,优雅极了,颔首,搁下碗,突然搂住了我的腰,宽袖一挥,我惊呼一声,他望著我只是笑,脚轻点,便离了地,就这麽带著我飞出了竹屋。

  苍翠葱郁的竹林,风吹过,扬起海浪般的起伏。

  他头上虽是斜插著白玉簪,却总有青丝拂过我的脸,带著丝丝的痒,挠人心底,我紧紧搂著他,痴痴的仰面,他容颜如玉,嘴微勾著,温雅如和煦的春风……

  软玉在怀,美人如斯。

  山水清秀如诗入画,若是能这般天长地久,该有多好。

  竹林淅淅簌簌,景物飞快的闪过,大雾笼罩,衣袍都被沾湿了。

  脚著了地,人却犯了糊涂。

  我低头光顾者傻笑,都忘了正经儿事,他似乎低头跟我说了什麽,我却一阵恍惚,最终袖袍被轻轻揪住了,他望著我笑,“卿儿,就这招式,学会了麽?”

  啊?

  啊啊啊啊啊啊,他有教麽?

  他望了我半晌,像是在等我依葫芦画瓢。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刚什麽也没看到。

  像是我这呆滞的样子颇让他好心情,他抿嘴,也没多说,伸著手,姿态清风脱俗,指尖变幻莲花似的一掐,一指,竹林呼呼作响,风刮得这叫一个狠,雾都被吹散了,翠绿的竹叶带著清晨的露珠,散落打了我一脸……呸,虽然不疼,但凉凉得湿水惊得我一哆嗦,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他一定是故意的,瞧那小样儿,愈是正经儿心里说不准愈是笑得这叫一个开怀。

  著实让人恨得死揪帕子泄愤。

  不过,手就这样一指……就这麽一指,手一拨这就成了?!

  我学著他的样子,竹林纹丝不动,屁风也没有。

  ─ ─||不是我想说脏话,只是……瞧他那小样儿,傲气得很……忍不住啊,不骂不痛快。

  “这……可是最简单的了。”他作势低头,蹙眉,叹道,“这都学不会,以後的更难了。”

  这不是……

  打击人麽。

  我憋足了劲,撸著袖子伸出二指,比划著……指指指。

  一个时辰

  我累瘫了,竹子立得这叫一个笔挺。

  “卿儿,你有好生背心法口诀麽?”

  啊?

  还有口诀?怎麽不早说!!!!!

  他倒好,一脸无辜,“我有教你,定是你没留意听,我就说资质怎麽这麽差。”

  ─ ─||

  你耍我啊,我就不信你这神仙似的人,就看不出我没用口诀心法。

  怒!

  娘的,看我夜里还让你上榻麽,一脚踹你……踹踹踹。

  

  折腾了好久,总算是入了点门。

  心法口诀不难,风术也练著比较顺手了,颇沾沾自喜,斜乜一眼望向温玉,却见他卧在苍松下,似乎是我耽误的时辰太久了,他睡著了,睫毛轻颤著,睡姿及其美好。

  真是……

  “相公。”软软嗲声的唤著他。

  他浑身一震,睁了眼,明眸里迷蒙了片刻便恢复了清明,那水波般的光芒如月辉一般倾泻而下,安静的望著我,抿嘴,撑著手,慵懒的起了身,声音杂著笑意,“学得怎麽样了?”

  “会了。”

  他疑问似的,轻嗯了一声,扬眉望著我。

  突然觉得,他最近温尔不凡的气度到是消减,这人儿愈发的风流,眉梢里都是妩媚的,大有後翎的感觉。

  我定神,神气十足地说,不信我施给你看。

  他淡笑不语。

  我撸袖子,特地朝他看一眼,叮嘱道,“仔细瞧好了。”

  默念口诀,气运丹田,一股气流至指间,挥著袖子,豪气冲天的一指。

  温玉顺著我的姿势极认真地望著竹林,眼神专注。

  四周静悄悄……

  我仍维持著那个姿势。

  终於……竹林最近处的一小株竹子,像是敷衍似的轻微摆了一下,一片竹叶打著旋儿,飘了下来。

  温玉极忍著眼中的笑意,咳嗽了一下,“嗯,不错,法术学得……还不错。”

  是吧……所以才让你仔细……看的。

  不留神还捕捉不到这一值得纪念的历史场面。

  ─ ─||


  “卿儿,今天先学到这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转身,走在前头,头也不回,肩轻微的耸动著,像是在极力忍著笑,声音却稳得很。

  广袖宽袍,背影这叫一个飘然若仙。

  看得这叫一个妒嫉啊……堂而皇之的伸出对著他的背影,手指就这麽一比划,撤!

  一阵清脆的声响。

  他的簪子微一闪,在光下晃眼,掉落碎成两截……他的发如瀑布一般,徒然散落,披垂了一身。

  他回头,眼神这叫一个复杂,宠溺气急却又无奈。

  我诧异……

  乖乖,这……我压根不知道随便这麽一比划就就就能……

  这是什麽法术?

  隔空取物?潜移术……反正不会是风术,那时候他的发纹丝不动,定是没有风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人教便自学成才了,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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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他牵著我的手来到了一处,站定。

  我却还沈浸在他那风姿卓越,清雅脱俗的背影中无法自拔,温玉果真是穿著月牙白的衣衫最是好看,这个翩跹……

  我的眼神止不住的往上瞟。

  他如今没了那一根白玉簪,青丝散了一身,他的全身怕是最软的就是这一席亮泽冰凉的发了,想起那一晚,他的发纠缠了我一身,我不禁心神荡漾,骨头都酥了。

  咳嗽,回神,回神。

  一大早的,犯不著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只是,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却微微出著汗,脸也热得慌。

     

  “卿儿,在想甚。”他转身,明眸在我身上脸上轻扫而过,俯头在我耳边轻轻说,“一定是不大正经儿的东西,都燥热成这样。”

  其实我本来是羞热的,被他这麽一说反而不燥了,我抬头很专注的望著他,诚恳地点头,一字一句地说,“想你。”

  他颔首,笑得很好看。

  我莫了嫌不够,再补一句,“想你这个不正经儿的东西。”

  他气度极好,依旧对我好脸色,只是手上用力,把我握得这叫一个紧,骨头儿都酥了。

  ─ ─||

  算了,他神志不清,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把我带到了一个什麽好地方?”我四处望著,打量。

  山清水秀说不上。

  远了竹林,竹子一根也没有,山隔得远啦,附近似乎也听不到溪流声,嗅一嗅,空气倒是挺新鲜的……

  他不说话,只是望著前方,明眸清远。

  我奇了,顺著他的视线望去,前方似乎……

  呃,有一个洞。

  “……随我来。”他声音一晃便没了影儿,我瘪瘪嘴,屁颠屁颠的随了他进了洞。

  一进洞,

  呦……这个亮堂夺目啊,简陋的石壁上盈盈的闪著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亮泽柔和。

  看著外头不怎麽样,洞里面修葺得倒挺是那麽一回事儿的。

  不过……看著眼熟。

  这布置,这布置唯独少了一张寒玉床。

  这……

  这不是缘玠洞麽?!

  “缘玠洞……”他蹙眉,望了我一眼,沈吟道,“这倒是一个好名字。”

  “温玉,你什麽时候找到这儿布置的?”我眼神打著飘儿……直往那硕大的夜明珠上瞟……这麽一大颗,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坑蒙拐骗麽,要麽就是存了私房银子。

  “这是芳华受的居处。”他弯腰,手捧起搁在地上的一叠青衫衣袍,轻轻吹著灰儿,“我前几日偶尔才发现的。”

  “芳华受……受?!”小受?!大受?!这个时空称这断袖也叫做受?!

  “是兽。”他斜乜一眼,望著我,“芳华兽乃至清至情之物,未成人形前与死後都化会为一截木,他们幻化人形都是极美的男子,可惜性情中人,堕入红尘终究都逃不脱情殇之劫。”

  脑子被他念得晕忽忽的,温玉知道得可真多,只是有什麽闪过脑海……却令人捉摸不到……

  他身影笔直,四顾望著,像是在寻些什麽。

  我无趣极了,瘪嘴留心观察著墙上硕大的夜明珠,脚没留神踩上了一个东西,身形踉跄,差点扑到墙上。

  转头一看,地上角落里躺著一块包得四四方方的红布,颜色有些褪去,还有三分之一的尘土─ ─||那形状分明是我踩上去的脚印。

  我俯身拾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淡淡的香气从红布里传来。

  我低头细细打量,还别说,托在手上真有那麽一丁点儿的份量 ,掀开布却被突然从後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是芳华木,能祛邪及避毒化药性。”

  还果真是,一根乌黑铮亮的木裹在红布里。

  温玉不知什麽时候站在我身後,笑道,“我正寻著它,不料被你找到了。”

  我老老实实地将东西递给他,“那给你。”

  “你收著吧,原本也是打算找来给你的。”

  我哦了一声,手指细细摩挲著那块光洁铮亮的黑木,寻思著这质地倒是和在後湮宫那会儿後翎经常摆弄的木簪子差不多……

  他也随著我的眼神望向那一截木头,低吟道,“可惜了,本来应该是红赤色的,怕是这芳华兽情伤得颇重,才会化为漆黑。”

  “那功效?”

  “愈发上千上万倍。”

  真可笑,偏偏被情伤得愈重的人,愈发的有利用价值。

  看著他笑得淡定且那般的温尔如玉,我就觉得有些心慌,不觉伸手攥紧了他的袖袍。

  温玉……

  我们以後会不会如此。

  你若是恢复记忆了,离我而去,我该伤得比以前更甚了,这芳华兽都不及我悲情,它化木一了百了,我却只能远远的守望,痴寻。

  他没说什麽,

  牵紧了我的手,温暖极了,像是给人安定的感觉。

  他轻轻地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回竹林。”

    

  夜里,总有些心神不宁。

  竹林疏疏淡淡的,有些萧条。

  我撩起帘子进了屋,屋里就燃了一盏灯,暗暗的光照得人鬼影憧憧的。

  一阵清脆的铜器掉落声,惊得我一颤。

  “卿儿,帮我收拾一下。”温玉俯身背对著我,弯腰挽著袖子从铜盆里撩著水浸湿青丝,他脚下湿了一片,舀水的瓢跌在地上,晃动了几下。

  他声音柔和,“我被水弄疼了眼。”

  我失笑,挽高了袖子,贴近了他。

  环著他,指间轻揉著他的发,我偷瞄一眼铜盆,乐了。

  只见那皂角水还挺温热的,水里还弄了点老姜熬著,似乎可以驱寒止痒,只是水看著有些泛药黄。

  “你倒是会享受,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就为了洗个头。”我不客气地搓搓搓。

  他轻笑,“原本是弄来给你的,结果你却光顾著去外头看劳什子月亮,不理我,我便先自己洗了。”

  ─t─||难得他亲自动手,我还真没那福分,早知道是这样别说看月亮了,就是看嫦娥仙子我都不搭理。

  他勾著唇,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我闷闷的,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些。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他那一头发,拿帕子擦干了水。

  我抿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死死攥著,粗鲁的往他怀里一塞,“给,送你的。”

  他闻言低头,专注的望著手里的东西。

  一根乌簪子,刻得极朴素,通体漆黑澄亮,清香却扑鼻。

  “真粗俗。”

  怒!

  他站自一侧,温文尔雅的望著我,缓缓地将它揣在怀里,小心的收好,还不忘补一句,“勉为其难收著吧。”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气死我了,

  老娘折腾这芳华木一晚上,刻了很久才弄好的,不要算了。

  还不是看见今儿个把你唯一的白玉簪子弄断了,要不……才不赔呢……

  给我,给我,给我。

  你不要,我以後还能留著祛邪及避毒化药性呢。

  他轻笑,从後面将我搂著拥住,紧紧的,“我说笑呢,卿儿……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怎麽会不喜欢。”

  汗,

  我心里想的,他又知道了。

  莫非……

  “你又用窥心术。”我不满,蚊子似的哼哼。

  他的手收紧,眉紧蹙,俊美如玉的脸上淡淡的愁,“我想知道你多一点儿,你总是知道我需要什麽,爱吃什麽,欢喜用什麽……甚至比我自己还了解。”他抬著眸子,那荡漾的水光,足以溺死人,“卿儿,我除了知道自己喜欢你,对你知之甚少。我,忍不住……”

  他脸上的神采变得真快,

  莫测啊莫测。

  “卿儿,我觉得这簪子有些眼熟。”

  恩。

  没错,我刻完之後也觉得毛骨悚然。

  原本是照著记忆里後翎那会儿宝贝著的木簪雕著的,结果……愈到後来愈发的以假乱真,这纹理细节未免也太像了吧。

  

  如果这是前世……

  那麽,这便是同一根簪子。

  如果一切都回归历史正途的话,那麽许多疑问便可解开了。

  当初,後翎这麽宝贵它,

  也是因为,我亲自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便是这簪子。

  因为它是芳华木,除了祛邪避毒化药性,怕是也能安魂或是其他功效。

  所以……

  血池里,温玉会拿它插进胸口,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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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昨夜辗转反侧总是歇不安稳,一觉醒来,榻上那一端早就空荡荡的不见温玉的踪影。

案上燃着一枝安魂香,神琶静静的躺在那儿,一块干净的帕子被丢弃在一旁,这情形很奇怪……

温玉平日很爱惜神古乐器,虽不弹奏却总将它擦拭得干干净净。

莫非……

我恍惚的瞟一眼桌上,一盏冷茶,什么餐点也没有摆置。

心里陡然没来由的慌了。

舀着水在铜盆里胡乱擦洗了脸,

什么声音嗡嗡的在耳侧想起,共振着,像是极远又离得很近。

铜盆打翻了,水溅了一地,我却撇头看见案上的神琶上的八弦兀自的颤动着……像是在感应什么似的,神琶移动着,最终停下了不动了。

奇了……

神琶据说是仙人的东西,后来流传到南纳人手中,前几日温玉不知从哪儿寻来把它抱回了竹屋,我便也没寻根究底,如今它动得离奇,莫非是感应到了异样的东西?

它的方位倒是正对着外头的竹林。

我迟疑地撩开竹帘,停顿了片刻,便朝外走去。

风徐徐的吹着,空气中散发着清新和露水的甜腻。

拨开竹叶,沾了一手的水,四处也没寻到温玉的身影,心愈发的乱了。

在这竹林里也生活了一段日子,

想起前几日习修法术的时候,曾好奇的问温玉,为何自己恢复南纳人体质这么久也没看见变回男人,他笑得自得,意思大概是说,和他在一起日日缠绵,自是共同习修,怎么还会像以往一样靠变幻身形来,不过据我所知……这种修习法必有一人身体损耗,如今我的身子比以往好多了,法术像是也有了大进展,温玉倒是每日睡得更晚起得更早了,一天到晚也没见找人,都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心智受损,

早知,不该听信他的话任由他这么胡来的,莫非,莫非是他的病更重了……

竹叶落地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踩在枯叶上簌簌作响。

轻微的走动声在身后隐隐传来,

一股风劲从后面袭过来,将我搂得紧紧地,我笑着扳他搂在我腰侧的手,“温玉,别闹。”

他一声不吭,楼得愈发的用力了。

我愣怔住了,他的手修长白皙没错,食指与拇指间却纹绣了一罂粟花,肌肤同样的莹润滑腻却不是温玉。

我挣扎着,他却按着我不动,浑身的神力也使不出来。

“想我了么,”他靠近我耳侧,呼出的气温热缠绵悱恻,“我可想死你了,卿湮……”

他他他,他是……

我努力的侧头,却被凉丝丝的青丝撒了一身,因大幅度的动作,他黑色纹金罂粟花的袍子领口敞得很开,诱人的男性体香袭入鼻,激得人浑身一哆嗦。

“你皇兄和我可是想你打紧……日日夜夜……惦记着你。”他声音靡靡,手也不规矩起来,按着我,却伸进那袍子里去了,“你想我没,一定没……你可是和温玉缠绵至今。”

“世魅,放开我。”

顷刻间一阵销魂的笑,他抱得愈发紧了,声音陡然轻了,气息洒在我耳尖,让人浑身不自在,“你和他的修习可曾这样……”

他虽是问着,动作却不容质疑,强势地撩起我下面的衣料,手也缓缓地探了进去,一寸一寸,慢慢地滑至上面,摸得这叫一个缠绵悱恻。


怒!

还有完没完了……

竹林摇曳,荡起绿波一般,簌簌作响,时有落叶卷起,尘土扑面而来……好大的一股风啊……

世魅扬起脸,嘲讽地望着那扑面而来的尘叶,探指轻轻勾着我的脸,“你和他就学了这点东西么,与我一起修习不好么……我让你学的比这个多万千。”

他说着,抱着我贴得我更紧了,隔着袍子我能体会到炙热的坚硬在我股间暧昧地抵着,缓缓地摩挲着。

这个流氓……

耍到我头上来了,老娘切了你的。

绿波荡得更厉害了,簌簌地竹叶往下落,尘土卷起,叶片如刀,有灵性似的直往我们身上打去。

唉呦……我的娘……

掐得不准,死世魅别禁着我的神力,我会破相,自食其果。

他抱着我,弹指,袖袍一挥,便卷去了大半。

没伤着我……

嘿,我倒是来劲儿了。

簌簌簌簌的,让风来得更痛快吧。

或许是这会儿叶刀子下得多了点儿,或许他是顾忌着我,反正我是完好无损……他那妖娆的脸上到是被划出了血……印子……看得着这叫一个爽快。

世魅似乎是生气了,紧紧虏着我,更不让我动弹了。

“你动静再闹大点儿,最好把温玉吸引过来,让他看看我们在干什么。”

他魅笑着,白皙的指擦着脸庞上的血,含在嘴里,吮够了……手却缓缓沿着我腿上的肌肤,一路探到了底。

呜……

这大白天的,他想干什么。

隐隐帙帙,竹林里传来走动的声音,簌簌作响。

我浑身一窒。

世魅轻笑着,俯身缓缓动作着,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你想让他看见,把他打得心智大损的人和他的女人抱在一起么,你猜他会想什么……”

脑子里昏沉沉的,却见竹林里一抹白色影子,我惊愕得脸上惨白没了血色。

清秀稳重的身影悄立在翠竹旁,沉静娴雅,他就这么默默回望着我们,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温玉,

他怎么会在这儿,看了……有多久了。

“咦……还真被你引来了。”世魅一声轻笑,惊得我发慌。

不……

我心里歇斯底里地喊着,却像被点了哑穴似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温玉快走,离开这儿。

世魅这次来,一定是带我回去……或者把心智受损的你掳回乾国。

所以……

快离开。

他却这么站着,静静的望着我,白皙的脸庞像天边月,清冷遥远。

“温玉主公,许久不见了。”世魅暧昧地搂着我,青丝撒了我一肩,我挣扎着他却笑得愈发的魅惑。

温玉却一动不动,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感情,冰冷的视线轻轻一擦,静静地望着我身上的一处。

那儿世魅的手正肆无忌惮地滑入我的衣襟里……

不是这样的,

温玉,别这么看着我。

我只是不愿把你引来,不想让世魅看到你,再伤你。

我知道你定是误解了,不然不会用这么陌生的眼神冷漠的看我……

挣扎着……

我痴痴地望着他,朝他伸着手,别让我离开你。

温玉当真也伸出了手,只是手指尖如莲花瓣盈盈发着光,他那席月牙袍被风抚着,如仙般的俊雅面庞无情,他就朝我这么一挥,触到他的手,那么的凉,白茫茫的光,便倾泻了我一身,手很疼。

霎那间像是一盆水从头泼到脚,身子凉透了……

世魅身子僵住了,愣怔一下,像是缓过神来,笑着搂得我更紧了。

怎么回事……

身子好奇怪,耳里里嗡嗡作响。

我身子麻了似的,僵硬住了,任由这世魅的手肆意动作着,无感觉……也没法动与感觉,忍了许久的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世魅抬手,轻轻捧我的脸,啧啧轻叹,继而风姿卓越地站着,环着我,指间蹭擦着我的泪,他笑望着温玉,无限风情,“温玉主公,看来你的心智已经恢复了。”

什么……

温玉不语。

“上回打伤你,不是我本意,但是公主离国颇久,乾王甚是思切,请温玉主公成全。”

“请便。”

温玉徐徐转身,旧衫翩跹,无丝毫眷恋。身姿如冷洌的月辉,碧竹摇曳簌簌声不断,冰凉的湿意沾了衣。

不……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温玉……

他像是听到了我心里的呐喊,停顿了下来,身姿徐徐侧向我,脸庞第一次有了神情,但也是不耐和嘲讽,他说,“卿儿,与你这么些日子我也腻了。”

他抬手,不带丝毫留恋,一支乌木簪被他从发上抽离,瞬时间长发纷飞,依旧如水般柔却情不再,竹林摇曳,碧竹叶散落,簌簌作响。

他一席白袍,被风吹得衣衫波荡,欲登仙一般,那么清风脱俗。

他的眼神深远而清淡,眸子深邃如一潭不见底的泉水。

他袖袍一挥,便听一阵风声。

脸颊热麻麻的,很疼……却不及心痛。

木簪从脸上擦过,滑到肩头,再跌落在我衣袍间,每一声都像我的心跳,重得让人摒住呼吸,疼得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看着温玉那修长如芝兰玉树般的身形渐行渐远,消失于一片傲竹中……

不带一丝留恋。

我知道,他恢复了,或者一直都是神智清醒的。

一直痴迷的是我。

这一世的,温玉,终究是性子淡泊,不温不火。

早该知道的,

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

他忆起了很多,不曾施的法术、心诀也能熟稔的运用自如。

芳华兽,他甚至知道它死后幻化成木,能祛邪及避毒化药性……这些都是他从我这里窥视的记忆中所不曾有的,他记得我记得的一切,却也捡回了属于自己的。

还有,神琶……

定是他从仙鸣谷里拿回来的。

许久之前,他还说,他忘了去仙鸣谷的道路。

我一直都知道,美好的生活只是昙花一现,

可是,不知会以这种方式……伤得体无完肤,心神俱毁。

回乾国的途上很太平,世魅没再对我做出什么不安分的举动,似乎竹林里的那一场戏只是做给他人看一般。

颠簸的马车上,我终日攥着木簪子,昏昏沉沉的躺睡着,醒了袖袍一抹,满脸的泪。

当初温玉带我离开乾国,腾云驾雾只用了一瞬间,马车却花了整整七日才返回国。

乾国还是老样子,繁华依旧。

只是望着喧闹的街角,我一阵恍惚,在竹林里那段日子平静,如今再回来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我房里的东西被收拾得很妥帖,一切都没大变动,像是我从未离开一般。

侍女的脚步声很轻,她们尽量不发出声音,像是怕惊扰我似的。

诗斓似乎在大殿忙着和大臣们商议国家大事,并没火急火燎地来探我……或许在他心里,皇妹回来就好,他便安心无忧了。

不知不觉,夜已深。

我起身,挑明了灯,指轻轻滑过案上……

一盏孤灯,一张丹青。精致的宣纸在昏黄的光晕下显得朦胧,摸上去有着软滑的质感,让人忍不住叹息,俊秀狂傲的几行字,却字字无奈亦情深:“吾心非汝心,所感两相异。日暮归途穷,欲告亦无力。”

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我凝望已哽咽,攥紧纸张,指甲掐进掌中,雨外熏炉,寒风如丝线,吹尽香绵,泪满衣襟。

情如水,仿佛灯前世。

我俯在榻上,早已思绪万千……



这些词句是多么熟悉。

第一次见它时,是在后湮宫,那时候后翎小心翼翼地把它提在纸上与画卷珍藏在寝宫。

第二次触摸它时,是在乾国的密室,那时候我蜷在诗楠的怀里,什么都不知道,却依然笑得开怀。

第三次才知道缘由,原来……这词这句却是出自我之口,只是被诗斓亲自抄了又送到了我手上。

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原点……

真正是孽缘,无休无止的轮回,何时才是个头。

纸窗外面,一片明晃晃的灯光,

帘子被撩开了,一个人闯了进来,黄色的袍子,熟悉的九龙戏珠纹……

“皇兄。”

我从榻上惊起,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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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纸窗外面,一片明晃晃的灯光,

  帘子被撩开了,一个人闯了进来,黄色的袍子,熟悉的九龙戏珠纹……

  “皇兄。”

  我从榻上惊起,这麽晚了,他来做什麽。

  一个随从的小太监利索地备了一个软垫放在了我榻旁,束手恭恭敬敬的立著。

  诗斓搓手,呼著气坐在我旁边,像是极冷的样子,黄袍上都沾了水渍,他愣怔地望了一眼我还著拿在手上的字画,极宽慰似的笑著,眼中带著欣喜,“卿儿一路赶回国,途中疲劳,不该还拿著这东西看,终究是早些休息的好。”

  我点点头,把它收好,坐直了一会儿,作势打了个哈欠想躺下,可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 ─||

  “你这儿有些冷。”他笑著说。

  有麽……

  不觉得啊,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像是没话找话,不过也怪……自在竹林住起,我便不畏惧寒热,正恍神著,一眨眼功夫,太监们躬著腰,便弄来了一烧足了碳的鎏金炉,火旺得很,暖和和的。

  他手伸过来,就这麽牢牢的握住了我的,我吓得一弹,蓦然抬头望著他,他视线灼热,一寸一寸的望著我,轻轻的问,“这些日子过得好麽,我很惦记你。他……没为难你麽?”

  他不开口还好,一问,我便觉得眼眶里热热的,心里很难受。

  “臣子们都说你是自愿跟著温玉走的,”他叹一口气,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我却认定你是被他掳走的。”

  我怔愣的望著他,他却抿嘴不再说什麽了,指摩挲著我的肌肤,凉凉的触感……

  “皇兄,其实当初我是随……”

  我们不说它了,好麽。”他抬著头,眼中带点恳求的望著我,“听下人说,你一回来胃口就不好,也没吃什麽,下了朝,我特意吩咐下面让他们熬些粥,我们一起喝可好?我们……许久都没坐在一起吃了。”
    

  他眼中的浑然天成的傲气少了许多,就这麽恳切地望著我,有些伤感逃避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那一世,诗楠的情意我很容易猜透。

  此刻,诗斓的……却让人难以琢磨,他对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卿湮终归是爱的吧。

  我沈默了,

  他示意著侍人端来了两碗汤粥,小心翼翼的放在我手上,让我捂著暖手。

  清淡的酒香,碧绿通透的碗,晶莹的小米粒浮在浓稠的粥水上,似乎还放了其他的东西,总之味道闻起来很香……还有股隐约的药香。

  “让他们加了些清酒和药材,能驱寒。”他笑著,低头吹了一口,浅尝著,“味道还不错,你喝口……”

  是不错,

  我试了一下,又忍不住舀了一勺慢慢吮著。

  这比竹林里那些日子吃的东西要好多了,那些日子我和温玉两人挽著袖子,胡乱的在锅里添些小米和红薯,加一大瓢水,就算炖粥了。

  ……那时候,

  以为能过一辈子。

      

  埋头吃著,不吭声,却尝到了很咸的味道……

  涩涩的,却也回味悠长。

  用力一抹,原来已泪流满面。

      

  “卿儿,你看……你这是在做甚。”

  一双强健的手臂,无声无息的环在我的腰上,一用力……

  一声清脆的声响,极刺耳。

  碧碗碎了,破了许多块……鎏金炉肆意的闪著火星……明灭……

  我一阵恍惚,

  徒然间一阵凉意,脑子顿时清醒,却已被诗斓压在榻上,他俯身望著我,手里还攥著我的一缕束衣的带子。

  他的掌轻轻拂过我的脸颊,细细摩挲著。

  他他他,他要做什麽……

  我动弹著,身子软绵绵的,用尽了力气却也只能挥手,却还没打到他,最终无力的垂下。

  这情形……

  他对我用了药?!

  那碗粥……

     

  “卿湮。”他俯身搂著我的头,将我抱在怀里,“你和他睡了是不是?”

  我被他这麽问著,差点一口气没噎过去。

  我睁著眼,就这麽冷冷的望著他……

  他半躺著撑著头,就这麽望著我,抿嘴不语,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暧昧的擦了擦我唇角的粥渍。

  虽是没了什麽力气,但是感觉却更敏锐了。

  只觉得腰间一紧,却又徒然松了……

  他无声无息的拿著我的腰带轻轻抽扯著,衣袍没了束缚,渐渐松散了下来,前襟也敞开了。

  “皇兄,你在干什麽。”

  他拿食指点在我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一愣怔,

  他的手却也没闲著,点了一下我的唇角便不规矩的下滑,沿著我的脖颈,温温热热的探进了半敞的袍子里,悄然地……握住了那浑圆。

  “你……”

  一个黑影压下来,他灼热的呼吸和滚烫的触感,吞噬了我还没溢出唇的话语,他喃喃地说,“你当真不知道我要做什麽……你与他在竹屋里日夜做的事,我也要……”

  “我们有血缘,你不能……”

  “那又奈我何。”他撑著身子俯身望著我,手指勾著挑开我的衣袍,掌心肆意的摩挲著,挑起欲火。

  他视线灼灼,浑然的霸气,“我等了你很久,你却被别人玷污。”

  玷污?!

  你娘的……我现在是被你玷污好吧。

  “别这麽看著我,我这麽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手上一用力,我的发离了枕头,纠缠了他一手,上半身被他搂抱著,无力的躺在他怀里,他半撕半扯的将我的袍子褪倒了腰间,松垮垮的垂著。

  窗外的风如丝一般的吹著,冷得人猛然一惊。

  有什麽东西从袍子里滑落出来,掉到了我垂在塌上的手旁。一根簪子……乌黑澄亮……

  费尽力气将它握在手中。

  明黄色的袍子满天盖地的落下来,铺在了塌上。

  那男人特有的气息包围了我,他撑著我的身子,埋头轻轻的落下一个个令人瘙痒难躲的吻。灼热的呼吸,手上传来的颤栗,他最後像是忍不住似的,紧紧抱著我,将我小心的放在塌上,

  我别开眼,他几乎是裸著的。

  脸被捧住了,“别动,仔细看著我……”他极温柔的抓著我的一只手,抚上了一处,滚烫的肌肤热得像把人燃烧一般,一点娇豔欲滴的红色,格外醒目……

  这是……莫非……

  “这是你为我点上的守宫砂,後宫佳丽三千,我都不屑碰……我要你,我只要你。”

  一时间,恍惚

  神志不清,甚至有些痴……

  直到,他扳开我的腿,撑在我身上,将身子置在我腿间的时候。

  突然间,脑海里却想起竹林里那席白色身影,以及那清冷淡漠的笑意。

  呜咽著,手无知觉的握紧,簪子刺进掌中。

  灼热顶著我的股间,

  一股酥麻的力气从掌心化开,火辣辣的,很热很烫。

  他依旧颇温存的摩挲著我,下身抵著我,微微的不适应传来,我浑身一震,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他推开。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望著我。

    

  胡乱的找来衣服披著,遮了身子,一点腥红染了上去。

  这才缓过神来,手上麻麻的,有点儿刺痛,低头一看,腥黑的血正从孔中涌了出来,榻边安静的躺著一根木簪子,通体乌黑铮亮的芳华木上正布著一丝诡异的暗红纹。

  

  一定是,它将我体内的药给吸出来的。

  一股力气朝我扑来,昏天暗地的。

  诗斓撑著我的手,俯身望著我……

  “你本事大了,居然克制南纳人的药都拿你没用处,修炼修炼……你们都是在床上滚著被褥来修习的麽。”

  你……

  这人怎麽总提著回事儿啊。

  他从榻上摸索著,掏来一根腰带,将我的手捆住。

  “我要得到的,谁也不能阻拦。”他眼中的坚定和灼热几乎刺伤我。

  “皇兄,你会後悔的。”

  “我後悔过一次”他的手缓缓的摸上我的脸颊,“我不想再後悔第二次,我不会再把你让给别人了。”


  他蹙著眉,扳开我的腿,似乎在诧异我为什麽不抵抗。

  容忍……

  我只是在容忍。

  他嘴角含著笑,似乎很满意我的配合,身上的动作愈发的没了规矩。

  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双手被系著,仍能够得著腰带一端,轻捻著,狠狠一用力,念著口诀,霎时间燃著盈盈蓝光,把它拦腰截断。

  诗斓像是察觉到什麽了,身子一滞,咬牙狠了命,下身轻轻试探了一下,就要强行挤进去。

  脑子里突然闪过什麽,有什麽声音传了过来,是谁说话听不清楚,不过字里行间的意思倒是懂得……就像是一句口诀。

  默念著,手跟著一劈。

  一个身子无力地压了下来,淡淡的光笼罩了下来,诗斓头一底,便垂在我脖间不动弹了。

  好家夥……

  把他劈晕了。

  正犹豫著怎麽将他扳开,送回去的时候。

  结果,他突然动了一下,呻吟了一下起身了。

  吓了我一跳,结果他却双目合著,神情呆滞。

  我伸手晃了晃,拿手戳了戳他,没反应。

  他坐在榻上停顿了一会儿,转身准确无误的拿著榻上的衣袍,一丝不苟的穿好,垂著头,朝门外候著的太监,含糊不清的喊一声,“摆驾回宫。”

  我愣怔了。

  就看著他梦游一般,步子稳重且飘忽著回去了。

  乖乖……

  刚施了什麽术来著。

  这是怎麽回事……为什麽总在关键的时候,脑子里就突然涌出点什麽,完完全全的自学成才啊。

  果然……血统好,资质好,就是比常人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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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那一晚後,我也过得清闲,诗斓像是察觉了什麽不再来烦我,终日忙著上殿下朝,可是派膳房这儿送的汤罐药膳却是愈发多了,那些用小碟子盛的点心看上去都是精致极了,我却应付得极其小心。

说不准儿里面又参杂著什麽药儿粉儿的,虽说膳房做好的食物要经过几个步骤并由几人试吃才能递到我手上,不过若是里面参杂著抵制南纳人神力的药物,那麽就算是试百来个凡人也试不出,就像是那一夜,同一碗粥,我与诗斓一起吃了,我浑身无力发软,他却精神抖擞,对我动手动脚。

叹一口气,

我瞅著这一桌子美味的菜,吞了吞口水。

“公主不吃麽?莫凉了。”

吃!

可怎麽下口呢……

我也不能每次一股脑的吃完,然後再用木簪子弄伤自己放血解药性,这该多伤身子啊……

我用眼神示意婢女舀了一小钵药膳火蛟龙肉。

肉片儿切得匀称,炖得也和滑腻……

我将手缩进袖子里,暖狐皮子也舒服,有些残留的温热,“外头有些冷,帮我把窗子关了,顺便让人再添一些火炉过来。”

她应了一声,不放心的瞅我一眼,退著步子走了。

我手抵在案上,捧著小钵子,另一只轻轻将袖子里的木簪子掏出来,放在肉汤里搅和一下,只消几秒,就又收回袖袍里了。

“公主,奴婢已经吩咐下面的了,他们正把火炉往这儿搬,您若是觉得冷内里再添一件火狐毛褂子?”

得……

想热死我啊。

“不用了,这样挺好,穿多了累赘。饭後陪我去外面走走。”

“是。”

我低著头,细细品尝著无毒无药无害的三无安全火蛟龙肉……眼笑眯眯的。

虚一眼那婢女,她似乎也舒了一口气。

─ ─||

这年头,谁也不放心谁。

   

外面寒风嗖嗖的,

没见下雪,小路却被冻住了,寸厚的冰踏上去吱吱作响,婢女搀扶著我,走得比我还小心。

我肃颜,指翘著握著她的手臂,慢慢悠悠的走,这身架势,若是手上再套个指套子……没准是个慈禧二世。

又是一个冬天。

想当初,第一个冬天便是在後湮宫过的,那时候暖和和的,终日在房里逗著弥儿,然後大年三十和後翎、弘氰、霁雪……一大堆的人围著桌子抢吃食,日子过得美满甜蜜极了,那时候却不知道珍惜。

如今,也只能说说了。

再也回不去了。

滑……

踉跄的站稳了,婢女一脸探究的望著我,我横她一眼,她像是发觉了自己的不妥,头低得很低。

我收敛脸上的悲伤,朝前方环顾了一下,却眯眼看见碧潭那边像是横空多出了一亭子,还是搭建在水面上,大冷的天,轻纱飘拂著,里面琴声悠扬,愈发觉得这曲子凄惨哀怨。

“走,去那边。”我指了指那个亭子。

“公主,切莫去,那亭子平日没人敢接近的。”她顿了顿,偷瞄了我的眼色,斟词酌句地说,“里面是一个刚被罢官的不讨喜的人。”

刚被罢官……

谁啊?犯得著平日也不敢接近那亭子麽,再者被罢了还能呆在这宫里……

“他平日里对这宫里人可坏了,而且经常使法术,身份挺诡异的,公主千金之体莫再去接近他了。”

这个婢女说得比平日多,那神情似乎真的很怕我过去,却又不敢拿手拦我,急得

直跺脚,总结陈词,“您,反正不能去。”

得,这年头,

不让我偏要。

    

碧潭上隐隐结了冰,轻纱有些缥缈,一席青色影子一晃站起了身,琴声也消停了。风湿冷的,一枝梅翘首绽放。

他依旧是穿著黑蟒罂粟花纹的袍子,可是脸色看上去苍白没血色,搁在琴上的指似乎也冻住了,微微的颤著。

“世魅好雅致,大冷的天,在结了冰的碧潭上弹小曲儿。”

他颔首笑著,倾身倚在榻上背部靠著木栏,脸上泛著病态的红晕,慵懒的样子,

说话的声音平稳,但却能听出尾音有些抖,“美景,莫虚度了。”

这人……

还这麽好胜心切。

是个人都知道他现在被风吹得冻得快歇气了。

诗斓现在忙得日日夜夜上下朝,巴不得把龙榻都搬到殿前去,整日和大臣们商议什麽机密国事,他到好……被贬官,排挤了。

莫非……

我上前一步,握著他的手。

他一惊,忙抽手,挥开我,身子往後缩。

手的触感很软,却像冰一样,刺骨的寒……

他的袍子虽是单件,却也不薄,还不至於身子会这般没温度,这麽惧冷。

“公主,您这是做什麽。”奴婢在我身後急没规矩的直嚷嚷。

暖和和的狐狸毛皮遮风衣轻轻盖在他的身上,他怔愣的望我一眼,神情复杂。

“替我去房里捎带件暖和的外套过来,再喊人拎个暖手的小炉子来。”

“是,奴婢这就去。”那小丫头似乎是怕冻著我,瞪了世魅一眼,撒著腿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他的眼神还一个劲儿的往我身上瞅。

“别误会,我可不是可怜你。”

也犯不著可怜,只想对你好一点,让你以後念著我带你的情分,下手祸害我的时候,偶尔念念旧,力度缓一些儿,别把我往死里头折腾。

当然,这句话打死了也不能说出来。

我俯身,按著他的手,把脉。

他身子一震,却也没反抗。

脉象很虚弱,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你的神力……没了?”


他点点头,默默地收回手,把冻僵的手臂探进狐狸毛里,细细的摸索著,那手势姿态,不往歪处想还不行。

我正琢磨著该怎麽安慰他,

他倒好,只消一句话,便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你以为你皇兄平日给你喂的吃食……那些参杂在里面专克制南纳人的药,是这麽轻而易举就能配出来的麽……怕就算是配出来,他也不敢第一个用在你身上。”

这句话,简单易懂。

他的神力是没了。

原因是,放进食物里的药,他都吃了一轮了。

他身子没大碍,药效有用,神力被克制了,药就被送到我那儿祸害我去了。

─ ─||

这什麽世道啊……

  

“为什麽告诉我这些?”

一声轻咳嗽,他笑得有些无力,“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虽然被凡人带大,我却与你不同,我永远都不能被他们接受,就算赴汤蹈火,他们却终归记得我流的是南纳血,可惜这一切,我知道的却太晚了。”

他的手紧紧握著我的,有些温度,但还是很凉。

四周垂坠的轻纱轻薄无比,被寒风吹著,如云如雾,让人一阵恍惚。

他指用力,盯著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诗斓这回真的要攻打仙鸣谷了,药备得很齐,进谷的路线也被勾出来了,我们南纳人会被掳的。”

我们南纳人……

我们……

其实,来这儿这麽久从不觉得自己和凡人有什麽本质上的不同。

甚至以前我本也是凡人……

听他说,我们南纳人的时候,心里突然一窒,特别是看到世魅那眼神,坚忍後悔泛著点点的疼痛。

他应该是懊悔极了的吧,

替诗斓做了那麽多的事,潜进仙鸣谷……又打伤温玉……结果却被罢黜,废了神力,最後落得族人即将被灭。

等等……

他的族人也是我和温玉的族人。


  

那麽说……

会不会是温玉察觉到了什麽,所以才会这般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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