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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升堂审案
  
  青云山派来的妖怪比我想象中还要早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苍鹭山。来的是老金手下的得力干将陈元。陈元是一只锦背猿成妖,灵活聪慧,如今也已经是内丹中期中级阶段了,只是可惜脑子虽灵活,却不是思考型妖怪,不过跟我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跟着陈元一起来的,还有我们青云山的法律顾问,专属讼师吴英。吴英是一只鹦鹉妖,虽然是女妖,不过却不怎么好看,整天一副严肃的样子,好像全神州的妖怪都欠她晶石一般。对于吴英,我和黑鹰老金都敬而远之,不过这大姐的专业水平的确不错,青云山还真亏了她搞定了不少法律上的事情。所以我们对这位在我印象中从来没有笑过的女妖,还是很敬重的。
  
  而今天一直都没有见过叶芊雪。昨晚她说了那句莫明其妙的话之后,便飘身下了屋顶,进了自己的房间。我愣愣地想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好好的干吗说这个?她要走吗?她要离开青云山吗?她要……离开我吗?”
  
  不过我却乱乱的想不出个头绪来。而我内心深处的那种缥缈不实的不安又悄悄冒了出来。我摇摇头,把这个感觉连同那句话一起压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把我的直觉和叶芊雪联系起来,尽管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联系起来怀疑过她了,但是,我现在却极为抗拒这种念头。
  
  我敲了敲叶芊雪房间的门。不一会儿,门开,背后显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苏大哥,青云山的妖怪到了吗?”叶芊雪一脸微笑地问道。
  
  我忽然有点恍惚,看着她清澈的眼神,纯真的笑脸,彷佛昨晚的那句话只是我的幻觉一般。
  
  “嗯……是啊,他们到了。你怎么……今天一直在房间里?”
  
  叶芊雪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习惯地皱了一下小鼻子,道:“昨晚回房后想想还是修炼吧,结果没想到脱了时间,一下子到了今天上午了,刚结束呢,呵呵,不好意思啦。”
  
  叶芊雪好像完全不同于昨晚那个沉静如水的女妖,又恢复了往日的婉约,以及那一点可爱和活泼,连带着让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我们一起和陈元吴英会合,在我的房间里探讨下一步的方案。情况其实是很明朗的,如今就是安排细致的工作,以及走怎么样的程序,还有就是商量索赔的方案了。我提出一定要那几颗茗荇子,还有他们那座青云山出产的一些药物。叶芊雪主张再加上一些晶石。
  
  ——其实陈元和我都一时兴起,提出了另外的一些想法,比如我想要让孔恐空头上套内裤绕苍鹭山跑几圈,陈元代表老金提出要三头鹿拉雪橇……结果我们被吴英给狠狠地批了一顿。这只鹦鹉用尖锐的嗓音喝道:“法律不是儿戏!”于是我们俩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发声音了,看得叶芊雪掩嘴偷笑。
  
吴英也知道我和陈元在青云山地位不低,尤其我还是总顾问,也不能不给我们面子,而且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们几个鬼主意多,这时看叶芊雪一笑,我们又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出来,道:“唉,你们哟~”
  
  不过这一下却是真把我和陈元看傻了——吴英笑了。吴英居然笑了?天哪,大新闻啊!我和陈元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过吴英笑呢,这下回山可有得讲了,绝对是一大谈资啊,我都能想象黑鹰老金他们捶胸顿足,懊悔没有亲眼目睹这千古奇观的样子了。
  
  我看了看叶芊雪,心想,不会是她带动了吴英吧?我和陈元两个在吴英面前也不是没耍过宝,也不是没装过可怜,但最后都没见到过她笑。真要是受到叶芊雪影响的话,那叶大小姐的魅力也真够厉害的了,绝对可以称得上妖见妖爱,花见花开了。
  
  最后吴英定下了索赔的要求,具体那几条我也不去记了,然后分头就去行动了。吴英和陈元去苍鹭山法衙提交正式的状纸,我和叶芊雪去妖政部和妖商局提取证据。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苍鹭山法衙应该是收到了妖管委的话了,办事效率那叫一个高,做得那叫一个积极。中午过一点送的状纸,立刻就接了,下午就升堂开审,甚至还动用妖检院和妖安局的人马去把孔恐空他们三个妖怪给“请”过来上堂。
  
  吴英看得暗自摇头。我知道,这其实是不合法度的。因为这是民事诉讼,不是刑事案件,所以是不能动用妖检院和妖安局的,吴英肯定是觉得这么做有点公然违法的意思。不过呢,这事李太黑给下过批示了,他是什么妖怪?妖管委的七常委之一,神州妖怪界绝对的高层,有了他的批示,还哪里敢怠慢?苍鹭山这么做还算是好的了,总算要按法律流程走一遍,没准别的地方当即就审都不审,直接派妖怪过去抄家了。
  
  孔恐空兄弟三个本来还莫明其妙,而且依着一贯的本性,自然是不服的,看到我和叶芊雪之后当然明白是我们告了他们,就更加叫嚣起来。不过如今整个苍鹭山政府都是站在我这一边,毫无保留的支持的,只怕对我们不够周到,让李大常委恼了,因此哪能容得他们嚣张?所以立刻以藐视妖管委、破坏大堂严肃、恶毒进行妖身攻击、噪音污染神州环境等等的理由,把三个鹿妖给打压了下去——打压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根本就没力气犯牛,只剩下哼哼了。这时孔恐空他们也知道了,自己着实是惹上了惹不起的妖怪了。
  
  这场官司估计是吴英到现在为止打过的最轻松的一场了。且不说我们本来就有确凿证据,根本就是没有输的可能,就单单从苍鹭山法衙出发,就算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估计也能凭着李太黑的批示赢下来,如今更是从快从严发落了,甚至连临时指派给孔恐空三妖的讼师都有气无力地说几句辩词,算是应了个景就坐了回去,一句话都不说了。而原本还应该有争取堂外和解的过程,如今根本就是连提都不提了。
  
  ——和解什么?李常委都说要从快从严判决了,怎么还能和解呢?
  
  原本会很漫长、照例都会升堂好几次的审理过程,在一顿饭的功夫里就轰轰烈烈地如同一场大戏般落幕了。判决孔恐空三妖所居住的山头立刻改名,“青云”的商标也不能用了,赔偿青云山经济损失十四颗茗荇子,其他特产草药一千斤,中品晶石七百块,并负担本次诉讼所有费用。
  
孔恐空他们三个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其他都好说,可中品晶石七百块就难办了。一次拿出七百块年糕都有点费劲了,更别说中品晶石了,像他们这么一个小山头,下品晶石不少,但中品晶石估计全凑在一起都没有四百块。我看着他们三个这时分外可怜和绝望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软,提出晶石可以用同等价值的草药替代,而且可以分期偿还,甚至还让叶芊雪过去提议我们青云山和他们达成商贸合作协议,由他们提供这里特产的草药,长期供应我们。
  
  孔恐空现在看我的眼神很是复杂,也不知道该感谢我,还是该怨恨我。毕竟我这么一来,等于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不然的话,他们也只有申请破产,拍卖所有的产业来还债了。
  
  虽然他们三个骄横了一点,但也毕竟不是傻子,更何况的确是他们做错了,不知法也不守法,没有什么可以埋怨的,所以眼见这绝望中出现了一条生路,还是很快就接受了我的提议。这件侵权案子就这么顺利解决了。
  
  孔恐空当堂就把十四颗茗荇子拿了出来——丫还正好随身携带在百宝囊里。我接过茗荇子,笑着交给了叶芊雪。陈元告诉我,昨晚我那两颗快递的茗荇子已经交到了我老妹手上,估计柳目也已经拿到了。
  
  拿到了茗荇子,我和叶芊雪就立刻赶回青云山去,而陈元和吴英则留在苍鹭山处理收尾的事情,接收孔恐空他们的赔偿等等。
  
  我和叶芊雪驾起各自的法宝,向青云山飞去。路上我给李太黑传音,感谢他的帮忙,也通报一下审理结果。
  
  李太黑呵呵笑道:“小事一桩。对了,要跟你说的是,我手下妖怪查过了,全神州共有六座青云山,同名率居然高居第一位,哈哈。除了你们青云山,以及苍鹭山里的青云山,还有一座在闽越,一座在山东,这两座是人类取的名字,倒是和我们妖怪界没关系,另外一座是在赣州附近,这座青云山是修道者的门派,恐怕也跟我们关系不大。最后一座在苗疆,是妖怪的地盘,由一个叫祖广论的妖怪为首,此妖是千年蜈蚣成妖,修为深厚,加之地处偏远,不好对付啊。”
  
  我沉吟了一下道:“好的,李常委,谢谢您的帮忙,我知道了,这事还是要解决不是?我这就回山了,跟我们金言朗说一下,让他安排吧,总也是要正名的嘛,我们的权益也是要维护的。不过到时候,还是要烦劳您给打个招呼了。”
  
  结束了和李太黑的通话,我跟叶芊雪加紧往青云山飞去。一路上我和叶芊雪说笑着,但是却有些敏感地发现,叶芊雪上路之后就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始终觉得她的笑容里隐藏了些什么东西。不过我心里虽然有点疑惑,却不便深究。就这么一路回到了青云山。
  
  刚到青云山地界,我忽然心里的那种不安又冒了起来,而这次却不是什么似有似无的感觉了,而是强烈到能让我冒出冷汗的感觉。
  
  ——有极度危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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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青云山惊变
  
  “不好了,青云山里出事了。”我猛然在空中停住了身形,低声惊呼道。
  
  不远处的青云山依然是像原来一样,雄奇苍翠,主峰青云峰周围也缭绕着丝丝的云雾水汽。但是我却能感觉出不同来。我在这里生活了五百多年,早已熟悉了青云山的一树一草,甚至可以感觉出整个山脉的不同的情感——说得好像很玄,但是我的确有种感觉,青云山是有生命的。而如今,虽然肉眼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但眼前的青云山却给我一种感觉:它在痛苦,它在害怕。
  
  ——而且我的直觉想来很准,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一种直觉了,几乎是一种切实的感觉了。我心底的不安居然像遇到了什么强力的诱导一样,一下子扩大了几十上百倍,那种强烈的恐惧让我几乎一下子就浑身飙出冷汗来。
  
  “怎么了?”叶芊雪神色不定,问我道。
  
  我摇了摇头,深吸几口气,把自己的心境努力平复了下来。刚才脑筋急转,也想不出来青云山里可能发生什么事,因为就我所知的一切来看,都没有可能发生任何的意外。青云山也从来没有什么仇家,附近也没有什么新兴的妖怪集团,这里地处白羽崖附近,修道者自然也不会来了,甚至连唐僧他们一行都还离开我们这里有个五千多里地呢。
  
  “不知道……”我慢慢说道,两眼盯着不远处的青云山主峰,“不过我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非常危险,很可怕……”
  
  我忽然对叶芊雪道:“你留在这里不要走开,我去看看情况,如果有问题,你就赶紧跑,回去你父母那里吧。”
  
  “你……”叶芊雪顿时愣了一下,还要开口,我却一把按住了她的双肩,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很认真地道:“听话!青云山是我家,有我的妹妹,有我的朋友,我无论怎样都不能不去,但你不一样,你不是青云山的人,不必去冒这个险。你安全,我也放心。你现在就走吧,若是没事我会给你传音的。”
  
  顿了顿,我又轻轻笑道:“呵呵,你果然是要离开的,不过,我又怎么会恨你呢?”
  
  说完,我便不再管她,也不回头,一咬牙,猛力催动妖气,逐浪环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星,向青云山落去。——芊雪,你能平安,我就放心了。
  
  青云山里一片死寂。而原本应该笼罩整个山脉的防御妖阵也没有了任何的反应,显然是被破了。真的出事了。我心里不由得更加焦急,不知道我老妹还有尼古拉斯、白楚月他们是否还好?也不知道柳目和龚双能不能抵挡来敌——也许,他们是青云山里功力最高的两个妖怪了,从妖阵被破,但是又没什么大规模打斗的痕迹来看,来的也一定是超级高手,在一两招之内就破了妖阵,这样的敌人恐怕也只有柳目这种变态能抵挡一下了,黑鹰老金他们肯定没戏。
  
我正想着是先去主峰看看,还是先回家,就看见右前方冲起一道光柱,紫气萦绕,直上天际,继而才传来一声闷响,更觉得周围的空气猛然一阵波动,山崖上都滚下了不少碎石。我大惊失色,那光柱升起的地方,就是我家附近。
  
  当下更不再犹豫,立刻催动逐浪环,往我家飞去。虽说我也清楚,以我现在的实力,再看看那道光柱的威势,过去也是给敌人送多一份烤狼排,但那里有我的亲人和朋友,怎么也忍不住要回去。我心里也不由得哀叹:这一点上来看,我其实作为一个思考型妖怪还是不够合格的,思考型妖怪应该是理性的,冷静的,虽然我很多时候能做到,但像现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就算明明知道,也还是宁愿选择感性和冲动。
  
  ——不过也未必没有机会。我虽然现在冲动了一点,但我还毕竟是一个思考型妖怪,有时候智力还是能解决一点问题的。看整个青云山的样子,明显没有遭到什么破坏,也就是说,来敌不是想要灭了我们青云山,也许是想要什么东西,又或者想要什么妖怪。而既然他们有所想法和需求,那就有突破口,未必不能找到办法来对付他们。
  
  脑中转念,我觉得心定了一点,脚下的逐浪环却不慢,又仗着自己对青云山了如指掌,不一会儿便已经到了我的小洞门口。
  
  不过我的小洞洞门大开,里面却一个妖怪都没有。我心里又是一急。但看这里根本就没有激战的痕迹,一切都完好如初,也不见血迹,又让我放心了一点。这时听见数里外有声音传来,正是柳目的汇锐实验室方向。那里的地方倒是比我这里要开阔许多,我也没什么犹豫,立刻驾起逐浪环向实验室方向扑去。
  
  数里地对于逐浪环来说,基本跟没有距离也差不多了,转眼便到。到了那里,我忽然看见一层薄薄的光壁横在面前,上面晕光流转,看不清前面的东西。我一来心急,二来操控逐浪环已经到了一种目前我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又还未真正身器合一,操纵起来难免生涩了一点,所以一个没控制好,就一头撞上了光壁。
  
  不过就在我准备来一大字型趴在光壁上的时候,却没有感觉撞到什么东西,很是自然地穿过了那层光壁,感觉上就彷佛穿过了一道水帘一般。等穿过光壁,我才把逐浪环停了下来。
  
  略一定神,我就发现青云山几乎所有高层都在这里了。而我眼睛快速一扫,发现老妹、白楚月、尼古拉斯,都在这里站着,看上去是毫发无伤的样子,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再看远方,实验室门口的宽广空地上,凌空漂浮着三个人影,黑鹰正站在和他们距离十丈的半空中,双方对峙,却暂时没说什么话。
  
  因为我一头扎了进来,站在靠后的妖怪都发现了我,连那三个漂浮在空中的人影也朝我这里投来六道锐利之极的目光,不过在我身上一转之后,便带着一种“完全的不屑”收了回去。
  
  这时,三道身影向我冲来,正是小美、白楚月,和尼古拉斯。

老妹这时却不再用拳头了,却一把抱住了我,浑身微微颤抖,还未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了。我拍了拍她的头,轻轻道:“好了好了,哭什么,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不过我老妹却还是一个劲地在我胸前蹭眼泪,让我有点不知所措。转眼看看尼古拉斯和白楚月,这两位也是一脸的绝望神色。我诧异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三个是什么人?”
  
  尼古拉斯一脸惨然,只是不停地摇头,喃喃道:“苏先生,你不应该回来的,不应该啊……”
  
  白楚月脸色灰白,说话也有点抖了,好不容易才开口道:“苏大哥,这次……怕是……唉,他们三个,是仙人。”
  
  “仙人?”我心里大惊,确认道,“你是说他们是修道者么?”
  
  白楚月脸色更加难看:“不是修道者,是确确实实从天界下凡来的仙人!”
  
  我脑袋“轰”了一声。怪不得我老妹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天真的塌下来了。仙人啊,这是我们这些妖怪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也许朱耳和李太黑他们还有可能对抗仙人,但就我们青云山来说,恐怕一个能和仙人哪怕走上两招的妖怪都没有,更别说人家还是三个。
  
  ——这是一个完败的局面,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也难怪我老妹这般难以自禁,原本她可能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我正好不在,不必踏入这个必死的死局,她反倒还有点庆幸和欣慰,但没想到我一脑袋扎了进来,而经过白楚月解释,这个光壁是这三个仙人下的禁制,只进不出,根本没法逃出去,一想到我们兄妹俩就要一起命绝与此,便不由觉得希望都破灭了,万念俱灰。
  
  最初的震惊过后,我迅速冷静了下来——急也没用了,咱都一下子扎进笼子里来了,还能怎么样?反倒是这种时候就越是应该冷静,想想还有什么保命的方法么。毕竟这三个仙人在这里一站,要说真相把我们所有妖怪都干掉,估计也就只要一个就行了,另外俩还能喝酒吃螃蟹,顺带打个赌,看看出手的那个需要多少时间能把我们扫平。但现在还在对峙中,说明还有希望,也就是说跟我刚才分析的一样,他们不是来灭我们的,而是来找什么东西或是什么妖怪的。
  
  在我的分析和安慰下,小美也不哭了,白楚月和尼古拉斯的脸色也好了一点。三个妖怪互相补充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原来就在今天中午时分,大约就是陈元和吴英到了苍鹭山的时候,三个仙人从天而降,青云山那点妖阵对他们来说根本就和糯米纸没什么区别。进山之后,他们直接找到了我家,小美他们连反应都没有就被抓了。在仙人面前他们如同面团一般毫无抵抗能力,很是老实地就招供出汇锐实验室的地方,三个仙人带着他们就直奔实验室而来。
  
  这时妖阵被破,青云山里的领导们自然是知道有强大的对头上门了,立刻让所有小妖都躲了起来,黑鹰、老金、黄鹞、牛仁他们几个才赶了过来。不过面对的是三个仙人,他们都后悔跑来了,但想回去都没办法了,光壁已经立起来了。老金这二百五本来还不信邪,向一个仙人出手,结果人家只用了一只手就破了他拼尽全力的一击,并震到吐血昏迷。不过仙人也没下毒手,老金总算被牛仁和黄鹞抢救了回来。这时黑鹰也没办法了,只得迎上,看他们想干什么。而三个仙人却不答话,直接轰击柳目实验室上的妖阵禁制。不过没想到的是,柳目的禁制居然在三个仙人的手下还完好无损。而我看见的那一道光柱就是刚才仙人的又一次出手,不过依然不行。这时三个仙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动作,转身站在空中。
  
  我更加确信他们原来是在找柳目。略一思考,便放开我老妹走了出去。所有妖怪都是一惊,但老妹他们愣了一下,没有拉住我,我已经驾起逐浪环,升空和黑鹰并排了。黑鹰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但没说什么,眼睛里却是一片“好兄弟,生死与共,黄泉路上也有伴”的神情。
  
  我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忽然面前三个仙人原本冷漠不屑的眼神一变,同时对我躬身道:“见过星君。”
  
  诶?我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后突然传来一股铺天盖地的强大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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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星君
  
  眼前的三个仙人并没有放出任何的气息,只是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罢了,但是气势还是在的,那就是一种高高在上,睥睨我们这些苍生的自信,实在是牛到觉得自己就是一头牛的那种感觉。但这样的气势对于我来说,经过了朱耳的考验,倒还是能撑住,毕竟离着也还远,我又断定他们不会下死手——不然的话,老金早就分解成狼毛了。
  
  但现在我背后传来的气息就不一样了,铺天盖地的强横仙气如水银泻地一般倾倒下来,以我的这点弱小修为,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差一点就要趴在逐浪环上了。而我一旦趴下,估计逐浪环也不会自己在天上飘着,那就是连人带环一起扑街的下场了。而单单是这种气息就已经让我身体里像煮开的杂碎火锅一样,心肝、肚片、百叶什么的,都一个劲地上下翻腾,差点就一口血喷出来了。
  
  ——差点的意思就是,血都已经涌到嗓子眼了,却自己回去了。因为在我几乎就要眼前一黑,一口鲜血、两行热泪的时候,我的内丹突然疯狂运转起来,内丹外围,修炼混沌琚而产生的两道光环上下翻飞,发出了一道道妖力,在我的体内按照当日混沌琚符文组成的行进路线,自动在我身体里急速运转起来。几圈之后,我顿时觉得压力大减,虽然还是很艰难,但至少没有掉下去,而且咬咬牙也可以挺过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再看旁边,黑鹰已经挺不住了。倒不是说他已经趴在地上了,他只是落地了而已。毕竟黑鹰没有用法宝,是自己靠修为凌空站立的。而且他虽然没有我那种奇异运转的混沌琚修炼方法,但看上去还是要比我轻松不少了,不愧是我们青云山妖怪的第一高手。而其他的妖怪们,则几乎都趴在了地上,区别只是有的是半跪,有的是全面扑街——比如尼古拉斯和白楚月。
  
  这他老母的,也实在是差的太远了吧。星君?二十八宿的二十八星君之一?我苦笑,还真是没法对抗的存在啊。不过我现在既然还能挺着,倒是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星君。
  
  于是我狂催妖力,努力转过身来。转身的时候,彷佛自己的身体给绑上了硕大的铁球,平时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我甚至听见自己的脊椎在“咔咔”作响。
  
  好不容易回过头,一眼就看见在我身后二十丈处,半空中伫立着一道窈窕曼妙的身影,距离虽然不近,却足够我看清那绝世的风华和美丽的水蓝色眼睛。
  
  ——叶芊雪。

 我彻底地傻了。这的确是那个婉约柔美的叶芊雪,是那个动不动就会脸红的叶芊雪,是那个号称我的扇子的叶芊雪,是那个用法宝为我温柔地梳头的叶芊雪,是那个和我牵手在苍鹭城逛街的叶芊雪,也是那个坐在客栈屋顶上静静的如一泓清水的叶芊雪。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对她怀疑过,试探过,却一步步地相信了她,接受了她,甚至我知道青云山发生变故,都不愿意她受到一点伤害。可是,现在,她居然是一个那么强大的星君?一瞬间,我有种天地崩塌的感觉,就连这个身影上发出的那种强大的气息都似乎感觉不到了,我只是傻傻地站在逐浪环上,看着不远处既熟悉,又彷佛完全陌生的身影。
  
  叶芊雪依然是一身宝蓝色的衣裙,只是现在身上却套上了一件翠绿色的精致战甲,为美艳不可方物的她更增添了几分英气。叶芊雪也只是遥遥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是那么的冷酷。
  
  良久,她才开口道:“无关的妖怪都送出去。”顿了顿又指了指我道:“把他留下。”口气冰冷而生硬,跟我所认识的叶芊雪完全不一样,我甚至怀疑,这只是一个酷似叶芊雪的仙人。
  
  另外三个仙人躬身领命。三人一挥手,包括黑鹰和我老妹等在内的所有妖怪都被一道白光卷起,送出了光壁,而光壁上的光晕一变,彷佛无数符箓闪现,而一瞬之后便又恢复了原样。
  
  叶芊雪发出的滔天气息忽然一下子消散了。她飞到我身前两丈处站定。我不知道她想干吗,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引以为傲的智慧和机变,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一种痛。
  
  ——常看到人类的书里说“心痛”,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心,也真的是会痛的。
  
  叶芊雪看了我一眼,冷冷地道:“让柳目出来。”
  
  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忘记那种痛,努力恢复到我原来的状态。我依然看着叶芊雪,道:“难道不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吗?”
  
  “大胆!对星君不得无礼!”那三个仙人猛然大喝道,同时三股威势铺天盖地而来。他们三个的气息比之叶芊雪略有不如,但也不是我能承受的,而且还都是对着我发的,就算我有那混沌琚妖力的帮忙,一时间还是被震地倒飞了出去,眼前一黑,一口血终于没忍住,喷了出来。
  
  “谁让你们动手了!”叶芊雪一声冷喝,同时三股气息立刻收敛了起来。我趁此机会赶按照那奇异的路线紧运转妖力,立刻在空中稳住身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叶芊雪笑了一下,依然平静地道:“难道不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吗?”
  
叶芊雪冷冷地看着我,但是渐渐地,她的眼睛里弥漫起另外的一种东西。她猛地转过头去,但依然生硬,却不再那么冰冷的话语传了过来:“我的真实身份,是天界二十八星君之一的奎木狼。我的确是青瞳碧水狼,但七百年前就被真武大帝渡化为仙,接任奎木狼之位,总领西方白虎七宿。
  
  “你的柳老前辈,其实并不叫柳目,他的真实身份,是上古九头蛇妖,相柳。‘柳目’乃是‘相柳’之变,姓名颠倒,木字合用而已。现在,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龚双是谁了吧?”
  
  我微微一想,便即浑身一震。相柳是上古大妖,妖力绝伦,很可能比现在任何一个现存的老妖怪都要厉害的多。而相柳却仅仅是一个大神的臣子罢了。这个大神,就是撞掉双子不周山的天字第一号恐怖分子,共工。“龚双”,就是“两个龚”,那就应该是共工了。
  
  不过共工被神佛妖三方联手活掐之后,他原先的旧部也就树倒猢狲散了,甚至有不少也被抓了起来。但据说,作为共工手下的头号得力干将,相柳却在共工出事后第一时间就不知所踪了。数万年下来,没有谁知道当年纵横神州的九头蛇相柳究竟到哪里去了。
  
  不过我却是暗自心惊,柳目——对了,现在是叫回本名相柳了——相柳在共工还在折腾的时候,就已经是绝世大妖了,现在再经过了几万年,这丫的到底能到一个什么程度?反正我是想象不出一个数万年修炼下来的老妖会有多厉害。这时再回想起他当日曾经说过自己是“全能型”妖怪,现在想想还真是不错,无论当年是什么类型的妖怪,这要是几万年修炼下来,早就变全能了。
  
  叶芊雪没有看我,却好像知道我已经明白了龚双的身份,继续道:“共工从九幽玄冥大狱越狱之后,出乎意料地没有找任何一方报复,更好像消失了一样。因此神佛两界明知他身上有重重禁制,却也很不放心,于是派遣我下界寻找共工,争取能捉拿归案。”
  
  我心中了然。共工根本就是神佛两界放出来给妖怪界闹事,增加压力的,好在三方会谈的时候多增加一些筹码。不过显然他们也怕放虎归山,给共工身上加了无数的禁制,使得他比较强,又不是强得离谱,能制造麻烦,又不会抓不回去。可是共工出来以后就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我怀疑神佛两界对于他原本应该还有跟踪的手段都失灵了,所以惊惶之下才派叶芊雪星君下界,赶紧把共工给抓回去算了。
  
  ——也就是说,共工现在的水平,叶芊雪应该能稳稳对付的。那还的确是惨了点,当年把天柱不周山都能给撞塌了,要三方合力才能抓住,现在沦落到一个星君就能对付的地步了。当然,其实这点能力也足够我们妖怪界头疼的了。星君是什么概念?那是比妖管委常委等如今的顶级大妖怪都要强上一点的人物,更何况还是一个专司杀伐,攻击力超强的白虎七宿的领军人物,奎木狼。
  
  叶芊雪平稳但听不出感情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下界后搜索了很多地方,但都没有结果。直到有一天,从一个土地那里听说有这种形象的人出现在白羽崖附近。我知道白羽崖是妖怪城市,在那里办事并不方便。但我本身是妖怪,只不过被渡化了而已,水木两系的青瞳碧水狼本就善于转化隐藏气息,所以就转化出妖力,控制在内丹中期初级,混进白羽崖调查。
  
  “然而,”叶芊雪忽然顿了顿,这才继续道,“那天我去那家酒楼吃饭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共工,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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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局之溯源
  
  叶芊雪当时看到了正凭栏而坐,饮酒正欢的我们一行。她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龚双就是共工。欣喜之下就想立刻出手,但却在那一刹那,发现了共工边上的相柳。相柳消失了数万年,但他的形象样子叶芊雪还是知道的,因为天庭自然有当年的资料,而叶芊雪为了执行这个任务把这些资料给翻了个遍,顺带着记住了相柳的外貌。
  
  这个发现可非同小可,叶芊雪心中自然是打起了鼓。要知道共工被关了那么久,身上又有无数的禁制,反倒不足为虑,叶芊雪自信能拿下他回去交差;但相柳就不一样了,在凡间隐居了数万年的老妖怪,这份实力绝对不是盖的。虽然很奇怪数万年修炼下来,为何相柳还没感悟天道,化身而去,但怎么说估计也应该是接近最后大圆满的境界了,那种境界不是叶芊雪一个星君可以对付得了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只比星君低一点的共工在。
  
  叶芊雪心里着急,却正好发现坐在相柳身边的我。那一段时间叶芊雪一直混在妖怪界里,自然知道青云山出的校园暴力事件,如今看到我,就想起了我是那个被吹捧出来的苏南坡。灵机一动之下,兵行险招,以我扇子的身份来接近这一拨妖怪。她和共工的想法不谋而合,就是即便对付不了,也要把敌人放在自己的监视之下。
  
  而说老实话,叶芊雪实在是聪慧之极,编造的故事和身份都毫无破绽,让我现在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当年在九芎上过医药系。而她的的演技更实在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没准天庭把他们二十八宿都当作特务来培养的,因此上过演技培训班也是很有可能的,说不定人手一本《论演员的自我修养》什么的。但能做到她这种地步,就连我见过的最能装傻充愣的朱耳都完全不是对手。
  
  ——至少,那一滴眼泪,把我完全骗了过去。
  
  但是,她还是没能瞒过共工和相柳。这两个经验阅历以及妖力都多得不象话的老家伙,一早就看出了叶芊雪其实是隐瞒了真实身份。但是虽然共工他们不知道这是天庭的星君,但知道她应该就是仙佛两界的人了,于是希望能看住这个可疑人物,相信在自己眼皮底下反倒她不好搞什么阴谋诡计,如果看不见的话却是要时刻提防了——最主要的是,相柳和共工都相信,在他们两人手里,叶芊雪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实力在那里摆着。
  
  当然,相柳也不敢杀了叶芊雪,因为那样的话,是等于立刻跟天界翻脸,她的气息从哪里消失,自然一查就知道,而共工身负禁制,实力还不如一个星君,到时候天庭大举抓捕,基本上是没法跑的了。他们要杀叶芊雪的话,就要立刻跑路,而且还要把我们这些青云山所有的妖怪都灭口。相柳当然不会这么做——因为一来跟我们关系不错,下不了这个手,二来,最主要的就是他手里有了云翳草,只要拖住叶芊雪,一旦解开禁制的丹药炼制成功,把共工的禁制解开,那天上天下尽可去得了。到时候天庭就算想发难,没准都找不到恢复功力的共工了,更何况现在人类比几万年前多了无数倍,神佛两界反倒要投鼠忌器了。
  


作者:rainworks 回复日期:2007-9-8 11:17:32    
  这个时候的叶芊雪还不知道共工和相柳跑到青云山来做什么,凭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她却愣是发现不了什么能说明问题的证据,这却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和警觉,想要探听一下到底他们准备做什么。当时我跟她还有点隔膜,我老妹和白楚月也仅仅知道相柳在这里设立实验室,却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唯一知道情况的尼古拉斯,却被叶芊雪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认为一个蛮夷妖怪是不会知道什么的。于是她也就只能继续潜伏下去,虽然她也已经怀疑共工和相柳发现了她的身份了,但她也知道这两个不敢拿她怎么样。结果两边都是心照不宣,各自有所恃仗,瞒着我们几个打起了暗战。
  
  后来叶芊雪被指派出去找茗荇子,倒是让她觉得有个机会可以刺探相柳到底在搞什么,而相柳出于什么目的支开叶芊雪,现在还不得而知。最后她得知相柳需要茗荇子做解禁制的药时,为时已晚,金翎黑隼早已不见踪影了。叶芊雪这时好像才急了起来。她知道,若是让共工恢复了功力,那是怎么样一种天大的状况了。所以当晚就用青鸟符向自己统领下的白虎七宿联络,务必要在相柳炼制出那种药物之前,把相柳和共工抓获。
  
  叶芊雪调动了白虎七宿剩下六位星君中的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让他们一起赶去青云山,把相柳和共工抓捕起来。由于天庭星君都是要轮值的,所以叶芊雪也不能调动太多人手,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这种危急关头,不能叫人帮忙,毕竟她也只是一名星君,不是白虎神君,可以随便调动人手。而且神佛方面放共工出来,主要是为了给妖怪界增加点麻烦,所以叶芊雪开始还是以监视为主,因此她也没有在发现相柳和共工之后立刻调集星君来抓捕,直到现在问题严重了,她才不得不下令三位星君下界。
  
  要知道西方白虎乃是战神杀星,白虎七宿的七位星君是二十八宿里战斗力最强的七个了,照叶芊雪估计,相柳再怎么厉害,也难以敌过两个星君联手,另外一个就算不能战胜共工,打个平手总是没有问题的,等拿下了相柳,共工在三个星君面前还不是手到擒来?况且如果实在不行,还有她叶芊雪出手,那三个星君总不会连相柳他们要跑路都追丢了吧。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三位星君联手,忙活了一上午,竟然破不掉相柳布在实验室门上的妖阵禁制。不过还算好,叶芊雪对他们下过严令,不准伤害青云山的妖怪,以免引起妖仙两界的冲突,毕竟是自己先跑到人家地盘上搞事的,这个可大可小,但万一死了几个青云山的妖怪,性质就变了,处理不好就是外交纠纷了,没准还能上升到侵略的高度,尤其是在这种三方会谈前的敏感时期,更不能落下什么把柄。
  
  “有几个问题,”我看着叶芊雪平静地道,虽然她一直都没有再看着我,“你在和我上路去找茗荇子的时候,我们已经没什么隔膜了,为何你不早问相柳在做什么?而以你白虎七星君之首的实力,恐怕不可能追不上金翎黑隼吧?你又为何不追?而你知道了情况后为什么还陪着我呆在苍鹭山,那几颗茗荇子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你知道了相柳的目的,就应该和三位星君会合,四人联手,岂不是把握要大得多?”
  
  我敏锐地感觉到叶芊雪的身体微微一僵,而我的心中则是一颤。叶芊雪慢慢把头转了过来。她直直地看着我,水蓝色眼睛里的冰冷在一块一块地慢慢破裂,那些裂缝里流露出的,是令我心中揪紧的温柔。
  
  良久,她的眼神彷佛长长地叹了口气,彷佛滚落下淡淡的哀伤,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慢慢地、用一种貌似冷漠的口气说道:“你让相柳出来吧。”
  
  我反问道:“你觉得,我长得像这个老妖怪的亲叔叔吗?我对他有这样大的影响力吗?”
  
叶芊雪沉默不语,随即又点了点头,身形展动,飞到另外三位星君面前——这哥仨在叶芊雪跟我大揭密的时候,也没停下轰击相柳的禁制,估计是想在自己的组长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只不过声光效果极佳,却没什么作用。但奇怪的是,我离开他们并不远,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压力和仙力波动。而那时,叶芊雪正站在我和这三个星君的中间。
  
  “布阵。”叶芊雪冷冷地对那三人说道。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三人立刻点头,身形闪动间,就站好了方位,毕月乌居左,觜火猴居右,参水猿微微堕后居中,而叶芊雪本人则在中间突前四丈左右,四个星君组成了一个类似倒箭头的阵式。
  
  叶芊雪裙角发稍飘扬,右手一伸,从体内慢慢引出一把长愈四尺的长剑。剑身修长,通体翠绿,竟是一块剔透无瑕的晶体炼制而成,剑柄是墨蓝色,吞口处镶嵌着一块大若鸭蛋的宝蓝色晶石。
  
  另外三位星君见状,各自祭出随身法宝,飘在胸前。叶芊雪正要有所动作,却顿了一下,反手一挥,一道红蓝纠缠的光芒便向我激射而来。
  
  我当然知道那是她的另一件法宝,那把曾经为我梳头的梳子。我心中一惊,却没有任何动作。只见那梳子飞到我近前,忽然停了下来,悬在我身前两尺处微微转动。我看着这把梳子,却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心里。
  
  这时叶芊雪微微一点头,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三个星君立刻全力催动法宝,在三人身前亮起了银、红、蓝三个夺目的光球。空气中一道道扭曲的波纹如同涟漪办向外荡漾开来,天上更是突然间乌云齐聚,但很诡异的,居然没有一丝的风,也没有一点的声音。
  
  梳子这时亮了起来,彷佛大衍令一般发出一片红色的光幕,将那些涟漪阻挡在外,令我感受不到任何的仙力或者元气的波动,但即使是肉眼所见的情景,也带着巨大的威摄力,令我浑身冒汗。
  
  叶芊雪此时双手握剑,将剑高举过头,好像我们妖怪界开大型运动会前点起妖火的女妖一般。而这把剑也发出了耀眼的绿光,同时又有一道道氤氲的蓝色气流围绕着它。单纯从我的直觉而言,单单这把剑的威力,就应该超过后面三位的任何一个不止一倍。
  
  突然,在蓄势到了顶点之时,我感觉整个空间猛然一收,梳子光芒大盛。三个星君面前的光球同时化作一道光剑,在空中缠绕起来,进而合为一体,向叶芊雪的仙剑激射而去。而叶芊雪在那道光剑将到未到之时,把剑一引,带着光剑绕了一个玄妙的弧线,猛然间向相柳布下的禁制挥去。
  
  在叶芊雪挥出的一霎那,一道翠绿光芒飞出,融入光剑之中,登时天地间一片光耀,传来一声锐利的啸鸣,四种力量合一的一道剑芒向那禁制轰击而去。
  
  ——随后我就错过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剑是到底怎么样的。因为还没等我看清,我就翻腾了起来,这回是我自己像杂碎火锅里的心肝肚片了,天旋地转,而且天地间彷佛就只有一片白光,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天地间也只有一片轰鸣,其他什么都听不到。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趴在地上了。不过还好,有了那梳子的保护,我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只是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像有两百多只蜜蜂在我脑袋里开茶话会一般。眼前也是一片白茫茫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是我能感觉到,我的眼睛又热又痛,眼泪在刷刷地往下流。
  
  等我眼前的白芒渐渐消散,我就看见一个身影在和叶芊雪四个星君对峙。正是修炼数万年的大妖,共工手下头号干将,汇锐实验室创始妖怪,九头蛇相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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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四、相柳战星君
  
  相柳和四星君相对而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丹凤眼里精光闪烁,一部长髯潇洒地飘在胸前,一点没有刚被人炸了实验室、灰头土脸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相柳时,忽然起了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应该是跟他立刻划清界线,脱出事外才对,毕竟这事跟我们青云山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插一杠子的话反倒会坏事。但我此时的冷静和理智都突然结伴出游踏青去了,只觉得热血沸腾,一股悲壮的感觉升起,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相柳的身边。
  
  “柳……相前辈,你没事吧?”突然之间要改口,我一时还真不习惯。
  
  相柳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道:“苏小子,够义气。不过是我老相对不起你们啊,平白引来这一场祸事。”
  
  相柳叹了口气,又道:“说老实话,是我想在青云山藏着为主公解去禁制,以为谁都不会想到主公和我老妖相柳会躲在一个普通的妖怪集团里。呵呵,可惜天意如此,也没办法了。我也于心不安,所以才会这般帮你和青云山。不过如今事情败露,你还能叫我一声相前辈,你我便是兄弟了。其它的事看开一点,不必难过,你还有这许多兄弟朋友在呢。”
  
  相柳在四个星君的面前毫无惧色,侃侃而谈,而且以他这样的修为和身份,居然能认我做兄弟,当即一股豪情涌起,又是觉得温暖——虽然我被人骗,被人利用,但也有人疼,有人关心。
  
  不过叶芊雪见相柳如此说话,反倒脸色微微一变。而我的头脑这时好像也突然间恢复了往日的水准,也是愣了一下——相柳如今面对四个仙力高强的星君,应该说没有任何胜算,虽然现在看不到共工,但他理论上还不如相柳,更是没得打。而这样一种必败的局面下,如果他真当我是兄弟,就应该主动叫我退出,摆出一副“俺和你没关系”的样子,这才能保护我,保护青云山。但他现在就差叫四个星君做见证人,当场跟我拜把子了,这不是硬要牵连我下水么?
  
  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目下的形势来说,根本没必要拉一个没相关的妖怪下火坑,但相柳既然说了那样的话,也就是说,他是有恃无恐,确保此次可以安全过关。
  
  ——他凭什么这么自信?

脑筋一转,我和叶芊雪同时身体一震,都盯住了相柳。叶芊雪更是急急喝问:“共工在哪里?”
  
  ——没错,如果要说能有一个机会扭转这个必败之局的话,那就是,共工解开禁制,恢复当年纵横三界六道的恐怖实力!那样的话,非但今天事情可以轻松美满地收场,而且今后各界的平衡和关系都将充满了变数,对妖怪界来说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相柳哈哈大笑,却不回答叶芊雪,反问道:“叶丫头,虽然我也看走了眼,没料到你居然是奎木狼星君,不过纵使你是白虎神君又如何?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去找茗荇子?”
  
  叶芊雪一怔,脸色几变,却不接相柳的话头。相柳也不以为意,接着笑道:“其实说来也简单,本是想以情动你的。但却不料你这丫头还真是瓷器店老板娘撒泼——就算心疼你也要砸,啧啧,仙人果然是仙人,能够压抑成这样,果然厉害,实在厉害,比妖怪界的万钧妖法水压机还要厉害,老相我活了这么多年,这回算是服了。”
  
  相柳一番话说得我心中猛然一颤,“瓷器店老板娘撒泼——就算心疼你也要砸”——心疼吗?你真的会心疼吗?我不由自主向叶芊雪望去,却看见她也正看向我。四目相交之际,叶芊雪脸上忽然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霞雾一般,看不清她的眼神是怎样的。但叶芊雪就这么呆呆地望向这边,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再说话。相柳也不继续说话,二妖四仙就忽然间陷入了沉默。
  
  不止过了多久,参水猿忽然道:“叶星君,相柳老妖怕是在拖延时间!”
  
  叶芊雪浑身一颤,猛地一挥手中碧绿的仙剑,对相柳厉声问道:“废话少说,共工到底在哪里?”
  
  相柳依然不慌不忙地自顾自说道:“其实呢,派你出去找茗荇子还有另外一个考虑。我茗荇子其实根本不缺,只不过把你支开罢了。因为茗荇子甚是难找,你们两个我估计没有个几天是找不到茗荇子的,甚至找上一两个月都是有可能的。这样一来,这段时间对你们之间来说,也会是件好事,二来么,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家主公早就解开禁制了。”
  
  “什么?”叶芊雪和另外三位星君同时惊呼。相柳说最低估计也要找几天,那也就是说,几天之内共工的禁制就会被解开。而我和叶芊雪在那天早晨出发,第二天下午申时升堂,入黑时分才结束了侵权案子的审理,一切搞定后都到了戌时,赶回青云山时已经是快天亮了,如今又拖了一段时间,早已是朝霞满天,就要日出了。也就是说已经两天两夜,完全说不准共工到底有没有解开禁制?
  
  不过我却暗自皱眉,情况不妙啊。相柳一出来就玩深沉,跟四个星君搞对峙,又转头跟我讲了一通,再又和叶芊雪东拉西扯,却是用上了心理战。先是让她吃不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自信,然后又引起她的好奇,不知道派她出去找药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安排,接着又是让她心神乱了那么一段时间……这一切正如参水猿所说,就是在拖时间——要不是禁制被破,相柳是根本就不会出来的,那也就是表明,共工现在还没有解开禁制。
  
  叶芊雪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但她更担心的是,相柳这般有恃无恐,没准共工随时都会解开禁制,那样的话,恐怕四方神君同时带着二十八宿一起下来,也拦不住这个没事撞天柱玩还啥事儿没有、皮都不破一块的绝世狂神了。

因此叶芊雪一摆手中的仙剑,直指相柳,同时喝道:“拿下相柳,共工定在实验室内部,我去抓他归案!”说完便向相柳所站的实验室门口冲去。
  
  实验室门上的妖阵禁制被破,但却基本完好无损,也不知道相柳用了什么妖法来加固建筑。而相柳从一开始出现到现在一步也没有离开门口范围,堵了个严严实实,显然说明共工其实正在实验室内部。
  
  相柳见叶芊雪冲来,双目精光大作,冷笑道:“无情无义的母狼,你还有脸跟老妖我动手!”说着扬手就飞出了一颗缠绕着白色火焰的珠子,向叶芊雪飞去。这颗珠子,正是他用来给尼古拉斯炼制妖刀时所用的,后来我了解到,这颗珠子就叫白火珠。
  
  而这时,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三星君已经各持法宝,向相柳杀到。相柳毫无惧色,两手齐挥,一边把我送出了二十丈开外,一边抛出一面小旗——正是釜山平壤旗。
  
  釜山平壤旗迎风一展,顿时化作一丈三尺高下,旗面上黄色光芒缭绕而出,立刻把三星君像包粽子一样包裹了起来。那团黄光眨眼间便凝实地彷佛一个巨大的黄色石球,缓缓转动间竟然发出了隆隆的轰鸣,震得大地都微微颤动。
  
  相柳抛出釜山平壤旗的同时,双手结印,一道手臂粗细的黑色妖力直惯白火珠。不知相柳用了什么法术,白火珠被相柳的水系妖力一激,竟然陡然增大了一倍,滔天热浪席卷而来。我便是在二十丈外,还有那梳子顶着,也感觉抵挡不住,立刻放出了大衍令把自己保护了起来。
  
  白色火焰砰然爆发,竟形成了一条恍如实体的巨大白色火蛇,那白火珠正在火蛇额头正中,彷佛一只灵眼一般。火蛇凌空一扭,张开大嘴向叶芊雪迎了上去。
  
  叶芊雪的一剑彷佛把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压开了,不禁令我胸口一闷,更使得她的人和剑都恍惚缥缈了起来。碧绿色的仙剑隐隐携带着海浪涛鸣,砍上了那条火蛇。
  
  叶芊雪的剑和火蛇交汇,却没有意想中的惊天动地,相反却基本没什么声息。仙剑腾起了数道蓝色的剑气,和火蛇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叶芊雪本体是水木双系的青瞳碧水狼,这自然是水系的仙力了,以水克火,压制相柳的火蛇。
  
  正这时,火蛇额前的第三只眼睛——白火珠,猛然光芒大盛,一道白得近乎透明的火焰向叶芊雪激射而去。叶芊雪脸色一变,却瞬间在身前出现了一道蓝色水幕。水幕碰上火箭,没两个弹指的功夫便化作了腾腾水汽。而就是这两个弹指的时间,叶芊雪的仙剑剑身竟然像藤蔓一样扭曲起来,瞬间绕过火蛇的头部,化出一道剑芒直刺相柳,同时五道蓝光穿透火蛇身体,如同龙爪一般抓向白火珠。
  
  同时一声闷响,叶芊雪和相柳分别挡下了火箭和绿色剑芒,而火蛇和蓝光同时溃散,白火珠慢慢飘落,原本上面的熊熊白色火焰却是没什么改变。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眨眼的时间内,若不是我现在神念力经过培训后变得极为变态,恐怕是看都看不清了。叶芊雪和相柳的第一次碰撞,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但相柳只是独自一个,而叶芊雪这一面却有四个。釜山平壤旗将三个星君困住,不过短短一次交手的时间,那个大石球就轰然炸裂,不过他们仨显然形象不是很好看,如同刚从砖窑里出来的妖工一般,绝对是“灰头土脸”的最佳诠释。
  
  但他们出来的时候,正是相柳和叶芊雪硬拼最后一击的时候。这时相柳刚接下叶芊雪的剑芒,就这一瞬的功夫,足够让三位大没面子的星君乘机报复了。三件法宝夹带着无尽的威势,向相柳轰击而去,而叶芊雪则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身形闪动,人剑合一地向实验室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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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肉搏
  
  眼前豪光亮起,地动山摇。我赶紧闭眼,不然的话又要哗哗地哭一阵子了。同时我狂催大衍令,避免被当作池鱼给殃了。一股巨大的气浪,夹杂着仙力、妖力,同时奔涌而来,我险些控制不住大衍令了。
  
  而这时,我内丹旁的两道光圈,又配合急速转动的内丹,将妖力运遍我全身,彷佛在激流中的一颗浑圆鹅卵石一般,在这股运行的妖力作用下,所有的仙力、妖力、压力,大都从我周围绕了过去,即便再有些遗留的冲击,也不能对我构成威胁了。
  
  而我睁眼一看,前面尘土飞扬,烟云缭绕,根本看不清到底胜负如何。不过我却发现,我的大衍令发出的光罩更加凝练了,而且青光也更加亮了一点,甚至把叶芊雪的那把梳子都排挤开来。
  
  这时,前面的尘土烟云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同时一股庞大的妖力爆发开来。随着妖力的爆发,那些尘土也转眼间就飘散了,露出了一个庞大的身影——浑身漆黑,有着九个脑袋的一条巨蛇。
  
  相柳的真身!只见这条九头蛇身体超过三丈直径,浑身覆盖着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鳞片,每一块都有碗口大小——不过不是传说相柳的真身是有虎纹的吗?怎么现在黄的不见了,光剩下黑的了?相柳盘踞着的身体看不出有多长,不过却是足够把整个实验室给堵得结结实实的了,甚至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一条超大的棉被,把整个实验室给包裹起来了,根本看不到一丝缝隙。
  
  直立着的九个蛇头,昂首吐信,嘴里均是一口利牙,估计最小的也有两尺多长,寒光闪烁。每个蛇头顶上都有一枚独角,其余八个蛇头的角是黑色的,而中间最大的那个蛇头的角却是淡金色的。这个大蛇头的额前还有一个眼睛,三个眼睛正闪烁着恐怖的红光,紧紧盯着叶芊雪——有那么大一个堵门的家伙,叶芊雪怎么也冲不进去了。
  
  不过我注意到相柳的身下有一个巨大的圆坑,他身上的鳞片也有不少碎裂,渗出粘稠的血液。估计那三个星君含恨出手的全力一击让相柳受了不轻的伤势。但这三个星君也飞散在外围,都是一副有点气喘的样子,应该也受了不小的震荡。
  
不过我也奇怪,就刚才破禁制也好,相柳和叶芊雪对阵也好,还是这三星君联手一击也好,那都是对于我这种普通妖怪来说恐怖到极点的冲击,但竟然没有很大的波及,青云山里连座小山头都没倒,我这种在他们看来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的妖怪,在这么近的距离观战,也仅仅是受到了一些余波的冲击,就算没有体内妖力的运转,单靠大衍令和梳子,应该也不会重伤或者致命,外围那层三星君布下的禁制更是完好无缺。就好像他们双方有了默契,把能量全部集中了起来,没有向外扩散一样。
  
  不过这时轮不到我去多思考什么了,叶芊雪要想进实验室抓共工,现在只有除掉相柳才可以了,因此,四星君同时对相柳发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攻击。
  
  相柳显出九头蛇真身后,妖力陡然上升了几个级数,虽然法宝也不用了,但强横霸道的妖气简直比法宝还要法宝,比妖器还要妖器。九个脑袋灵活自如,是全无死角,毒液喷吐,独角雷电,更是威力绝伦,而最主要这老妖是拼命了,正所谓一妖拼命,千仙难当,于是跟四个星君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不亦乐乎。
  
  当觜火猴又一次被相柳的毒液逼退之后,这只脾气火爆的猴子也恼了,仰天一声长啸,身体噼啪乱响,陡然间长大到十丈上下,一只浑身冒火的大猴子站在了半空,两眼里火光窜出好几尺,怪叫一声,也是不用法宝,向相柳扑去。
  
  有了一个带头的,后面毕月乌和参水猿两位也忍不住来玩变身了,各自显出真身,一只银白色的乌鸦,和一头水蓝色的暴猿,分别向相柳扑去。
  
  ——白色的乌鸦?我脑子一时间有点懵了。还是那只蓝色的暴猿看上去猛一点,一边冲还一边把自己的胸膛擂得震天山响。
  
  不过我忽然想,这三位星君和相柳都显出了巨大的真身,那身上的衣服自然是毁了,也的确没看他们穿衣服,那等会儿再恢复成人形,岂不是集体遛鸟?
  
  ——那叶芊雪什么时候显出真身……
  
  我赶紧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旷古难见的动物大战上了。只见四只巨大的异兽都放弃了妖法仙力,纯粹的贴身肉搏,以强对强,以力对力,纠缠厮打,口脚并用,直杀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太彪悍了,太刺激了!我何曾见过这种肉戏?被震撼得瞠目结舌。
  
  而现在他们早都打得眼睛红了,还哪去管什么控制力量走向,于是周围的仙术禁制第一时间就被摧枯拉朽般地摧毁了,翻滚摔跌之间,更是遇山毁山,逢崖破崖,周围方圆十里之内顿时一片废墟。好在相柳还记得要保住实验室,这才没让战斗扩大范围,青云山算是逃过一劫。
  
  而我则不得不催动逐浪环,一退再退,退出三里之外才堪堪扛了下来。这还幸亏是我体内的妖力自动运转,大衍令也尽心尽责,梳子也在一旁辅助,所以没有被这四只异兽打斗的强悍能量殃及。好在这四个家伙体积都够大,我眼睛也好,三里地的距离,依然把战斗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我扫了一眼,发现周围尽管是一片废墟了,但战斗地点五里外,我的小洞却完好如初,彷佛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我诧异的同时,也深感庆幸。不过又想起我老妹和黑鹰他们,不知被几个星君移动到哪里去了,但愿不要受到波及才好。

由于四只打斗的异兽体型巨大,叶芊雪没有变身的话根本插不上手,而且这四个肉搏型选手几乎都是纠缠在一起了,叶芊雪就是想下手也怕伤及同伴,所以不得不在一边观战,寻找机会。
  
  不过相柳再怎么拼命,毕竟不是三位星君联手之敌,渐渐地落了下风,虽然那三位也不好看,但相柳身上的鳞片却是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浑身伤痕累累。这时觜火猴寻到一个机会,揉身扑上,两只爪子分别抓住相柳的两个蛇头。相柳刚要用其他头去救,参水猿和毕月乌配合默契地夹攻而上,毕月乌连抓带咬,困住了三个蛇头,参水猿更是狠,四肢并用,把另外三只蛇头紧紧箍在了胸前。于是,只剩下中间最大的那只蛇头了。
  
  叶芊雪抓住这个机会,在一边蓄势已久的一招喷薄而出,身形一闪就到了相柳中间那个头的头顶,高举的仙剑上光芒璀璨,一道道电光窜跃缭绕,如同一道九天神雷一般,就要往相柳头上那淡金色的独角砍去。
  
  我顿时大惊失色。我看过九头蛇的介绍,知道正中那只角,是相柳的全身精华所在,最强的一点,同时也是最致命的一点。如果金角被斩,那相柳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时我哪里还考虑其他,浑身妖力像不要钱的一样,疯狂灌注进逐浪环里。逐浪环身上的所有妖文同时亮了起来,下一刻便化作了一道银蓝色的闪电,以超出我肉眼观察的速度射向叶芊雪的后背。
  
  叶芊雪全身功力都凝聚在这一剑之上了,更毫无防备我居然会偷袭她,逐浪环又发挥了我都吃惊的超常速度,等到发现不对,已经来不及了。她微微侧身躲开逐浪环,但这一剑却也把持不住,随之劈了下去。
  
  其实叶芊雪的功力就算挨上这么一下也跟挠痒痒差不多,但事出突然,她又精神完全集中在相柳和这一剑身上,于是出于一种战斗本能她才会侧身避让,但这么一来,那一剑便砍得偏了。
  
  相柳见此情景,头上三只眼睛凶芒大作,竟然一声嘶吼,硬生生把主头让开,另外八个脑袋拼死往中间猛一挤。这一挤不要紧,那八个头上还趴着仨星君呢,这么一来,他们仨给凑成了一堆,相柳更是往剑光之下迎去。
  
  一道彷佛能劈开天地的巨大雷霆,带着青蓝的光芒,带着震耳欲聋的响声,更带着相柳狠毒的眼神和四个星君惊恐的表情,狠狠地劈在了相柳和三位星君的身上。
  
  ——这是……肉香?
  
  硝烟过后,我已经分不出来三个星君和相柳了,只见一陀巨大的焦炭,如同一座煤山一样堆在那里。不过等仔细一看,发现三个星君和相柳因为分摊了这一击,所以都没死,只不过也就都只剩半条命了。如今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了。
  
  正在我庆幸相柳没死的时候,一道冷彻我心肺的目光夹杂着无穷的气势,罩在了我身上。
  
  “你,你,居然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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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断
  
  叶芊雪身形晃动,下一刻就已经在我的身前了,速度快到我根本就没看见她是怎么过来的。她在两丈外看着我,脸上早已没有了冰冷,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不信、和一股浓浓的哀伤。只不过,我却觉得,她的目光让我的心都冷了。
  
  “你竟然想要杀我!”叶芊雪又彷佛不敢相信一样地重复了一遍。
  
  只是她如此精明聪慧的一个星君,此时竟然也不仔细想想,我那一环能杀得了她吗?以她白虎七宿之首的实力,跟相柳这种几万年的老妖力拼一招都可以不分高下,我区区五百年修为——还是偷懒的——又怎么能伤到她?
  
  而且此时相柳已经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了,她居然也忘记了要去实验室里找共工,只是来向我兴师问罪。
  
  说老实话,我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她,甚至在于我内心来说,连她受到一点伤害都不愿意看到。而刚才那个时候,我看到相柳命悬一线,怎么也忍不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老妖死在叶芊雪的手下,动作比脑子动的还快,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把逐浪环放了出去。但是其实我是很清楚的,这一下不过聊尽人事罢了,叶芊雪的修为对我这一击根本可以无视,而且我也的确没有存着要伤害她的心——我怎么可能想要伤她呢?不过却没想到真能把老妖给救了下来,还拖进了三个星君,同时也让叶芊雪认定了我要杀她。

我……”我刚想开口解释,忽然间另一股情绪如同邪火一般冒了起来。看着叶芊雪震惊和不敢相信的表情,我突然感到了一丝快意——曾几何时,你是否也在我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呢?你是否也能体会到我不多会儿之前的心情呢?
  
  ——你是否也知道了,心,真的是会痛的呢?
  
  但是现在,我的心却渐渐冷了下去。你不相信我会伤害你,但你为什么立刻认定了我要杀你呢?没有分析,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你就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你是否在为自己找一个理由呢?
  
  那么好吧,我就给你一个理由吧。一股笑容在我脸上慢慢浮起,握紧了拳头,却用平静的语气道:“你是仙,我是妖。这里是妖怪界的青云山,相柳是我的大哥,而你……”我吸了一口气,“是我的敌人。”
  
  叶芊雪愣愣地看着我,碧绿色的仙剑和她的裙角都在微微颤动着。她本来微红的脸色很快变得煞白,原本丰润娇艳的嘴唇此时却紧紧地用力抿着,一头秀发向后慢慢飘扬着。
  
  忽然,她浑身的气劲疯狂地涌了出来,以她为圆心,平地挂起了一道硕大的旋风,夹带着泥土砂石,一路直上云霄。我承受不住这种疯狂的强大压力,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而那把梳子却留在了原地。
  
  “苏南坡——”叶芊雪彷佛歇斯底里一般地大喝一声,双手举剑,一跃而上,彷佛用尽全身仙力,狠狠地一剑斩下。
  
  ——然而这一剑,却并不是向我斩下的,叶芊雪竟然拼尽全力斩向了她的那把法宝梳子。呼啸声中,顿时红蓝绿三色气流激荡,庞大的仙力毫无规律可言地到处乱窜,把周围的山壁林崖都穿得千疮百孔。
  
  “咔!”的一声爆响,红色的梳子在叶芊雪全力一击之下,脆生生地断成了两截,红蓝两色光芒立刻黯淡了下去,两截残梳轻轻地落在了地上,腾起一蓬细小的尘土。
  
  然而随着这一声“咔”,我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攥紧了,我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也像这把梳子一样断裂了,再也无法修补。
  
  我……”我刚想开口解释,忽然间另一股情绪如同邪火一般冒了起来。看着叶芊雪震惊和不敢相信的表情,我突然感到了一丝快意——曾几何时,你是否也在我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呢?你是否也能体会到我不多会儿之前的心情呢?
  
  ——你是否也知道了,心,真的是会痛的呢?
  
  但是现在,我的心却渐渐冷了下去。你不相信我会伤害你,但你为什么立刻认定了我要杀你呢?没有分析,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你就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你是否在为自己找一个理由呢?
  
  那么好吧,我就给你一个理由吧。一股笑容在我脸上慢慢浮起,握紧了拳头,却用平静的语气道:“你是仙,我是妖。这里是妖怪界的青云山,相柳是我的大哥,而你……”我吸了一口气,“是我的敌人。”
  
  叶芊雪愣愣地看着我,碧绿色的仙剑和她的裙角都在微微颤动着。她本来微红的脸色很快变得煞白,原本丰润娇艳的嘴唇此时却紧紧地用力抿着,一头秀发向后慢慢飘扬着。
  
  忽然,她浑身的气劲疯狂地涌了出来,以她为圆心,平地挂起了一道硕大的旋风,夹带着泥土砂石,一路直上云霄。我承受不住这种疯狂的强大压力,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而那把梳子却留在了原地。
  
  “苏南坡——”叶芊雪彷佛歇斯底里一般地大喝一声,双手举剑,一跃而上,彷佛用尽全身仙力,狠狠地一剑斩下。
  
  ——然而这一剑,却并不是向我斩下的,叶芊雪竟然拼尽全力斩向了她的那把法宝梳子。呼啸声中,顿时红蓝绿三色气流激荡,庞大的仙力毫无规律可言地到处乱窜,把周围的山壁林崖都穿得千疮百孔。
  
  “咔!”的一声爆响,红色的梳子在叶芊雪全力一击之下,脆生生地断成了两截,红蓝两色光芒立刻黯淡了下去,两截残梳轻轻地落在了地上,腾起一蓬细小的尘土。
  
  然而随着这一声“咔”,我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攥紧了,我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也像这把梳子一样断裂了,再也无法修补。

 “噗!”叶芊雪自毁法宝,立刻喷出一口鲜血。像这种法宝肯定是和主人心意相通,法宝受创,主人也要受到不小的伤害,更不要说是被彻底毁去了,甚至有可能会使得主人功力倒退。叶芊雪喷出血后身体一晃,立刻向前跨了一步,用仙剑狠狠插在地上,用力撑着仙剑,让自己不要跌倒。
  
  叶芊雪以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息,一头已显得凌乱的长发跟着她的背脊一起上下起伏。我清楚地看到,她面前的地上,一滴一滴点下来的鲜红的血液,汇成了小小的一滩。她的面前,正是那两截梳子。“苏南坡……”轻轻幽幽的声音传来,随后又有两滴落了下来,砸在地面的浮尘里,溅起了几点泥星——这两点,却不是红的。
  
  过了一会儿,叶芊雪慢慢地直起了身形,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眼角却是微微泛红。她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另一手把剑平举,遥遥指着我。这时,她的剑尖有如泰山一样沉稳,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此时叶芊雪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整个人彷佛就是一把冰冷无情的剑,虽然她没有刻意催动仙力,但是一股强绝的气势却已然升腾了起来。
  
  “苏!南!坡!”叶芊雪一字一顿地冰冷地说道。
  
  我忽然觉得,死亡已经近在眼前。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叶芊雪滔天的气势已经慢慢转化成有如实质的杀气,紧紧地将我缠绕了起来。我就好像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上点起的一根蜡烛,又好像一头在老金面前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沧水猪。
  
  忽然,叶芊雪杀气一敛,转身向相柳走去。是的,她不是走向实验室,而是走向浑身焦黑,倒在地上艰难喘气的九头蛇相柳。一边走,她手里的仙剑也一边慢慢亮了起来。
  
  她还是要杀相柳。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对相柳那么恨,因为她刚才不杀或者不重创相柳,就不能进实验室,所以她痛下杀手是可以理解的,但如今相柳已经毫无威胁可言,也再也挡不住她去实验室,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宁可晚一点去找共工,也要先杀相柳。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任何回转挽救的余地了,我也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已经跟相柳拉在了一起,得罪了天庭,索性就做到底吧。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甚至连青云山和小美都没有想到,便把心一横,催动逐浪环绕过缓步走去的叶芊雪,站在了相柳身前。
  
  ——到了身前才发觉,这老妖的真身还真是大啊,而目前这一大陀的蛇肉正躺在一个深有十来丈的巨大坑底,那个深坑就是被叶芊雪一击引来的雷霆轰出来的。不过就这样,他还有五六丈的身体露在地面上,浑身冒着袅袅青烟,还有一股焦臭的味道。
  
我看了一眼相柳,心中哀叹一声,便即转过身体,对着走来的叶芊雪。
  
  叶芊雪的神情完全没有变化,一直是冰冷的,毫无生机的冰冷。忽然,她冷冷地说道:“挡我者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毫不怀疑她真的会把我眼都不眨地一剑劈成渣——也许连渣都不会剩下。不过我却不能让开,我也不想让开。我心里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以前我总是说那些头脑简单的妖怪,明知绝不可能赢、甚至两败俱伤都没能力做到的战斗还要打,那不叫勇敢,那叫愚蠢。却没想到,一向理性冷静的我,居然也有变得如此愚蠢的一天。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为了相柳多一点,还是一种莫名地宣泄多一点。
  
  我惨笑着摇了摇头。叶芊雪神情毫无变化,脚步的频率也没有一点变化,再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向我这里慢慢地走来。
  
  我这时才感觉到一个星君的压力有多么的恐怖。叶芊雪的气势已经全部集中了过来,我正是首当其冲,而且也没有了梳子的保护,单单是气势的压力就增加了数倍不止。我已经浑身大汗淋漓,膝盖骨和脊椎的关节都在“喀喀”作响。要不是还有大衍令死命地撑着,以及我体内疯狂运转的特异妖力化解压力,以我的修为,早就被压垮了,没准已经翻起狼眼,口吐白沫地把地上压出了一个一尺深的人形坑洞。
  
  不过我也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给叶芊雪干掉,或者仅仅面对气势就趴在地上扑街,所以我再也不能拖延下去了,奋起妖力,将逐浪环射了出去,同时把身上几乎所有用得上的符咒都一口气撒了出去。
  
  我的神念力在这样的恐怖压力之下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集中,都要强大。神念力铺天盖地地狂涌而出,让我能极为精确地感知到逐浪环和每一枚符咒的运动轨迹。
  
  逐浪环在我神念力的精微操控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隐藏在符咒之间,掠向叶芊雪。环身上的上古妖文都亮了起来,为逐浪环笼上一层银蓝色的光芒,并且在神念力的控制下,环身还高速地震动着,使得它的攻击范围大大增加,叶芊雪周围方圆一丈二尺的范围都笼罩在内,任何一个点都可以是最后的攻击点。
  
  而几乎上百张的符咒在同一时间里化作了白色气剑,而又有数十张的符咒化作白气巨狼,每一头巨狼都有两三把气剑围绕在身边,犹如一个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个体,以一个阵势将叶芊雪从上到下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以我现在的神念力,细分成数千股的妖气都能自如地控制十几根了,分别控制这些白狼、气剑和逐浪环,却动用了我全部的神念力,我甚至把大衍令都收了起来。这已经是我所能发出的最强的、远远超越我现在这个等级的攻击了。我已经激发出所有的潜力。
  
  ——虽然这九成九、甚至是十成十是没有任何希望改变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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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八、混沌琚的规则
  
  “嘎嘎……”相柳可怕的嗓音,如同猫爪子抓瓷盘一样响了起来,让我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太,太好了,居然是这种效果,嘎嘎,老天有眼啊……苏小子,你运气真好啊!”
  
  “这,这……”我不管怎么样,也还是不敢回头去看相柳,叶芊雪实在是太恐怖了,就算她现在一脸迷茫和惊惶,我却也不敢放松精神。
  
  “嘎嘎,你不用提防叶丫头了,她已经……咳咳……完全没有任何威胁了,嘎嘎。”相柳虽然虚弱,但依然一副乐不可支的精神头。
  
  “呃……”我也觉得叶芊雪好像一点威势都没有了,彷佛一个普通女孩一样柔弱,终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我慢慢退到相柳庞大的身躯边上,问道,“相前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嘎嘎……”相柳又笑了起来,不过被我立刻打断:“相前辈,我求你了,千万别再笑了,我本来还能挺,你要多笑两次,我估计就挂了。”
  
  相柳中间那个大脑袋晃荡了一下,终于不笑了,说道:“好吧,不笑了。现在这个状态,就是……咳咳……那个混沌琚制造的,是它定下的这个空间的规则。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的话,现在这个规则就是,禁止使用一切法力!”
  
  我顿时惊呆了,额滴天哪,还有这么牛逼的东西?能制定空间的规则?禁止使用一切法力,包括仙力、妖力、佛力,等等一切法力都被禁止了,那岂不是无论仙妖魔佛,或者其他什么,都变成了普通人类?怪不得相柳说叶芊雪已经没有威胁了,像她这样一个强大的星君,失去法力之后,完全就是一个纤弱的女孩子嘛,要打人的话只能靠自己身体了,不是我说,现在这状态,只要相柳举起脑袋,再往下一趴,就能直接把她给压翻白眼了。
  
  ——只是,为什么我这个施法者也会被牵连进去呢?而且现在混沌琚在哪里呢?没有混沌琚的话,怎么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相柳听了我的问题,苦笑了一下——他只是牵动了一下大嘴,我权且当作是苦笑了:“这就是混沌琚可怕的地方。它制造了这个空间,定下了规则,但是却会消失在这个空间里,或者说……它融入了这个空间。”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相柳喘息了一下,继续道:“你应该也看懂了混沌琚背面的介绍了吧,它的设计理念就是‘以有道破无道,以无道育有道。以有法终无法,以无法生有法。’‘终焉,亦始焉,于混沌中诞新道,于未知中创新知。’……咳咳……这个意思就是表示,混沌琚的能力是打破一切规则,将有序变成无序,将道转为混沌,然后再制定新的规则,新的秩序。而要打破这种新的规则和秩序,又要以符合这个新规则的方法来回归混沌,回归无序,从而再回到原来有序有道的世界。这是一个道和混沌,有序和无序的循环。”
  
  我听得有点头大,即便以我思考型妖怪的能力,也不大能理解相柳在说些什么。相柳见我一脸疑惑的样子,喘了几口气,又说道:“就简单的说吧,混沌琚会产生一个一瞬间的混沌世界,然后在这个空间里从混沌中诞生一些新的规则——当然不是全部新的规则,那是得证最终大道之后才有的能力——混沌琚所能定的只是一条关键性的规则。然后,还会同时产生另一条规则,这条规则是打破第一条规则,回到混沌状态,进而回到原来世界的唯一方法。”
  
  这回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那如今那条回去的规则是什么呢?”这时我发现叶芊雪也慢慢走近了过来,听我和相柳的对话。我一时间有点惴惴,如果她知道了回去的规则,立刻就用的话,就算她现在没有法力,我也未必能及时阻止,毕竟我现在也是普通人一样,绝没可能一下跨过三四丈的距离,看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就知道她也警觉着,到时候一回去,我虽然还能立刻再用混沌琚,但以叶芊雪恢复法力后的实力会让我再一次施法么?
  
  我心里做着思想斗争,想是不是要先把她给敲晕了再问相柳,而这时,相柳却大大咧咧地开口说了:“我不知道。”
  
  诶?这什么意思啊?“相前辈,什么叫你不知道?不知道这我们怎么回去啊?”我一听就急了,难不成还要老死在这诡异的空间里了?要知道没有了法力,别说相柳这么重的伤势,就算我和叶芊雪什么事都没有,也活不过百年,这对已经习惯了漫长的生命的妖怪和仙人来说,恐怕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了。叶芊雪在远处听得也是脸色一变。
  
相柳又一次苦笑道:“我早说混沌琚恐怖了,你又不听……是这样的,混沌琚制定的规则,是没有任何逻辑、道理可言的。混沌就是无序,无道,所以它所产生的规则可以是任何一种,而破解这条规则的规则,也可以是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一种行为或方式。而最可怕的就是,就算你是施法者,是混沌琚的主人,你也完全不知道这一次混沌琚会制定什么样的规则,而破解的规则又是什么。混沌琚的符文是根据天地之数结合大衍之数,又加上了那位前辈的自己感悟和理解,所以……这两条规则可以是关于天地间的任何事物的……”
  
  “不是吧!”我冷汗都下来了。混沌琚的规则竟然完全是随机的!我回忆起那最后一刻,混沌琚背面的符文连续闪动了几个,没准就是在制定规则。而两千七百多个符文,这些符文随机地排列组合……额滴天哪……
  
  “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我觉得嘴里发苦。
  
  “办法是有两个……”相柳忽然气喘吁吁地给我们都带来了希望,“第一,是猜出那条破解的规则是什么。”
  
  “呃……你还是说第二个吧。”
  
  “第二个……唉,第二个办法就是,把混沌琚背面的符文全部修炼完成,真正掌握混沌琚,就可以控制它产生你所想要的任何规则了。而混沌琚虽然融入了这个空间里,但是它其实还是在的,只要神念力已经够强大了,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混沌琚的存在和它背面的符文的。不过这些符文到后面的难度不是一点两点,很多强横的大妖怪穷尽一生都没能填完,而且现在……”
  
  我真的是要哭了——现在就算我能用神念力找到混沌琚,没有一丝妖力的我用什么去填它背面的符文呢?
  
  绝境,彻底的绝境。我一下子瘫坐在相柳的身边,万念俱灰。那条破解的规则根本就没可能猜出来,天地间万事万物,都有可能成为那条规则,万一那条规则是所有男妖都挥刀自宫,这个空间才能恢复到原来的世界,那怎么办?
  
  我问了相柳,他居然很认真的说,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因为他曾经听说有一个大妖启动了混沌琚后,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回来,后来却被其他妖怪发现了他的尸体,还是自杀,而且死状极其凄惨,根本就是差不多零碎了,但是他却是出了混沌琚的空间以后才死的,因为如果施法者死去的话,混沌琚是会自动恢复到原来的世界的。
  
  于是当时一些大妖们就分析,认为这个妖怪是不堪忍受孤独寂寞,更主要的是彻底的绝望,所以才彻底精神崩溃而发疯自残了。但他是回到这个世界之后才死的,那打破规则的规则是“施法者自残”或者“施法者自残身体某部分”或者“有生物自残”或者“有法力的生物自残”等等可能,但是,总归不能完整地出来就是了。
  
  而且相柳又说,他有次也被混沌琚抓到另外的空间里了,他的朋友得到了混沌琚又在和相柳在一起的时候用了出来,这也是为什么相柳这么了解混沌琚,同时这么害怕混沌琚的原因了。他们那次被足足困了百年。那个空间的规则是,所有的颜色都是无序变幻的。也许现在你看见树叶是红色的,转一个头树叶就变成黑色了,而且变化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这个规则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性和不好的作用,但也是很头大的,每时每刻整个世界的颜色都在不停的变幻,而且在这里面长达百年,几乎令这两个强大的妖怪精神彻底崩溃。直到最后,两个妖怪的精神状态已经极为不正常了,开始疯狂地破坏这个世界。而最后在他们把那个空间里所有的树木都摧毁之后,一下子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那条回去的规则就是“砍完所有的树”。
  
  我目瞪口呆之余,怒道:“这么可怕的空间,你刚才还笑得那么开心干吗?”想到这个我就来气,我还以为相柳知道怎么操纵混沌琚呢——虽然这条不可使用法力的规则救了我和相柳一命,但其实就等于把死亡延期了而已,反倒更绝望。
  
  相柳又嘎嘎地笑道:“苏小子,看开点吧,这也不是随便哪个妖怪都能经历的。另外,这不是没让你我死嘛,而且叶丫头也不再是祸害了,更何况这么一来,我家主公就完全可以放心地解开禁制,恢复功力了,我也死而无憾了。”
  
  我无语,您老是死而无憾了,可我有啊。我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马上就要死在叶芊雪手里,倒也不觉得什么,现在突然死不成了,我可就怎么也不想死了。却不料……
  
  相柳又继续自顾自悠悠地说了下去:“我没有了妖力,应该是快不成了,地上仨星君现在还没缓过来,估计比我还不如。不过你和叶丫头还可以生活下去,至少有个百八十年的吧,这里就只有你们俩了,什么恩恩怨怨都是假的了,倒是正好可以那什么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白头到老、早生……”
  
  我没心思听相柳后面的那些唠叨了,不由自主地向本来已经脸色灰白的叶芊雪看去。叶芊雪也听到了相柳的话,娇躯一颤,也抬起头来看着我。
  
  是啊,在这样一个绝境里,她不再是奎木狼星君,我也不再是思考型妖怪,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男女而已,什么仙界的、妖怪界的,现在一概不关我们的事了。
  
  ——更何况,“生下一个孩子”就是破解,也不是不可能啊……
  
  我和叶芊雪相互对视着。叶芊雪眼中的重重冷漠和绝望,都在渐渐的溃散。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我又看见了她两颊上熟悉的红晕,以及她水蓝色美丽双眸里的无限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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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共工
  
  忽然,叶芊雪向我微微一笑,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这个神情虽然我几个时辰之前还见过,但现在再次看见,却恍如隔世一般。这一刻她的笑意是那么的纯净和美丽,把这个混沌世界完全点亮了。我看她笑着盈盈起身,我也站了起来,一边伸出手,一边笑着向她走去。
  
  老妖相柳看见我们两个相互走去,也不由得嘎嘎地笑了起来,虽然难听,但却彷佛是贺词一般让我感到开心。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难道这就是天意?但不管天意如何,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混沌琚产生的世界了。
  
  心情大好之余,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心跳隆隆作响。我不由得一边向叶芊雪走去,一边回头对相柳笑骂一句:“他妈的,我感觉这空间其实还挺好……”
  
  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得伸出的手里多了样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一块玉符,上面灰色的光芒正在渐渐隐没。
  
  ——这不是混沌琚吗?
  
  我一愣神的功夫,忽然觉得本来鱼丸一样的内丹忽然活了起来,妖力喷薄而出,急速地按照混沌琚的功法绕行三十六圈,又回到了内丹里,而身体各处妖力所化的符文也再度出现,眨眼间又结成了两道光圈,围绕在我内丹的外围。我不但内伤痊愈,甚至觉得修为都有不小的提高。
  
  ——妖力恢复,我,我们,居然回来了!?
  
  ——这次打破那个空间规则的方法,居然是,说粗话!?
  
  但是这个本来算是极好的状况却让我傻了。眼见微笑着的叶芊雪伸出的玉手离开我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了,但现在,却真的咫尺若天涯。
  
  笑容在叶芊雪的脸上冻结了,她星君的仙力也完全恢复了过来,庞大的气势涌出,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碰到她的手,反而被无可抵挡的力量远远地推开了。
  
  芊雪!我想要不顾一切地喊她,可是,无穷的压力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我心里嘶吼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身体被庞大的气势抛飞出去,直到撞在相柳的身上,才停了下来。
  
  等到叶芊雪的仙力渐渐收拢,我这才从相柳的身上慢慢滑落了下来。我依然看着叶芊雪。我看到了她已经没有了笑容的脸。
  
  叶芊雪也紧紧盯着我,脸上的神色不停的变幻,水蓝色眼睛里的水气氤氲弥漫,终于,凝成了一片柔弱的水晶,在她绝美的脸上慢慢滑落了下来。
  
  点点晶莹,滴滴在心。
  
  ——看到她的泪水,我颓然坐倒,浑身的力气消散一空。我已经知道她最后选择的是什么了。
  
  叶芊雪任由泪水在脸上奔流,却紧紧咬住了嘴唇,同时,提了提手里翠绿色的仙剑。
  
  叶芊雪慢慢地从我和相柳身边走过,一步步走进实验室里。她始终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只有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一滴泪珠随风轻轻落在了我的唇边。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相柳的身边。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天意总是在你以为了解它的时候,给你提个醒,它才是真正无法了解、无法掌握的最高主宰。
  
  良久,身后传来了相柳低沉的一声长叹,在这个空寂的天地间慢慢散去。
  
  忽然,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后掠来,无声无息地落在两丈开外。半晌,叶芊雪的声音这才响起:“相柳,共工究竟在哪里?”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听不出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相柳嘎嘎一声干笑,又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叶小姐,可是在找我?”
  
  叶芊雪惊然转身,相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猛地把原本耷拉在地上的主头抬了起来,身上的焦黑鳞片簌簌地掉了一层下来。
  
  我也站起了身来,举目望去,从我家的方向出现了一道魁伟的身影,周身彷佛围绕着无尽的水气,但仔细一看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那道身影脚步沉稳,却在眨眼间就来到了我们近前。来的正是龚双,也就是当年叱咤风云,搅得三界六道鸡飞狗跳的上古大神,古往今来第一恐怖分子,共工。
  
 共工依然是那样一副淡然,却好像带着无尽沧桑的样子——不过现在觉得,要是他还没有沧桑感,这天下估计就没有哪个生物可以有沧桑感了——但是任谁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所蕴藏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虽然仔细体会起来,又感觉不到任何有强大力量的意思,这是一种似有似无、非常玄妙的感觉。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叶芊雪的庞大气势散发出来,我凭借大衍令和混沌功法,大概还可以抵挡一阵子,但在面对现在的共工的时候,我根本就生不出任何抵挡的念头来。
  
  此时叶芊雪面对共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解开禁制,恢复神力的共工,又怎么是一个星君能对付得了的?
  
  共工见叶芊雪不说话,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从容地跨过了她身边,来到我和相柳面前。共工先对我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右手一翻,一道黑色的妖力,不对,现在应该叫神力了,向相柳头上的金角慢慢笼了上去。
  
  相柳的金角把共工的神力全部吸收之后,巨大的身躯就是一阵狂抖,完全焦黑的鳞片和蛇皮纷纷脱落,身上涌出了一层翻滚的墨蓝色妖气,惨不忍睹的皮肉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恢复着。渐渐的,他的金角渐渐亮了起来,其他八个头上的独角也都逐一发出了光芒,一身的皮肉已经完全恢复,现在正长出细密厚实的黑色蛇鳞。
  
  片刻之后,一条比先前更加粗大了一圈的九头蛇闪亮登场,九个蛇头都精神熠熠,眼中妖气翻腾,尤其是那枚金角,如今已经从淡金色彻底转化成了金色。相柳仰天发出了一声地动山摇的嘶鸣——还是那么的难听——浑身被腾起的墨蓝色妖气包裹住,妖气团急速缩小,最终相柳又化成了人形,还是那副关公的样子。而我所关心的问题是这样解决的:最后那团妖气化作了一套青布衣衫,套在了相柳的身上。
  
  相柳恢复人形后,紧走两步,跑到共工面前,一双丹凤眼里饱含热泪,便要下跪。共工一摆手,相柳便再也拜不下去了,只得叫了一声“主公……”
  
  共工过去扶住相柳的双肩,道:“兄弟,苦了你了!数万年了,若不是你太过忠心,一直有一个心结,要等我出狱,才导致修为停滞,你早已可以感悟大道,达成大圆满了。你这又是何苦呢?”又摆了摆手,阻止相柳说话,继续道:“而这次要不是你,我更没有可能解开禁制,恢复神力。又多亏你拖住四星君,不然的话,我早晚也还是要回去那九幽玄冥大狱。什么都不要说了,兄弟……”
  
  虽然很老套的情节,但在这时,我却依然觉得感动。相柳还真不愧长了一张关公脸,果然是忠义无敌。
  
 ——呃,其实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应该是“关公不愧长了一张相柳脸”……
  
  这里两位万年老兄弟互相感慨了一番之后,共工转过身来对我一抱拳道:“苏兄弟,共工这次脱困,多亏了你的云翳草,而且相柳他也布下了疑阵,虽然他死守实验室,但其实我却是在你家暗中化解药力,冲击禁制,而你也为了维护相柳,与高你无数等级的星君殊死相博,共工这里谢过苏兄弟的高义了。”
  
  原来相柳在用釜山平壤旗改建我的小洞的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了一个暗室,解禁制的丹药一炼制成功,共工就躲进我家的暗室化解药力,冲击禁制。这也是为什么我那个小洞在三星君和相柳的打斗中能幸存下来的原因——那时候我家上面的妖阵禁制,估计比妖管委总部的防御措施都要牛逼很多。
  
  共工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云翳草是我和相柳换的,我根本没吃亏,而后还只是提供了一个地方而已,虽然是背着我不知道搞的,但却也在那场激战中保全了我的小窝。至于和星君相斗,说起来我都觉得苦涩,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感觉。
  
  我刚想谦虚几句,共工又笑道:“苏兄弟不必谦虚了,虽然我在暗室中化解药力,但外面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好听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相柳说过,你是他的兄弟,那也就是我共工的兄弟,苏兄弟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我没料到一个大神居然如此好说话,听得心中暖流涌起,刚想开口叫一声“大哥”,却听叶芊雪急急地插了进来,道:“共工,你如今虽然恢复了神力,但还是九幽玄冥大狱的囚犯,你还是跟我回天庭再说。”
  
  我看了叶芊雪一眼,她却只是盯着共工。不过我却知道,她是怕我脱口叫了共工“大哥”,那就再也脱不了干系了,将来恐怕会惹来神佛两界无穷的麻烦。于是她插口进来,又点出共工现在还是囚犯的身份,让我不要一时冲动做错说错。
  
  共工看了看叶芊雪,淡然一笑,却不说话。不过此时却又有声音传来:“叶星君,共工大神到了我妖怪界,又恢复了神力,自然不会再跟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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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共工
  
  忽然,叶芊雪向我微微一笑,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这个神情虽然我几个时辰之前还见过,但现在再次看见,却恍如隔世一般。这一刻她的笑意是那么的纯净和美丽,把这个混沌世界完全点亮了。我看她笑着盈盈起身,我也站了起来,一边伸出手,一边笑着向她走去。
  
  老妖相柳看见我们两个相互走去,也不由得嘎嘎地笑了起来,虽然难听,但却彷佛是贺词一般让我感到开心。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难道这就是天意?但不管天意如何,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混沌琚产生的世界了。
  
  心情大好之余,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心跳隆隆作响。我不由得一边向叶芊雪走去,一边回头对相柳笑骂一句:“他妈的,我感觉这空间其实还挺好……”
  
  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得伸出的手里多了样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一块玉符,上面灰色的光芒正在渐渐隐没。
  
  ——这不是混沌琚吗?
  
  我一愣神的功夫,忽然觉得本来鱼丸一样的内丹忽然活了起来,妖力喷薄而出,急速地按照混沌琚的功法绕行三十六圈,又回到了内丹里,而身体各处妖力所化的符文也再度出现,眨眼间又结成了两道光圈,围绕在我内丹的外围。我不但内伤痊愈,甚至觉得修为都有不小的提高。
  
  ——妖力恢复,我,我们,居然回来了!?
  
  ——这次打破那个空间规则的方法,居然是,说粗话!?
  
  但是这个本来算是极好的状况却让我傻了。眼见微笑着的叶芊雪伸出的玉手离开我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了,但现在,却真的咫尺若天涯。
  
  笑容在叶芊雪的脸上冻结了,她星君的仙力也完全恢复了过来,庞大的气势涌出,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碰到她的手,反而被无可抵挡的力量远远地推开了。
  
  芊雪!我想要不顾一切地喊她,可是,无穷的压力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我心里嘶吼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身体被庞大的气势抛飞出去,直到撞在相柳的身上,才停了下来。
  
  等到叶芊雪的仙力渐渐收拢,我这才从相柳的身上慢慢滑落了下来。我依然看着叶芊雪。我看到了她已经没有了笑容的脸。
  
  叶芊雪也紧紧盯着我,脸上的神色不停的变幻,水蓝色眼睛里的水气氤氲弥漫,终于,凝成了一片柔弱的水晶,在她绝美的脸上慢慢滑落了下来。
  
  点点晶莹,滴滴在心。
  
  ——看到她的泪水,我颓然坐倒,浑身的力气消散一空。我已经知道她最后选择的是什么了。
  
  叶芊雪任由泪水在脸上奔流,却紧紧咬住了嘴唇,同时,提了提手里翠绿色的仙剑。
  
  叶芊雪慢慢地从我和相柳身边走过,一步步走进实验室里。她始终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只有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一滴泪珠随风轻轻落在了我的唇边。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相柳的身边。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天意总是在你以为了解它的时候,给你提个醒,它才是真正无法了解、无法掌握的最高主宰。
  
  良久,身后传来了相柳低沉的一声长叹,在这个空寂的天地间慢慢散去。
  
  忽然,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后掠来,无声无息地落在两丈开外。半晌,叶芊雪的声音这才响起:“相柳,共工究竟在哪里?”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听不出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相柳嘎嘎一声干笑,又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叶小姐,可是在找我?”
  
  叶芊雪惊然转身,相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猛地把原本耷拉在地上的主头抬了起来,身上的焦黑鳞片簌簌地掉了一层下来。
  
  我也站起了身来,举目望去,从我家的方向出现了一道魁伟的身影,周身彷佛围绕着无尽的水气,但仔细一看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那道身影脚步沉稳,却在眨眼间就来到了我们近前。来的正是龚双,也就是当年叱咤风云,搅得三界六道鸡飞狗跳的上古大神,古往今来第一恐怖分子,共工。
  
 共工依然是那样一副淡然,却好像带着无尽沧桑的样子——不过现在觉得,要是他还没有沧桑感,这天下估计就没有哪个生物可以有沧桑感了——但是任谁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所蕴藏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虽然仔细体会起来,又感觉不到任何有强大力量的意思,这是一种似有似无、非常玄妙的感觉。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叶芊雪的庞大气势散发出来,我凭借大衍令和混沌功法,大概还可以抵挡一阵子,但在面对现在的共工的时候,我根本就生不出任何抵挡的念头来。
  
  此时叶芊雪面对共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解开禁制,恢复神力的共工,又怎么是一个星君能对付得了的?
  
  共工见叶芊雪不说话,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从容地跨过了她身边,来到我和相柳面前。共工先对我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右手一翻,一道黑色的妖力,不对,现在应该叫神力了,向相柳头上的金角慢慢笼了上去。
  
  相柳的金角把共工的神力全部吸收之后,巨大的身躯就是一阵狂抖,完全焦黑的鳞片和蛇皮纷纷脱落,身上涌出了一层翻滚的墨蓝色妖气,惨不忍睹的皮肉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恢复着。渐渐的,他的金角渐渐亮了起来,其他八个头上的独角也都逐一发出了光芒,一身的皮肉已经完全恢复,现在正长出细密厚实的黑色蛇鳞。
  
  片刻之后,一条比先前更加粗大了一圈的九头蛇闪亮登场,九个蛇头都精神熠熠,眼中妖气翻腾,尤其是那枚金角,如今已经从淡金色彻底转化成了金色。相柳仰天发出了一声地动山摇的嘶鸣——还是那么的难听——浑身被腾起的墨蓝色妖气包裹住,妖气团急速缩小,最终相柳又化成了人形,还是那副关公的样子。而我所关心的问题是这样解决的:最后那团妖气化作了一套青布衣衫,套在了相柳的身上。
  
  相柳恢复人形后,紧走两步,跑到共工面前,一双丹凤眼里饱含热泪,便要下跪。共工一摆手,相柳便再也拜不下去了,只得叫了一声“主公……”
  
  共工过去扶住相柳的双肩,道:“兄弟,苦了你了!数万年了,若不是你太过忠心,一直有一个心结,要等我出狱,才导致修为停滞,你早已可以感悟大道,达成大圆满了。你这又是何苦呢?”又摆了摆手,阻止相柳说话,继续道:“而这次要不是你,我更没有可能解开禁制,恢复神力。又多亏你拖住四星君,不然的话,我早晚也还是要回去那九幽玄冥大狱。什么都不要说了,兄弟……”
  
  虽然很老套的情节,但在这时,我却依然觉得感动。相柳还真不愧长了一张关公脸,果然是忠义无敌。
  
 ——呃,其实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应该是“关公不愧长了一张相柳脸”……
  
  这里两位万年老兄弟互相感慨了一番之后,共工转过身来对我一抱拳道:“苏兄弟,共工这次脱困,多亏了你的云翳草,而且相柳他也布下了疑阵,虽然他死守实验室,但其实我却是在你家暗中化解药力,冲击禁制,而你也为了维护相柳,与高你无数等级的星君殊死相博,共工这里谢过苏兄弟的高义了。”
  
  原来相柳在用釜山平壤旗改建我的小洞的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了一个暗室,解禁制的丹药一炼制成功,共工就躲进我家的暗室化解药力,冲击禁制。这也是为什么我那个小洞在三星君和相柳的打斗中能幸存下来的原因——那时候我家上面的妖阵禁制,估计比妖管委总部的防御措施都要牛逼很多。
  
  共工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云翳草是我和相柳换的,我根本没吃亏,而后还只是提供了一个地方而已,虽然是背着我不知道搞的,但却也在那场激战中保全了我的小窝。至于和星君相斗,说起来我都觉得苦涩,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感觉。
  
  我刚想谦虚几句,共工又笑道:“苏兄弟不必谦虚了,虽然我在暗室中化解药力,但外面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好听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相柳说过,你是他的兄弟,那也就是我共工的兄弟,苏兄弟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我没料到一个大神居然如此好说话,听得心中暖流涌起,刚想开口叫一声“大哥”,却听叶芊雪急急地插了进来,道:“共工,你如今虽然恢复了神力,但还是九幽玄冥大狱的囚犯,你还是跟我回天庭再说。”
  
  我看了叶芊雪一眼,她却只是盯着共工。不过我却知道,她是怕我脱口叫了共工“大哥”,那就再也脱不了干系了,将来恐怕会惹来神佛两界无穷的麻烦。于是她插口进来,又点出共工现在还是囚犯的身份,让我不要一时冲动做错说错。
  
  共工看了看叶芊雪,淡然一笑,却不说话。不过此时却又有声音传来:“叶星君,共工大神到了我妖怪界,又恢复了神力,自然不会再跟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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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定居
  
  不远处传来另外的声音,在场只有我事先完全没有感觉。我神念力大为进步,如今已经能把感知范围扩大很多,而且直觉更加灵敏,不过来的那个,我却是一点都没有察觉,显然修为要高过我很多。叶芊雪闻声只是朝那里看了一眼,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相柳和共工则是相互一笑,显然是早已知道有人来了。
  
  不过我却是并不惊讶,微微一笑,便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朗声道:“李常委,你可来得够慢的,都快赶上妖安局的作风了。”
  
  “小苏啊,你可不要在仙界的客人面前胡说八道啊。”李太黑笑着显露出了身影。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李太黑身边还站着另外四个妖怪。五个妖怪一起走到了近前,向共工拱手,略微躬身道:“见过共工大神。”
  
  ——在相柳和叶芊雪他们四个星君对峙的时候,我正躲在一边看热闹。这回的事情绝对是超出了我的预计和想象的。原本李太黑曾经告诉我共工越狱的事情,但是我从未往心里去过,不过现在不单是我,连青云山都卷进了共工和仙界星君的恩怨中,我就觉得这事情恐怕关系就大了。共工如果被顺利抓回去,没准我们青云山还没有什么大的关碍,可万一他老人家解除了禁制,那事情可就大条了,绝对是影响各方关系平衡的一个重要因素,甚至紧密关系到整个妖怪界的将来。这样的可能性而且还很大,如此重要的问题,我又怎么能不在第一时间向李太黑报告?
  
  而且我也想着李太黑能带一票人马过来,不说摆平,至少压制一下四个星君,不然的话,我始终觉得自己的小命是很不保险的。
  
  不过我不敢明目张胆用传音符,怕给发现,于是在那时,便偷偷用传文符给李太黑发了一条短消息:“柳目是相柳,共工在青云,下凡四星君,解禁未分明。”
  
  我想李太黑一看到这消息,肯定会立刻飞身前来。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拖了那么久才出现。不过他倒是带着四个高手过来的——其中一个,正是火眼狻猊,朱耳。这家伙也见到了我,不过现在碍于是和共工这个超级高手打交道的正式场合,不便做什么表示,只是微微对我眨了眨眼。现在这老妖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深沉样子,活脱脱是一个阴险的思考型妖怪。
  
  共工淡淡的一摆手道:“罢了,妖怪界的各位,我共工早已不是什么大神了。”
  
  李太黑微笑道:“共工前辈神力高绝,天下无人可挡,虽是时过境迁,却依然还是我等心目中的大神。”
  
  老李也是够坏的,短短一句话说得貌似极为诚恳,但却暗中点了点共工。他先是改口称共工为“前辈”,表面上是尊重共工的意思,实际却是表示共工如今的确不是什么大神了;而所谓的“天下无人可挡”更是只得玩味——天下无人可挡,那么天上呢?三清道尊、如来佛祖等这些重量级的大佬里,能对付共工的还是有的;最后又来了句“时过境迁”,暗中提醒共工,如今他已经不复实力势力俱强的鼎盛状况,手下只有相柳还在,仙佛甚至妖怪界反倒是高手辈出,此一时彼一时也。
  
  共工是什么人物?人家活了都不知道几万年了,你李太黑才不过两千多年罢了,真是说一句“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李太黑的这点意思共工自然都明白。不过共工却也不以为意,依然很是淡然,又带着一点沧桑地表情,微微一叹,道:“是啊,时过境迁。如今颛顼这厮也已经感悟天道,不知化身去哪里云游天地了,宇宙无极,大道无尽,当年这般斗来斗去的,争的那个道,在真正的天道面前,又算是什么呢?当年做得一番轰轰烈烈的事迹,要夺那天帝之位,但天帝又如何?当年的天帝,如今的玉皇大天尊,在这天地面前,又算是什么呢?”

共工一番话彷佛在回应李太黑,却又彷佛在自言自语,一股落寞和沧桑的气氛在共工的身上散发开来,使得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中微微一沉。李太黑、朱耳等大妖怪的眼里都是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彷佛在深深地思考什么。
  
  不过李太黑立刻神色一敛,又微笑道:“那共工前辈……”
  
  共工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李太黑的话,对着他道:“我先前纵横千万年,也是累了,”瞥了一眼旁边只身独立的叶芊雪,接着说道,“被关在九幽玄冥大狱数万年,倒也是烦了。我不愿意再做什么争执,却也不愿意再失去自由,更不愿意被什么势力所利用。这几万年来,我也想得明白了,大道无尽,才是根本,如今我功力尽数恢复,便想找个地方静心参悟天道,呵呵,我可不想让颛顼这厮独自快活。其他诸事,我皆不愿意管了,不过最好也不要有什么人来烦我。”
  
  顿了顿,他又对李太黑道:“这位兄弟,当是如今妖怪界里能说上话的妖怪吧?”共工几万年前被抓捕的时候,李太黑连发芽都还早呢,共工自然不认识也不知道这么一号妖怪,但人家毕竟是争夺过天帝位子的大神,眼睛是毒辣的很,看李太黑的谈吐举止,以及我和其他妖怪对他的态度,不难猜出他在妖怪界的身份和地位。
  
  李太黑点点头道:“晚辈也不谦虚了,如今妖怪界里,晚辈倒还是能作些决断的。”
  
  共工点头道:“那好,我倒是想要跟你们打个招呼,我觉得这青云山倒是不错,我想今后就在此清修,感悟大道了。”
  
  共工说得很平淡,也很实在。他没有对李太黑提出要求,而是直接把决定告诉他而已。想想也是,以共工的实力和身份,甚至就从年纪来说,他决定的什么事情,哪里还需要你们妖怪界来同意或者不同意?跟你讲一声,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当然,李太黑他们怎么可能不同意?开心还来不及呢。我看李太黑的眼神都从来没有如此闪亮过,要不是心境高,修为深,说不定丫就能原地翻俩跟头。
  
  ——李太黑前面又是铺垫,又是话里有话,其实都是在为这一步做准备。“哎呀,你看,你现在也没什么手下了,实力虽然强,但人家也可以抓你回去的,关了几万年,身份也没了,算是黑户口了,如今时代也不一样了,你观念也跟不上了,牢里出来还有前科,工作更是不好找了,这么困难,得了吧,你要不就在我们妖怪界安家扎根得了?”
  
  如今共工自己决定要在妖怪界清修,省了李太黑一大片的心思和口水,如何能不高兴?
  
  我若是李太黑,心里也一定乐开了花,乐开了锅,乐开了苞……共工如今实力恢复,那是一个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主。而如今妖怪界因为有了大规模杀伤性法术,整体地位大增,但还是缺少超级高手坐镇。有了共工在妖怪界生活,虽然他是号称什么清修天道,不管俗事,但三清、如来他们不也照样都是这么说的?都是一本三正经,严肃的要命,可真要有事了总不会跟看月华镜似的在一边看热闹吧?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就都出手了不是?平时你共工也不会有什么事来烦你,但真要有什么危机存亡的关头,白吃白住了这么多年,你也不好意思不插手。
  
 ——就算你真不插手,金盆洗手、赌咒发誓、摆过香案、撒过鸡血,我这辈子就是不出手了,又能怎样?仙佛两界会相信吗?他们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其实我们也只要达到这种效果就可以了。
  
  所以,有了共工在妖怪界,再加上反应堆阵法,妖怪界才真正算是可以和仙佛两界去叫叫板的势力了。而本来想让共工出来搅乱一下妖怪界,好在三方会谈的时候多捞点好处的仙佛两界,恐怕这次反倒要丢掉更多的利益了。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请看仙佛两界。
  
  ——以后要吃鸡,直接去抓吧,别再用米去诱捕了,这种高深的专业技术,不是随便谁都能玩得转的哟。
  
  李太黑毕竟是李太黑,虽然心里笑得一塌糊涂,表面上却依然清雅雍容,非但表示了恰如其分的欢迎之意,而且更绝口不提将来要共工帮忙之类的话——会说那样的话,那就不是李太黑了,那是老金。
  
  李太黑当即又向共工和相柳介绍了另外四个妖怪,除了朱耳以外,全体都是妖管委常委,分别是金光虎王——柳元、上古异兽貔貅——欧阳西西、火麒麟——火麒麟。呃……是的,火麒麟的名字就叫火麒麟,我终于发现一个比老金还不讲究的妖怪,老金至少还取了个谐音,这位是连谐音都懒得起了。
  
  妖管委常委一下子出来了四个,可见对此事的重视。而朱耳在这种情况和场合下出现,所体现出来的意思倒是很值得玩味。
  
  共工和相柳跟各位妖管委的大佬们见过之后,便转头看向叶芊雪。叶芊雪孤身一个站在我们这个圈子两丈开外,神情有点落寞。现在这种状况之下,她除了看着以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别说共工和相柳了,就算李太黑他们五个,她都没有任何胜算,毕竟这五个是妖怪界顶尖的大妖怪了,每一个的实力也许跟叶芊雪还有点差距,但也差的不多了,要是五个妖怪一起上,她根本就没希望。
  
  共工对叶芊雪道:“每个人,每个妖怪,都会有他自己的信念和做法,天道之下,没什么对错。等下我会救你三位同袍,你们就回去吧复命吧。只是……”共工伸手吸起了远处地上的两截梳子,微微一叹,道:“可惜了。”
  
  叶芊雪眼神复杂,咬了咬嘴唇,轻轻地道:“断了,就断了吧。虽然可惜,却也是天意如此,没什么办法了。”
  
  共工又是轻轻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李太黑对叶芊雪微笑道:“叶星君,共工前辈决意定居妖怪界,我等定然不敢怠慢,还请叶星君转告仙佛两界的朋友们,请他们放心就是了。另外,闲暇时间,叶星君也可以多来妖怪界走动走动,看看老朋友,我们不胜欢迎。”
  
  叶芊雪也自展现出专业外交笑容,对李太黑几个先见了礼,又和声道:“李常委的话,芊雪定然带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并没有回应李太黑“常来妖怪界走走”的邀请。
  
  共工这时已经运用神力,把三个还晕在那里的星君给救醒了过来——要说这仙人养尊处优的,身体素质还真是不如在妖怪界磨炼的相柳。相柳承受了至少三分之一的攻击,却很快就能扯着恐怖的嗓子嘎嘎大笑了,而这仨,至今还没醒过来呢。
  
  恢复神智和人形的三个星君,不多时也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自然没有什么办法,稍作休息之后,便和叶芊雪一起返回天庭。
  
  叶芊雪见三位星君已经纵起云头,也慢慢地把云气聚集在了脚下。飘身而上的时候,她终于回头看了看我,嘴唇微微张了张,却又慢慢闭上了。再看了一眼共工手里的那两截梳子,猛然转头,驾起云朵,直往九天之上而去了。
  
  
  
  《妖怪记事簿》第一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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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一百一

“哥,又来了,找你的。”
  
  老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或者说是见怪不怪了。我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抹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曼声答道:“好了,知道了,这就来……他外婆的,这还有完没完了?”
  
  自打叶芊雪等四个星君回天庭之后,共工这事就算这么结了。李太黑果然手段老到,跟共工也不多花时间套交情——废话,人几万年的大神,是你一朵两千多年的莲花说套交情就能套上的吗——只是一些场面上的官方用语,但在老李说起来,就显得成熟稳重,外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恳,怎么也不觉得他在说废话。
  
  只不过,李太黑临走之前,很是深情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我自然明白,这老妖怪是让我承担起责任,把共工给拍得舒舒服服的。而朱耳在李太黑身后,倒是不用跟老李一样在外人面前端着架子,反正那时也没别的妖怪在场,而我能给李太黑直接发短消息,这种身份对于相柳和共工来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所以朱耳在星君们走了之后,立刻恢复到“活力四射老妖怪”的行列里,过来拍着我的肩膀,笑道:“老弟,不错啊,这回干得漂亮。”
  
  我听得一撇嘴,丫的我跟共工相柳称兄道弟了,朱耳就立马改了称呼,思考型妖怪,太狡猾了。说起来,我们两个的关系恐怕远没到这么亲密的地步,当日我可是去调查丫草菅妖命、私开晶石矿的违法行为的,说是对头还差不多。只不过咸鱼都有翻身的时候,何况是朱耳?看如今他和妖管委四大常委一起出现,就知道他的政治生涯已经注定要开始了,而且估计还不是一点半点的辉煌——至少辉煌那么一段时间。
  
  不过两个思考型妖怪在一起,那外人看起来绝对是一团和气。我跟朱耳表面上很是热络地说了几句,顺便又问了问他女儿朱圆璋的情况。其实我对朱圆璋的感觉要比对朱耳好多了,毕竟我们两个在矿洞里还算同甘共苦过的。而朱耳在这时的神色,我认为才是最真挚的笑容:“璋儿很好,还时常说起你来着。不过这两天不在家,说是出去体验自然,调整状态,为超级女妖比赛做准备。”
  
  朱耳和我说了两句也就跟着李太黑四个走了。而共工和相柳就这么在青云山安家落户了。不过因为是隐居的性质,所以共工还是叫龚双,相柳还是叫柳目。我倒是觉得这俩名字叫起来顺口多了,最主要听上去没那么煊赫,让我心理压力小很多。
  
  黑鹰老金他们对此是一点都不知情,他们连共工越狱的事情都不知道呢。不过李太黑走之前还去黑鹰那里晃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了一番瞎话。于是青云山里的所有高层妖怪,除了我以外,都认为是仙界因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柳目这个汇锐实验室的创始妖怪在搞一种能大幅提高妖怪修为的丹药,所以派星君下界来破坏,幸好老柳和龚双神勇无敌,外加我苏南坡给李太黑通风报信,妖管委高手大佬一起出动,才破坏了仙界的卑鄙行为。
  
  而黑鹰老金他们虽然不是思考型妖怪,但是某些政治觉悟还是很高的,李太黑都没怎么说明白,他们几个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这事是不能大肆宣扬的,尤其是那什么子虚乌有的提高修为的丹药。于是青云山里的中层妖怪们,得到的是这样的解释:仙界早已注意了不断崛起的青云山集团,而在得知青云山和汇锐实验室联手之后,生怕两个集团同时坐大,导致妖怪界整体实力提升,于是就派几个间谍神仙下界搞破坏,然后被柳目、龚双、黑鹰、老金联手镇压了——反正他们也没机会看见李太黑等大妖怪,也不知道下来的是四个星君。

 再往下,青云山普通的妖怪们得到的消息则是:仙界妒忌咱美丽富饶的妖怪界,又即将展开超级女妖活动,看着咱美丽无双的女妖们,王母娘娘心理严重失衡,于是派人找了波斯一带的小神仙潜入我们妖怪界,妄图通过破坏青云山的超级女妖投票符工作,来破坏超级女妖大赛。可笑的是,这些波斯神仙,哪是我们神州妖怪的对手?黑鹰大王,金二爷,那都是一个妖怪砍了十七八个神仙,连总顾问苏南坡都抽冷子做掉两个,来的蛮夷神仙无一生还。
  
  最后这个说法被广大劳动妖怪愉快地接受了,一点疑问都没提出来,津津乐道的同时还衍生出无数的版本。只不过,所有版本里,即便老金都成了一人单挑百八十个神仙的角色,我也都是毫无例外地“抽冷子”做掉“两个”神仙。
  
  ——我估计要不是看在我是青云山总顾问的分上,我连出场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基层妖怪中,只有我老妹和白楚月,以及外来的尼古拉斯知道一些真相,至少明白来的是四个星君,而不是什么波斯小神仙。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龚双和柳目的真实身份。
  
  只不过,世上好像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战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就走漏了一点出去,而这一点,就是关于混沌琚的。
  
  我一直怀疑是柳目这个老妖怪得意忘形才泄露的风声,因为这厮在这几天里整天趾高气扬、眉飞色舞的,一来是因为老东家恢复神力,又安稳解决了仙界的问题,隐居在青云山,让他万年以来的心结尽去;二来是共工出手给他疗伤,神力受用无穷,加上心结已去,实力上大幅提升,已经快赶上当年的水准了;最后,也是他最得意的,是他可以极为自豪地宣告,自己是数万年来,第一个两度被抓进混沌琚的空间又都安然出来的妖怪。
  
  于是没多久,神州各地潜伏着的上万年的老妖怪们,就都闻风而动起来,虽然这些老妖怪未必清楚柳目就是相柳,而且共工也恢复神力隐居青云山,但柳目数万年积累下来的关系网还是很恐怖的,再加上这些阅历都多得不像话的家伙都知道混沌琚的厉害,于是一个个都按耐不住,跑到青云山来拜会柳目,顺带参观混沌琚。
  
  老柳在那里呼朋引伴没关系,但却是苦了我了。因为这些老妖怪要瞻仰混沌琚,就势必顺便参观了我一下。每天被这种离开大圆满就一步之遥的老家伙们盯着看也就罢了,可你们有必要都摆出一副“我靠,原来混沌琚现在的主人是个内丹中期都没到的小妖啊”这种神情吗?有些为老不尊的妖怪甚至觉得我比混沌琚来得更有趣,就差点要把我捏来揉去地研究一番了。
  
  不过还算好,这些老家伙们都知道混沌琚的可怕,而自己也快要感悟天道了,心境平和地很,再加上有柳目的面子,倒是没有一个想要出手抢夺混沌琚的。而且不得不说他们实在是很厉害的主,一个个都把青云山的禁制当作自家的门帘一样,随手都能掀开,而且还不惊动任何妖怪,所以黑鹰老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几天里有十几个打个喷嚏就能吹跑青云山的妖怪在自己地头上窜来窜去的。

好不容易又打发走一波心满意足、啧啧有声的老妖怪,我一脸倦意地瘫坐在榻上。却又忽然间觉得无事可作,心里彷佛空空的。
  
  我在自己家里转了两圈,也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小美坐在厅里看月华镜,白楚月在厨房忙活着下午茶,尼古拉斯快要下课了,到时候又是他们三个的休闲时间了。我走到原来叶芊雪的房间门口,不由得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出神。
  
  当日那断成两截的红色梳子,柳目曾经问我要不要重新炼制一下,修复成一件不错的法宝。我还在犹豫的时候,知道了真相的老妹立刻冲过来,一把抢过两截断梳,恶狠狠地道:“老哥!你想什么呢?这种女妖狼心狗肺,喜欢她都是瞎了眼,还留着这个干嘛?”
  
  说着就要把那两截梳子给砸了。不过以她的功力,费了半天劲也没掰断一根梳齿。这更是火上浇油,老妹一怒之下把梳子扔在了我家后面的小潭里了。
  
  我看着两截梳子在那小潭里激起一圈涟漪,然后沉了下去,却觉得彷佛也扔开了什么似的,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回过头笑着拍了拍老妹的头——虽然“狼心狗肺”这词听上去好像不大顺耳,但我也很感激老妹。
  
  然而现在我每次经过叶芊雪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口,却依然会不由自主地心里一沉,痛倒是不痛了,只不过有点堵而已。当然,现在这房间已经在我老妹的要求下,被改建成健身房了。
  
  我在健身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微微叹息了一声,便又走开了。
  
  我在房间里无头苍蝇般转了两圈,始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了。这事应该不是很重要,但也不是不重要,好像还挺急的,但是又不难处理。到底是什么事呢?这一阵子让共工的事情搞得我有点头大,接着又被那些个老妖怪来参观,整天都晕头转向的,现在静下来,总觉得忘了什么该去处理的事了。
  
  这时我走到厅里,站在老妹背后瞥了两眼月华镜。月华镜里正放着一个时尚类节目,这期介绍异域风情服饰。妖娆的主持人正口沫横飞、拿腔拿调地比划着一串造型夸张的银质项圈,各个都有筷子粗细,砂锅大小,估摸着戴在脖子上能有个十来斤重。
  
  我撇撇嘴道:“狗戴项圈也不过就一个,这要戴十几个,貌似有点过分了吧?”
  
  头也不回的老妹习惯性地鄙视我不懂时尚:“老哥你懂什么,这是今年春夏最流行的苗疆风情元素,这串项圈可是设计大师夏奈的作品,可贵着呢。”
  
  我嘴上喏喏着,心里却在说,废话,就看这圈子的粗细,就知道不便宜了,不过到时候扭伤了脖子,贴膏药的钱估计更贵吧。
  
  ——等等,苗疆!
  
  我忽然想起了那件被我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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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再度出差
  
  “逐浪环,驾~”我吆喝一声,脚下的逐浪环仰起了前端,上下震颤两下,猛然发力,向南方的天空激射而去。
  
  那天逐浪环被叶芊雪一指破去,倒飞三十里,一脑门子扎进了青云山六座副峰之一的断水峰,愣是在上面开出一个二十几丈深的洞来。后来在柳目的釜山平壤旗的帮助下,又把这个洞给拓宽了不少,这才让我爬进去收回了逐浪环。只不过如今这个被柳目搞得平整溜圆的山洞,居然成了青云山的又一个景致——断水峰本来就是在一条流经青云山的大河中间突然拔起的,现在多了一个溜圆的大洞,居然被老金拿来作为旅游景点开发了,柳目还摇头晃脑地提了一个“明珠出水”的名字,甚至于老金还要我编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来做这颗“明珠”的传说。
  
  ——当然,在我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看我和叶芊雪之间的故事算不算凄美了?”之后,老金这才想起来,好像一不当心在我的伤口上倒了一瓶花椒油,于是立刻打着哈哈开溜了。
  
  而我经过了和四个星君的对峙、混沌琚的诡异空间,体内的妖力在这种巨大的外来压力下面得到了长足的锻炼,尤其是那个混沌功法,当时是被我催动到了极致了。如今我的内丹已经相当的凝实,隐隐透出一股温润的玉色光芒,外围的两个妖力环也好像变成了实体,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围绕内丹缓缓旋转。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处在了境界突破的关口上了,估计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进入原本我以为还遥遥无期的内丹中级阶段。
  
  现在我虽然还没到内丹中级,但是和逐浪环的联系却比以前要紧密很多。我甚至发现这逐浪环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了,虽然不如尼古拉斯的血色玫瑰之吻那么明显,但有些时候这个环会有些人性化的反应出来,就比如若是我驾驭逐浪环的时候像骑马那样喊一声“驾”,这家伙就会也好像马那样,扬起前蹄比划两下,然后才跑——当然,它没有前蹄,也不会嘶鸣,只不过那种感觉很像。
  
  柳目对此也不甚清楚,不过他说,好的法宝妖器基本上都会逐渐产生“器灵”,也就是自己的一种意识,但这要看主人和法宝的亲密程度什么的,像逐浪环当年只是柳目的一个玩物,根本就不用来对敌,也不要说随身携带了,所以几千年来也没有器灵产生。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随身法宝能变得聪明一点,总归是件好事,所以我也欣然接受了逐浪环的微妙变化。现在再驾驭逐浪环飞天,就轻松潇洒的多了,不用再结一个气罩来抵御狂风,逐浪环自身就可以把气流破开,让我可以在环上衣袖轻摆,装一回有道高妖——其实我本来想要在环上放一张八仙桌,一把太师椅,另外备一个火锅、两坛竹叶青、十几斤螃蟹什么的,只是在所有其他妖怪的反对下才作罢的。
  
  ——我就不明白了,能舒服为什么不做?据说关键是个形象问题。靠,为了形象就要遭罪不成?虽然只是站着,但从青云山飞到苗疆,少说有四千多里,也要飞个三天,要不是看地方不够大,我本来想把我那个榻都装上来的。
  
不过我苏南坡也不是就这么认命的妖怪,我摸了摸腰上挂的“路威”百宝囊,心里嘿嘿直笑,没想到吧,哥们我可是趁不注意,把咱家的冰神柜给搬出来了,外加两把小竹椅,还是带垫脚的那种——至于老妹发现冰神柜和里面所有的食物都不见了,会有什么反应,这就不是我关心的了,反正在青云山地界,就她的人面和交际网,怎么的都饿不着。当然,我回家的时候就要当心一点了。
  
  回头看看同行的吴英和陈元,我心里在想,到时候看我悠哉悠哉坐着喝酒吃肉还不耽误行程的时候,这两位会不会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呢?
  
  是的,这次和吴英陈元再次行动,就是要去苗疆维权,把那座所谓的“青云山”也给告倒了,拿了赔偿,就可以回来安心搞超级女妖活动了。
  
  其实照我的想法,全天下应该只有一座青云山才是。只不过神州境内有两座青云山在人类的地盘,跟我们没什么冲突,要去改名字的话也没有在妖怪界行事那么方便,虽然也就百十来年的时间足够人类记住一个新名字,但总归也要百十来年不是?
  
  妖怪界的青云山倒是还剩下一座,那就是苗疆这座了。关键还有一座青云山,就是在赣州附近,这座就有点麻烦了,是修道者的门派,据说有传说中的诛仙剑阵,于是想来想去,觉得咱们是两个体系的,一样有座青云山……也没什么关系吧……
  
  至于这最后一座在苗疆的青云山,根据李太黑给我的资料显示,是被一个千年老妖占据了。这个名叫“祖广论”的老妖是一条一千五百年金螯蜈蚣。这种年纪上了一千五的妖怪,基本上没什么从小的缺陷的话,都该到了内丹高级阶段了,更何况还是占了一个山头的妖怪?
  
  苗疆虽然也在妖管委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距离中原实在太遥远了,地方也偏僻落后,经济文化教育商业什么的都不发达,很多地方还是原始风貌,妖口也少,所以妖管委也不大上心去管理,因此李太黑能有的祖广论的资料也不是很多,只知道这蜈蚣妖是“剧毒型”妖怪,还是比较厉害的,但厉害到什么程度也不是很清楚——事实上要不是我拜托李太黑查一下神州所有的青云山,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
  
  不过既然出身于苗疆,还是一超大蜈蚣成妖,那么估计用毒用蛊肯定是绝顶高手了。剧毒型妖怪在神州也不算少见,至少比思考型妖怪要多了很多。不过神州最著名的剧毒型妖怪,不是那些几千年妖力高深的蝎子、毒蛇,而是七个蜘蛛精。这是七位花容月貌的女妖,虽然妖力不高,但她们七个是目前最当红的女妖偶像团体“彩虹”的成员,整个神州妖怪界她们扇子无数,连我这种对娱乐八卦不感兴趣的妖怪都早把她们给记住了——没办法,月华镜也好,各大报纸杂志也好,隔三岔五就有她们的消息,早给熏熟悉了。
  
  不过不管这祖广论怎么牛,有了妖管委做后台,这事就是一个字:“没难度”。看看苍鹭山附近的那座青云山的下场就知道了,有哪个妖怪能和政府作对?原本还有个朱耳可以尝试一下,但现在连朱耳都混到妖管委里面去了,还能有谁能创出跟“反应堆”阵法相当的妖术?至少我还不知道神州有哪个剧毒型妖怪能有思考型妖怪那样的创造力。
  
  路上果然飞了三天三夜。当然,如果是仅仅就我一个驾驶逐浪环的话,估计能快那么一些,但陈元和吴英的妖器比逐浪环要弱不少,所以速度上就不见长了,因此飞的时间长了一点。
  
陈元的妖器是一根棍子,这没少让我挤兑:你丫以为你是一只猿猴成妖,就能像孙悟空一样了?学什么不好,非要也搞一根棍子当法宝,人家那可是定海神针,你丫这根扔澡盆里都能漂起来,能比吗?陈元倒是没不服,不过很直白地道:“我就喜欢,你咬我啊?”而且他还说了,自打出了孙悟空之后,五百年里出现的新生代猴妖们,十之八九都会用棍子做法宝,这是一种当今的潮流。
  
  吴英的法宝比较过分了,是一把硕大的锤子,还不是那种圆锤,而是好像用来做木工活的锤子,只不过要精制华丽得多了。锤头足有一丈直径,要不是吴英非要保持那种法律工作妖怪的严肃形象,她管保要比我飞得还舒服。不过吴英也有我们比不了的地方,站得烦了,便收起大锤,显出鹦鹉的原身,飞上那么一阵子,再站回锤子上休息。
  
  ——据说,吴英用锤子做法宝,是寓意砸碎鸟笼,取得自由,同时又维护公正,不倾不斜,所以要用一件“庄重”的法宝。其实我觉得,这还不如用一块惊堂木做法宝算了……
  
  不过虽然飞了三天三夜,但陈元有两天都是在我的逐浪环上度过的,一来是我拿出酒水烤肉,两张竹椅之后,这家伙就忍不住了,另外就是,他那根棍子又不能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变化,所以站在棍子上吧,觉得不稳,战战兢兢的,要是骑在棍子上……对于男妖来说,这恐怕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我们一行三个,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意外,第四天一早,终于见到了下面无尽的林海间穿出的一座山峰。山上云雾缭绕,看不清全貌。这座山叫万豸山,是苗疆青云山所在地域的妖管委行政山。到底是苗疆,乃是各种毒虫毒物的天下,行政山都叫万豸山,可见上面的虫豸有多少了。
  
  我和吴英陈元打了个招呼,一起减慢了速度,穿过云雾,缓缓落到了万豸山靠山顶的一块平台上。
  
  白羽崖有白羽神树,一枝独秀的高崖乃合了一个“奇”字,苍鹭山气势磅礴,称得上一个“雄”字,而万豸山又是一个不同的风格,古木横生,怪石林立,山上湿气奇重无比,长年雾障弥漫,我们落在平台上后根本看不清头顶上的天空,暖湿的空气里彷佛混杂着苦涩、腥臭、或者甜腻的味道。我不禁心里感慨,这万豸山倒是配得上一个“诡”字了。
  
  不过万豸山比之白羽崖和苍鹭山要小了很多,完全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如果那两座山可以称为妖怪都市,那万豸山最多也就一妖怪镇的规模了。
  
  不多一会儿,我们就发现了一个四周爬满老藤的洞口,挂着一块牌匾,用比较难看的笔法,写着“神州妖怪自制管理委员会昆川区万豸山镇镇政府”。原来果然是一个妖怪镇啊。
  
  想着在苍鹭山这种大城市里,妖政局、妖商局、法衙什么的,看到我的大衍令都服服帖帖点头哈腰的,更不要说在这种小地方的震憾力了,所以我对此行充满了信心,甚至于吴英这种千年板脸的严肃女妖,脸上也些许有些轻松的意思了。
  
  ——然而,我却怎么都没有预想到,如果人家根本就不认识大衍令,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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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当时写第一章的时候,根本没好好考虑,想了两秒钟,就直接起名“青云山”这种大路货了,没想到人家《诛仙》里面早就有了……所以,只能在这里表示一下敬意了——对前半本《诛仙》……
  
  另外,据查,现实中的确有两座青云山,一座在山东,一座在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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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镇政府
  
  “么……捏呢琢个是哪样鸡纵哦?”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妖怪翻看着大衍令,不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很真诚的疑惑。
  
  不过问题是,哥们我现在比他还疑惑——这到底说的是什么话啊?我愣是一点都没听懂。自打进了万豸山镇政府,碰到的妖怪都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这让我们三个就好像傻子一样,只能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妖怪嘴唇翻飞,耐心地一遍遍跟我们说着什么,却依然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而且,很显然,我说的话他们也不明白。我看着陈元和吴英道:“你们谁会说昆川这里的方言?”这两位都摇头。陈元道:“我会昆山那里的方言,不知道和昆川的话一样不一样?”
  
  我看着陈元道:“哦,昆山啊,那你苏州话会不会呢?”
  
  陈元兴致勃勃地道:“会会,昆山离开苏州不远啊……”话音未落便被我一脚踹了过去,吼道:“苏州府那边的昆山离开这里有一万三千多里地,话能一样吗!”
  
  陈元凌空一翻,躲过了我这一脚,但却一脑袋撞上了洞顶,这个简单朴素的小洞不过一丈来高,哪有空间让这只猿妖玩空翻的?
  
  “不要闹了。”吴英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沉着脸低声喝道。我和陈元一下子都消停了下来。吴讼师的威严对于我们来讲还是很有约束力的。
  
  不过既然语言上无法交流,我索性就拿出了大衍令,递给了那个接待处的妖怪,心想,你的话我听不懂,但妖管委的令牌你总该认识吧?见到了令牌,也就明白了我的身份,自然会去叫管事的出来,我倒不信了,这里的镇长会连官话都不会说?
  
  而让我傻眼的是,这位面目慈祥忠厚的妖怪,一脸疑惑地看着大衍令,一个劲地问我:“捏呢琢个是哪样鸡纵哦?”
  
  ——他居然不认识妖管委的令牌!那句话虽然我听不懂,但看看这位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在问我:“你丫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我彻底被打败了。想了想后,只能从百宝囊里拿出一张柳目给我的顶级符纸,又把朱砂笔也拿了出来,在符纸上写道:“这是妖管委的令牌,我是妖管委专员苏南坡,请你们镇长出来相见。”
  
  ——第一次拿符纸当小纸条用,还是顶级的那种,我不可遏制地感到了一阵心痛。
  
  不过文字毕竟是没有隔阂的,接待妖怪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使劲瞪大了小眼睛,那妖怪叫道:“买买!捏接是妖管委呢改?捏接宰琢点等哈,我克挨捏喊哈镇长嘎。”嗯,至少我“妖管委”和“镇长”两个词听明白了。
  
接待妖怪拿着大衍令和那张符纸一溜烟地往洞穴深处跑去,我和陈元吴英站在入口处等。陈元笑道:“苏哥,有你的啊,说不通还能想到用写的。”
  
  吴英嘴角一牵,眼睛里带着一点笑意,不过语气依然很严肃:“南坡你干嘛早不用写?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我苦笑道:“吴姐,那可是妖怪界顶级的符纸啊,我现在还肉痛呢。”吴英横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了。
  
  我和陈元说说笑笑,当然,不知不觉间和吴英的距离越拉越大,到最后,只剩下她英姿飒爽地在洞门口站得笔直,我和陈元早在三丈远的地方摇头感叹万豸山的简朴,洞壁上只是用妖法平整了一下,挂着几盏明松脂长明灯,粉刷都没粉,更不要说像白羽崖、苍鹭山政府里那样挂起字画、用上精制典雅的晶石灯了。而且整个洞连防御性妖阵都没有布置。但是,洞虽然简朴,却并不简陋,看上去相当的整洁,给我的感觉不错。
  
  正在这时,从洞里跑出两个妖怪,领头的那个穿着一身翠绿袍,四方的宽脸,一张嘴跨度很大,手里正拿着我的大衍令,后面跟着的正是那个接待妖怪。
  
  方脸阔嘴的妖怪跑到近前,对着吴英一躬到底:“琢个,不知道妖管委的苏大人到万豸山塞,小的见过苏大人了,哈面的人不大会说官话,苏大人不要怪他们了……”
  
  吴英被这突如其来的妖怪搞晕了,一时间脸上居然显出了一丝惊慌,连连摆手,而接待妖怪则狂拉这位的袖子,然后在耳边说了几句,指了指站在一边有点尴尬的我。
  
  不过方脸妖怪心理素质倒是很好的,立刻对吴英抱歉地一笑,然后转头过来对我一躬到底:“琢个,不知道妖管委苏大人到万豸山塞,小的见过苏大人了,哈面的人……”
  
  “呵呵,好说好说,您是这里的镇长?”我赶紧把方脸妖怪打断了,他也真行,能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出来的时候就背好的?
  
  方脸妖怪赶紧站直了身体,摇手道:“我不是镇长塞,镇长他正好不在,我是副镇长塞,我叫祖昌明。”
  
  “原来是祖副镇长,这位是陈元,那是吴英吴讼师。”我拱了拱手,把陈元和吴英也介绍了。不过我心里却起了个疙瘩,这位也是姓祖,不禁让我怀疑会不会和那个祖广论有什么亲戚关系?
  
  正想着,祖昌明已经把手一引,道:“苏大人,那个我们先克里面谈塞,请请。”祖昌明的官话虽然说得不标准,但理解起来已然没问题了,毕竟也是副镇长的官啊。只不过他还带有昆川的口音,比如喜欢在句尾带上个“塞”字,又比如把“去”说成“克”。

当下我们便在祖昌明的引领下,向洞深处走去。走不过多久,前面便出现了一道石门,门上雕刻着一只虫子,身体肥胖,头上有四对眼睛,一双巨大的螯齿,背后还有六支翅膀。
  
  陈元按耐不住,问道:“祖副镇长,这是什么虫?”
  
  祖昌明认真道:“琢个呢,是六翅金蚕塞,是苗疆最强大的毒物塞,相传苗疆所有的毒虫毒物都是六翅金蚕繁衍而来的。所以呢,金蚕老祖是我们苗疆所有妖怪的老祖宗塞。”
  
  “金蚕老祖?他是苗疆最大的妖怪了?”陈元好奇道。
  
  “呵呵,琢是传说塞,反正我出生到现在就琢么听说,不过从来没有妖怪见过金蚕老祖塞,应该他老人家早已感悟天道,到了大圆满了塞。”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这面石门的雕刻极为精细,有很高的艺术性,而且这石门的材质也很特别,跟万豸山的石料质地完全不同,黝黑却泛着隐隐的青光,绝对是一扇不便宜的门。而我还发现门上有着高级阵法的禁制——这一切,和在前面洞里所表现出来的简朴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和风格的。
  
  我眉头稍皱,有点猜不透这扇门所代表的含义了。不过祖昌明倒是根本就没在意,伸手聚起一道绿光,轻轻按在了那只石刻虫子的头顶正中,石门微微一颤,无声地向两边打开了。
  
  祖昌明又是一请,我们跟随他跨进了这道石门。跨过石门的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彷佛有一层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掠了过去。我心中一动,难道是……
  
  然而我却没有想下去,因为眼前的景色已经把我惊呆了。
  
  ——是的,“景色”。
  
  眼前是一片到膝盖左右的广阔草坪,各种奇异的花草点缀其间。远处的蓝天白云之下,有高耸巍峨的座座山峰,更有数道银练似的瀑布从上挂下。身边是一条宽约五丈的清澈河流,顺着这河看去,远处河流的尽头是一泓数十里方圆的大湖,六条大河都汇入了湖里。湖面上波光粼粼。湖面上方三十丈左右,悬浮着一座小岛,岛上有一座庄园似的建筑,明楼高塔,吊角回廊,富贵之气扑面而来。浮岛四周还悬着几座小了不少的岛屿,各有建筑,和大岛之间有如虹长桥相连。
  
  “这个……”我咽了口口水,看了看旁边的两位,陈元的下巴早已把自己的脚面板砸进土里去了,而吴英也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之情。我又看向了祖昌明,“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别有洞天’吧?”
  
  祖昌明一脸自豪道:“苏大人好眼力塞,琢就是高级妖阵‘别有洞天’的效果了。琢里才是万豸山镇政府的办公地点塞。”
  
  我彻底无语。“别有洞天”的原理并不复杂,跟百宝囊的原理是差不多的,都是制造或者连接一个另外的空间,但是制造这个阵法所需的晶石数量大到了一个过分的地步,所以才被归为了高级妖阵。其实说白了,就是顶级花钱阵法。就我所知,妖管委最近一次用“别有洞天”就是为了在横断山召开妖怪代表大会,决定唐僧的分配问题。
  
  白羽崖和苍鹭山等妖怪大都市的政府部门,虽然造起来就未必比用“别有洞天”省钱,但至少不会像这里有那么嚣张的感觉。而万豸山居然能摆下这样烧钱的阵法,这还是一个地处偏远苗疆的镇政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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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一家子
  
  我和陈元吴英三个被万豸山镇政府的真正面目狠狠地震撼了一把,头有点晕晕地跟着祖昌明上了湖面正中的那座悬浮大岛。一路上我看着那些难得一见的景色,不由得想,丫的这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到了大岛正中金碧辉煌的政府办公大楼里,祖昌明招呼我们在十丈宽、二十四丈长的会客厅里坐下。这地方实在是大,大到我都觉得讲话有回音了。中间一张巨大的靛青云纹石会议桌,摆着一圈镏金高背椅,只不过如今只坐了四个妖怪,占着小小的一个角落,看上去居然感觉有点凄凉。
  
  坐下之后,祖昌明便吩咐小妖上了茶。“来来,苏大人塞,请尝尝我们苗疆的普洱茶塞。”祖昌明说着便亲自把一盏散发着氤氲香气的茶盅放在了我的面前,一张方脸上带着三分自豪,七分期待。
  
  我听说是普洱茶,不由得暂时放下了疑问,将茶盅端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醇厚浓郁的香气便走遍了我全身,再细细抿了一口。茶水的味道很浓,苦涩中蕴含了一缕清香,更带有充沛的灵气,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我放下茶盅,出了一口气,点头叹道:“果然是好茶,不愧是诸葛大妖留下的茶种啊。”
  
  祖昌明一听我赞叹,脸上顿时得意起来,在一旁呵呵陪笑。陈元对茶完全没有研究,他只知道哪里的桃子好吃,闻言不由得问道:“苏哥你知道这茶?还是诸葛大妖留下的?”
  
  我点头道:“听说过很长时间了,《妖旅集》等书里都有写过,不过一直没机会尝一下。这茶据记载是三国时期的大妖诸葛孔明在南荒留下的茶种,对妖怪来说具有固本培源、清湿去热的功效,对修炼也有不小的帮助。苗疆的妖怪用当地的土语称之为‘普洱’,所以就叫‘普洱茶’了。后来人类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茶种,也开始种植,虽然缺少了妖法培炼,种植方法也不对,导致效用极大地降低了,但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好茶。”
  
  陈元一听这普洱茶这么牛,立刻举起茶盅,仰头一口就喝干了,连茶叶都没放过,嚼了两下便全都咽了。吴英本来也没动这个茶,但现在也不由得端起来,细细品了几口,脸上也不禁露出了赞叹的神情。
  
  祖昌明见妖管委来的客人喜欢这里的茶,主人脸面上自然有光彩,见陈元连茶叶都吃了,更是立刻笑呵呵地唤来小妖添茶送水。
  
  喝过茶水,我把玩着绘有六翅金蚕的茶盅,向祖昌明笑道:“祖副镇长,这普洱茶灵气充足,怕是不便宜吧?”
  
  我自从看到一个镇政府摆出“别有洞天”阵法,又如此铺张奢华,早就觉得不对了,更加上这位副镇长也姓祖,不得不让我上了个心眼,所以暂时不谈青云山的侵权问题,先摸摸这个镇的底再说。
  
陈元这只猿妖别看不是思考型妖怪,但是心思灵活机敏,跟我在一起也混了几百年了,自然是明白我的举动,再加上出来的时候黑鹰老金都关照说一切以我为主,所以看我摆出一副喝茶聊天的架式,也很配合地往镏金椅的大高背上一靠,作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只不过手里的普洱茶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倒去。而吴英沉稳严肃的作风自然也不会让她有任何的情绪表露出来。
  
  祖昌明呵呵笑道:“那有啥塞,琢茶苏大人喜欢就好塞。再说我们琢里本来就产普洱茶,离开万豸山三百三十里的青云山,就出产上好的普洱茶塞,苏大人要是喜欢,等哈带几斤回克塞。”
  
  听到“青云山”,陈元继续往嘴里倒着普洱茶,吴英更是连眉毛都没动。我心道,果然不愧是我们青云山的精英,这样的小组才有战斗力嘛。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笑道:“那敢情好,南坡先谢过祖副镇长了。不过那青云山我倒也听过,却不知也产茶。听说青云山的当家祖广论是一位修炼一千五百年的老前辈了?”
  
  听我问起,祖昌明脸上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尊敬和欣慰的神色:“苏大人也知道祖广论先生塞?祖先生是我们琢里的名妖塞,青云山集团在他老人家手里可是越做越大塞,何止出产茶叶,服装、酿酒、制毒、造蛊,都有塞,那可是万豸山镇的支柱企业塞。”
  
  我越听心就越往下沉,现在连陈元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糟蹋普洱茶的行动了。这座青云山要是像那三个鹿妖的青云山一样是个小山头的话,事情也就非常简单了,但要是像祖昌明说的那样,是个大企业,而且还是这个万豸山镇的支柱企业,那恐怕就会非常难办了。谁也不会让自己镇的支柱倒掉不是?
  
  我一边想,一边顺口问道:“是吗?青云山居然这样厉害?呵呵,看来祖广论前辈的确有一手啊。对了,祖副镇长,我看你也姓祖,莫不是和祖广论前辈有什么亲戚关系?”
  
  祖昌明脸上发光道:“哈哈,苏大人不瞒您说塞,祖广论先生正是我二堂叔。我们万豸山镇的妖怪,大多是姓祖的塞,基本上都是一家子塞。原先早两千年前,琢里就叫祖家妖镇塞,成立妖管委之后才改叫万豸山镇的塞。”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漂都漂不起来了。完了,人家这都是一家子,让侄子去帮我们告二堂叔?这不是说梦话呢嘛?
  
  我心里叫惨,话却没停,继续笑着问道:“哦?那倒是可以齐心协力了呀,再加上青云山做领头羊,万豸山镇岂不是守了一座金山了。而且看这般豪华的镇政府大楼,还有别有洞天法阵,可见万豸山镇的确富裕啊。”
  
  祖昌明听我这么说,不知怎么的,脸色忽然有点不大自在起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笑道:“苏大人太过奖了塞。么……对了,您看我,都忘了请教苏大人来本镇有何贵干塞?”说着,偷偷瞟了一眼在一边一脸严肃的吴英。
  
  我不知道他突然看吴英干嘛,又为什么好像有点难言之隐的意思,不过问到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倒是不知道让我怎么说了。因为青云山是万豸山镇的支柱企业,整个镇的妖怪从上到下又都是一家子,叫我怎么说出要告他们侵权的话来?没准说了之后直接被无数的蜈蚣蝎子什么的蛰回白羽崖去。
  
  我略一沉吟,道:“倒也没什么大事,我们是从白羽崖来的,妖管委最近准备开发大西南,所以我们想来先考察一下,看看有什么能合作的项目没有。如今看来,青云山应该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山头,若是能和青云山有些合作的话就好了。不知祖副镇长你觉得呢?”
  
  祖昌明好像松了一口气,又立刻容光焕发起来,连声道:“那是好事塞!苏大人您是不知道我们琢里条件差,路难走,妖怪数量也少,一直没有外来资金塞,发展也很难塞。我们镇还是贫困镇塞。要是能有白羽崖这种大城市的企业联手发展,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塞。”
  
  ——贫困镇。我看了一眼祖昌明,又打量了一下这座豪华镇政府,心里说,你丫怎么还真说得出口呢?
  
  陈元也愣了愣,不过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接上嘴道:“哈哈,副镇长你放心好了,要是和青云山的联合项目一成,还有妖管委的优惠政策,再加上祖广论前辈的管理,你们想不富裕都难啊。我们这次可是很有诚意的,你看,连吴讼师都跟来了,就是准备一旦大家谈得好,就会马上签合同的哦。”
  
“哦,琢样塞!”祖昌明又看了一眼吴英,眼睛里刚才那种好像担心什么的神情一扫而空,搓着双手,连连道好。
  
  我暗地里看了一眼陈元,偷偷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吴英眼神犀利地盯了我们两个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话。那是,吴英是死板了一点,但毕竟也不是傻妖,能学法律学到这样地步的,脑子总归不会太差,她自然也是明白要从明面上告倒青云山恐怕会很艰难的了。当然,不忿是肯定有的,我也有啊,但现在我们三个在人家地头有什么办法?要硬来的话,妖管委的大衍令或许能有些作用,不过我估计,那作用应该不会比一粒花生米大到哪里去。
  
  我装作没看到吴英的冷眼,笑着喝了一口茶,却觉得这丫的普洱茶怎么现在喝起来觉得这么苦呢……
  
  放下茶盅,我对祖昌明道:“祖副镇长,既然你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了,那么事不宜迟,你现在是不是方便,能不能陪我们去一趟青云山,见见祖广论前辈呢?”
  
  祖昌明把胸一挺道:“方便,怎么不方便塞?咱们琢就克。而且还巧了,我们镇长今天就是克青云山和我二堂叔喝酒塞。——啊,对了,镇长是我大伯塞,也就是二堂叔的堂哥塞。”
  
  我揉了揉额角,心里感慨:瞧这一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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