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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我这些,做得很好,”哈利说,“好吧。看来我这几个月的谋划完全
报废了……但是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就从现在……洛克伍德,伏地魔大人感
谢你。”
    “我的主人,是的,我的主人,”洛克伍德喘息着说,声音因为宽慰而嘶哑了。
    “我会需要你的帮助,我将会需要你能提供的所有消息。”
    “当然,我的主人,当然……一切消息。”
    “那好……你可以走了,叫艾瓦瑞进来。”
    洛克伍德匆忙朝后叠着脚步倒退,鞠着躬,从门后消失了。
    哈利独自站在漆黑的屋子里,他转身面对墙壁,墙上的阴影里挂了一面有裂纹
和酶斑的镜子。哈利走到那里,他的倒影在黑暗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一张
比骷髅还要白的脸,血红的眼睛,瞳孔是长长一线……
    “不————!!!”
    “怎么啦?”身旁一个声音传来。
    哈利发疯地打着身子周围,纠缠在床帐子里滚到了地上。有那么几秒钟他不知
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深信自己又会在黑暗里看到那个惨白的、骷髅一样的脸,这时,
在很近的地方,罗恩的声音传来:“你能不能先不发疯,让我把你从这里拉出来!”
    罗恩把床帐扯开,哈利躺在地板上,抬起头瞪着月光下的他,伤疤火辣辣地疼。
罗恩看样子正在准备睡觉,一只胳膊脱在长袍外面。
    “是不是又有人被袭击了?”罗恩问,一把把哈利拉起来,“是我爸吗?是不
是那条蛇?”
    “不是——大家都没事——”哈利喘着气说,前额好像火烧一样,“嗯,艾瓦
瑞恐怕有事……他倒酶了……他传递的消息不对……伏地魔气疯了……”
    哈利呻吟一声,颤抖着一屁股坐到床上,揉着伤疤。
    “不过现在有洛克伍德帮他……他又走回正轨了……”
    “你在说什么啊?”罗恩说,听起来吓坏了,“你是说……你刚刚看到‘那个
人’了?”
    “我就是‘那个人’,”哈利说,在黑暗中把手伸到脸前,去检查它们不再是
死白颜色的长手指。“他跟洛克伍德在一起,那是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食死徒之一,
记得吗?洛克伍德刚告诉他,波德不可能做了一件事。”
    “做什么事?”
    “拿走什么东西……他说波德应该明白,他不可能把它拿来的。波德被人下了
迷心咒,我想他说是马尔夫的爸爸施的。”
    “波德被施了咒语,要去拿某样东西?”罗恩说。“可是——哈利,那肯定就
是——”
    “那件武器,”哈利替他说完,“我知道……”
    宿舍门开了,迪安和谢默斯走了进来,哈利把腿收回床上,他不想让人以为刚
才有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尤其是谢默斯终於才不再认为哈利是个疯子。
    “你刚才说,”罗恩低声说,装做探身去拿床头柜上放的水壶,把头凑近哈利,
“你就是‘那个人’?”
    “是啊,”哈利小声说。
    罗恩不必要地喝了一大口水,哈利看到水从嘴边流出来落到他胸前。
    “哈利,”他说,迪安和谢默斯正一边聊天一边叮叮当当地脱下长袍,“你一
定得去告诉——”
    “我用不着告诉任何人。”哈利简单地说,“如果我学会了蔽心术这些就都不
存在了,我本该学会把这些东西挡出去的,他们想要我做的就是这个。”
    他说“他们”是指邓布多。他重新在床上躺下,翻身侧躺着,用脊背对着罗恩。
过了一会他听到罗恩的床垫响动,他也上了床。哈利的伤疤又疼起来,他用力咬着
枕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在某个地方,他知道,艾瓦瑞正在接受惩罚。
    ***
    哈利和罗恩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的课间时间才把发生的事情告诉赫敏,因为他
们要肯定没有人会偷听他们的谈话。他们站在校园里经常去的清爽角落,哈利把他
能记得的梦里每一个细节都原原本本告诉给她。他讲完之后,她有好一会一言不发,
而是用一种令人痛苦的专著看着弗雷德和乔治,那两个家伙在校园的另一边,都没
有头,正从斗篷底下拿出魔法帽子来兜售。
    “那么,这就是他们杀他的原因了,”她轻声说,把目光从弗雷德和乔治身上
收回,“当波德想偷取这件武器的时候,有些古怪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了……我想一
定是有防御咒语在那东西上面,或者是它周围,不让别人碰它。这就是他被送到圣
满钩医院的原因,他的大脑全乱了,他也不能说话。但是还记得那个疗伤术士跟我
们说的?他在逐渐恢复。而他们不能冒险让他康复是不是?我是说,他碰到那个武
器时受到的震撼说不定抵消了他所受的迷心咒。一旦他能说话了,他就可能会说出
他做的事情是不是?那样别人就会知道他是受人控制去偷那件武器。当然,路修斯
·马尔夫想对他施咒是相当容易的事情,他一天到晚都在魔法部不是吗?”
    “就连我的听证会那天都遇到他在魔法部里转悠,”哈利说,“而且就在——
等等……”他慢慢地说,“那天他就在神秘局里!你爸爸说他可能是想偷偷摸下来
看我的听证会怎么样,可是,说不定——”
    “斯得吉斯!”赫敏抽了一口气说,一脸震惊。
    “你说什么?”罗恩说,相当疑惑。
    “斯得吉斯·帕德默——”赫敏屏住气说,“因为想闯进一扇门而被捕!路修
斯·马尔夫肯定也给他施咒了!我打赌他就是在你在魔法部见到他的那天做的,哈
利。斯得吉斯·帕德默有穆迪的隐身斗篷,对不对?所以,有没有可能,他隐身藏
在门边守护着那扇门,而马尔夫听到了他的动静——或是猜到那里有人——或是就
那么施了迷心咒,以防有人在那儿?那么,等斯得吉斯·帕德默一旦再有机会——
可能是下次轮到他值班的时候——他就试着要闯进神秘局要把那件武器偷给伏地魔
了——罗恩,小声点——但他被逮住,给送进阿兹卡班了。”
    她凝视哈利。
    “而现在,洛克伍德告诉伏地魔他要怎么去偷那件武器?”
    “我没有听见所有的对话,不过听起来确实如此,”哈利说,“洛克伍德曾经
在那儿工作过……说不定伏地魔会派他去偷?”
    赫敏点了点头,似乎仍然沉浸在深思之中,然后,相当突然地,她说,“可是
你根本不应该看到这些啊,哈利。”
    “什么?”他说,吓了一跳。
    “你不是在学习如何把这些东西关在脑子外面的?”赫敏说,忽然变得严厉起
来。
    “我知道我是应该,”哈利说,“可是——”
    “那么,我想我们应该努力忘记你看到的东西,”赫敏坚定地说,“而你从现
在起应该更用心学你的蔽心术。”
    哈利气得之后一整天都没再和赫敏说一句话。而这天后来证明相当的糟,当学
生们不再在走廊里讨论越狱的食死徒之后,他们就开始嘲笑桂芬多输给海佛帕夫的
差劲比赛,斯雷瑟林的人把“卫斯理是我们的王”唱得又响又频,以致于到黄昏时
费驰已经烦得忍无可忍,下令禁止所有的学生在走廊里唱这首歌。
    之后的整个星期也没有更好,哈利在药剂课上又得了两个“D”,他还是整天
提心吊胆地担心海格会被革职,而他也忍不住仍为梦到自己是伏地魔的事冥思苦想
——不过他没有再对罗恩和赫敏提起,他不想再被赫敏斥责一顿。他特别想对瑟瑞
斯谈这件事,但是这根本毫无指望,所以他只有努力把整件事抛在脑后。
    不幸的是,脑后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是秘密的安全所在。
    “站起来,波特。”
    梦到洛克伍德两个星期之后,哈利又发现自己跪在石内普的办公室地板上,拼
命想清空自己的思想。他刚刚被迫——又一次地——施放出一段他自己都不记得的
回忆,大多是在小学时,达达力和他的同夥侮辱、欺负他的事情。
    “最后那个回忆,”石内普说,“是什么?”
    “我不知道,”哈利说,疲倦地站起身子。他发现在石内普不断地召唤出来的
图形和声音里区分各个回忆已经越来越难了,“你是指我表哥让我站在马桶里的那
个吗?”
    “不是,”石内普轻轻地说,“我是指在黑屋子里一个男人跪在地上的那个。”
    “那……什么也不是。”哈利说。
    石内普的黑眼睛深深地看进哈利的眼里,哈利记起石内普曾说过目光接触对窥
心术至关重要,他眨眨眼睛,看向别处。
    “波特,那个人和那间屋子是怎么进到你脑子里去的?”石内普说。
    “那——”哈利说,看着石内普之外的任何地方,“那是——只是我做的一个
梦。”
    “梦?”石内普重复说。
    短暂的沉默中,哈利死死盯着在一瓶紫色药水里泡着的一只巨大的死青蛙。
    “波特,你确实明白我们做件事的原因,是不是?”石内普说,声音低沉而危
险,“你确实明白,我为什么要放弃整个晚上来做这件沉闷的事情吧?”
    “是的。”哈利僵硬地说。
    “波特,告诉我我们在这儿做什么。”
    “学习蔽心术,”哈利说,开始看一条死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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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打赌,赫敏,你现在肯定特后悔当初没选占卜学吧?”帕瓦提问,得意
地笑了起来。
    这是彻劳妮教授被革职两天之后的早餐时间,帕瓦提正忙着用魔杖卷睫毛,同
时在汤匙背面检查效果。当天早上他们将要上弗伦萨的第一堂课。
    “倒也没有,”正在看《先知日报》的赫敏漠不关心地说,“我一向不喜欢马。”
    她把报纸翻了一页,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他不是马,他是半人马!”拉文德惊骇地叫起来。
    “而且是帅极了的半人马……”帕瓦提叹息说。
    “不管怎么说,他有四条腿,”赫敏淡淡地说,“而且,我以为你们两个还为
彻劳妮离开难受呢?”
    “我们是很难受!”拉文德向她保证,“我们去她办公室看她来着,还给她带
了些黄水仙——不是史宝特教授那些会发喇叭响的,我们送她的是真正的好花呢。”
    “她怎么样?”哈利问。
    “不是很好,可怜的人,”拉文德同情地说,“她哭着说只要安布居在城堡里
她就宁可离开,永远也不回来。我不能怪她,安布居对她实在太过分了不是吗?”
    “我有个感觉,安布居的过分才只刚开始呢。”赫敏阴沉地说。
    “不可能,”罗恩说,正在向一大盘熏肉和蛋进攻,“她不可能比原来更坏吧
……”
    “你且记住我的话,邓布多没有跟她商量就雇来了新老师,她一定会报复的,”
赫敏说着合上报纸,“尤其是新老师又不完全是人类,你也看到她头一次见到弗伦
萨时的脸色。”
    早饭后赫敏去上她的数字学,哈利和罗恩跟着帕瓦提和拉文德走过门厅,去上
占卜课。
    “咱们不去北塔楼吗?”看到帕瓦提没有走上大理石楼梯,罗恩不解地问。
    帕瓦提扭过头来,轻蔑地看着罗恩。
    “你怎么会要弗伦萨爬梯子呢?现在课要在11教室上,昨天就已经贴在告示
版上了。”
    11教室在一楼接连门厅、和正堂反方面的走廊上,哈利知道这是那些不经常
使用的教室之一,因此它总给人有种感觉,好像只是个小间或储藏室似的。因此当
他跟在罗恩后面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他正站在一个森林中间的空地上,他有一会
儿愣在地上。
    “这是——?”
    教室的地板上覆满了松软的苔藓,大树正长在上面,叶片茂盛的树枝伸展在天
花板和窗户的各个角落,於是整个屋里充满了在叶子之间射下来的,斑驳的、柔和
的绿色阳光。先到的学生们都背靠着树干或石头坐在土地上,胳膊都抱着膝盖,或
是紧紧*在胸前,看起来都有点紧张。在空地中央没有树的地方,站着弗伦萨。
    “哈利.波特,”他说着,当哈利进门的时候伸出手。
    “呃——嗨,”哈利说,和半人马握了握手。弗伦萨用蓝得惊人的眼睛,一眨
不眨地审视着哈利,但是毫无笑意。“呃——很高兴见到你。”哈利说。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半人马说着,微微点了点有白金色头发的头,“如预
言所示,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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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注意到弗伦萨的胸口有一块马蹄形的瘀青。当他转身走向坐在地上的同学
那里时,他看到他们都敬佩地看着他,显然因为哈利居然认识让他们有些畏惧的弗
伦萨,使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教室门关上,最后一个学生也在废纸篓旁边的树椿旁边坐下之后,弗伦萨冲大
家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邓布多教授替我们准备了这间教室。”弗伦萨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说,
“他周全地把这里模仿成我的天然生活环境。我更希望能在禁绝林里上课,那里—
—在星期一之前——是我的家……但那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对不起-呃-先生——”帕瓦提屏住呼吸,举起手说,“——为什么不行呢?
我们以前也跟海格去过那里,我们不怕!”
    “这不和你们是否勇敢有关,”弗伦萨说,“而是因为我自己……我不能回禁
绝林了,我被我的牧群放逐出来了。”
    “牧群?”拉文德疑惑地说,哈利知道她是在想牛羊的牧群,“那是——哦!”
    她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不是唯一的半人马!”她惊讶地说。
    “是海格驯养你们吗?你知道他也驯养了黑司兽。”迪安热切地问。
    弗伦萨很慢很慢地把头转过来面对迪安,迪安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十分无礼。
    “我不是那个——我是说——对不起,”他悄没声地把话说完。
    “半人马不是人类的仆佣或是玩物,”弗伦萨安静地说。有一刻沉默,然后帕
瓦提又举起手。
    “对不起,先生……为什么其他的半人马会赶你出来呢?”
    “因为我同意为邓布多教授工作,”弗伦萨说,“他们认为这是对我们一族的
背叛。”
    哈利现在记起将近四年前,当弗伦萨同意让哈利骑在他的背上,载他离开险境
的时候,半人马贝恩曾经骂他是“廉价的骡子”。他想弗伦萨胸口上的蹄印是不是
贝恩踢的。
    “我们开始上课吧,”弗伦萨说,甩了甩白色的尾巴,然后把魔杖举起来对着
头顶、如盖的浓密枝叶,然后慢慢落下。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
现在他们似乎是坐在夜晚的森林里,星星在天蓬上出现了。他们中间传来一阵“喔”
“啊”的惊叹,罗恩出声地说了一句“啊呀!”
    “躺下来,”,弗伦萨用他一贯的镇定语气说,“我们来观察天象,在这里—
—为那些能看到的人——写着我们种族的福祸。”
    哈利躺在地上舒展开身子,凝视着天蓬,一颗红色的星星正在他头上一闪一闪
地眨眼。
    “我知道你们已经在天文课上学会了行星和它们卫星的名字,”弗伦萨的安静
声音传来,“而且你们已经把星星在天空的轨迹描画成图。半人马解读天体的运行
已经有好几世纪,我们发现,我们有可能会在头顶的穹苍窥视到我们的未来。”
    “彻劳妮教授也教过我们占星!”帕瓦提兴奋地说着,把手平伸在胸前,因为
她现在也正躺着,“火星会带来祸害、火灾之类的东西,而当它和土星成一个角度
的时候,就像这个——”她在空气里划了一个直角,“——就表示人们应该小心拿
放热的东西——”
    “这些,”弗伦萨镇定地说,“是人类的胡说八道。”
    帕瓦提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
    “微不足道的伤痛,以及人类的微小事故,”弗伦萨说,蹄子踏过地板上的苔
藓,“对於宇宙来说,它们并不比忙碌的蚂蚁更重要,这些事情,并不会因为天体
的运行而改变。”
    “彻劳妮教授——”帕瓦提开始说,语气既受伤又愤怒。
    “——是一个人类,”弗伦萨简单地说,“因此她也受了你们种族思路狭窄、
缩首畏尾的限制。”
    哈利略偏偏头去看帕瓦提,她,还有她周围的几个人,看起来都有点触怒了。
    “喜宝儿·彻劳妮或许有慧眼通灵,这我不知道,”弗伦萨继续说下去,当他
在学生中间走来走去的时候,哈利听到他的尾巴甩动的声音,“可惜,她把她的大
部分时间浪费在自我满足的、毫无意义的、人类所谓的算命上头。而我,是来这里
向你们解释半人马的智慧,而这,是相当客观而且公正的。我们观察上苍,寻找有
时候会在那里出现的邪恶浪潮或更变。为证实我们所看到的东西,我们有的时候会
花费长达十年之久的时间。”
    弗伦萨指着哈利正上方的红色星星。
    “在过去的十年里,迹象表明巫师界的平静只是两场战争中间的短暂一瞬。火
星,战争的牵引人,在我们头上耀眼地闪烁,暗示将有战争逼近,而且很快就将拉
开帷幕。至於有多快,半人马可以尝试着推测,燃烧某几种草药和叶子,观察烟和
火的趋向。”
    这是哈利所上过的最特殊的一课,他们确实在教室地板上点燃了哲人草和甜锦
葵,弗伦萨告诉给他们在辛辣的烟雾里如何寻找形状和徵兆,但是他似乎毫不在意
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识别他所讲的符号,他告诉他们人类本来就大都不擅长这一方
法,而且即便是半人马,也要花很多年的时间修练才能掌握。而课程结束的时候,
他告诉他们假如他们完全相信这些东西,那么也是相当愚蠢的,因为就是半人马自
己有的时候也会读错讯息。他一点也不像哈利见过的任何人类老师,他的课程重心
似乎不是在於教授他们他所知道的,而是教导他们,无论什么,即使是半人马的知
识,也不是百试百灵的。
    “他什么事都不愿意说得太肯定,是不是?”他们扑灭甜锦葵的火焰时罗恩低
声说,“我是说,我倒能用得上点关于战争的消息,你说呢?”
    下课铃声在教室外猛然响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哈利已经全忘了他们还在城
堡里,他几乎以为他们在绝禁林里。学生们都鱼贯走出教室,每个人都有点茫然若
失的样子。
    正当哈利和罗恩要跟上大家离开的时候,弗伦萨叫道:“哈利·波特,请你等
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哈利转过身来,半人马向他们走近了一些,罗恩犹豫着。
    “你可以留下,”弗伦萨对他说,“但是请你把门关上,”罗恩连忙过去关上
了门。
    “哈利·波特,你是海格的朋友,对不对?”半人马说。
    “是的,”哈利回答。
    “那么麻烦你帮我警告他一声,他的尝试没有效果,他最好不要再继续下去。”
    “他的尝试没有效果?”哈利茫然的重复着。
    “而且他最好不要再继续下去。”弗伦萨说着,点了点头,“我应该亲自去提
醒海格的,但是我已经给赶出来了——现在接近禁绝林是相当不明智的——即使没
有半人马的争斗,海格的麻烦也已经够多了。”
    “可是——海格想尝试做什么呢?”哈利不安地问。
    弗伦萨没有表情地审视着哈利。
    “海格最近帮了我一个大忙,”弗伦萨说,“而且他对所有生命的照顾,也早
已赢得了我的尊敬,我不会泄露他的秘密。但是他必须理智起来,他的尝试没有效
果。告诉他,哈利·波特,祝你日安,再见。”
    ***
    《捕风捉影》的专访给哈利带来的喜悦早已蒸发得无影无踪。清清淡淡的三月
逐渐转成了雨疾风骤的四月,他的生活又陷入了一长串焦虑和问题之中。
    安布居继续旁听魔界生物饲养课的每一堂课,所以想把弗伦萨的警告转给海格
也很难。最后,一天下课后,哈利假装忘记《奇妙的动物以及如何找到它们》的课
本,然后返回去找。他重复了弗伦萨的话之后,海格用他红肿的、挂着黑眼圈的眼
睛,久久地看着哈利,显然相当惊讶。然后他才回过神来。
    “弗伦萨是个好人。”他粗声粗气地说,“但在这事上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的尝试一点问题也没有。”
    “海格,你到底在做什么?”哈利认真地问,“因为你无论如何得小心点,安
布居已经把彻劳妮给解雇了,而要是你问我,我觉得她现在正做得兴起呢。要是你
在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你也会——”
    “有些事情远比保住工作更重要,”海格说,可是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手轻微
地抖起来,手里的一满盆弓背猬粪也一下掉在地上,“别担心我,哈利,现在走吧,
做个好孩子。”
    哈利没有办法,只好让海格自己清理满地的弓背猬粪,但是在回城堡的路上他
觉得异常沮丧。
    而这个时候,就像老师们和赫敏不停地提醒他们的,中级巫师考试也越来越近
了。所有的五年级学生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压力,但是汉娜·阿伯特成了第一个
使用包福夫人的镇静散的人:她在草药课上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她哽咽着说她太笨
了,根本没法通过考试,现在就想离开学校。
    若是没有DA小组的课程,哈利想他一定会更度日如年的。有的时候,他觉得
他是在为了去有求必应屋而活。他在那里辛勤工作,但同时也享受着成果,他每次
看到他的DA小组成员,看到他们的进步有多大时,骄傲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确实,有时候连哈利都会想,当安布居看到所有DA小组成员都在中级巫师考试的
黑魔法防御课上得到“极好”的时候,她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终於开始练习神护魔法了,这是每个人都最想学习的,不过,正如哈利一
直提醒他的,在一间光线充足、毫无威险的教室里召唤出神护卫,与面对摄神怪那
样的恶灵时是大不一样的。
    “噢,别那么扫兴嘛!”张楚快乐地说着,在复活节前的最后一堂课上,她望
着自己银色天鹅形状的神护卫在有求必应屋里奔跑,“它们可真漂亮呢!”
    “它们的重点不在漂亮,而是要保护你,”哈利耐心地说,“我们很需要一个
宝格妖或是别的什么,我就是那么学的,我得召唤出神护卫来对付宝格妖变成摄魂
怪——”
    “可那就太可怕啦!”拉文德说,她的魔杖里只放出了一团团的银色烟雾。
“而且我-还-是-不-能-做!”她生气地接着说。
    纳威也有困难,他的脸都因为精神集中得皱起来了,但是只有很少的一点银烟
从魔杖头里流出来。
    “你得想一些高兴的事情,”哈利提醒他说。
    “我正在想呢,”纳威伤心地说,圆圆的脸上已经因为努力而渗出一层闪亮的
汗水。
    “哈利,我想我做出来啦!”谢默斯叫道,他刚被迪安带来上他的第一堂DA
课。“看呐——啊——它又消失了……哈利,我肯定那是个长毛的东西!”
    赫敏的神护卫是一只闪亮的银色的水濑,正蹦蹦跳跳地围着她打转。
    “他们的确挺不错的是不是?”她说,喜爱地看着她的水濑。
    有求必应屋的门打开了,哈利转头去看谁来了,但并没有人走进来,又过了一
下他才意识到站在门边的人都不说话了。接着,有人在他膝盖旁边拉他的长袍,他
低下头,吃惊地发现家佣精灵多比正向上看着他,他的头上还是戴着那八只毛线帽
子。
    “嗨,多比!”他说,“你来干什——出了什么事?”
    精灵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瞪得极大,他浑身打战,站在哈利旁边的DA小组成员
也安静下来,屋里的所有人都在看多比。那几个成功召唤出来的神护卫也化作银色
的雾气消失了,於是屋里比刚才暗了一些。
    “哈利·波特,先生,”精灵尖声说,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哈利·波特,先
生,多比是来警告你的……但是所有家佣精灵都不许说的。”
    他朝墙一头冲去,哈利以前曾见识过多比的自我惩罚,立刻跑去拉住他,但是
因为头上的八只帽子,多比只是从石头墙上弹了回来。赫敏和其他的女生都既害怕
又同情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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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比,发生什么事啦?”哈利问,抓住精灵的小胳膊,把他从任何可能用来
伤害自己的东西前面拉开。
    “哈利·波特……她……她……”
    多比用自由的手狠狠地打自己的鼻子,哈利连忙把那只手也抓住。
    “多比,‘她’是谁?”
    不过他想他已经知道了,当然只有一个“她”才能让多比如此恐惧。精灵抬头
看着他,眼睛有些对在一起,张开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安布居?”哈利惊恐地问。
    多比点了点头,然后想用他的头去撞哈利的膝盖。哈利把他推到胳膊那么远。
    “她怎么了?多比——她不会是知道了这里——知道我们——知道DA小组?”
    他从精灵脸上的受挫表情读出了答案,哈利仍紧握住他的手,但是精灵努力想
踢他自己,结果摔倒在地上。
    “她来了?”哈利小声地问。
    多比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开始用赤脚狠狠地跺着地面。
    哈利站直身子,环视他身边的人,他们都吓坏了,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正在虐待
自己的精灵。
    “你们还等什么?”哈利大吼,“快跑啊!”
    他们立刻都朝门口冲去,在门口挤成一团,然后大家都一拥而出。哈利能听到
他们在走廊上疾跑的声音,他希望他们能足够聪明,不会指望一路跑回宿舍,现在
离九点还有十分钟,只要他们能跑到图书馆或是枭舍就可以躲过去,这两个地方都
比较近——
    “哈利,快点!”挤在门口的人群中间传来赫敏尖声喊叫。
    哈利抓起仍试图严重伤害自己的多比,然后夹上精灵挤在人群后面。
    “多比——这是命令——回厨房去跟其他精灵呆在一起,要是她问起你是不是
警告过我,撒谎,说你没有!”哈利说,“而且我禁止你伤害自己!”他接着说,
已经挤出了门,把精灵放开,然后把门重重关上。
    “哈利·波特,谢谢你!”多比尖声叫着,慌里慌张地跑开了。哈利看了看左
右,其他人都跑得飞快,他只看到了他们的脚跟在走廊两侧闪了一下就都不见了。
他开始朝右边跑,那前头有个男厕所,只要他能跑到那里,装成一直都在那里面的
样子——
    “啊啊啊!”
    什么东西绊住他的脚踝,他壮观地摔在地上,前胸着地向前滑了六尺才停了下
来。在他身后有人在笑,他翻过身来,看到珠扣·马尔夫正藏在一个难看的龙形花
瓶下面的壁龛里。
    “是拘绊咒啊,波特!”他说,“喂教授——教授!!!我抓到一个!”
    安布居从远处的转弯里匆忙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但是脸上满是开心的笑
容。
    “就是他!”她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哈利就喜气洋洋地叫了起来,“好极了,珠
扣,好极了,噢,太好了——给斯雷瑟林加五十分!我来带他走……波特,给我站
起来!”
    哈利站了起来,瞪着面前的两个人,他还从来没见过安布居这么开心过,她的
手像老虎钳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然后转过头,笑容满面地冲着马尔夫。
    “珠扣,你在这儿再转转,看看能不能抓住更多的人,”她说,“告诉其他人
去图书馆里找找——任何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检查检查厕所,潘姿·帕金森小姐
可以去女厕所——快去吧——至於你,”马尔夫走开的时候,她用最温柔、最恐怖
的声音说,“波特,你要跟我去校长室。”
    几分钟之后,他们就来到了怪兽石像前面,哈利不知道其他还有多少人给抓住
了,他想到了罗恩——卫斯理太太会杀了他的——还有在中级巫师考试之前赫敏给
开除的话她将有多难受。而且这是谢默斯的第一堂课,还有纳威已经做得那么好。
    “泡泡维滋比,”安布居唱着说,怪兽石像跳到一边,后面的墙裂开了,他们
走上了会动的石阶。然后来到有鹰头狮门环的晶亮大门前,但是安布居才不会敲门,
她径直走了进去,手仍紧抓着哈利。
    办公室里挤满了人,邓布多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平静,长长的手指抵在一起。
麦格教授僵硬地站在他身边,脸色极为紧张。魔法部长,考尼烈斯·法吉站在壁炉
旁边,用脚前后摇晃着身子,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肯斯理·沙扣保特和一个哈利
不认识的、短头发硬直、看起来很硬气的巫师,站在门的两边,好像警卫似的。而
戴着眼镜、一脸雀斑的帕西·卫斯理在墙边兴奋地走来走去,手里拿了一支羽毛笔
和一大卷羊皮纸,显然已经准备好记录。
    墙上挂着的历任校长肖像们今晚都没有装睡,他们都十分机警而严肃地望着下
面正在发生的事。哈利进门的时候,有几幅肖像掠到隔壁的画里,对着隔壁人的耳
朵焦急地说着什么。
    当门在身后关上的时候,哈利从安布居的手里挣脱出来。考尼烈斯·法吉瞪着
他,脸上有种恶毒的满意表情。
    “哎呀,”他说“哎呀呀。”
    哈利用他所能做出的最鄙夷的表情作为回答,他的心脏在身体里狂跳着,但脑
子却出奇地冷静而且清晰。
    “他在回桂芬多塔楼路上,”安布居说,声音里带着恶意的兴奋,就和上次在
门厅里、她看着彻劳妮教授在痛苦中挣扎时候一样,那是冷酷的享受。“马尔夫家
的孩子拦住了他。”
    “是他做的?他做的?”法吉称赞说,“我一定得记得把这事告诉路修斯·马
尔夫。那么,波特,我想你已经明白你为什么来这里?”
    哈利本来早已准备好一个挑衅的“是”,他张开嘴,这个字正要脱口的时候他
看到了邓布多的脸,邓布多一直没有直接看哈利——他的目光盯着哈利的肩膀上头
——但是哈利看向他时,他的头微微地摇了不到两寸的摆度。
    “啊——不知道。”
    “你说什么?”法吉说。
    “我不知道。”哈利坚定地说。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儿?”
    “不,我不知道。”哈利说。
    法吉怀疑地从哈利看到安布居,哈利趁这个他不注意的时候又很快地偷看了邓
布多一眼,邓布多冲着地毯极轻地点了点头,还悄悄地挤了挤眼睛。
    “所以你完全不明白——”法吉说,声音里明显放了过多的讽刺,“——安布
居教授为什么带把你到这间办公室里来?你不知道你违反了学校规定吗?”
    “学校规定?”哈利说,“没有。”
    “或是魔法部的法令?”法吉生气地更正自己。
    “据我所知也没有。”哈利殷勤地说。
    他的心脏依然跳得飞快。虽然对法吉说谎,看他血压直窜的样子是很值得,但
是他一点也想不出他怎么才能逃得过他们。要是有人向安布居告密,讲出了DA小
组的事,那么他,小组的领头,还不如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准备滚蛋呢。
    “那么,你也是头一回听说了是不是,”法吉说,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这个
学校里有一个非法的学生组织,你也是头一回听说?”
    “是啊,头一回听说。”哈利说,不成功地装出一个无辜的惊讶表情。
    “部长,我认为,”安布居圆滑地在他身边说,“我去把我们的线人找来,我
们会进行得更顺利一些。”
    “是是,去做吧。”法吉点着头说,安布居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狠狠地地看了邓
布多一眼,“没有什么比好的证人更有用了,是不是,邓布多?”
    “确实没有,法吉。”邓布多微微点头,严肃地说。
    几分钟的等待里,大家谁也不看谁。然后哈利听到门在他背后打开了,安布居
经过他走进办公室里,手里紧抓着的,正是张楚那个卷发的好朋友,玛丽埃塔,她
的手捂着自己的脸。
    “别害怕,亲爱的,别害怕,”安布居教授柔声说,拍着她的后背,“现在没
事了,你做的是对的。部长对你很满意,他会告诉你母亲你是个多好的孩子呢。”
    “部长,玛丽埃塔的母亲,”她接着说,抬起眼睛来看法吉,“是魔法交通局,
壁炉网络办公室的埃芝孔姆太太——你知道,就是她一直在帮着我们监视霍格沃茨
的壁炉系统。”
    “好极了,好极了!”法吉热忱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是么?那么,现在
来吧,亲爱的,别害臊,让我们听听你的——我的天呐!”
    玛丽埃塔抬起头的同时法吉吓得后跳一步,几乎没踩进壁炉里。他骂了一句,
把已经开始冒烟的斗蓬踩熄。玛丽埃塔哀号一声,把长袍从领子上一路拉上眼睛,
但是在那之前所有人都看到她可怕的、毁容后的脸,她的鼻子和脸颊上密密麻麻地
生了一串紫色的脓包,排成了“告密者”的字样。
    “亲爱的,现在就别介意那些斑点了,”安布居不耐烦地说,“把长袍从嘴边
拿开,告诉部长——”
    但是玛丽埃塔只是又哀号了一声,疯狂地摇着头。
    “噢,很好,你这个蠢孩子,那么我来告诉他,”安布居温厉声说。她又做出
那个恶心笑容来,说,“嗯,部长,今天晚饭后不久的时候,这位埃芝孔姆小姐去
了我的办公室,说她有事想告诉我。她说如果我能去七楼看一间秘密的屋子,亦被
叫做有求必应屋的,就会找到一些对我有利的事情。我继续盘问了她一下,她承认
在那里有一个聚会,可惜的是,到那个时候那个诅咒,”她不耐烦地指了指玛丽埃
塔捂住的脸,“已经开始生效了,她在我的镜子上看到自己的样子,她就难过得没
法继续讲下去了。”
    “嗯,那么,”法吉说,用一个他显然以为是亲切慈祥的样子看着玛丽埃塔,
“亲爱的孩子,你很勇敢,去告诉安布居教授,你做得太对了。现在,你能不能告
诉我,在这个聚会里有什么呢?它的目的是什么?都有谁去?”
    但是玛丽埃塔不说话,她只是又摇起头来,瞪大的眼里全是恐惧。
    “我们难道没有治疗这个的逆反咒吗?”法吉指了指玛丽埃塔的脸,对安布居
不耐烦地说,“我们得让她开口啊。”
    “我还没能找到,”安布居不情愿地承认,哈利立刻为赫敏的咒语能力感到无
比骄傲。“不过即使她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从这里接着讲。”
    “你还记得,部长,十月时我送了一份报告给你,因为波特在霍格梅村的猪头
酒吧招集了一批学生——”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麦格教授打断她说。
    “我有威利·威德新斯的证词啊,密涅瓦,他正好那时也在酒吧里。确实,他
身上缠了很多绷带,但是他的听力可没受到影响,”安布居得意地说,“他听到波
特说的每一个字,於是立刻就跑到学校来告诉我——”
    “哦,难怪他让那些马桶回流却没有被判刑!”麦格教授说,扬起眉毛,“我
们司法系统的内幕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公然行贿!”邓布多办公桌后面挂着的一位红鼻子的胖子巫师肖像大吼着说,
“在我们那个年代,魔法部可不会与那样的痞子为伍,没有啊先生们,那时候一点
都没有!”
    “谢谢你,弗特斯克,这就够了。”邓布多轻声说。
    “波特和这些学生会面的目的,”安布居教授继续下去,“就是为了说服他们
参加一个非法的社团,他们要学习的魔法和咒语早已经被魔法部定为不适合学龄—
—”
    “安布居,我想你这就说错了,”邓布多安静地说着,从架在鹰钩鼻子上的半
月形老花镜顶上看她。
    哈利瞪着邓布多,他想不出邓布多怎么能自原其说,要是威利·威德新斯确实
听到了在猪头酒吧里的所有交谈,他们根本就逃不了。
    “噢噢!”法吉说着又垫着脚前后摇晃起来,“是啊,你可得给我们讲讲最新
版的荒唐故事,为了让哈利不受处罚你什么都能用不是吗!那就讲啊,邓布多,讲
吧——威利·威德新斯是个大骗子对不对?还是波特有个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在那
天去的猪头酒吧?抑或是那些常用的简单解释:时间逆转术,死人复生,还有一两
只隐形的摄魂怪吧?”
    帕西.卫斯理朗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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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说得好,部长,真好!”
    哈利恨不得能踢他一脚。然而,让他惊奇的是,他看到邓布多也正微微笑着。
    “考尼烈斯,我并不否认——而且,我相信,哈利也同意我——他那天去了猪
头酒家,我也不否认他确实召集了一些学生参加黑魔法防御学习小组。我只是想指
出,安布居说这个小组在那个时候非法,是不正确的。如果你还记得,魔法部公布
的解散一些学生团体的教育法令是在哈利的霍格梅村聚会两天之后才颁布的,所以
他根本没有在猪头酒吧里违反任何法令。”
    帕西看起来好像脸上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法吉张大着嘴,愣在半路。
    安布居第一个反应过来。
    “校长,这没有关系,”她说,甜甜地笑了,“不过,现在教育法令已经公布
快六个月了,即使头一次聚会合法,从那之后的聚会可是违法的。”
    “那么,”邓布多说,在交*的手指上礼帽地审视着她,“如果在法令实施后
他们继续这一聚会,那么他们当然是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的聚会继续了呢?”
    邓布多说话的时候,哈利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沙沙响声,他觉得听到肯斯理·沙
扣保特小声说了句什么。而且他可以发誓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身边:柔和的
东西,仿佛一股风或是鸟的翅膀,但是低头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证据?”安布居重复说,癞蛤蟆脸上绽出一个恐怖的笑容,“邓布多,你难
道没有在听吗?你以为埃芝孔姆小姐为什么在这里?”
    “噢,她能告诉我们所有六个月以来的聚会吗?”邓布多说着扬起眉头,“我
还以为她只是来报告今晚的事情。”
    “埃芝孔姆小姐,”安布居立刻说,“亲爱的,告诉我们这些聚会已经开了多
久,你只要点头或是摇头就行了,我确信那些斑点不会因此更多的。那些聚会是不
是在过去的半年里一直有的?”
    哈利觉得自己的胃里仿佛灌了铅似的直沉下去。这就是了,这回他们的铁证如
山,就是邓布多也不能帮他开脱了。
    “你只要点头或是摇头就好,亲爱的,”安布居哄着玛丽埃塔,“现在,赶快,
这绝不会再触动那个咒语的。”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盯着玛丽埃塔的脸上头,在她拉到鼻子上头的长袍和卷卷的
头发中间,他们只能看到她的眼睛,也许是火光的反射,她的眼睛有种奇异的空洞。
然后——让哈利讶异万分的是——玛丽埃塔摇了摇头。
    安布居很快地看了法吉一眼,然后转回来看玛丽埃塔。
    “亲爱的,我不认为你听懂了我的问题,是不是?我问你在过去的六个月里,
你是不是一直参加那个聚会?你去过的,是不是?”
    玛丽埃塔再次摇头。
    “亲爱的,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安布居说,声音里已经有点急躁了。
    “我以为她的意思很清楚,”麦格教授严厉地说,“过去的六个月里并没有秘
密的聚会。对不对,埃芝孔姆小姐?”
    玛丽埃塔点了点头。
    “可是今晚确实有一个会啊!”安布居气愤地说,“在有求必应屋里有一个聚
会,埃芝孔姆小姐,你告诉过我的!而且波特是领头人,不是吗,波特组织的小组,
波特——你为什么一个劲儿摇头啊,丫头?”
    “嗯,通常一个摇头的时候,”麦格冷冷说,“就表示‘不’的意思。所以,
除非埃芝孔姆小姐在用某种人类目前无法解释的肢体语言——”
    安布居教授抓住玛丽埃塔,一把把她拉到面前,大力摇晃着她。只一刹那,邓
布多已经站了起来,魔杖高举,肯斯理也向前走了一步。安布居从玛丽埃塔身边跳
着后退,手在半空挥着,好像给烧到了似的。
    “安布居,我不能让你对我的学生如此粗暴,”邓布多说,第一次,他露出了
生气的样子。
    “安布居女士,你最好镇定一下,”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而缓慢的声音
说,“你不想惹更多的麻烦的。”
    “不,”安布居气喘吁吁地说,抬眼看着肯斯理的高大身影,“我是说,是的
——你说得对,沙扣保特——我-我有点失控了。”
    玛丽埃塔仍站在安布居松开她的地方,她看起来既没有因为安布居的凶猛攻击
而感到紧张,也没有因为她放开她而感到松弛,她仍然紧紧把长袍拉到奇异的空洞
眼睛底下,直直地瞪着前方。
    一个突发的奇想,把肯斯理的低语和从他身边吹过的感觉联起来,跳进哈利脑
海。
    “安布居,”法吉说,似乎在下最后结论,“今晚的聚会——我们知道那肯定
发生了的聚会——”
    “是,”安布居重新振作起来,“是的……对,埃芝孔姆小姐来向我汇报,我
就立刻上了七楼,带了几个值得信任的学生,我们想在他们的犯罪现场拿个正着。
不过,似乎他们在我到之前就得到了消息,因为等我们上了七楼他们都到处乱跑走
了。可是这没关系,我这儿有他们所有人的名字,潘姿·帕金森小姐替我去有求必
应屋看是不是还有东西剩在那里,我们需要证据,而那屋子就提供给我们了。”
    哈利惊恐地看到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原来钉在有求必应屋的名单,递给法吉。
    “我一看到波特的名字也在名单上,我就立刻明白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了。”
她柔声说。
    “好极了,”法吉说着,脸上露出笑容,“安布居,干得好,而且……哎哟…
…”他抬起头来看邓布多,后者仍站在玛丽埃塔身边,手里松松地握着魔杖。
    “瞧瞧他们给自己取了个什么名字?”法吉小声说,“邓布多之军。”
    邓布多伸手从法吉手里拿过羊皮纸,他盯着赫敏在几个月前写下的标题,有好
一会儿似乎都说不出话来,然后他抬起头,微笑着。
    “那么,事情暴露啦,”他简短地说,“法吉,你是想要我的书面认罪书呢—
—还是在这些证人面前说一下就可以了?”
    哈利看见麦格教授和肯斯理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的脸上现出恐惧。他不知道发
生了什么事,而法吉,显然也不明白。
    “说什么?”法吉迟疑地说,“什么——我不——?”
    “邓布多之军,法吉,”邓布多说,依然笑着把名单在法吉脸前晃着,“不是
波特的军队,是邓布多的军队。”
    “可是——可是——”
    法吉忽然领悟了他的意思,他惊恐地后退一步,惨叫一声,又从壁炉里跳了出
来。
    “你的?”他悄声说,又一次把冒烟的斗篷踩熄。
    “说得对。”邓布多偷快地说。
    “你组织的?”
    “我组织的。”邓布多说。
    “你召集这些学生来——做你的军队?”
    “本来今晚上是第一次聚会的,”邓布多点头说,“只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兴
趣帮我罢了。当然,现在我明白邀请埃芝孔姆小姐显然是个错误。”
    玛丽埃塔点了点头,法吉从她看到邓布多,胸口膨胀起来。
    “那么你就是在图谋反对我!”他咆哮着。
    “说得不错。”邓布多快乐地说。
    “不是的!”哈利大喊。
    肯斯理冲他投来一个警告的目光,麦格也对他威胁地瞪起眼睛,但就在那一刻
哈利猛然意识到邓布多的打算,他不能让他这么做。
    “不是的——邓布多教授——!”
    “哈利,不要说话,要不然我恐怕只能命令你离开我的办公室了。”邓布多镇
定地说。
    “是的波特,闭上嘴!”法吉嚷着,依然用一种令人发指的愉快瞟着邓布多,
“啊啊啊,——我今天晚上来这儿开除波特,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你可以逮捕我,”邓布多说,面带微笑,“丢了芝麻却拣了个西瓜,
不是么?”
    “卫斯理!”法吉叫,现在兴奋得都浑身打战了,“卫斯理,你把这些都记下
来了?他说的所有内容,他承认罪行的,你都记下来了吗?”
    “是的先生,我想是的,先生!”帕西急切地说,鼻子上有许多忙着写字时溅
出来的墨点。
    “他是如何想建立军队来反对魔法部的,他怎么在暗中推翻我的都有吗?”
    “是的先生,我都写下来了,是的!”帕西说着满意地检查着自己的记录。
    “那么非常好,”法吉说,现在全身焕发出欢乐,“把你的记录复制一份,立
即送到《先知日报》去。要是我们用只快猫头鹰,他们明天就能发表出来呢!”帕
西跑出屋,在身后把门摔上。法吉转向邓布多,“你现在得被带回魔法部,在那里
你将被正式定罪,然后送到阿兹卡班去等待审判。”
    “啊,”邓布多温和地说,“是啊,是啊,我就知道我们会遇到那个小小的障
碍。”
    “障碍?”法吉说,声音依然兴奋地颤抖着,“我可看不到障碍呢,邓布多。”
    “嗯,”邓布多抱歉地说,“恐怕我已经看到了。”
    “噢,是吗?”
    “嗯——只不过,我觉得你似乎误以为我会——那个词是什么来着?——‘束
手就擒’。可是我恐怕一点也不想束手就擒啊,法吉。我一丁丁点也不想去阿兹卡
班,当然了,我可以越狱的——但那可太浪费时间了,而坦白地说,我可以数出一
大堆比这更好的事来做。”
    安布居的脸越来越红,使她看来就像是一个装满了沸水的水壶。法吉则一脸傻
气地瞪着邓布多,好像刚被意外的打击给震住了,仍不能相信发生了什么事。他发
出了一声轻微的哽咽,然后转头去看肯斯理和那个灰色短发的男人,那个人是全屋
里唯一到现在仍没说过话的人。他给法吉一个肯定的点头,然后离开墙朝前走了一
点,哈利看到他的手动了一下,几乎是随意地,朝自己的口袋移了过去。
    “别那么傻了,道力士,”邓布多和蔼地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傲罗
——我似乎还记得你在高级巫师考试里的所有科目都得了‘极好’,——但要是你
想-呃-让我‘束手就擒’的话,我将不得不伤你了。”
    那个叫道力士的人相当蠢地眨了眨眼,他又看了看法吉,但这次更像是希望能
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那么,”法吉冷笑一声,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打算单枪匹马跟我们大家:
道力士,沙扣保特,德洛丽斯还有我自己,斗吗,邓布多?”
    “天啊,当然不是的,”邓布多说,笑着,“除非你笨得想逼我施用武力。”
    “他也不是单枪匹马!”麦格教授大声说,手伸进自己的长袍口袋里。
    “噢,他就是一个人,麦格!”邓布多尖锐地说,“霍格沃茨需要你!”
    “你的废话已经够多了!”法吉说,把自己的魔杖抽了出来,“道力士!沙扣
保特!上去抓他!”
    一道银光闪过房间,一声如枪声一般的大响,整个地板都震动了。第二道银光
闪烁的时候,一只手抓住哈利的后脖领,把他推到地上,好几张肖像都叫了起来,
福克斯尖叫一声,空气里立时充满团团烟尘。哈利被灰尘呛得咳嗽,他看到面前一
个黑影摔倒在地上,一声惨叫,什么东西砰然落地,然后一个声音喊:“不!”,
然后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疯狂地脚步声跑来跑去,一声呻吟……然后一切归于宁
静。
    哈利努力转头看是谁几乎没把他勒死,结果发现麦格教授蜷在他身边,是她刚
才把他和玛丽埃塔推出了危险。灰尘仍在四周的空气里慢慢飘荡,哈利微喘着气,
看到一个很高的人影走向他。
    “你们都没事吧?”邓布多问。
    “没事!”麦格教授说,站起来把哈利和玛丽埃塔一起拉起来。
    烟尘逐渐散去,劫难之后的办公室渐渐清晰起来:邓布多的办公桌底朝天地翻
倒着,所有的细长桌子都横倒在地上,上面摆着的银色仪器也摔成片片。法吉,安
布居,肯斯理和道力士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凤凰鸟福克斯在他们顶上绕着大圈
子盘旋,嘴里轻轻地唱着歌。
    “很遗憾,我非攻击肯斯理不可,要不然看起来就很可疑了。”邓布多低声说,
“他的反应真是快得惊人,在大家没有注意的时候修改了埃芝孔姆小姐的记忆——
麦格,你替我谢谢他,好不好?”
    “那么,他们很快就会醒过来了,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时间说话——你
们一定得装出没有时间流逝的样子来,就好像他们只是给打倒在地上了似的,他们
不会记得的。”
    “邓布多,你要去哪儿?”麦格教授悄声说,“桂茂街吗?”
    “噢,不是的,”邓布多说,脸上现出一个冷笑,“我不会为了躲起来而离开
这里的。法吉很快就会希望他没有把我从霍格沃茨赶出去的,我向你保证。”
    “邓布多教授,”哈利开始说。
    他不知道他该先说什么:这些全是因为他组织DA小组而引发的,他有多抱歉,
还有,邓布多为了不让他被开除而被迫逃亡让他又有多难过?但是还没等他再说一
个字,邓布多已经打断了他。
    “哈利,你听着,”他急迫地说,“你一定要尽你最大努力学习蔽心术,明白
吗?无论石内普教授让你做什么,你都要去做,尤其要在每晚睡觉前练习,才能让
你的大脑不被恶梦侵袭——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一些都是为什么,但是你必须向我保
证——”
    那个叫道力士的人动了一下,邓布多抓住哈利的手腕。
    “记得——封闭你的思想——”
    可是当邓布多的手指握住哈利的皮肤时,他额头的伤疤传来一阵剧痛,他又感
到了那股恐怖的,蛇一样的渴望,他想去攻击邓布多,去咬他,去伤害他——
    “——你以后会明白的,”邓布多悄声说。
    福克斯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然后朝他飞下来,邓布多放开哈利,举起手握住
了凤凰鸟金色的长尾巴。火光一闪之后,他们两个一起消失了。
    “他在哪儿?”法吉吼着从地板上爬起来,“他跑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肯斯理喊着,也一跃站起。
    “你知道,他不可能用瞬息消失的!”安布居叫着,“他不能在学校里施这一
招——”
    “楼梯!”道力士叫了一声,冲到门口,用力拉开门跑了出去,肯斯理和安布
居紧跟着他。法吉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站好,拍掉胸前的灰尘。他们中间有一阵
长长的、痛苦的寂静。
    “嗯,麦格,”法吉恶意地说,把撕坏的衣袖理好,“我恐怕这就是你的好朋
友,邓布多的末日了。”
    “你这么想是不是?”麦格教授轻蔑地说。
    法吉似乎没有听到她,他环视着一片废墟的办公室。有几幅肖像冲他嘘着,一
两个人甚至冲他做出无礼的手势。
    “你最好送他们两个去睡觉,”法吉说,回头看看麦格,轻蔑地冲哈利和玛丽
埃塔点了点头。
    麦格教授什么也没说,但是大步带领哈利和玛丽埃塔走出了屋子,当门在他们
身后关上之后,哈利听到菲尼斯·尼吉拉斯的声音:
    “你知道,部长,虽然有很多事,我都不满意邓布多的做法……但是你不能不
承认,他这个人的手法实在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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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部有令
    德洛丽斯·简·安布居(最高监察官)取代阿伯斯·邓布多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一职。
    以上公告依据魔法部教育法令第二十八条。
    签名:魔法部部长 考尼烈斯·奥斯瓦德·法吉
    这个告示在一夜之间就贴满了学校,但是它似乎无法解释,为什么城堡里的每
一个人都已经知道邓布多是如何打退两个傲罗、最高监察官、魔法部部长、还有他
的初级助手,然后从容离开的。无论哈利走到哪里,听见的所有谈话都是关于邓布
多之战的,虽然其中的一些细节已经因为一再重复而变了模样(哈利听到一个二年
级女生告诉她的同伴,法吉的头给变成了南瓜,现在正躺在圣满钩医院里),但是
其他的部分依然惊人的确实。比如,每个人都知道,哈利和玛丽埃塔是唯一目睹邓
布多办公室里事情的学生,现在既然玛丽埃塔给送到了学校医院,哈利发现他又给
重重包围起来了,所有人都想听他的第一手资料。
    “不用多久邓布多就会回来的,”从草药课回来的路上,厄尼·麦克米兰肯定
地说,他刚刚仔细地听了哈利的故事,“二年级时候他们没能赶他走,这次也不能。
那个胖修道士画像告诉我——”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哈利,罗恩和赫敏不得不
凑得更近才听得到,“——昨天晚上,他们搜查了城堡和校园里之后,安布居还想
再回去邓布多的办公室,可是她们没能通过那个石头怪兽,校长室把自己封起来了,
不让她进去。”厄尼得意地笑了,“听说,她可小小地发了些脾气呢。”
    “噢,我想她一定特别想坐在那间校长室里,”赫敏狠狠地说,他们走上去正
堂的石头台阶,“统治其他老师,那个愚蠢的自大狂,贪婪权力的老——”
    “啊,赫敏·格兰杰,你真打算说下面的话么?”
    珠扣·马尔夫从门口面滑了出来,后面紧跟着克拉布和高耀,他苍白的尖脸上
放出怨恨的光芒。
    “恐怕我不能不给桂芬多和海佛帕夫扣点儿分啦,”他懒洋洋地说。
    “马尔夫,只有老师才能扣学院的分数,”厄尼立刻说。
    “是啊,我们也都是级长呢,不记得吗?”罗恩咆哮着说。
    “我知道级长不能扣分,歪斯理,”马尔夫嘲弄地说,克拉布和高耀也格格地
笑了起来,“但是监察队的成员——”
    “什么?”赫敏厉声说。
    “监察队啊,格兰杰,”马尔夫说,指着自己长袍胸前,级长徽章底下的小小
的“I”字,“一组支持魔法部的学生组成,安布居教授亲自挑选的。不管怎么说,
监察队的成员可确实有权力扣分啊。所以,格兰杰,我扣你五分,因为你对我们的
新校长用词不礼貌。厄尼·麦克米兰,你的衬衫没有塞进裤子里,所以我也扣五分。
噢是啦,我都忘了,格兰杰,你是个脏血种,所以再扣你十分。”(“I”是“监
察队”的第一个字母。——译注)
    罗恩抽出魔杖,但赫敏把魔杖推开,悄声说,“不要!”
    “格兰杰,你很明智,”马尔夫无声地说,“新校长,新时代……都给我好好
的,傻波特……歪斯理。”
    他开心地笑着,带着克拉布和高耀走开了。
    “他只是在吓唬我们,”厄尼说,仍一脸惊骇,“他们不可能允许他扣分的…
…那也太蠢了……那会完全破坏级长系统的。”
    可是哈利,罗恩和赫敏已经机械地转头,看向他们身后壁龛里放着的巨大的、
用来记载各学院得分的沙漏。桂芬多和瑞文克劳本来在今天早上还是最领先的两个,
现在,就在他们看的时候,石头正一粒粒朝上飞起,沙漏的下球里已经少了许多,
事实上,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斯雷瑟林的那个翡翠绿石装的沙漏。
mpanel(1);
    “你们也注意到了是不是?”弗雷德的声音传来。
    他和乔治刚从大理石楼梯走下来,加入了站在沙漏前面的哈利,罗恩,赫敏和
厄尼。
    “马尔夫刚刚扣了我们大家将近五十分呢,”哈利愤怒地说,他们眼看着桂芬
多的沙漏里又有几粒石头飞上去了。
    “是啊,刚才课间时蒙塔克也想扣我们的分呢,”乔治说。
    “你说‘想’是什么意思?”罗恩立刻说。
    “他没把话说完就消失了,”弗雷德说,“因为很不幸,我们已经把他头朝下
塞进一楼那个消失柜里去了。”
    赫敏看起来十分吃惊。
    “但是你们会招来大麻烦的啊!”
    “直到蒙塔克再出现之前都没事儿,而那得好几个星期呢,我也不知道我们把
他送哪儿去啦,”弗雷德轻松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决定我们不再为是否
招惹麻烦提心吊胆了。”
    “你们以前就担心过吗?”赫敏问。
    “我们当然担心呢,”乔治说,“我们还从来没给开除呢不是吗?”
    “因为我们一向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弗雷德说。
    “偶尔我们可能会不小心有一点点越轨,”乔治说。
    “不过我们总能在造成大伤害的时候煞住,”弗雷德说。
    “但是现在?”罗恩试探地说。
    “嗯,现在么——”乔治说。
    “——既然邓布多已经不在——”弗雷德说。
    “——我们觉得一点小小破坏——”乔治说。
    “——正是我们亲爱的新校长应得的报酬,”弗雷德说。
    “你们不能!”赫敏悄声说,“你们真的不能那么做!她恨不得找个理由开除
你们呢!”
    “你真的不明白,赫敏,是不是?”弗雷德说,冲她笑着,“我们已经不在乎
是不是呆在这儿了,要不是我们已经决定要先为邓布多做这点事情,我们早就离开
了。所以,不管怎么说,”他看了看表,“行动的第一阶段就要开始了。如果我是
你们,我就要去正堂吃午饭了,这样一来,那些老师们就不会认为你们也和那个有
牵连。”
    “和什么有牵连?”赫敏不安地说。
    “你会知道的,”乔治说,“现在都走吧。”
    弗雷德和乔治转过身,在越来越多的下楼去吃饭的人群里消失了。厄尼看起来
惊恐异常,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变形课作业没写完,就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我想我们也不应该留在这儿,你们知道,”赫敏紧张地说。“以防万一呀。”
    “是呀,好吧,”罗恩说,然后他们三人朝正堂走去,但是哈利刚来得及看到
正堂里漂浮着的白云,就有人敲了敲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发现管理员费驰正紧跟
在他身后,他连忙倒退几步,费驰最好还是离得远些看才好。
    “波特,校长让你去,”他恶狠狠地说。
    “不是我干的,”哈利傻里傻气地说,他以为是弗雷德和乔治计划的那件事。
费驰的下颚无声地笑得打颤。
    “良心不安了是不是?”他喘息着说,“跟我来。”
    哈利转头看了看罗恩和赫敏,他们两个看来都很担心。他耸耸肩,然后跟着费
驰,逆着所有饥肠辘辘的学生,走回门厅。
    费驰的心情似乎愉快异常,他们爬上大理石楼梯时他一直在喉咙里叽叽咕咕地
哼着小调,他们走上二楼时他说,“波特,这里可不会和从前一样喽。”
    “我已经注意到了。”哈利冷冷地说。
    “是的,已经很多很多年了,我一直告诉邓布多他管你们管得太松,”费驰说,
恶心地笑了,“要是你们这些脏娃子知道我有权力把你们打个半死,你们就不敢再
在走廊里扔臭粒子了不是吗?等到教育法令第二十九条出来了,波特,我就有这个
权力啦……而且,她已经让魔法部长签了驱逐皮皮鬼的文件了……啊,她走马上任
以后,这里可就真要大不一样啦……”
    安布居显然为了拉拢费驰不择手段,哈利想,而最糟糕的是,事实可能会证明
他是个相当重要的武器,他对学校里的秘密通道和藏身地点的熟悉程度,只怕只有
卫家双胞胎可以媲美。
    “这就是了,”他说,恶狠狠地低头看着哈利,一边在安布居教授的门上扣了
三下,然后推开,“波特家的小子来了,夫人。”
    由於以前的那么多次留堂,哈利已经相当熟悉安布居的办公室,现在这里和以
前一样,只是在办公桌前头横摆了一块木牌,上面写了两个金字:校长。还有,让
他一看到就心中一阵难过的:他的霹雳扫帚和弗雷德和乔治的横扫扫帚都被用铁链
锁在办公桌后面墙上的短粗铁钉上。
    安布居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忙着在她粉红羊皮纸上写着什么,但是他们进门时
她抬起头,满脸笑容。
    “谢谢你,费驰。”她甜甜地说。
    “没关系的,夫人,没关系。”费驰说着,身子深深地鞠到他的风湿病所允许
的最低限度,然后朝后退了出去。
    “坐吧,”安布居简单地说,朝一张椅子指了指,哈利坐下来。她继续在纸上
写了一会儿,他看着她头顶上挂着的、画有难看小猫的盘子里,几只小猫互相撕打
着玩耍,心里想着她又打算耍什么可怕的新花样。
    “好了,现在,”她终於说,放下羽毛笔,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哈利,就像是一
只准备一口吞下特别肥美的苍蝇的癞蛤蟆,“你想喝点什么呢?”
    “什么?”哈利说,相当确定他听错了。
    “波特先生,喝饮料,”她说着,脸上的笑容更宽了,“茶?咖啡?南瓜汁?”
    她每说一种饮料就挥动一下她的短魔杖,然后饮料就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
    “哪一种也不用,谢谢你,”哈利说。
    “我很想你和我喝杯茶呢,”她说,声音里的甜蜜变成威胁,“选一个吧。”
    “好……那就茶吧。”哈利耸了耸肩说。
    她站起来,相当夸张地背对着他给茶里加牛奶,然后端着茶从办公桌后面转出
来,脸上现出恐怖地笑容。
    “给你,”她说着把茶递给他,“趁热喝了好吗?那么,现在,波特先生,我
想,经过了昨天晚上的可怕事情,咱们两个最好谈一谈。”
    他没有说话。她坐回到椅子上面,等着。当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寂静中过去之后,
她突然高兴地说,“你怎么不喝茶啊!”
    他把茶杯举到唇边然后,同样突然地,又放下来。安布居身后的一个画得极为
难看的小猫有着巨大的蓝眼睛,很像疯眼穆迪的魔眼。哈利就在那时候想起来,要
是疯眼知道哈利喝敌人给的茶时会怎么说。
    “怎么了?”安布居说,仍然紧盯着他,“是不是要加糖?”
    “不用了,”哈利说。
    他又把茶杯举到嘴边,装着喝了一口,但是嘴巴紧紧地闭着。安布居的笑容更
大了。
    “好的,”她悄声说,“很好,那么现在,”她朝前挪了挪,“阿伯斯·邓布
多在哪里?”
    “不知道,”哈利回答。
    “喝光它,喝光它,”她依然笑着说,“现在,波特先生,咱们不要在玩小孩
子的游戏了,我知道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和邓布多从一开始就是同谋。波特先生,
想想你的处境。”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哈利再次重复。
    他又一次假装喝茶,她仔细地看着他。
    “很好,”她说,不过她看起来可不怎么好,“既然这样,希望你能告诉我瑟
瑞斯·布莱克的下落。”
    哈利的胃翻滚起来,握茶杯的手抖得把茶杯在碟子里弄得嘎嘎响,他把茶杯端
到唇边,闭上嘴,滚烫的液体沿着嘴角流到长袍上。
    “我不知道,”他有些过快地回答。
    “波特先生,”安布居说,“让我提醒你,十月时,几乎在桂芬多壁炉里抓到
布莱克的人是我。我分毫不差地知道他那时正在和你见面,若是我有任何证据,你
们两个都不可能依旧逍遥法外的,我向你保证这一点。我再重复一遍,波特先生…
…瑟瑞斯·布莱克在哪里?”
    “不知道,”哈利大声说,“一点也不知道。”
    他们互相瞪了很久,哈利觉得他的眼泪都要瞪出来了。然后安布居站了起来。
    “很好,波特,这次我就暂且信你,但是我警告你:整个魔法部都站在我的背
后,这个学校里的所有通讯渠道,进去的,出来的,都被监视着呢。壁炉网络系统
管理员监视着霍格沃茨的每一个壁炉——除了我自己的,当然了。我的监察队也会
打开并检查城堡里发出和收到的每一封信。而费驰先生也在监视着所有进入和离开
城堡的秘密通道。只要我能找到一点点证据……”
    嘣!
    办公室的地板震了起来,安布居滑到一侧,她紧抓住桌子,一脸吃惊。
    “刚才那个——?”

TOP

魔法部有令
    德洛丽斯·简·安布居(最高监察官)取代阿伯斯·邓布多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一职。
    以上公告依据魔法部教育法令第二十八条。
    签名:魔法部部长 考尼烈斯·奥斯瓦德·法吉
    这个告示在一夜之间就贴满了学校,但是它似乎无法解释,为什么城堡里的每
一个人都已经知道邓布多是如何打退两个傲罗、最高监察官、魔法部部长、还有他
的初级助手,然后从容离开的。无论哈利走到哪里,听见的所有谈话都是关于邓布
多之战的,虽然其中的一些细节已经因为一再重复而变了模样(哈利听到一个二年
级女生告诉她的同伴,法吉的头给变成了南瓜,现在正躺在圣满钩医院里),但是
其他的部分依然惊人的确实。比如,每个人都知道,哈利和玛丽埃塔是唯一目睹邓
布多办公室里事情的学生,现在既然玛丽埃塔给送到了学校医院,哈利发现他又给
重重包围起来了,所有人都想听他的第一手资料。
    “不用多久邓布多就会回来的,”从草药课回来的路上,厄尼·麦克米兰肯定
地说,他刚刚仔细地听了哈利的故事,“二年级时候他们没能赶他走,这次也不能。
那个胖修道士画像告诉我——”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哈利,罗恩和赫敏不得不
凑得更近才听得到,“——昨天晚上,他们搜查了城堡和校园里之后,安布居还想
再回去邓布多的办公室,可是她们没能通过那个石头怪兽,校长室把自己封起来了,
不让她进去。”厄尼得意地笑了,“听说,她可小小地发了些脾气呢。”
    “噢,我想她一定特别想坐在那间校长室里,”赫敏狠狠地说,他们走上去正
堂的石头台阶,“统治其他老师,那个愚蠢的自大狂,贪婪权力的老——”
    “啊,赫敏·格兰杰,你真打算说下面的话么?”
    珠扣·马尔夫从门口面滑了出来,后面紧跟着克拉布和高耀,他苍白的尖脸上
放出怨恨的光芒。
    “恐怕我不能不给桂芬多和海佛帕夫扣点儿分啦,”他懒洋洋地说。
    “马尔夫,只有老师才能扣学院的分数,”厄尼立刻说。
    “是啊,我们也都是级长呢,不记得吗?”罗恩咆哮着说。
    “我知道级长不能扣分,歪斯理,”马尔夫嘲弄地说,克拉布和高耀也格格地
笑了起来,“但是监察队的成员——”
    “什么?”赫敏厉声说。
    “监察队啊,格兰杰,”马尔夫说,指着自己长袍胸前,级长徽章底下的小小
的“I”字,“一组支持魔法部的学生组成,安布居教授亲自挑选的。不管怎么说,
监察队的成员可确实有权力扣分啊。所以,格兰杰,我扣你五分,因为你对我们的
新校长用词不礼貌。厄尼·麦克米兰,你的衬衫没有塞进裤子里,所以我也扣五分。
噢是啦,我都忘了,格兰杰,你是个脏血种,所以再扣你十分。”(“I”是“监
察队”的第一个字母。——译注)
    罗恩抽出魔杖,但赫敏把魔杖推开,悄声说,“不要!”
    “格兰杰,你很明智,”马尔夫无声地说,“新校长,新时代……都给我好好
的,傻波特……歪斯理。”
    他开心地笑着,带着克拉布和高耀走开了。
    “他只是在吓唬我们,”厄尼说,仍一脸惊骇,“他们不可能允许他扣分的…
…那也太蠢了……那会完全破坏级长系统的。”
    可是哈利,罗恩和赫敏已经机械地转头,看向他们身后壁龛里放着的巨大的、
用来记载各学院得分的沙漏。桂芬多和瑞文克劳本来在今天早上还是最领先的两个,
现在,就在他们看的时候,石头正一粒粒朝上飞起,沙漏的下球里已经少了许多,
事实上,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斯雷瑟林的那个翡翠绿石装的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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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也注意到了是不是?”弗雷德的声音传来。
    他和乔治刚从大理石楼梯走下来,加入了站在沙漏前面的哈利,罗恩,赫敏和
厄尼。
    “马尔夫刚刚扣了我们大家将近五十分呢,”哈利愤怒地说,他们眼看着桂芬
多的沙漏里又有几粒石头飞上去了。
    “是啊,刚才课间时蒙塔克也想扣我们的分呢,”乔治说。
    “你说‘想’是什么意思?”罗恩立刻说。
    “他没把话说完就消失了,”弗雷德说,“因为很不幸,我们已经把他头朝下
塞进一楼那个消失柜里去了。”
    赫敏看起来十分吃惊。
    “但是你们会招来大麻烦的啊!”
    “直到蒙塔克再出现之前都没事儿,而那得好几个星期呢,我也不知道我们把
他送哪儿去啦,”弗雷德轻松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决定我们不再为是否
招惹麻烦提心吊胆了。”
    “你们以前就担心过吗?”赫敏问。
    “我们当然担心呢,”乔治说,“我们还从来没给开除呢不是吗?”
    “因为我们一向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弗雷德说。
    “偶尔我们可能会不小心有一点点越轨,”乔治说。
    “不过我们总能在造成大伤害的时候煞住,”弗雷德说。
    “但是现在?”罗恩试探地说。
    “嗯,现在么——”乔治说。
    “——既然邓布多已经不在——”弗雷德说。
    “——我们觉得一点小小破坏——”乔治说。
    “——正是我们亲爱的新校长应得的报酬,”弗雷德说。
    “你们不能!”赫敏悄声说,“你们真的不能那么做!她恨不得找个理由开除
你们呢!”
    “你真的不明白,赫敏,是不是?”弗雷德说,冲她笑着,“我们已经不在乎
是不是呆在这儿了,要不是我们已经决定要先为邓布多做这点事情,我们早就离开
了。所以,不管怎么说,”他看了看表,“行动的第一阶段就要开始了。如果我是
你们,我就要去正堂吃午饭了,这样一来,那些老师们就不会认为你们也和那个有
牵连。”
    “和什么有牵连?”赫敏不安地说。
    “你会知道的,”乔治说,“现在都走吧。”
    弗雷德和乔治转过身,在越来越多的下楼去吃饭的人群里消失了。厄尼看起来
惊恐异常,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变形课作业没写完,就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我想我们也不应该留在这儿,你们知道,”赫敏紧张地说。“以防万一呀。”
    “是呀,好吧,”罗恩说,然后他们三人朝正堂走去,但是哈利刚来得及看到
正堂里漂浮着的白云,就有人敲了敲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发现管理员费驰正紧跟
在他身后,他连忙倒退几步,费驰最好还是离得远些看才好。
    “波特,校长让你去,”他恶狠狠地说。
    “不是我干的,”哈利傻里傻气地说,他以为是弗雷德和乔治计划的那件事。
费驰的下颚无声地笑得打颤。
    “良心不安了是不是?”他喘息着说,“跟我来。”
    哈利转头看了看罗恩和赫敏,他们两个看来都很担心。他耸耸肩,然后跟着费
驰,逆着所有饥肠辘辘的学生,走回门厅。
    费驰的心情似乎愉快异常,他们爬上大理石楼梯时他一直在喉咙里叽叽咕咕地
哼着小调,他们走上二楼时他说,“波特,这里可不会和从前一样喽。”
    “我已经注意到了。”哈利冷冷地说。
    “是的,已经很多很多年了,我一直告诉邓布多他管你们管得太松,”费驰说,
恶心地笑了,“要是你们这些脏娃子知道我有权力把你们打个半死,你们就不敢再
在走廊里扔臭粒子了不是吗?等到教育法令第二十九条出来了,波特,我就有这个
权力啦……而且,她已经让魔法部长签了驱逐皮皮鬼的文件了……啊,她走马上任
以后,这里可就真要大不一样啦……”
    安布居显然为了拉拢费驰不择手段,哈利想,而最糟糕的是,事实可能会证明
他是个相当重要的武器,他对学校里的秘密通道和藏身地点的熟悉程度,只怕只有
卫家双胞胎可以媲美。
    “这就是了,”他说,恶狠狠地低头看着哈利,一边在安布居教授的门上扣了
三下,然后推开,“波特家的小子来了,夫人。”
    由於以前的那么多次留堂,哈利已经相当熟悉安布居的办公室,现在这里和以
前一样,只是在办公桌前头横摆了一块木牌,上面写了两个金字:校长。还有,让
他一看到就心中一阵难过的:他的霹雳扫帚和弗雷德和乔治的横扫扫帚都被用铁链
锁在办公桌后面墙上的短粗铁钉上。
    安布居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忙着在她粉红羊皮纸上写着什么,但是他们进门时
她抬起头,满脸笑容。
    “谢谢你,费驰。”她甜甜地说。
    “没关系的,夫人,没关系。”费驰说着,身子深深地鞠到他的风湿病所允许
的最低限度,然后朝后退了出去。
    “坐吧,”安布居简单地说,朝一张椅子指了指,哈利坐下来。她继续在纸上
写了一会儿,他看着她头顶上挂着的、画有难看小猫的盘子里,几只小猫互相撕打
着玩耍,心里想着她又打算耍什么可怕的新花样。
    “好了,现在,”她终於说,放下羽毛笔,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哈利,就像是一
只准备一口吞下特别肥美的苍蝇的癞蛤蟆,“你想喝点什么呢?”
    “什么?”哈利说,相当确定他听错了。
    “波特先生,喝饮料,”她说着,脸上的笑容更宽了,“茶?咖啡?南瓜汁?”
    她每说一种饮料就挥动一下她的短魔杖,然后饮料就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
    “哪一种也不用,谢谢你,”哈利说。
    “我很想你和我喝杯茶呢,”她说,声音里的甜蜜变成威胁,“选一个吧。”
    “好……那就茶吧。”哈利耸了耸肩说。
    她站起来,相当夸张地背对着他给茶里加牛奶,然后端着茶从办公桌后面转出
来,脸上现出恐怖地笑容。
    “给你,”她说着把茶递给他,“趁热喝了好吗?那么,现在,波特先生,我
想,经过了昨天晚上的可怕事情,咱们两个最好谈一谈。”
    他没有说话。她坐回到椅子上面,等着。当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寂静中过去之后,
她突然高兴地说,“你怎么不喝茶啊!”
    他把茶杯举到唇边然后,同样突然地,又放下来。安布居身后的一个画得极为
难看的小猫有着巨大的蓝眼睛,很像疯眼穆迪的魔眼。哈利就在那时候想起来,要
是疯眼知道哈利喝敌人给的茶时会怎么说。
    “怎么了?”安布居说,仍然紧盯着他,“是不是要加糖?”
    “不用了,”哈利说。
    他又把茶杯举到嘴边,装着喝了一口,但是嘴巴紧紧地闭着。安布居的笑容更
大了。
    “好的,”她悄声说,“很好,那么现在,”她朝前挪了挪,“阿伯斯·邓布
多在哪里?”
    “不知道,”哈利回答。
    “喝光它,喝光它,”她依然笑着说,“现在,波特先生,咱们不要在玩小孩
子的游戏了,我知道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和邓布多从一开始就是同谋。波特先生,
想想你的处境。”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哈利再次重复。
    他又一次假装喝茶,她仔细地看着他。
    “很好,”她说,不过她看起来可不怎么好,“既然这样,希望你能告诉我瑟
瑞斯·布莱克的下落。”
    哈利的胃翻滚起来,握茶杯的手抖得把茶杯在碟子里弄得嘎嘎响,他把茶杯端
到唇边,闭上嘴,滚烫的液体沿着嘴角流到长袍上。
    “我不知道,”他有些过快地回答。
    “波特先生,”安布居说,“让我提醒你,十月时,几乎在桂芬多壁炉里抓到
布莱克的人是我。我分毫不差地知道他那时正在和你见面,若是我有任何证据,你
们两个都不可能依旧逍遥法外的,我向你保证这一点。我再重复一遍,波特先生…
…瑟瑞斯·布莱克在哪里?”
    “不知道,”哈利大声说,“一点也不知道。”
    他们互相瞪了很久,哈利觉得他的眼泪都要瞪出来了。然后安布居站了起来。
    “很好,波特,这次我就暂且信你,但是我警告你:整个魔法部都站在我的背
后,这个学校里的所有通讯渠道,进去的,出来的,都被监视着呢。壁炉网络系统
管理员监视着霍格沃茨的每一个壁炉——除了我自己的,当然了。我的监察队也会
打开并检查城堡里发出和收到的每一封信。而费驰先生也在监视着所有进入和离开
城堡的秘密通道。只要我能找到一点点证据……”
    嘣!
    办公室的地板震了起来,安布居滑到一侧,她紧抓住桌子,一脸吃惊。
    “刚才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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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门口看去,哈利利用这个机会把他几乎满满的茶倒进了离他最近的、装着
干花的花瓶里。他能听到几层楼下面,正有人喊叫和奔跑。
    “波特,回去吃午饭吧!”安布居喊了一句,举起魔杖冲出了办公室。哈利让
她先跑了几秒,然后也匆匆跑出去看那些喧哗的来源。
    他找得并不艰难,就在一层楼下面已经乱乱哄哄。有人(而哈利相当明白那可
能是谁)把一个看来是装满了烟花的大木箱点着了。
    全部由金色和绿色火花组成的飞龙在走廊里盘旋上下,一路上散发着炽热的火
焰和砰砰的巨响;直径足有两米的转盘花,有着惊人的粉红颜色,好像许多飞碟在
空中危险地转着;带着长长银亮火花的火箭在墙上弹来弹去;哈利的目光所及,到
处都是有若地雷的鞭炮劈劈啪啪地炸开。而这些烟花奇迹般地,没有像普通烟花那
样慢慢燃尽成灰、消失不见或是咝然落地,事实上,他看得越久,它们仿佛就飞得
越起劲。
    费驰和安布居站在楼梯中间,显然是给吓呆了,哈利看得时候,一个特别大的
转盘花似乎决定它需要更大的空间,它旋转着,发出一阵恐怖的嗖嗖声音,径直飞
向安布居和费驰。他们两个都害怕地叫了一声蹲下来,转盘花直飞穿过他们身后的
窗子,跑到校园里去了。而这个时候,几只龙和一个巨大的、正冒着烟的紫色蝙蝠
都找到了走廊尽头的开着的门,它们朝二楼冲了下去。
    “快点,费驰,赶快!”安布居惨叫着,“要是咱们不管的话它们会飞得到处
都是啊——昏肚麻皮!”(“昏肚麻皮”是昏迷咒语的口令——译注。)
    一道红光从她的魔杖里射出,打中了一个火箭,但是咒语并没能让火箭震迷在
半空中,而是让它轰然爆炸了,力度之大连旁边的画像都给炸出了一个洞。画上那
个站在草地中间、多愁善感的女人及时躲了开去,几秒钟之后她挤进了旁边的画,
那里的两个正在玩扑克牌的巫师慌忙站起,给她腾出地方。
    “费驰,不能用昏迷咒!”安布居生气地喊,完全一幅好像是费驰施用了刚才
的咒语一样。
    “校长,你说的对!”费驰喘息着说,作为一个似贵,让他震昏烟火比把烟火
吞下肚里更不可能。他跑到近处的柜子,从里面拉出了一把扫帚,开始拍打空中的
烟花,只几秒钟那个扫帚头就开始着了起来。
    哈利看得够多了。他笑着,低头沿着走廊跑了几步,他知道在挂毯后面有一道
秘密的门,他偷偷钻了进去,看到弗雷德和乔治正藏在那后面,他们听着安布居和
费驰的叫骂,发抖着拼命抑制着笑。
    “厉害,”哈利小声说,笑着,“太厉害了,你们肯定会把飞利包博士的生意
都抢过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飞利包博士是“飞利包博士之湿引燃、无热量
烟花店”的老板,出现在哈利·波特第二卷和第四卷里。——译注)
    “谢谢,”乔治悄声说,把笑出的眼泪从脸上抹干,“噢,我希望她接下来试
消失咒,每用一次它们就会增加十倍。”
    那个下午,烟花燃烧着布满了整个学校,虽然它们十分吵人,尤其是那些鞭炮,
但是其他的老师们似乎并没有多么不满。
    “天呐天呐,”麦格教授讽刺地说着,一条飞龙正在她的教室顶上乱飞,发出
砰砰的巨响,喷着火焰。“拉文德·布朗小姐,你能不能跑去告诉校长,我们的教
室里有逃走的烟花飞进来了?”
    结果,安布居教授做校长的第一个下午就在学校里到处跑个不停,被其他老师
召到各个地方。因为,没有她的帮助,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把烟花从教室里赶
出去。等到放学铃响,学生们背着书包朝桂芬多塔楼走的时候,哈利异常满意地看
到,头发蓬乱、沾着炭黑的安布居满身大汗地从弗利特卫教授的教室里蹒跚离开。
“教授,实太谢谢你了!”弗立特卫教授用他的尖细声音说,“我也能把那个花炮
弄灭的,当然了,可是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嗯,有这个权力啊。”
    他笑着,在她愤怒的脸前面关上了教室的门。
    那天晚上,弗雷德和乔治成了桂芬多休息室里的英雄。就连赫敏都挤过兴奋的
人群走上去向祝贺他们。
    “你们的烟花真的很好,”她佩服地说。
    “谢谢,”乔治说,看起来既吃惊又高兴,“那是卫斯理的野火巨炮牌烟花。
只不过,我们把所有的库存都用光了,现在又得从头开始再做了。”
    “不过,用光了也值得,”弗雷德说,他正从喧闹的桂芬多学生那里记录着订
单,“要是你想把名字加入候补名单,赫敏,‘简单烈焰’是五个金币一盒,‘豪
华爆炸’是二十个金币,等我们一做好就送给你。”
    赫敏回到哈利和罗恩坐着的桌子旁边,他们都瞪着书包,好像恨不得作业会从
里面跳出来把自己写完似的。
    “嗯,今晚上咱们休息一下吧?”赫敏高兴地说,一个卫斯理火箭正甩着长长
的银尾巴从窗口飞过,“反正星期五复活节假期就开始了,那时我们就有大把时间
了。”
    “你感觉还好吗?”罗恩不相信地瞪着她说。
    “现在你既然提起,”赫敏开心地说,“你知道,我想我现在感觉有点……叛
逆。”
    一小时之后,哈利跟着罗恩上楼睡觉的时候,他还能听见远处烟花发出的砰砰
声。在他脱衣服的时候,一个花炮从塔楼旁飘过,依然旋转着画出了很多个圈子。
    他爬上床,打着哈欠。摘下眼镜之后,偶尔在窗外飞过的烟花都变得模糊不清,
好像五光十色的云彩,在黑色天空的衬托下美丽而神秘。他翻身侧躺,想着安布居
第一天做邓布多的职位感想如何,还有当法吉听说几乎一整天学校都处於高度混乱
之中时会有什么反应。对自己笑着,哈利合上了眼睛。
    校园里的烟花发出的砰砰声和嗖嗖声似乎越来越远了……或者也许是他正在飞
速地远离它们。
    他落进那个通向神秘局的走廊里,他朝那扇平淡无奇的黑门飞跑着……希望它
是开着的……希望它开着的……
    它是开着的。他走进去,在那间有很多门的圆形屋子里。他穿过房间,手伸向
一模一样的门中的一个,门开了。
    他走进了一间长长的长方形屋子,屋里传来古怪的机械咔哒声,五彩的光点在
墙上跳动,但是他没有停下来查看那些是什么……他必须继续走。
    在屋子远处也有一扇门……那个门也一触即开。
    而现在,他走进的屋子十分昏暗,像教堂的礼拜堂那么宽,那么高。屋里只有
一排一排的高大书架,书架上放着小小的、积满灰尘的、玻璃纤维做的球体……现
在哈利的心脏兴奋地跳得飞快……他知道要去哪里……他朝前跑去,但是他的脚步
没有在这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里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屋子里有样东西是他非常、非常想要得到的。
    他想要这个东西……或许是别人想要。
    他的伤疤疼了起来。
    乓!
    哈利立刻醒了,迷惑而且气愤。黑暗的宿舍里充满了笑声。
    “真酷!”谢默斯说,身影靠在窗口,“我想是有个转盘花撞到火箭上了,然
后它们就粘在一起了,赶快来看!”
    哈利听到罗恩和迪安从床上跳下来去看。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地躺在哪里,
直等到伤疤传来的疼痛减轻,失望充溢他的心房。他觉得好像一件绝好的礼物被人
在最后一刻从手里夺走了……这一回他有多么接近啊……
    闪着粉红和银色光芒的带翅膀的小猪,现在正从桂芬多的塔楼飞过,哈利躺在
那里,听着下面其他桂芬多宿舍里传出的赞叹声音。他的胃难受地翻滚了一下,因
为他刚想起来,明天晚上有蔽心术课。
    ***
    第二天,哈利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他害怕石内普发现了他已经在梦里走进了神
秘局多深。随着一阵内疚涌上心头,他意识到从上次上课之后他就没再练习过蔽心
术:自从邓布多离开之后有太多事情发生,他确信即使他努力,他也无法清空自己
的思想的。但是,他怀疑石内普是否能接收这个托辞。
    那天上课的时候他临阵磨枪地试着练习,但是一点用也没有。每当他一言不发、
努力想把思想和情绪都清空的时候,赫敏就会一直追问他到底哪里不舒服,而且,
毕竟,在老师不停向学生们提问的时候清空大脑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有做了最坏的准备,在晚饭之后去石内普的办公室。不过,他刚走过门厅
中间,张楚就匆忙地赶上了他。
    “过来这里,”哈利说,很高兴有推迟见石内普的理由,招呼她走到门厅一角,
摆放巨大的沙漏的地方,桂芬多的现在几乎已经空了。“你还好吗?安布居没审问
你DA小组的事吧?”
    “噢,没有,”楚忙着说,“没有,只是……嗯,我只想告诉你……哈利,我
从来没有想到玛丽埃塔会告密……”
    “是啊,嗯,”哈利有些阴郁地说,他的确觉得楚应该更小心地选择她的朋友。
让他偷偷有点欣慰的是,根据他最新听到的消息,玛丽埃塔还在学校医院,包福夫
人还没能把她脸上的脓包消除半点。
    “她实际上是个挺好的人,”楚说,“只是犯了个错误——”
    哈利怀疑地看着她。
    “一个犯了错误的好人?她把我们全出卖了啊,也包括你!”
    “那个……我们都逃出来了不是吗?”楚恳求地说,“你知道,她妈妈在魔法
部工作,这让她很难做——”
    “罗恩的爸爸也在魔法部工作!”哈利生气地说,“而且要是你没注意的话,
她的脸上写着‘告密者’呐——”
    “那实在是赫敏·格兰杰的坏主意,”楚狠狠地说,“她本该告诉我们她给那
个名单下咒的——”
    “我认为那是个极好的主意,”哈利冷冷地说,楚的脸红起来,眼睛更亮了。
    “噢是啊,我忘了——当然了,如果那是可爱的赫敏的主意——”
    “你别再哭了,”哈利警告说。
    “我根本没打算哭!”她喊道。
    “是啊……嗯……那好,”他说,“现在我要应付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那就去学会应付吧!”楚愤怒地说,转身大步走开了。
    哈利怒气冲天地走下通向石内普地下室的楼梯。依据以前的经验,他知道如果
他带着愤怒和怨恨去上课的话,石内普想探进他的思想就会容易得多。但是,一直
等他走到地下室门口,脑子里浮现的东西,也只有想对楚说的、关于玛丽埃塔的话。
    “波特,你迟到了。”当哈利把门在身后关上时,石内普冷冷地说。
    石内普背对哈利站着,正在和平时一样,把他的一些记忆取出,然后小心地放
进邓布多的记忆盆里。他把最后一点银丝放进石盆,转身面对哈利。
    “那么,”他说,“你一直有练习吗?”
    “练了,”哈利撒谎了,他仔细地瞪着石内普办公桌的一条腿。
    “那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是不是?”石内普平滑地说,“取出魔杖,波
特。”
    哈利走到他一贯的位置,隔着桌子面对着石内普站好。对楚的愤怒和不知道石
内普会从他的思想里榨取多少东西的焦急混杂在一起,让他的心狂跳不已。
    “那么我数三下,”石内普懒洋洋地说,“一——二——”
    石内普的门砰然打开,珠扣·马尔夫冲了进来。
    “石内普教授,先生——噢——对不起——”
    马尔夫带着几分惊讶看着石内普和哈利。
    “没关系,珠扣,”石内普说,放下魔杖,“波特正在这里补习药剂学。”
    自从安布居去审查海格那次,哈利还从没见过马尔夫有这么高兴过。
    “我原来不知道呢,”他说,斜眼看着哈利,哈利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发烧了,
现在他宁愿放弃很多东西,只要能冲着马尔夫喊出他在这里的真正原因——或者,
更好的是,能用一个厉害的咒语打他。
    “那么,珠扣,怎么了?”石内普问。
    “是安布居教授,先生——她需要你的帮助,”马尔夫说。“他们找到蒙塔克
了,他给塞到四楼的马桶里去了。”
    “他怎么给弄进去的?”石内普问。
    “我不知道,先生,他现在有点神志不清。”
    “很好,很好,波特,”石内普说,“我们明天再把这堂课上完吧。”
    他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马尔夫在石内普背后冲哈利有口无声地说“补药剂
课?”,然后才跟上去跑了。
    哈利愤怒地把魔杖塞回长袍里面,准备离开。至少他又有了二十四个小时可以
练习,他知道他应该感激这次侥幸逃脱,不过想到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很高,马尔
夫会告诉整个学校他需要补习药剂课。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才看到门框上一片银光在跳跃着,他停下来,站在那里看
它。这看起来很眼熟……然后他想起来了:这有点儿像昨晚梦里见到的光,他在神
秘局里穿过的第二间屋子里的光。
    他转过身,光来自石内普办公桌上的记忆盆。银白色的东西在里面起伏打转,
石内普的思想……如果哈利不小心冲破了石内普的防御,这些是他不想让哈利看到
的东西。
    哈利望着记忆盆,好奇在他心里涌起……到底石内普如此不愿让哈利看到的东
西是什么呢?
    银色的光影在墙上抖动,哈利朝办公桌走了两步,努力地想着。有没有可能是
神秘局里的东西,石内普那么想不让哈利知道呢?
    哈利看看身后,现在他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快了,石内普要花多久才能把蒙塔
克从马桶里救出来呢?之后他是径直回办公室呢,还是送蒙塔克去医院?肯定得是
后者,蒙塔克是斯雷瑟林快迪奇队的队长,石内普肯定想确定他安然无恙。
    哈利走了剩下的几尺,站到记忆盆前面,深深地看进去。他犹豫了,听了一会
儿,然后把魔杖抽了出来。办公室和外面的走廊都鸦雀无声,他把魔杖伸进记忆盆,
轻轻地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盆里的银色东西立刻急速旋转起来,哈利探过身子,看到它变得越来越透明。
又一次,他仿佛是从屋顶上一个圆形的窗子看下去,一间屋子……事实上,除非是
他错了,这个屋子就是正堂。
    他的呼吸在石内普记忆的表面形成了一层雾……他的大脑似乎麻木了……做这
件他特别想做的事情真是疯了……他浑身打战……石内普可能马上就回来了……但
是哈利想起了楚的愤怒,马尔夫的嘲弄,一股莽撞的勇气升了上来,控制了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把脸插进石内普记忆的表面,立刻,办公室的地板倾
斜了,哈利给头朝下倒进了记忆盆里。
    他在冰冷的黑暗里坠落,不停地旋转着,然后——
    他站在正堂中间,但是四张学院桌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百多张小桌子。
所有桌子都朝着同一方向,每张后面都坐了一个低头在羊皮纸上写字的学生。除了
羽毛笔的划动的声音,就只有偶尔人翻动羊皮纸的声音。这显然是考试时间。
    阳光从高窗里撒下,照在低着头的学生上,在明亮的阳光里,他们的头上反射
出栗色,铜色和金色的光。哈利仔细地看着四周,石内普肯定在什么地方……这是
他的记忆。
    他坐在那里,就在哈利背后的那张桌子旁边,哈利瞪着他。少年石内普看起来
十分纤弱,苍白,就好像长在暗处的植物。他油腻的直头发一直垂到桌面上,鹰钩
鼻子离他忙着写字的羊皮纸只有半寸远。哈利走到石内普背后,看到他的考试标题
:中级巫师考试——黑魔法防御学。
    那么石内普肯定是十五岁或是十六岁,哈利自己的年龄。他的手在羊皮纸上飞
快地写着,至少比他旁边的人多写出一尺长的内容,而他的字迹又细又密。
    “还剩五分钟交卷!”
    那声音让哈利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看到弗立特卫教授的脑袋顶部在不远处的
桌子中间移动着。弗立特卫教授正经过一个头发蓬乱的黑发男生……十分蓬乱的黑
发……
    哈利一下冲了过去,他跑得如此之快,如果他是实体的话,肯定就把桌子撞飞
了。而不同的是,他似乎在梦中一样,滑过去了两排桌子,然后沿着第三排走,黑
发男生的后脑越来越近了……他现在正在坐直身子,放下羽毛笔,把羊皮纸卷拿到
眼前,似乎在检查自己写的东西。
    哈利在桌子前面停下,低头看着自己十五岁的父亲。
    他的胃里一阵兴奋:那简直就像面对自己,只是有些地方又刻意地不同。詹姆
斯有褐色的眼睛,他的鼻子稍微比哈利的长些,额头上也没有伤疤。但是他们都有
着一样的长脸、嘴巴和眉毛。詹姆斯的头发在后脑处直直翘着,和哈利的一模一样,
他的手几乎和哈利的一样,而哈利也能看出,要是詹姆斯站起来的话,他们的身高
也不会相差一寸。
    詹姆斯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头发,把头发弄得比原来更乱。然后,他瞥
了一眼弗立特卫教授,在椅子上转身,冲着坐在四张桌子后面的男生笑了笑。
    随着又一阵兴奋与震撼,哈利看到瑟瑞斯朝詹姆斯翘了翘大拇指。瑟瑞斯正自
在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椅子斜斜地,只两条腿着地。他十分英俊,深色的头发有
几缕垂上眼睛,那种不经意的优雅是詹姆斯和哈利都永远做不到的。坐在他身后的
女生满脸期望地看着她,而他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女生身后的第三张桌子旁
边——哈利的胃又快乐地颤了一下——坐着瑞莫斯·卢平。他看起来相当憔悴苍白
(是不是又快月圆了?),完全沉浸在考试之中:一边检查着他的答案,一边用羽
毛笔的尾巴抓着下巴,微微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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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说虫尾巴一定也就在附近……果如其然,哈利一下子就找到了他:老鼠
毛颜色的头发,尖鼻子,个子小小的。虫尾巴看起来相当紧张,他一边咬着指甲,
一边瞪着自己的答卷看,脚趾在地上画来画去,每隔一会儿就满怀期望地朝旁边人
的试卷张望一下。哈利又看了虫尾巴一会,然后回去看詹姆斯,后者现在正在一小
块草纸上画着,他画了一个霓贼球,现在正反反复复描着一个字“莉”,这是什么
意思?
    “请放下笔!”弗立特卫教授尖声说,“斯蒂宾斯,这也包括你!我收卷的时
候请大家在原位坐好!召之即来!”
    一百多卷羊皮纸腾空而起,飞进弗立特卫教授伸出的双臂里,把他朝后撞倒了。
有几个人笑了起来,前排的两个学生站起来,托着弗利特卫教授的胳膊肘把他拉了
起来。
    “谢谢……谢谢,”弗立特卫教授气喘吁吁地说,“很好,你们可以走了!”
    哈利低头看他的父亲,他正忙着把刚描了很多遍的“莉”字划掉,站起来,把
羽毛笔和试卷都塞进书包里,背起书包,然后等瑟瑞斯一道走。
    哈利转头看到石内普就在不远的地方,从桌子中间的过道里走向通往门厅的门,
他仍在看着试题。他稍微有些跎背,但依然瘦骨支立,走路时的神经质样子更像一
只蜘蛛,油腻的头发在脸上跳动。
    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把石内普跟詹姆斯,瑟瑞斯和卢平她们分开了,哈利走在
他们两伙人的中间,既能看到石内普,又能听到詹姆斯和他的朋友们的说话。
    “月宁,你觉得第十题怎么样啊?”瑟瑞斯问,他们走进了门厅。
    “棒透了,”卢平轻快地说,“列举识别狼人的五种迹象。真是好题。”
    “你觉得你都列对了吗?”詹姆斯装出关心的样子说。
    “想来如此,”卢平认真地说,他们加入门口急着想走到撒满阳光的操场去的
人群,“第一:他坐在我的座位上;第二:他穿着我的衣服;第三:他的名字是瑞
莫斯·卢平。”
    虫尾巴是唯一没有笑的人。
    “我写上了鼻子形状,瞳孔的样子,还有卷尾巴,”他忧心忡忡地说,“但是
我想不起来其他的——”
    “你怎么这么笨啊,虫尾巴?”詹姆斯不耐烦地说,“每个月你都跟着一个狼
人到处跑——”
    “你小声点行不行,”卢平肯求说。
    哈利紧张地看了看身后,石内普还在不远的地方,依然埋头看他的考题——但
这是石内普的记忆,哈利知道如果石内普走到外面之后跟他们分开,走去不同的方
向,哈利就不能再继续跟詹姆斯了。不过,让他感到万分宽慰的是,石内普跟上来
了,他依然沉浸在试题里,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往哪里走。哈利在离他不远的前
面走着,一边盯着詹姆斯和其他人。
    “嗯,我觉得,这考试不过小菜一碟,”他听到瑟瑞斯说,“我至少也能得个
‘极好’,要不才怪呢。”
    “我也是。”詹姆斯说,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挣扎着的霓贼球。
    “哪儿来的?”
    “偷来的,”詹姆斯随便地说,他开始玩起霓贼球,让它飞开有一尺远才伸手
把它抓回,他的反应和动作好极了,虫尾巴一脸敬慕地看他。
    他们在湖边的一棵白桦树的树荫下停了下来,那棵树,正是哈利,罗恩和赫敏
在一个星期日写完作业、然后躺在下面草坪上的地方。哈利再次转头看了看,让他
高兴的是,石内普也在一片灌木丛下的浓荫里坐下了。他比刚才还要投入中级巫师
考试的内容,因此哈利可以自在地坐在白桦树和灌木丛中间的地方,看着树下的四
个人。耀眼的阳光映在湖面上,水平如镜,湖边坐着那群刚才从正堂里走出来的叽
叽喳喳笑闹着的女生,她们脱掉鞋袜,把脚伸进清凉的湖水里。
    卢平抽出一本书,读起来。瑟瑞斯看着学生们在草坪上踩过,看起来既傲慢又
百无聊赖,但是反而看起来更帅。詹姆斯还在玩霓贼球,把它放得越来越远,几乎
快要逃开了,但是总能在最后一秒钟抓住球。虫尾巴张着大嘴看他,每当詹姆斯做
一个难度大的接球,虫尾巴都会拍着双手惊叹不已。经过了这样的五分钟,哈利不
明白詹姆斯为什么不告诉虫尾巴别再那样丢人,但是詹姆斯似乎相当喜欢这样引人
注目。哈利注意到他的父亲总在抓头发,好像不想让头发太整齐似的,而且,他一
直朝水边的那群女生那头看。
    “把那个收起来行不行,”当詹姆斯做了一个极漂亮的捕捉,虫尾巴发出一声
欢呼的时候,瑟瑞斯终於开口了,“别让虫尾巴激动得尿裤子吧。”
    虫尾巴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但是詹姆斯只是笑了。
    “既然你这么难受的话。”他说着把霓贼球收回口袋。哈利清楚地感到瑟瑞斯
可能是唯一能让詹姆斯不再炫耀的人。
    “真没意思,”瑟瑞斯说,“要是满月就好了。”
    “你也许觉得没意思,”卢平在课本后面阴沉地说,“我们还有变形课考试呢,
要是你真没事做可以考考我,给你,”他把书伸给他。
    但是瑟瑞斯哼了一声,“我才不用看那些垃圾,我全都会了。”
    “拍爪子,这回你得振奋起来了,”詹姆斯小声说,“瞧那是谁。”
    瑟瑞斯转过头去,立刻一动不动,好像嗅到了兔子的狗。
    “好极了,”他悄声说,“塞留鼻涕。”
    哈利转头看瑟瑞斯在看的东西。
    石内普又站了起来,正把中级巫师考试的试题放回书包,他离开灌木丛的树荫,
准备横穿草坪的时候,瑟瑞斯和詹姆斯站了起来。
    卢平和虫尾巴都坐着没有动:卢平仍在低头看书,不过他的眼睛根本没动,而
且眉心微微皱起了一道纹;虫尾巴从瑟瑞斯看到詹姆斯,再看到石内普,满脸期冀。
“好吗,塞留鼻涕?”詹姆斯大声说。
    石内普的反应之快,好像他已经早有准备:他抛开书包,手插进长袍,刚把魔
杖拉出一半,詹姆斯已经叫了一声:“解斯器械!”
    石内普的魔杖飞上半天,足有丈高,然后咚地一声落在他身后的草地上,瑟瑞
斯大声地哈哈笑了起来。
    “迫抵障碍!”他说着把自己的魔杖对准石内普,正弯腰去捡魔杖的石内普给
推得跌倒在地。
    旁边的学生都转头看过来,有些人已经站起来朝这边走近,一些人似乎有些担
心,令一些人则在看热闹。
    石内普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詹姆斯和瑟瑞斯走近他,举起魔杖,詹姆斯
一边走一边往后看着水边的那些女生。虫尾巴现在也站起来了,如饥似渴地看着,
绕过卢平,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
    “考试考得怎么样啊,塞留鼻涕?”詹姆斯说。
    “我看到他来着,他的鼻子都碰到纸上了,”瑟瑞斯不怀好意地说,“把纸弄
得到处是油,他们一个字都别想认出来。”
    围观的人里有几个笑了起来,石内普显然不是受欢迎的学生。虫尾巴也刺耳地
格格笑了起来。石内普想站起来,但是那个咒语仍附在他身上,他努力着,仿佛被
隐形的绳子捆住了似的。
    “你——给我等着,”他气喘吁吁地说,抬头用最最厌恶的目光瞪着詹姆斯,
“你——给我等着!”
    “等着什么?”瑟瑞斯不以为然地说,“你想干什么啊,鼻涕虫,拿我们擦你
的鼻子?”
    石内普破口大骂,咒语夹杂着谩骂一起冒出来,可是他的魔杖离他有八尺远,
根本没有效果。
    “把你的嘴洗干净,”詹姆斯冷冷地说,“斯物爽静!”
    石内普的嘴里立刻吐出了粉红色的肥皂泡,那泡沫堵住他的嘴唇,让他哽咽,
无法呼吸——
    “你们不要欺负人!”
    詹姆斯和瑟瑞斯转过头,詹姆斯的手立刻爬到头上去打乱头发。
    那是刚才在湖边的女生中间的一个,她有着浓密的深红色披肩长发,闪亮摄人
的绿色杏仁眼睛——哈利的眼睛。
    哈利的母亲。
    “你好吗,埃文斯?”詹姆斯说,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和蔼,更低沉,也更
成熟了。
    “你们不要欺负他,”莉莉又说一遍,她看着詹姆斯的表情全是厌恶,“他哪
里招惹你了?”
    “嗯,”詹姆斯说,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事实上主要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
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很多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瑟瑞斯和虫尾巴也在笑。可是卢平,似乎仍沉浸在
手上的课本里,没有笑。莉莉也没有。
    “你以为你自己很滑稽,”他冷冷地说,“但你不过是个狂妄自大,欺负弱小
的废物。不要再欺负他。”
    “要是你同意和我约会我就放开他,埃文斯,”詹姆斯立刻说,“来……和我
约会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动鼻涕虫一魔杖。”
    在他身后,障碍咒语的效果已经逐渐消失,石内普开始朝他的魔杖挪过去,一
边爬一边仍从嘴里吐着肥皂沫。
    “那怕是让我在你和一只肥猪中间挑选,我也不会和你约会的。”莉莉说。
    “鹿角,你可真不走运呢,”瑟瑞斯轻快地说着,然后转身去看石内普:“哎!”
    但已经晚了,石内普已经把魔杖直指向詹姆斯,一道闪光过后,一条伤口出现
在詹姆斯的脸颊上,血喷到他的长袍上面。詹姆斯猛转过身,又一道闪光,石内普
已经头朝下给吊在空中,他的长袍倒落在头上,露出了一双苍白、瘦弱的腿,和他
发灰的旧内裤。
    围观的一小圈人里有很多都哄笑起来,瑟瑞斯,詹姆斯和虫尾巴更是笑得前仰
后合。
    莉莉的脸上的愤怒在一瞬间扭了一下,好像在强忍住不笑出来,她说:“放他
下来!”
    “当然。”詹姆斯说着把魔杖上挑,石内普噗咚一声落在地上跌成一团,他从
长袍里爬出来,一跳站起,高举着魔杖,但是瑟瑞斯已经叫出来:“统统石化!”
石内普就立刻像块木板一样僵僵地倒了下去。
    “别欺负他!!!”莉莉大喊,她的魔杖也已经握在手里,詹姆斯和瑟瑞斯都
小心地看着她。
    “啊,埃文斯,别逼我对你用咒语。”詹姆斯诚恳地说。
    “那就解开他的咒语!”
    詹姆斯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向石内普,嘟囔着念出逆反咒语。
    “这就好啦,”他说,石内普正挣扎着站起身子,“你很走运埃文斯在这儿,
塞留鼻涕——”
    “我用不着她那个肮脏的小脏血种帮忙!”
    莉莉眨了眨眼。
    “好啊,”她淡淡地说,“以后我不管你就是了。还有,如果我是你,塞留鼻
涕,我就洗洗你的内裤。”
    “你给我向埃文斯道歉!”詹姆斯冲石内普大吼,魔杖威胁地指着他。
    “我用不着你逼他道歉,”莉莉转向詹姆斯大声说,“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什么?”詹姆斯叫起来,“我可从来没叫你——那个名字!”
    “你以为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像刚从扫帚上跳下来那样子就是酷呢,还有没
完没了地耍那个蠢霓贼球,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看谁不顺眼就咒谁,只因为你会—
—我真惊奇像你这么自大的脑袋扫帚居然还能起飞,你让我恶心。”
    她转身快步走开。
    “埃文斯!”詹姆斯冲着她的背影喊,“喂,埃文斯!”
    但是她没有回头。
    “她到底怎么了?”詹姆斯说,装做好像不把它当一回事,但是没有成功。
    “据我分析她话里隐藏的意思,我认为她觉得你有点自以为是啊,夥计。”瑟
瑞斯说。
    “对啦,”詹姆斯说,现在已经十分愤怒了,“对啦——”
    又一道闪光,石内普再一次头朝下地被吊到空中。
    “有谁想看我剥了鼻涕虫的裤衩?”
    但是詹姆斯到底有没有剥下石内普的裤衩,哈利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一只手已
经紧紧攥住了他的胳膊,像铁钳一样狠狠握住。哈利疼得皱眉,转头看是谁抓他,
随着一阵凝血的恐怖,他看到了长大成人的石内普就站在他的身旁,脸已经气得发
白:
    “玩得高兴吧?”
    哈利感到自己的身体升到空中,夏日的景色在周围消失了,他向上飞进冰冷的
黑暗之中,石内普的手仍紧紧握在他的胳膊上。然后,一种突然下坠的感觉,好像
他在空中翻了个身,他的脚碰到了石内普的地下室的石头地板,他又站在石内普办
公桌上的记忆盆旁边,在昏暗的、现在的、药剂课老师的办公室里。
    “看来,”石内普说,他把哈利胳膊握得他觉得手指都开始麻木了,“看来…
…你玩得很开心呢,波特?”
    “没-没有。”哈利说,努力挣脱他的胳膊。
    太可怕了:石内普的嘴唇都气得发抖,脸色惨白,露着牙齿。
    “是个有趣的人,你父亲,是不是?”石内普说,用力摇晃着哈利,他的眼镜
从鼻子上给晃掉了。
    “我-没-”
    石内普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哈利推了开去,哈利重重地摔在地下室地板上。
    “你不能把你看到的事讲给任何人听!”石内普怒吼着说。
    “我不会,”哈利说,尽量从离石内普最远的地方站起来,“我当然不会——”
    “滚出去,滚出去,我永远也不想在这个办公室里见到你!”
    哈利朝门冲去的时候,一瓶装了死蟑螂的瓶子飞过来在他头顶的墙上炸碎开来。
他猛拉开门,飞跑过走廊,直到跑上二楼才停了一下。他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
气,揉着疼痛的胳膊。
    他一点也不想这么早就回桂芬多塔楼,或是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告诉给罗恩和赫
敏。然而让哈利如此心惊的,并不是有人冲他吼叫或往他身上砸瓶子,而是,他明
白在一群围观的人中间被人嘲笑是什么感觉,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被他父亲辱弄时
石内普的感觉是怎样的。而从他刚刚所见到的场面判断,他的父亲,正和石内普长
久以来对他描述地一样狂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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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为什么不再去上蔽心术课呢?”赫敏皱着眉,说。
    “我已经告诉你了,”哈利嘟囔着,“石内普认为现在既然我已经学会了基本
要点,以后的东西我自学就行了。”
    “那你就不再做那些怪梦了吗?”赫敏怀疑地说。
    “差不多吧,”哈利说,避开她的目光。
    “嗯,我不认为石内普应该在你还不能完全控制它们之前停止课程!”赫敏生
气地说,“哈利,我觉得你应该回去问他——”
    “我不去,”哈利激烈地说,“别再说了,赫敏,行不行?”
    这是复活节假的第一天,赫敏,和往年一样,把这天的大半时间都花在帮他们
三个重画复习时间表上。哈利和罗恩允许她这么做,因为这总比跟她吵让她不要做
省事得多。而且,不管怎么说,新的时间表也确实很有用。(复活节假期:基督教
国家为纪念耶稣在黑色星期五被处死、到他三日后重新复活的假日。一般是在春分
后第一个月圆之后的星期五——通常在四月上中旬左右——到之后的星期一或更长。
这个节日的习俗,演变至今,是吃涂成彩色的鸡蛋,也有用巧克力做成蛋的形状,
或兔子形。——译注)
    罗恩发现他们离考试只剩下六个星期了,震惊不已。
    “这怎么可能让你吃惊呢?”赫敏质问,她正用魔杖点着罗恩时间表上的小方
格,给每个格子按照不同的课程染上不同的颜色。
    “我怎么知道,”罗恩说,“谁让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情啊。”
    “好了,给你,”她说着把他的复习时间表递给他,“只要照它做就没问题了。”
    罗恩沮丧地低头读着,但是立刻又高兴起来。
    “你让我每周有一个晚上不用学习!”
    “那是快迪奇训练。”赫敏说。
    笑容从罗恩的脸上消失了。
    “又有什么用?”他呆板地说,“我们今年赢快迪奇杯的机会不比我爸爸当选
魔法部长更多。”
    赫敏没有回答,她正在看哈利,哈利坐在那里,茫然地瞪着休息室的对面墙壁,
罗圈腿在旁边抓他的手,想让他给他挠挠耳朵。
    “哈利,你怎么啦?”
    “什么,”他连忙说,“没事。”
    他抓起《防御魔法理论》,躲在后面装着在用词表里查找东西,罗圈腿放弃了
对他的期待,钻到赫敏的椅子底下去了。
    “刚才我遇到张楚了,”赫敏试探地说,“她看起来也一幅惨不忍睹的样子…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吵架了?”
    “什——哦,是啊,我们吵了一架,”哈利说,感激地抓住这个话题。
    “为什么?”
    “她那个会告密的朋友呗,玛丽埃塔。”哈利说。
    “是啦,哼,我不怪你!”罗恩生气地说,放下他的时间表,“要不是因为她
……”
mpanel(1);
    罗恩慷慨激昂地讲了一大堆关于玛丽埃塔的话,这让哈利觉得很好,因为他只
要装出一幅气哼哼的样子,拼命点头,还有在罗恩停下来吸气的时候说一声“对”
或“说得好”就行了。而与此同时,他的思想可以继续,比原来更痛苦地,回想他
在记忆盆里看到的事情。
    他觉得那段记忆在从里往外啃空他的身体,他曾经是那么地坚信他的父母是好
人,当以前石内普诽谤他父亲的人格时,他可以毫无困难地置之不理。海格和瑟瑞
斯他们不也告诉哈利他父亲是多好的人吗?(“是啊,可是,看到瑟瑞斯本人那个
样子,”哈利大脑里的一个唠叨声音说,“他也一样坏啊不是吗?”)是的,他以
前听麦格教授说过他父亲和瑟瑞斯是学校里的捣蛋鬼,但是她把他们讲成卫家双胞
胎的前身,而哈利无法想像弗雷德和乔治会把什么人头朝下倒吊起,只因为那样做
好笑……除非他们真的特别恨他……也许像马尔夫,或是真做了坏事,应该受这样
惩罚的人。
    哈利努力想为石内普受詹姆斯折磨想出一个正当理由:可莉莉不是问过,“他
哪里招惹你们了?”而詹姆斯不是分明回答,“事实上主要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
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詹姆斯做这一切,其实不就是因为瑟瑞斯说他很无聊?
哈利记得他们还在桂茂街时,卢平说邓布多让他做级长是因为想让他管管詹姆斯和
瑟瑞斯……可在记忆盆里,他只是坐在那儿,什么都没干。
    哈利一直提醒自己,毕竟莉莉还出面干涉了。他的母亲毕竟还是正义的。可是,
她冲詹姆斯喊叫时的脸色,和其他事一样让他惊讶难受。她显然恨极了詹姆斯,而
哈利怎么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最后结婚的。有一两次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詹姆斯
强迫的。
    将近五年了,一想到他的父亲就会让他感到安慰,感到激励。每当有人告诉他
像詹姆斯,他的心里就会涌起一阵骄傲。而现在……现在他一想到他,只会感到冰
冷,悲伤。
    复活节假期里,天气一天天变得晴朗暖和,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可是哈利,还
有所有其他五年级学生——和七年级的,都给拴在屋里复习功课,来来回回出入图
书馆。哈利假装他的心情只是因为临近的考试而差,当其他桂芬多同学也都学得吐
血时,他的借口也顺理成章。
    “哈利,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啊?”
    他看看周围,金妮·卫斯理正在图书馆里、他一个人占着的桌子旁边坐下来,
她看起来给风吹得一塌糊涂。现在是星期天晚上,赫敏已经回桂芬多塔楼去复习她
的古文学了,而罗恩还在训练快迪奇。
    “哦,嗨,”哈利说,把书拉到面前,“为什么你没去训练?”
    “已经练完了,”金妮说,“罗恩送杰克·斯罗伯去医院。”
    “为什么?”
    “嗯,我们也不确定,不过我们觉得是他用球棒把自己给打昏了,”她重重地
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这有个邮包,刚刚才通过了安布居的新安检系统。”
    她拿出一个茶色纸包的盒子,一看就知道它曾经被打开又潦草地封上过,在上
面有红字写着:霍格沃茨最高监察官已检查。
    “是我妈妈寄来的复活节蛋,”金妮说,“一个是给你的,拿着。”
    她递给他一个十分漂亮的巧克力蛋,上面用奶油画了小小的霓贼球,按照包装
说明,里面装着的是泡泡维滋碧。哈利看了一会儿,然后,让他震惊的是,他感到
喉咙正肿起来。
    “哈利,你还好吧?”金妮小声问。
    “是啊,我很好,”哈利粗声说,喉咙里的肿块很疼,他不明白为什么复活节
蛋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你最近似乎有点闷闷不乐的,”金妮继续说,“你知道,我相信你只要跟张
楚谈一谈……”
    “我想谈话的对象不是张楚,”哈利脱口说出。
    “那你想和谁谈?”金妮仔细地看着他,问。
    “我……”
    他四下扫视,确定没有人在偷听。平斯夫人在几个书架远的地方,从那里抱出
一摞书,交给看起来已经学疯了的汉娜·阿伯特。
    “我想和瑟瑞斯谈谈,”他小声说,“可我知道我不能……”
    金妮继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哈利把复活节蛋打开,更因为有事可做,而不是
真的想吃,他掰下一大块放进嘴里。
    “嗯,”金妮慢慢地说,给自己也拿了一块吃起来,“要是你真特别想找瑟瑞
斯,我想我们是可以想办法的。”
    “别傻了,”哈利呆呆地说,“安布居可在监视着壁炉,检查我们的所有信件
呢?”
    “我是跟着弗雷德和乔治长大的,从他们那里我学到了——”金妮思考着说,
“只要你有足够胆量,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实现的。”
    哈利看着她。也许是巧克力的作用——卢平总是让他们在见到摄魂怪之后吃一
些的——要不就是因为他把在心里煎熬了一个星期的想法终於说出口,但现在他的
确有点满怀希望的感觉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哎呀死了,”金妮悄声说着跳着站起,“我忘了——”平斯夫人已经朝他们
大步走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在图书馆吃巧克力!”她尖叫着,“出去——出去——出去!!!”她抽出
魔杖,把哈利的书,书包和墨水瓶举上空中,追着他和金妮,不停地打在他们头上,
跟着他们跑出图书馆。
    ***
    就好像要临考前他们还不够忙似的,复活节假期快结束之前,很多关于各种巫
师职业的小册子、宣传纸出现在桂芬多塔楼的桌子上,一起出现的,还有钉在告示
版上的又一张新告示:
    所有五年级学生必须在复活节假期之后的一个星期内,与学院院长会面,讨论
他们的未来职业。会面的时间表如下。
    哈利读了下面的时间表,发现他要在星期一下午两点去麦格教授的办公室,也
就是说他要错过大半占卜课。他和其他五年级学生在复活节假期的最后一个星期里,
已经花了相当多的时间来读那些留在这里给他们细读的小册子。
    “嗯,我不想做疗伤术士,”在假期最后一个晚上,罗恩说,他正埋头看一页
带有圣满钩医院的骨头和魔杖交*标记的宣传纸,“这里说你的高级巫师考试里药
剂学、草药学、变形学、魔咒学和黑魔法防御学至少要得‘超出预期’才行。我是
说……我的天呐……他们的要求可真不少哇不是么?”
    “嗯,那可是个责任重大的工作呢?”赫敏心不在焉地说。
    她自己正在看一张艳粉红色和桔黄色相间的宣传纸,上面写着:“你喜欢做麻
瓜关系的工作吗?”
    “似乎你用不着太多条件就可以做麻瓜关系的工作,他们只要你在中级巫师考
试的麻瓜研究学里拿个证书就行了,‘更重要的是你的热心、耐心和天真活泼’。”
    “要是你想和我姨父那样的人建立关系,天真活泼可远远不够呢,”哈利阴沉
地说,“知道什么时候低头躲开他的拳头,倒会更有用。”他正把巫师银行的小册
子读了一半,“听听这个:”你喜欢一个富有挑战性的职业,参加旅行和探险,获
得带危险成分但数目可观的奖金吗?那么就考虑在格云高巫师银行工作吧,我们现
在正在招收解咒人这一刺激而有趣的国外职位。‘不过他们要数字魔法学,赫敏,
你可以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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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金妮摇着头,贴墙滑着坐到地上,气喘吁吁地握住自己的足踝。
    “我看她的脚腕可能断了,我听到断裂的声音,”露娜悄声说,她似乎没有受
伤,弯下腰检查金妮,“有四个人把我们赶到一个满是星星的屋里,那地方怪极了,
我们都在黑暗里头漂浮——”
    “哈利,我们可把天王星看了个仔细!”罗恩说,仍然无力地格格笑,“懂了
吗,哈利?我们看到天王星——哈哈哈——”(天王星在英语里与“你的肛门”发
音想像,因此是小孩子间常用来看玩笑的词。——译注)
    罗恩的嘴角里冒出一个血泡,然后爆破了。
    “——总之,有一个人抓住了金妮的脚,我用了缩减咒,让冥王星在他脸上爆
炸了,可是……”
    露娜无助地指了指金妮,金妮呼吸急促,眼睛仍然闭着。
    “那罗恩又是怎么回事?”哈利害怕地说,罗恩继续格格笑着,勾着哈利的前
襟不放。
    “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打了他,”露娜难过地说,“他变得有些古怪,我几乎
没法哄他出来。”
    “哈利,”罗恩说着把哈利的耳朵拉到自己嘴边,依然虚弱地格格笑着,“你
知道那女生是谁吗,哈利?她是疯娜,疯娜·拉乌古德……哈哈哈。”
    “咱们无论如何得离开这里,”哈利坚定地说,“露娜,你能不能帮金妮?”
    “可以,”露娜说,把魔杖插到耳朵后面,然后用胳膊环着金妮的腰把她拉起。
    “只是脚腕子罢了,我自己能行!”金妮烦燥地说,但立刻她就朝一边歪倒,
不得不又扶住露娜。哈利把罗恩的胳膊拉过自己肩膀,就和很多个月以前,背达达
力的时候一样。他转过头:他们只有十二分之一的可能在第一次就拉开正确的门—
—他扛着罗恩走向一扇门,差几尺就要走到的时候,房间对面的另一扇门猛地冲开,
三个食死徒直冲进来,最前面的是贝拉楚克斯·雷斯坚。
    “他们在这儿!”她尖声喊。
    昏迷咒横穿整个屋子,哈利冲进面前的门,把罗恩抛开,弯腰跑回来帮背着赫
敏的纳威,他们刚刚来得及跨过门槛,在贝拉楚克斯·雷斯坚面前关上大门。
    “卡勒合门!”哈利喊,他听到三个身体撞上门另一边的声音。
    “没关系!”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还有别的方法进去——我们抓到他啦!!!
他们在这里!!!”
    哈利猛转过身,他们又回到了大脑屋,而且,这间屋子也和其他屋子一样,四
周的墙上有很多门。他能听到脚步声跑向圆房间,更多的食死徒跑来加入原来的三
个。
    “露娜——纳威——快帮忙啊!”
    他们三个分头跑向屋子的各个角落,一边封合住所有的门。哈利忙着跑向下一
扇门的时候,撞上一张桌子,在上面滚了一圈:
    “卡勒合门!”
    在很多门后都有脚步声响,每隔一会就有人重重地撞在某一扇门上,门颤抖着
嘎吱作响。露娜和纳威在给对面的门施咒——然后,当哈利跑到房间尽头的时候,
他听到露娜的叫声:
    “卡勒——啊啊啊!”
    他转头,刚好看到她在半空中飞起,五个食死徒从她没来得及封合的门里冲了
进来。露娜撞上一张桌子,滑过桌面,滚到另一面的地下。她摊开四肢躺在那里,
和赫敏一样一动不动。
    “抓波特!”贝拉楚克斯·雷斯坚尖叫着朝他跑来,他躲过她,又往屋子另一
头跑,只要他们以为他们会有可能打碎预言,他就是安全的——
    “喂!”罗恩说,已经摇晃着站起来,像喝醉酒了似的蹒跚走向哈利,格格笑
着,“喂,哈利,这里有好多脑子啊,哈哈哈,你说奇怪不奇怪,哈利?”
    “罗恩,你闪开,趴下——”
    但是罗恩已经冲着水缸举起魔杖。
    “真的,哈利,这都是脑子啊——你看——召之即来-脑子!”
    在那一瞬间,一切似乎都停止了。哈利,金妮,纳威,还有所有的食死徒都不
由自主地转头看着水缸顶端,一只大脑像飞鱼一样从绿色的液体里跳了出来:有那
么一会它好像在空中停住了,然后它直飞向罗恩,它旋转着飞行,一条条看起来好
像是动着的图像从那里面飞出,仿佛一卷盘在一起的胶卷在弹着展开——
    “哈哈哈,哈利,你看呐——”罗恩说,看着那只大脑吐出来花哨图像,“哈
利,过来摸摸它,保证特怪——”
    “罗恩,不行!!!”
    哈利不知道罗恩碰到那些飘在大脑后面的须子时会发生什么,但他相信那不会
是好事。他连忙跑过去,但是罗恩已经伸出手够到了那只大脑。
    就在须子碰到他皮肤的一瞬间,它们开始向绳子一样绑住罗恩的胳膊。
    “哈利,你来看发生了什么——不行-不行——我可不喜欢——不行,停下-
停下啊——”
    但细细的须子已经绕上了罗恩的胸口,他撕扯着它们,但是那只大脑仍像八爪
章鱼一样紧紧地捆着他。
    “缔裂分离!”哈利喊,想把当着他的面紧紧缠住罗恩的触须切断,但是它们
没有断,罗恩跌倒在地,仍在捆索里撕扯挣扎。
    “哈利,他会给憋死的!”金妮尖声喊起来,她折断的脚腕让她坐在地上没法
动弹——然后一道红光从一个食死徒的魔杖里射出,正正打在她的脸上,她朝旁边
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昏肚麻皮!!!”纳威大喝,挥舞着赫敏的魔杖朝冲进来的食死徒跑了过来
:“昏肚麻皮!昏肚麻皮!”
    可那些都没有生效。
    一个食死徒朝纳威发了一道昏迷咒,但是差几寸没有打到。现在哈利和纳威是
唯一剩下来和这五个食死徒搏斗的人了,其中两个食死徒的魔杖里发出了一股银色
光柱,没有打到他们,但是把墙上打出两个大洞。哈利撒开腿狂奔,贝拉楚克斯·
雷斯坚紧追不放。高高举着预言球,他又朝屋子的另一头跑,他唯一能想出的事就
是把食死徒从其他人那里引开。
    这一招似乎生效了,他们都跟着他飞跑,横冲直撞,桌椅都撞得满天飞,但他
们都不敢对他施咒,因为他们怕毁坏预言球。他跑过了唯一能打开的门,也就是那
些食死徒走进来时用的门,心里祷告着纳威能留在罗恩身边,帮他解救出来。他在
新屋子里跑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空……
    他沿着石头看台一级一级又一级地跌落,从一层弹到下面一层,直到最下面。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乎喘不上气来。在那个巨大的石凹里,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地
上,旁边是那个建在台子上的石头拱门。他抬头,看到那五个刚才在大脑屋里的人
正朝他走下来,更多的食死徒也从其他的门里跑进来,一层一层地冲着他跳下来。
虽然双腿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支撑自己,哈利仍努力站了起来。那个预言球居然仍
在他的左手里攥着,鬼使神差地完好无损,他的右手紧握着魔杖。他四下扫视着后
退,尽量把所有的食死徒都包括在视线之内。他的腿后面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已经走到了立着拱门的台子旁边,他后退着爬了上去。
    所有的食死徒都停住了,看着他。有几个人和他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个
还流着血,安东宁·多罗霍夫已经从石化魔法里解脱了,他的魔杖指着哈利,警惕
地瞪着他。
    “波特,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路修斯·马尔夫懒洋洋地说着,扯下头罩,
“现在,乖乖地听话,把那个预言交给我。”
    “你放-放其他人走,然后我就给你!”哈利孤注一掷地说。
    有几个食死徒笑了起来。
    “波特,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路修斯·马尔夫说,他苍白的脸上泛着喜
悦的红晕,“你看,我们有十个人,而你只有一个……还是邓布多都没教过你怎么
数数?”
    “他不是一个人!”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他还有我!”
    哈利心一沉,纳威正笨手笨脚地沿着石头看台朝他们走来,颤抖的手里紧紧握
着赫敏的魔杖。
    “纳威——别——回去救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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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肚麻皮!!!”纳威又大喊一声,用魔杖挨个指着食死徒,“昏肚麻皮!
昏肚麻——”
    一个块头最大的食死徒从后面抓住纳威,把他的手臂板到身子两边,他挣扎着
踢打,好几个食死徒都笑起来。
    “是隆巴顿,对不对?”路修斯·马尔夫冷笑说,“嗯,因为我们,你奶奶早
已经习惯了失去家人的滋味……你的死亡也不会让她特别震撼……”
    “隆巴顿?”贝拉楚克斯·雷斯坚重复,干瘪的脸上现出一个真正邪恶的笑容,
“啊呀,小子,我很荣幸见过你的父母呢。”
    “我知道!”纳威怒吼,他奋力挣扎着抱住他的食死徒,其他的人都喊起来:
“谁赶快把他击昏了吧!”
    “不不不,”贝拉楚克斯·雷斯坚说,她看起来狂喜异常,从哈利看到纳威,
一脸兴奋,“不要,咱们来看看隆巴顿和他爹妈相比是不是能坚持更久……除非波
特愿意交出预言。”
    “千万不要给他们!”纳威发疯似的大吼,挣扎着,踢打着。贝拉楚克斯·雷
斯坚走到他和抓他的人跟前,举起魔杖。“哈利,别交给他们啊!”
    贝拉楚克斯·雷斯坚高举魔杖,“钻心剜骨!”
    纳威尖叫一声,腿缩到胸前,那个抓着他的食死徒几乎是抱着他了。然后那个
食死徒放开他,他跌倒在地,抽搐着,痛苦地哀号着。
    “这只是让你尝尝滋味罢了!”贝拉楚克斯·雷斯坚说,抬起魔杖,纳威的喊
叫声停止了,他躺在她脚边呜咽着。她转头看着哈利,“现在,波特,要是不把预
言交给我们,你就准备看着你的朋友受尽折磨才死去吧!”
    哈利不用考虑,他根本没有选择。预言球被他的滚烫的手攥得热乎乎的,他伸
出手,路修斯·马尔夫跳过来拿。
    就在这时,他们顶上高高的地方,又有两扇门砰然打开,五个人直冲进屋:是
瑟瑞斯,卢平,穆迪,唐克斯还有肯斯理。
    路修斯·马尔夫转身举起魔杖,但是唐克斯早已朝他射出昏迷咒,哈利才不会
等着看那咒语是不是打到他,他全速从台子上跳下逃跑。食死徒们完全被突然出现
的凤凰令成员吓慌了阵脚,后者正一边如下雨般频频发射咒语,一边朝着石凹跳过
一层层的看台。穿过飞跑的人影,闪动的光柱,哈利能看到纳威在地上爬。他躲过
一道红色的光柱,直扑到纳威旁边的地上。
    “你还好么?”他喊,又一道咒语贴着他们头顶飞过。
    “还好,”纳威说着努力想站起来。
    “还有罗恩呢?”
    “我想他没事——我离开时他还在跟那个大脑挣扎——”
    他们中间的石板地被一道咒语击中,在纳威刚刚放手的地方炸出了一个大坑。
他们两个都慌忙离开那里,然后一只粗壮的手臂从天而降,握住哈利的脖子把他拉
起,他的脚几乎快要离地了。
    “给我,”声音在他耳边咆哮,“把那个预言给我——”
    那个人紧紧捏着哈利的喉咙,他无法呼吸了。用涌出眼泪的眼睛,他看到瑟瑞
斯正在两米多远的地方和一个食死徒打斗;肯斯理以一敌二;唐克斯只下了一半,
她在朝贝拉楚克斯·雷斯坚大力施咒——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哈利就快死了。他把魔
杖反转着指向那个人的侧面,但是他不能吐出一个字来施展魔法,而那男人空着的
手现在已经朝哈利握着预言球的手摸索过去了。
    “啊啊啊!!!”
    纳威不知从什么地方直扑过来,他施不出魔法,就用赫敏的魔杖狠狠地捅进那
个食死徒的头罩里。那人立刻哀号一声,放开了哈利。哈利转身面对他,气喘吁吁
地说:
    “昏肚麻皮!”
    那个食死徒朝后倒去,头罩掉了下来:是麦克尼尔,那个想杀双翼鹰头马暴嘴
的人,他的一只眼睛红肿着。
    “谢谢!”哈利对纳威说,把他拉开,因为瑟瑞斯和食死徒正扭打着经过,他
们打斗得是如此激烈,两人的魔杖都挥舞成一片影子。这时哈利一脚踩上了一个圆
圆的坚硬东西,他摔倒了。有那么一会他以为是他的预言球掉在地上,但是然后他
就看到是穆迪的魔眼滴溜溜地滚过地板。
    魔眼的主人满头是血,侧躺在那里,和他打斗的那个人现在转向了哈利和纳威
:是安东宁·多罗霍夫,他苍白的长脸乐得扭曲着。
    “狂舞不停!”他用魔杖指着纳威喊,纳威的腿立刻开始疯狂地跳起了类似踢
踏舞的步法,他失去平衡,再次跌倒在地,“现在,波特——”
    他挥了一下魔杖,和他用来攻击赫敏的动作一样,但是哈利已经大喊:“保护
我身!”
    哈利感到脸上仿佛被钝刀划过,咒语的力道让他横着摔倒,绊在纳威的腿上,
但是护盾魔法还是把咒语最厉害的部分挡回去了。
    安东宁·多罗霍夫再次举起魔杖:“召之即来-预——”
    瑟瑞斯不知从哪里豁然出现,用肩膀把安东宁·多罗霍夫撞得飞起。预言球再
次几乎脱离哈利手指,但又被他握住了。现在瑟瑞斯和安东宁·多罗霍夫打起来了,
魔杖像剑一样闪闪发光,火花从魔杖头飞出……
    安东宁·多罗霍夫收回魔杖,又想用对付哈利和赫敏的姿势对付瑟瑞斯。哈利
从地上一跃而起,叫道:“统统石化!”再一次,安东宁·多罗霍夫的四肢缩在一
起,仰天倒下,后背重重摔在地上。
    “干得漂亮!”瑟瑞斯喊,两道昏迷咒朝他们打来,他立刻把哈利的头按下去,
“现在你得离开——”
    他们再次低头,一道绿色的光柱几乎打中瑟瑞斯。哈利看到在屋子对面,唐克
斯从石头看台中间跌倒,失去知觉的身体一层层地朝下滚着,而贝拉楚克斯·雷斯
坚一脸得意,正朝打得最热闹的地方跑去。
    “哈利,拿着预言,带上纳威赶紧走!”瑟瑞斯喊,朝贝拉楚克斯·雷斯坚跑
过去。哈利没有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肯斯理和丢了头罩、满脸痘疮的洛克伍德打
着,挡住了他的视线。另一道绿光贴着哈利头顶飞过,他朝纳威冲过去……
    “你能不能站起来?”哈利冲纳威的耳朵大喊,纳威的腿还在不可抑制地抽搐
抖动,“来把你的胳膊架在我脖子上——”
    纳威伸出胳膊——哈利用力把他扛起——纳威的腿还在往四面八方踢着,他们
根本不能支撑他的身体,就在那时,又有一个人突然冒出来冲向他们:他们都朝后
摔倒了,纳威的腿像一只四脚朝天的甲虫一样无助地踢着,哈利高举着左臂,不让
预言球落地。
    “预言,波特,交给我那个预言!”路修斯·马尔夫在他耳边怒吼,哈利感到
他的魔杖头狠狠地顶在自己的肋骨上。
    “不-放-开-我……纳威——接住!”
    哈利把预言球抛过地板,纳威躺在地上转身把球搂到胸口,马尔夫立刻把魔杖
转向纳威,但是哈利已经把魔杖穿过肩头,大喊一声:“迫抵障碍!”
    马尔夫从他后背弹起,哈利慌忙爬起,转头看到马尔夫撞上了瑟瑞斯和贝拉楚
克斯·雷斯坚打斗的台子上。马尔夫再次把魔杖对准哈利和纳威,但是还没等他喘
口气念咒,卢平已经一跃跳到他们中间。
    “哈利,集合其他人,快走!”
    哈利抓着纳威的肩膀,把他扛过了第一层石头看台,纳威的腿抽搐颤抖,依然
不能支撑他的身体。哈利使出全身的力气,他们又朝上爬了一层……
    一道咒语正打在哈利脚跟下面的地上,石头粉碎,他又跌回下面的看台上。纳
威倒在地上,腿依然抽动踢打,他把预言球塞进口袋。
    “快啊!”哈利绝望地说着用力拉起纳威的衣服,“你试试能不能用你的腿站
——”
    他再用力拉了一把,纳威的长袍从左侧沿着缝线全撕开了——小小的玻璃球从
他的口袋里掉出来,他们两个都没来得及逮住,纳威不能控制的腿已经踢上了小球,
球飞向他们的右边,在两米多远的下面一层摔碎了。他们两个都目不转睛地瞪着它
摔落的地方,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震惊不已,一个珍珠白色的人影,戴了一副度数
极大的眼镜,升上半空。除了他们俩,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哈利能够看到她的嘴
唇开合,但是周围的喊叫和冲撞的声音让他一个字都没听见。那个人影说完了话,
然后就消失了。
    “哈利,对不起!”纳威大喊,一脸愤恨,但是他的腿依然踢打个不停,“我
真对不对你,哈利,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的!”哈里喊,“赶快站起来,咱们得离——”
    “邓布多!”纳威说,汗水浸透的脸上忽然一阵狂喜,他瞪着哈利肩膀上方。
    “你说什么?”
    “邓布多!”
    哈利转头去看纳威瞪着的地方,就在他们上头,在大脑屋的门里,站着阿伯斯
·邓布多。他举着魔杖,脸色苍白而愤怒。哈利感到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好像通过电
流一般——他们得救了。
    邓布多迅速走下台阶,经过纳威和哈利,他们两个已经不再急着离开了。直到
邓布多走到看台最底下,离他最近的食死徒才意识到是他,那个人立刻冲其他的食
死徒大叫起来。一个食死徒掉头就跑,猴子似地手脚并用、沿着对面的看台上爬。
邓布多一道咒语就轻轻松松地,仿佛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把他拉了回来……
    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在对打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新来的人。哈利看到瑟瑞斯
低头躲开贝拉楚克斯·雷斯坚的红光,他正在大声嘲笑着她。
    “哎呀,怎么这么差啊!”他喊着,声音在圆筒一样的屋子里回响。
    可是,第二道光已经不偏不斜,正打中他的胸口。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眼睛已经震惊地瞪大了。
    哈利松开纳威,不过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跳下看台,抽出魔杖朝台子
跑,邓布多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似乎瑟瑞斯用了很久才倒下:他的身体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朝后倒进了拱
门上挂着的、那副破旧不堪的帘子。
    哈利看到在他教父那曾经英俊、现在已经消瘦憔悴的脸,带着恐惧与惊讶混合
的表情,跌进了古老的拱门,消失在帘子后面。帘子仿佛被大风刮动一样狂舞一阵,
然后又归于平静。
    哈利听到贝拉楚克斯·雷斯坚欢呼一声,但是他知道这完全不算胜利——瑟瑞
斯只是摔到拱门另一面去了,只消几秒他就会从后面在出来的。
    但是瑟瑞斯并没有出现。
    “瑟瑞斯!”哈利喊道,“瑟瑞斯!!!”
    他已经下到最底层,呼吸变得灼热急促,瑟瑞斯肯定就在帘子的另一边的,他,
哈利,一下就能把他拉回来的。
    可当他朝台子飞跑过去的时候,卢平一把拦住他的胸口,把他拉住了。
    “哈利,已经没用了——”
    “我要拉他回来,救他出来,他只是穿过去了!”
    “——太晚了,哈利。”
    “我们只要拉住他——”哈利用尽全力拼命地挣扎,但卢平死死抱住他不放。
    “没用了,哈利……什么都没用了……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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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走!”哈利大喊。
    他不能相信,他不肯相信,他继续用所有的力气挣脱卢平。卢平不明白的,那
个帘子后面有人的,他头一次来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小声说话的,瑟瑞斯也
躲在那后面,只不过他们看不到他罢了。
    “瑟瑞斯!”他高喊,“瑟瑞斯!!!”
    “哈利,他回不来了,”卢平说,努力抓住哈利,但是声音已经哽咽,“他不
能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死——”
    “他-没-有-死!!!”哈利狂吼,“瑟瑞斯!”
    他们周围有人依然跑动,作着无味的挣扎,施放出更多咒语……但那些,对哈
利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他也不在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咒语,现在一切都不重要,
但卢平一定不能再坚持瑟瑞斯——就在帘子后面几尺远的瑟瑞斯——不会从帘子后
面出现,然后甩开眼睛前面的黑发,继续投入战斗。
    卢平把哈利从台子旁边拖开,哈利仍死盯着拱门,他开始生气,瑟瑞斯怎么能
让他等这么久呢。
    可是,虽然他仍在努力挣扎着甩脱卢平,他的心里已经有一部分明白了:瑟瑞
斯以前还从来没有让他等这么久过,瑟瑞斯每一次都会不惜牺牲一切来看哈利,来
帮哈利……如果瑟瑞斯听到哈利在拼了命地叫他的名字,他不可能不从拱门里走回
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不能回来……他已经真的……
    邓布多已经把剩下的大部分食死徒集中在屋子中间,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绑在一
起似的。疯眼穆迪已经爬过房间,到了唐克斯躺着的地方,努力想让她清醒过来。
台子后面,光影和嗯唉的叫喊声仍然没停,是肯斯理,仍在和贝拉楚克斯·雷斯坚
打斗。
    “哈利?”
    纳威从石头看台上一层一层地溜下来,走到哈利站的地方,哈利已经不再挣脱
卢平的手臂,但后者仍紧抓着他的胳膊,防止他再次挣脱。
    “哈利……我真的很遗憾……”纳威说,腿仍在不可抑制地跳动,“那个人—
—瑟瑞斯·布莱克——是你的朋友?”
    哈利点了点头。
    “过来,”卢平低声说,用魔杖指了指纳威的腿说,“返奈咒停!”咒语立刻
解除了,纳威的腿稳稳当当地落回地上。卢平的脸色十分苍白,“咱们-咱们得找
全其他人,纳威,他们都在哪里?”
    卢平说话的时候把脸从拱门前面扭开,说每一个字都仿佛牵动着无比痛苦。
    “他们都在那头,”纳威说,“一个大脑攻击了罗恩,不过我想他没事——赫
敏给打晕了,不过我们能觉出她的脉搏——”
    台子后面传来一声巨响,然后一声喊叫。哈利看到肯斯理摔倒在地,疼得喊出
声来。贝拉楚克斯·雷斯坚转身就跑,邓布多转过头来,发出一个咒语,但被她化
解开了,她已经跑上石头看台的一半了。
    “哈利——不行!”卢平喊,但哈利已经从他放松的手臂里挣脱出来。
    “她杀了瑟瑞斯!”哈利大吼,“我要杀了她报仇!”
    他匆忙地沿着石头看台上爬的时候,可以听到很多人都在后面叫他回来,但是
他毫不理会。贝拉楚克斯的长袍后摆在面前甩了一下,消失了,原来他们已经跑回
到了装着大脑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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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头朝后发了一个咒语,水缸飞上半空,歪倒下来。哈利被难闻的药水浇了
个正着,许多大脑开始滑着过来,想用它们长长的触须缠他,但他已经高喊:“羽
加力浮!”它们立刻从他身上飞开。他在粘稠药水里滑绊着跑向门口,一步跳过躺
在地上呻吟的露娜,经过正在说“哈利——怎么啦——?”的金妮,经过仍格格怪
笑的罗恩,经过依然昏迷不醒的赫敏。他猛地打开通向圆形黑屋的门,看到贝拉楚
克斯正从对面的一扇门里跑出去,她的前面,正是那条通向电梯的走廊。
    他奋力奔跑,但她已经重重甩上门,墙壁开始旋转,他再一次被蓝色的光条环
绕起来。
    “哪一个是出口?”他绝望地喊着,墙壁已经停了下来,“到底哪一个是出口
啊!”
    这个房间仿佛正等着他问出口似的,他身后的一扇门猛地打开了,通向电梯的
走廊出现在他面前,两旁的火炬闪亮,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跑起来。
    他可以听到前面一架电梯正发出嘎嘎吱吱的声音,他飞快地跑着,奔过拐角,
用力用拳头砸着按钮,叫第二架电梯来。电梯晃荡着越降越低,栅栏门滑着打开,
哈利冲进去,又开始用力砸着写着“中厅”的按钮。门合上了,他开始上升。
    还没等栅栏门完全打开,他就已经奋力挤了出来。他左右看看,发现贝拉楚克
斯几乎已经快跑到中厅令一头的电话亭那里了。他朝她跑去,她扭头看看,立刻又
朝他发了一道咒语。他连忙躲到魔法同盟泉后面,咒语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正打中
中厅另一头的金色大门,门清脆地响了一声。他听不到脚步声,她已经停下了。他
在雕像后面弯下身子,侧耳倾听。
    “出来出来,小哈利噢!”她装着婴儿的声音叫唤他,声音在打磨光亮的地板
上回响着,“要不你追我干嘛呀?我以为你是来给我那个亲爱的堂弟报仇来的呢!”
    “我是来报仇的!”哈利大喊,中厅上下一片回音,仿佛有一排哈利的鬼魂在
叫着:“报仇!报仇!报仇!”
    “啊唷,好感人喔……好宝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呀?”
    从未有过的憎恨在哈利胸中涌起,他从喷泉后面一跃而出,口里大吼:“钻心
剜骨!”
    贝拉楚克斯尖叫一声,咒语把她打倒在地,但是她并没像纳威那样抽搐尖叫—
—她已经站起来,气喘吁吁的,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五踪。哈利又躲回到金色的
喷泉后面,她的反击打中了那个漂亮男巫像的头,把头给炸得飞起,落在二十尺开
外的地上,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划痕。
    “还从来没用过三大紧咒吧小子?”她喊,现在已经不再学婴儿腔调了,“你
得用心才行啊,波特!你必须得发自真心地想让对方痛不欲生——全心全意想折磨
人才行啊——出自正义的愤怒是不能持久伤人的——让我来给你演示演示怎么样?
我来教教你吧——”
    哈利紧贴着喷泉背后跑到另一边,当她喊出“钻心剜骨!”的时候,他连忙再
低下头,这次被炸飞的是半人马像拉着弓箭的手臂,它飞转着,轰然落到离金色男
巫的头不远处的地板上。
    “波特,你打不过我的!”她叫。
    他听到她在朝右边跑,想瞄得更准些打他。他绕着喷泉的雕像群躲开她跑,在
半人马的腿中间猫着腰跑,头和那个家佣精灵像的一般高。
    “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是黑魔头最忠实的仆人,我的黑魔法传自他本人。我
所用的魔法,能力之高,是你这样的可怜虫练一辈子也不能相提并论的——”
    “昏肚麻皮!”哈利大喊,他从右边绕到了那只冲着没头男巫谄媚的丑精灵像
那里,冲正在四下张望喷泉左右的她打去。但她的反应实在太快了,他几乎都没时
间躲开。
    “保护我身!”
    那道红光,他自己发出的昏迷咒,立刻被她弹回来射向哈利。他慌忙躲到喷泉
后面,丑精灵的一只耳朵直飞过了大厅。
    “波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贝拉楚克斯喊,“给我预言——把它放在地
上推给我——我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那么,你还是杀了我吧,因为那东西已经没了!”哈利怒吼着说,就在他说
话的时候,一阵剧痛侵袭了他的前额,他的伤疤又火烧一般地疼了起来,他感到一
阵与自己的气愤并不相干的震怒,“而且他也已经知道了!”哈利说,用可以和贝
拉楚克斯媲美的疯狂大笑起来,“你亲爱的老夥计伏地魔已经知道那东西没了!他
才会放过你呢,是不是?”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她大声说,声音里第一次透出恐惧。
    “预言球在我帮纳威上台阶的时候就打碎了!你觉得等伏地魔听说了这事儿之
后会说什么呢?”
    他的伤疤灼痛难忍,他疼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骗我!”她尖声叫,但他可以听出愤怒下面的恐惧,“它还在你手里,波
特,你把它交给我!召之即来-预言!召之即来-预言!!!”
    哈利又笑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会更激怒他,疼痛在他脑袋里面越积越重,他觉
得他的头骨都要爆炸了。他从只剩一只耳朵的丑精灵像后面伸出没拿魔杖的手,摇
了摇,一束绿光立刻破天飞来,他连忙抽回手。
    “你看,什么都没有啊!”他喊,“你什么也招唤不来!那东西摔碎了,我没
听到它说的是什么,就这么告诉你的主人吧!”
    “不可能!”她尖叫道,“这不是真的,你在撒谎!主人,我尽力了,我尽力
了——别惩罚我啊——”
    “别白费气力了!”哈利喊,伤疤传来的疼痛让他紧闭起眼睛,现在那疼痛比
任何时候都要严重,“在这里,他听不见你说话的!”
    “我听不见么,波特?”一个尖锐的、冷酷的声音说道。
    哈利睁开眼睛。
    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带着黑色头罩,如同蛇一样的脸苍白而憔悴,血红色眼
里瞳孔如同猫眼一样细长……伏地魔出现在大厅中央,魔杖直指哈利。哈利僵在原
地,他无法移动一分。
    “那么,你摔碎了我的预言?”伏地魔柔声说,用毫无同情的红色眼睛瞪着哈
利,“你错了,贝拉楚克斯,他没有撒谎,我已经从他的垃圾脑子看到事实……那
么多个月的准备,那么多个月的努力……我的食死徒们居然又让哈利·波特得逞了
……我……”
    “主人,我为我的无知抱歉,我当时忙着和那个兽幻者瑟瑞斯·布莱克斗!”
贝拉楚克斯呜咽着说,在伏地魔向他们走近的时候伏到他的脚边,“主人,你应该
知道我的——”
    “贝拉楚克斯,不要再说了,”伏地魔威胁地说,“我等一下再处罚你,你以
为我进魔法部是来听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歉吗?”
    “可是主人——他在这儿啊——他就在下面啊——”
    伏地魔没有理会。
    “波特,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他低声说,“你已经太多次搅我好事,太久
了……灭心索命!”
    哈利根本没有张嘴反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魔杖毫无用处地指着地板。
    但就在那一瞬间,无头的金色男巫雕像忽然活了,它从底座上一跃而起,轰然
落在哈利和伏地魔中间的地上,它伸出双手护出哈利,伏地魔的咒语仅仅从它的胸
口擦过。

TOP

“什么——?”伏地魔叫道,愤怒地环视四周,然后他吸一口气:“邓布多!”
    哈利转头看身后,心狂跳起来,邓布多正站在金色的大门前面。
    伏地魔举起魔杖,又一道绿光射向邓布多,邓布多只是一转斗篷,消失了。一
转眼间,他已经在伏地魔身后再现出来,冲喷泉里剩下的雕像挥了挥魔杖。其他的
雕像也一下都活了。女巫像冲贝拉楚克斯跑去,贝拉楚克斯尖叫着,毫无用处地把
一道道咒语朝它打去,但是女巫像很快就朝她扑过去,把她压在自己身下。与此同
时,丑精灵和家佣精灵急急忙忙地朝墙上装的壁炉那里跑去,而那只只剩了一条手
臂的半人马则冲着伏地魔撒开四蹄。伏地魔也消失了,然后又在喷泉旁边出现了。
无头的雕像把哈利朝后面、远离光线的地方推,邓布多向伏地魔逼近,金色的半人
马在他们周围慢慢地绕圈子跑着。
    “汤姆·瑞多,你今晚来这里是很愚蠢的做法,”邓布多镇定地说,“傲罗们
已经出动了——”
    “等他们到这儿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而你也已经死翘翘了!”伏地魔狠狠地
说,他又朝邓布多施了一道灭心咒,但没有打中,而是打在了保安处的办公桌上,
那桌子立刻着起火来。
    邓布多挥动魔杖,里面发出咒语的能量是如此之强,咒语经过时就连被金色保
镖挡在身后的哈利都能感到后脑上的寒毛直竖,这一次,伏地魔不得不变化出一面
亮晶晶的银色盾牌来才能把咒语化解开。那道不知名的咒语没有对盾牌造成明显的
损坏,但是,盾牌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类似巨锣的声音——古怪而让人心惊的声音。
    “邓布多,你不是想要杀我吧?”伏地魔叫,血红的眼睛在盾牌顶上眯成一线,
“你才不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呢,不是么?”
    “汤姆,我们都明白,想毁掉一个人,还有很多其他办法的,”邓布多镇定自
若地说,继续朝伏地魔走,仿佛他完全没有畏惧,仿佛在大厅里走路时根本没有人
阻挡过他,“我承认,仅仅取走你的性命,我是不会满足的——”
    “没有任何事比死亡更坏的,邓布多!”伏地魔冷哼一声。
    “你错了,”邓布多说,继续朝伏地魔走,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他们在一边
喝茶一边讨论问题似的。哈利看着他那样既没有防御也没有保护地走过去都感到害
怕,他想提醒他小心,但是他那个无头的保镖只是一个劲地把他往墙那里推,无论
他怎么想跑出来都不行。“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世界上有比死亡更坏的东西一直就
是你最大的弱点——”又一道绿光从银色的盾牌后面飞出,这一回是那只独臂半人
马跑到邓布多身前,受下了咒语,被打成了几百块碎片。但还没等那些碎片落地,
邓布多已经收回魔杖,如同舞鞭一样扬了一下,一条细长的火焰从魔杖头飞出,绕
住了伏地魔和他的盾牌。有那么一会儿邓布多仿佛已经赢了,可是,那道火焰绳索
很快变成了一条毒蛇,松开伏地魔,掉头冲向邓布多,愤怒地嘶声叫着。
    伏地魔消失了,那条蛇从地上挺起,准备要攻击了。
    伏地魔重现在喷泉中间、本来立了五座雕像的底座上,与此同时,邓布多头上
猛地爆起一团火焰。
    “小心!”哈利大喊。
    但就在他喊话的时候,又一道绿光已经从伏地魔的魔杖飞向邓布多,毒蛇也在
同一时刻发起进攻。
    火焰里跳出的福克斯飞到邓布多前面,张开嘴巴,把那一道绿色的光柱一口吞
到肚里,然后又爆出一团火焰,掉在地上,重生的凤凰又小又皱,还不会飞。同时,
邓布多的魔杖行云流水般地滑过——那条蛇,只差几秒钟就要把毒牙插进他的身体,
现在直飞上天,变成一道黑色的烟雾消失了,而喷泉里的水陡然向上喷起,把伏地
魔包围起来,好像溶化的玻璃做成的茧。
    有好几秒钟,只能看到涟漪后面伏地魔五官不清的黑影,在底座上面闪亮却模
糊,显然是想从这团密不透风的水打穿。
    然后,他不见了。水轰然落回池中,四下飞溅,打湿了光洁的地板。
    “主人!!!”贝拉楚克斯尖叫。
    相当确定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伏地魔已经又一次逃走,哈利正想从他的雕像保
镖后面出来,但邓布多已经大吼一声:“哈利别动!”
    头一次,邓布多的声音里透出了恐惧。哈利不明白为什么:除了他们,整个大
厅里空无一人,抽咽不止的贝拉楚克斯依然被女巫雕像压在地上,新生的幼凤凰福
克斯在地板上柔声叫着。
    然后哈利的伤疤猛然撕裂,他知道他要死了:难以想像的疼痛,难以忍受的疼
痛……他不在大厅里,他和一个有红眼睛的动物盘结在一起,他们缠得是那么紧,
哈利分辨不出哪里是他的身体,哪里是那个动物的身体,他们融合成一体,被痛苦
相连,谁也逃不出去。
    然后那个动物说话了,它用的是哈利的嘴,在痛苦之中哈利感到了自己的嘴在
动:
    “现在,邓布多,杀了我吧。”
    哈利什么都看不见,他快要死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尖叫着要挣脱,他
感到那个动物用在用他说话了。
    “既然死不是最坏的,邓布多,那就杀死这个男孩吧。”
    让疼痛停止吧,哈利想……让他杀了我们吧……结束这一切,邓布多……和这
个相比死算不了什么的……
    而且我也能再见到瑟瑞斯……
    就在哈利的心里被感情充满的时候,那个动物的缠绕放松了,疼痛消失了。哈
利脸朝下躺在地上,眼镜不见了,全身颤抖,就好像他不是躺在木地板上,而是冰
面。
    大厅上下回荡着人声,远比本来的多很多。哈利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眼镜躺在
本来保护着他的无头雕像脚边,雕像现在已经仰面躺在地上,满是裂纹,一动不动。
他戴上眼镜,稍微抬起头,看到邓布多的鹰钩鼻子就在他面前不到几寸的地方。
    “哈利,你还好吗?”
    “好,”哈利说,浑身抖得无法把头正常抬起,“是的,我——伏地魔去哪儿
了,还有——那些人是谁——怎么——”
    中厅里满满都是人,一侧墙上装的壁炉里不断放出翡翠绿色的火焰,把地板都
映成绿色,巫师门一个接一个地从那些壁炉里走出。邓布多扶哈利站起来的时候,
他看到那两个金色的家佣精灵和丑精灵的雕像,正把惊得目瞪口呆的考尼烈斯·法
吉带过来。
    “他刚才就在那里!”一个穿着猩红长袍、梳着马尾辫的男人喊,指着大厅另
一头的一堆金色石块,就在刚才贝拉楚克斯还被压在那里。“我看到他了,法吉先
生,我发誓那就是‘那个人’,他抓起那女人,然后用瞬息消逝跑了!”
    “我知道,威廉森,我知道,我也看到他了!”法吉叽哩咕噜地说着,他的条
纹长袍底下还穿着睡衣,气喘吁吁地好像刚跑了好几里,“我的天呐——这里——
在这里!——在魔法部里!——上天啊——这怎么可能——我的天——这可能吗—
—?”
    “如果你下楼到神秘局去,法吉,”邓布多说——显然很高兴哈利没有受伤,
他走向前,刚到的巫师第一次发现他在那里(有一些人举起魔杖致敬,另一些人相
当惊奇,家佣精灵和丑精灵的雕像鼓起掌来,法吉大吃一惊,穿着拖鞋的脚都离地
了)——“你会发现有几位越狱的食死徒在死亡间里,他们都被反瞬息移动咒关住,
正在等候你的发落。”“邓布多!”法吉气喘吁吁地说,惊愕异常,“你——在这
——我-我——”
    他慌张地环顾四周,看着被他带来的傲罗们,再明显不过,他已经想要喊出
“抓住他!”的话了。
    “法吉,我可以和你的人斗——然后击败他们,和上次一样!”邓布多用雷鸣
般的声音说,“但就在几分钟前,你自己也已经亲眼看到了证据,我这一年来告诉
你的都是真的。伏地魔王已经回来了,十二个月来你都追错了人,而现在——你已
经到了应该理智一些的时候了!”
    “我——没有——嗯——”法吉咆哮着说,左顾右盼地仿佛希望有个人告诉他
该怎么做,当没有人这么做的时候,他说,“很好——道力士!威廉森!下去神秘
局看看。邓布多,你-你必须告诉我所有的——魔法同盟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他哀怨地说着,瞪着周围的地板,那两个男巫和女巫的雕像,还有半人马的
雕像,都碎得一片片地堆在地上。
    “等我把哈利送回霍格沃茨之后,我们就可以好好谈了,”邓布多说。
    “哈利——哈利·波特?”
    法吉转身瞪着哈利,哈利仍紧贴着墙,站在曾经在邓布多和伏地魔决斗时保护
过他的雕像躺着的地方。
    “他——在这里?”法吉说,瞪着眼镜看哈利,“为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会把一切解释清楚的,”邓布多重复,“等哈利回学校之后。”
    他离开喷泉,走到金色男巫的头的地方,他指着头,低声念道:“抛得移动牌!”
头发出蓝光,嗡嗡地在木地板上晃了几秒钟,然后又一动不动了。
    “你听着,邓布多!”法吉说,邓布多已经拣起了那个头,拿着它走向哈利。
“你没有申请批准使用那个移动牌!你不能公然在魔法部里这么做,你-你——”
    邓布多从半月形的老花镜顶上,蛮横地注视着他,他张口结舌了。
    “你得下令开除把德洛丽斯·安布居从霍格沃茨开除,”邓布多说,“你得告
诉你的傲罗,不要再继续追捕我的魔界生物饲养课老师,让他回来继续工作。今晚
我给你……”邓布多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有十二根指针的表,看了看,“……半个小
时的时间,这应该够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讲个大概。在那之后我得回我的学校去,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可以,当然了,到霍格沃茨找我。信封上写‘校长收’就
能送到我那里了。”
    法吉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他张开大嘴,蓬乱的灰头发下面的圆脸逐渐涨成红色。
    “我——你——”
    邓布转身背对他。
    “哈利,拿好移动牌。”
    他朝他伸出金色的雕像头,哈利把手放在上面,他已经不在乎接下来要做什么,
或是要去哪里。
    “半个小时以后再见,”邓布多低声说,“一……二……三……”
    哈利再次感到那种仿佛有钩子从肚子里面往前拉的熟悉感觉,光洁的木地板从
他脚下消失了,魔法部的中厅,法吉,邓布多都消失了,他在一团五光十色、声音
混杂的旋风里飞着。

TOP

哈利的脚碰到实地,他微微弯下膝盖,金色的雕像头“咚”地一声掉到了地板
上。他转头看看,发现已经来到了邓布多的办公室里。
    在校长不在的时候,屋里的所有物品似乎已经自动恢复原样。精致的银质仪器
又回到细长腿的桌子上,安然地吞云吐雾。前任校长肖像都在他们各自的框子里,
脑袋仰在扶手椅背上或是靠着画框,呼呼大睡。哈利看看窗外,在地平线上有一道
冷冷的淡绿颜色:快破晓了。
    一切都是沉默而静止的,除了偶尔某个肖像在熟睡中嘟囔或吸鼻子,这让他无
法忍受。如果他的周围能够反应他的心理,那些肖像会在痛苦中哀号。他在静谧、
美丽的办公室里走动,急促地呼吸,努力不去想。然而他不能不想……他无法解脱
……
    瑟瑞斯是因他而死的,这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哈利,没有蠢到上伏地魔的当,
如果他没有那么坚信他梦到的是真实事情,如果他能稍微虚心一点,考虑一下是不
是有可能,如赫敏说的,伏地魔就是下赌注于哈利爱充侠客的虚荣……
    他无法承受,他不能想这些,他不能忍受……他的心里有一大块可怕的、他不
想去检查的空洞,那个黑洞曾经是瑟瑞斯的所在,是瑟瑞斯消失的地方……他不想
独自呆在那个巨大、死寂的空洞里,他不能忍受——
    他身后的一幅肖像发出一声相当大的鼾声,然后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啊哟
……是哈利·波特啊……”
    菲尼斯·尼古拉斯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边用他精明的小眼睛审
视着哈利。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现在可真早呢?”菲尼斯最后说,“这间办公室里,
除了真正的校长是不对别人开放的。还是邓布多送你来的?噢,别告诉我……”他
又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又要我给我那个没出息的曾曾曾孙送信?”
    哈利说不出话。菲尼斯·尼古拉斯甚至不知道瑟瑞斯已经死了,但哈利不能告
诉他。这件事一说出口就是铁板钉钉,无可挽回。
    其他也有几幅肖像动了起来,哈利害怕他们继续逼问,於是大步穿过屋子,抓
住门把手。
    但门把手没动,他被锁在屋里了。
    “我希望这说明,”挂在校长办公桌后面墙上的胖胖的红鼻子巫师说,“邓布
多很快就要回来了?”
    哈利转身,那个巫师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哈利点点头。他又背着手扭了扭门
把手,但还是扭不动。
    “噢,那太好了,”那个巫师说,“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很无聊啊,真的很无聊。”
    他坐回到画上的、他身后的皇位一样的椅子上,亲切地冲哈利笑了。
    “邓布多对你评价很高,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他惬意地说,“噢,可不是,
他很看重你呢。”
    本来如同巨大的、沉重的寄生虫一般充满哈利胸中的内疚感,现在更加翻腾搅
动起来。哈利不能忍受这些,他不能再忍受做他自己了……他从来没有感到像现在
这样被自己的身体和头脑围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别人,随便哪一个
人都行,只要不是哈利。
    空空的壁炉突然被翡翠绿色的火焰充溢,让哈利吓得一下从门边跳开,瞪着在
壁炉里面飞转着的那个人。邓布多高高的身子从火焰里伸展开来,旁边墙上挂着的
巫师们都猛地醒来,很多人都大声地欢迎他。
    “谢谢,”邓布多柔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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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他没有看哈利,而是走到门边的鸟架旁边,从长袍的一个内袋里面,掏
出了那只又小又丑、浑身没毛的福克斯,然后他轻轻地把它放到了一盆细灰里面,
在长成之后的福克斯常站的金色架子下面。
    “那么,哈利,”邓布多说,终於从小凤凰鸟那里转过头,“你会很高兴地知
道,你的同学们没有一个会因今晚的事件而受到长期伤害。”
    哈利想说“很好”,但没能发出声音。在他看来,邓布多似乎在提醒他他所造
成的伤害。而且,虽然邓布多终於肯看着他,虽然他的表情温和而不带责备,哈利
仍无法直视他的目光。
    “包福夫人在给所有人疗伤,”邓布多说,“妮茉拉希·唐克丝恐怕要在圣满
钩医院里住一段时间,不过她应该能完全恢复的。”
    哈利决定冲地毯点头就够好了,地毯的颜色随着外面天空的逐渐明亮而变得更
淡了。他知道屋里所有的肖像都在仔细聆听邓布多说的每一个字,想明白邓布多和
哈利究竟去过哪里,为什么会有人受伤。
    “哈利,我理解你的感受,”邓布多十分小声地说。
    “不,你不理解,”哈利说,他的声音猛然变得又响又强,白热的怒火在他心
里跳跃,邓布多一丁点儿也不理解他的感受。
    “你看到没有,邓布多?”菲尼斯·尼古拉斯狡猾地说,“永远也别试着去理
解学生。他们恨那个,他们更希望被人悲剧性地误解,沉溺在自怜里,在他们自己
的——”
    “够了,菲尼斯,”邓布多说。
    哈利转身背对邓布多,决然地看向窗外,他可以看到远处的快迪奇球场。瑟瑞
斯曾经去过那里一次,变化成那只毛发蓬松的黑狗,就为了能看哈利打球……他也
许是去看哈利是不是有詹姆斯打得那么好……哈利从没有问过他……
    “哈利,不要因为你现在的感受而觉得内疚,”邓布多的声音传来,“相反的
……能够感受到痛苦,是你最强的力量。”
    哈利感到那白热的怒火舔蚀着他的内心,在那块可怕的空洞里燃烧着。邓布多
的镇定和空洞的话语,都让他心里充满了想打邓布多的欲望。
    “我最强的力量,是吗?”他颤抖着说,眼睛瞪着快迪奇球场,但完全没有看
进去,“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理解……”
    “我不理解什么?”邓布多镇静地问。
    这太过分了,哈利转过身,气得浑身打战。
    “我不想讨论我的感受,行不行?”
    “哈利,经历这样的痛苦,说明你还是人!痛苦是人性的一部分——”
    “那么,我-不-想-做-人!”哈利怒吼,从细长腿桌子上抓起精致的银质
仪器,把它扔过屋子,在墙上摔成了上百块小小的碎片。有几幅肖像又惊又怕地喊
了起来,阿满多·帝普特的肖像说,“可不是!”
    “我不在乎!!!”哈利对他们大喊,抓起一个月亮镜扔到火炉里,“我受够
了,我看够了,我要退出,我不想再继续,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他抓起本来摆放了银质仪器的桌子,把它也摔到地上,桌子在地上碎成片片,
细长的桌腿四下滚了开去。
    “你在乎的,”邓布多说,既没有畏缩,也没有有丝毫的动作,来阻止哈利继
续破坏他的办公室。他的表情十分镇静,几乎是置身事外的神气,“你在乎得那么
深,以致于你觉得你会被那痛苦而窒息而死。”
    “我-不-在-乎!”哈利尖叫,声音大得连喉咙都要给撕裂了,有那么一刻,
他几乎想跑到邓布多那里把他也摔成粉碎,打破那个镇定自若的老脸,狠狠地摇他,
打他,让他也体会体会煎熬着自己的痛苦,哪怕只是十万分之一。
    “啊,是的,你在乎,”邓布多说,依然平和镇定,“你已经失去了你的母亲,
你的父亲,还有你记事以来所认识的、最像家长的人,你当然在乎。”
    “你不理解我的感觉!”哈利怒吼,“你——站在那儿——你——”
    但言语已经不再有用,摔砸东西也于事无补,他想跑开,他想一直跑,永远也
不回头,他想跑到一个没有清澈的蓝眼睛注视着他的地方,那张可憎的镇定自若的
老脸。他转身朝门口跑去,握住门把手用力地拉。
    但那门依然紧闭。
    哈利转回来面对邓布多。
    “让我出去,”他说,浑身打战。
    “不,”邓布多简单地说。
    他们一言不发地对视了几秒钟。
    “让我出去,”哈利又说了一遍。
    “不,”邓布多重复。
    “要是你不让——要是你敢把我锁在这里——要是你不让我——”
    “你尽可以继续破我的办公室,”邓布多安详地说,“我的东西反正也太多了。”
    他绕过办公桌,在后面坐了下来,看着哈利。
    “让我出去,”哈利又一次说,他的声音几乎和邓布多的一样冰冷,一样镇定。
    “听完我的话,你就可以离开,”邓布多说。
    “你难道——难道以为我想——你难道以为我管你——我不在乎你要说的!”
哈利大吼,“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你会听的,”邓布多平静地说,“因为你本应该对我更生气的,即使你打我
——我知道你几乎已经要这么做了——那也完全是我罪有应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
    “瑟瑞斯的死是我的错,”邓布多清晰地说,“或者我应该说,几乎完全是我
的错——我不会如此自负地承担下所有责任。瑟瑞斯是一个聪明、勇敢、精力充沛
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满足于自己躲在家里,让别人在外面承担危险的。即便如此,
今晚你本来也根本不应该认为你有责任去神秘局的。如果,哈利,我没有对你隐瞒
真相——正如我本该做的那样,你很早以前就会知道伏地魔想把你引去神秘局了。
如果那样,今晚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骗到那里去,而瑟瑞斯也就不会紧跟着去那里
救你。这是我的错,完完全全都在我。”
    哈利一动不动地站着,手依然握在门把手上,但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久久
地凝视着邓布多,几乎没有呼吸。他努力地听着,却几乎不能理解他听到的东西。
    “请你坐下来,”邓布多说,那并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哈利犹豫一下,然后才慢慢穿过满是银片和木块的房间,坐在了邓布多办公桌
对面的座位上。
    “我能否这样理解,”菲尼斯·尼古拉斯在哈利左边慢慢地说,“我的曾曾曾
孙——布莱克家族的最后一员——已经死了?”
    “是的,菲尼斯,”邓布多说。
    “我不相信,”菲尼斯唐突地说。
    哈利扭头看时,正看见菲尼斯大步走出画框,他知道他肯定是去他在桂茂街房
子里的其他画像了。他可能会从一张画走到另一张画,在房子的各个角落呼唤瑟瑞
斯。
    “哈利,我欠你的,是一个解释,”邓布多说,“解释一个老人所做的错事。
因为现在我终於明白,关于你的事情,我所做的和没能做的,都带着所有老年人精
神不济的标志。年轻人是不会明白上了年纪的人的思想和做事方法的,但是,如果
老年人忘记了年轻是怎么样的,那就是老年人的错误了……而我最近,似乎就忘记
了这一点……”
    太阳已经快升起来了,远处的山间现出一道耀眼的桔黄,上面的天空明亮而且
没有颜色。曙光照亮了邓布多,在他银色的眉毛和胡子上,照着他脸上每一道深深
的皱纹。
    “十五年以前,”邓布多说,“当我看到你额头上的伤疤时,我曾经猜想过那
是什么意思。我猜想那可能是一道把你和伏地魔连接起来的纽带。”
    “这个你已经告诉过我,教授!”哈利鲁莽地说,他不在乎是否无礼,现在他
什么事情也不在乎了。
    “是的,”邓布多歉意地说,“是的,可是你看——从你的伤疤讲起,是十分
重要的,因为,就在你重新回到巫师界不久之后,事情就变得十分清楚了。我的猜
测是对的,你的伤疤会在伏地魔接近你、或有强烈感情波动的时候,给你警告。”
    “我知道,”哈利厌倦地说。
    “而你的这个能力——即使伏地魔伪装成别的形状,也能发现他的存在,当他
情绪激动的时候得知他的感受——已经随着伏地魔恢复身体和魔力而越来越强。”
    哈利懒得点头,这些他早都已经知道了。
    “最近一段时间,”邓布多说,“我开始担心伏地魔有可能也会意识到他和你
之间的这个联系。果不其然,有一次你进入到他的头脑和思想里,进得是如此之深,
他已经感受到你的存在。我讲的是,当然了,你看到卫斯理先生被袭击那晚上的事。”
    “是啊,石内普告诉我了,”哈利嘟囔说。
    “哈利,是石内普教授,”邓布多小声地纠正他,“但是你就没有想过,为什
么我没有向你解释那些?为什么不是我教你蔽心术?为什么好几个月来我连看都没
有看过你一眼?”
    哈利抬起眼睛,现在他可以看到邓布多看起来悲伤而疲倦。
    “是啊,”哈利低声说,“是啊,我当然想过,”
    “你看,”邓布多继续说,“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伏地魔就会试着钻进你的头
脑,迷惑和误导你的思想,而我一点也不想给他更多的诱惑让他这么做。我相信如
果他以为我们之间的关多过——或是曾经多过——校长和学生的关系,他肯定会逮
住这个机会,利用你来监视我。我担心他会利用你,他有可能会附在你身上的,哈
利。我确信以为伏地魔会这样利用你是正确的,因为在我们有限的几次近距离接触
时,我曾经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影子晃动……”
    哈利想起当他和邓布多目光接触时,那种曾经隐藏在心里的毒蛇一下腾起、准
备进攻的感觉。
    “伏地魔想要附在你身上,就像他今晚曾经做过的那样,却不是想毁了我,而
是想毁了你。刚才他附在你身上的短短时间里,他曾经希望我为了杀他会牺牲你的
性命。所以你看,我一直以为,哈利,让你远离开我,是对你的保护。一个老人的
错误……”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哈利让这些字句从他身边流淌而过。几个月以前他会怎
样兴致勃勃地想知道这些,但是现在,和失去瑟瑞斯造成的巨大创口相比,它们完
全没有意义。所有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瑟瑞斯告诉我,看到卫斯理先生被袭击的那晚,你感到伏地魔在你的心里醒
来了。我立刻明白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伏地魔已经意识到他可以利用你。为了
让你能保护自己,不受伏地魔的侵蚀,我安排石内普教授教你蔽心术。”
    他停了一下,哈利看着阳光,在邓布多光洁的办公桌上缓缓滑动,照亮了银色
的墨水瓶,和一只漂亮的红羽毛笔。哈利知道他们周围的肖像们早已醒来,正在仔
细聆听邓布多的解释,他能听到偶尔有长袍衣摆的摩擦声音,和轻微的咳嗽。菲尼
斯·尼古拉斯依然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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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内普教授发现,”邓布多接着说,“你梦到神秘局的那扇门已经好几个月
了。伏地魔显然一恢复身体,就一直想得到那个预言。当他在那扇门前苦苦徘徊的
时候,你也一直在那里,虽然你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之后,你看到了洛克伍德,被捕之前他曾经在魔法部工作,他告诉伏地魔我
们早就知道的消息——魔法部里存放的预言球上都有着极严的保护,只有预言涉及
到的人才能把它们从架子上拿下而不致发疯。这就是说,要么伏地魔自己冒着被揭
穿的危险进魔法部,要么就是你去给他拿来。因此,掌握蔽心术对你来说就尤其紧
迫了。”
    “可是我没能掌握,”哈利嘟囔说,他说出声来,想减轻心里沉重的内疚感:
承认错误总能稍微减轻一下紧紧压抑着心脏的压力吧。“我没练习,我根本连试都
没试。我本来可以不梦到那些东西的,赫敏一直逼我去做,如果我做的话……他也
就根本不能让我看那个地方,而且——瑟瑞斯也不会——瑟瑞斯不会——”
    什么东西在哈利的头脑里爆发出来:他想要申辩,想要解释自己——
    “我曾经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逮住了瑟瑞斯,我去了安布居的办公室,我用壁
炉跟克瑞彻说过话,他说瑟瑞斯不再那里,他说瑟瑞斯已经离开了!”
    “克瑞彻在说谎,”邓布多镇定地说,“你不是他的主人,他可以完全不惩罚
自己就对不撒谎。克瑞彻就是想让你去魔法部。”
    “他——他故意骗我去?”
    “啊是的,我恐怕得说,好几个月来,克瑞彻都已经在服侍不止一个主人。”
    “怎么会?”哈利茫然地说,“他已经好多年没离开过桂茂街的老房子里了。”
    “圣诞节前不久,克瑞彻就得到了机会,”邓布多说,“当瑟瑞斯对他大喊‘
滚出去’的时候,他从字面上解释了瑟瑞斯的话,以为那是让他离开那所房子。他
去找那个他唯一还存有敬意的布莱克家族成员,布莱克的堂姐娜西沙,贝拉楚克斯
的妹妹,路修斯·马尔夫的妻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哈利说,心狂跳起来。他觉得一阵恶心,他记得克
瑞彻在圣诞节期间离奇的失踪,之后又在阁楼里重现。
    “昨天晚上克瑞彻告诉我的,”邓布多说,“你知道,当你用暗语警告了石内
普教授之后,他意识到你梦到瑟瑞斯被关在神秘局的深处。他,和你一样,立刻就
试着联系瑟瑞斯。在这里我要解释一下,凤凰令成员之间的联络方式远比安布居办
公室里的壁炉可靠得多,石内普教授发现瑟瑞斯正在桂茂街的房子里好好地呆着。”
    “可是,等到你和安布居没有从禁绝林回来,石内普担心你仍以为瑟瑞斯被伏
地魔抓去了,他立刻通知了几位凤凰令成员。”
    邓布多长长叹息一声,然后才继续说下去,“他联络总部的时候,阿拉斯特·
穆迪,妮茉拉希·唐克斯,肯斯理·沙扣保特,还有瑞莫斯·卢平当时都在。他们
都同意立刻赶去救你。石内普要求瑟瑞斯留在原地,因为他需要有人留在总部,以
便通知我发生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马上就要到总部了。而与此同时,石内普教授
打算去禁绝林找你。
    “但瑟瑞斯不愿意在其他人出去找你的时候独自躲在家里,他让克瑞彻留在那
里等我回来,然后告诉我发生的事情。因此,当我在他们离开桂茂街的房子去魔法
部之后不久,到达那里的时候,那个家佣精灵告诉了我——几乎忍耐不住他的笑声
——瑟瑞斯去了哪里。”
    “他笑来着?”哈利木然地说。
    “啊,是的,”邓布多说,“你看,克瑞彻没法完全出卖我们,他不是凤凰令
里的‘守密官’,他不能告诉马尔夫夫妇我们的地点,或是告诉他不能吐露的任何
凤凰令机密。他被他的种族的魔力所制约,也就是说,他不能违背他主人——瑟瑞
斯——的直接命令。可是,他告诉娜西沙的消息,对伏地魔来说至关重要,但对瑟
瑞斯,却没有足够重要到一条条地要求他不许吐露。
    “什么样的消息?”哈利说。
    “比如说,全世界里瑟瑞斯最关心的人就是你,”邓布多小声说,“比如说,
你已经越来越把瑟瑞斯看作你的父亲和兄弟。伏地魔当然早就知道瑟瑞斯在凤凰令
里,还有你知道他的所在——但克瑞彻的消息让他意识到,能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也
要去救的人就是瑟瑞斯·布莱克。”
    哈利的嘴唇变得冰冷而麻木。
    “所以……昨天晚上我问克瑞彻,瑟瑞斯是不是在那儿的时候……”
    “马尔夫夫妇——无疑是遵从伏地魔的指示——告诉他,一旦你看到了瑟瑞斯
被殴打折磨的场面之后就要把瑟瑞斯从壁炉那里引开。这样,即使你决定先确定瑟
瑞斯是不是在家,克瑞彻也可以装出他不在的样子。昨天,克瑞彻打伤了瑟瑞斯的
双翼鹰头马暴嘴,你在壁炉里出现的时候,瑟瑞斯正在楼上照顾他。”
    哈利的肺里几乎一点空气也没有,他的呼吸浅而急促。
    “克瑞彻告诉你这些……笑着?”他哑声说。
    “他并不想告诉我,”邓布多说,“不过我自己掌握了足够的窥心术,我知道
别人是不是对我说谎,我说服他把整个事情讲给我听,然后我就赶去神秘局。”
    “居然,”哈利悄声说,冰冷的双手在膝盖上紧握成拳头,“居然赫敏还一直
要我们对他好些——”
    “哈利,她说的不错,”邓布多说,“我们约定用桂茂街的房子做凤凰令总部
的时候,我就警告过瑟瑞斯要善待克瑞彻,要尊重他。我还告诉他克瑞彻有可能会
对我们造成威胁,我不认为瑟瑞斯把我的话当真,他可能从没有把克瑞彻看作是和
人类一样有情感的生物——”
    “不许你责备——不许你——那样说——瑟瑞斯——”哈利的呼吸十分僵硬,
他无法顺畅地说出话来,但被他暂时压抑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他不允许邓布多评
论瑟瑞斯,“克瑞彻——撒谎——肮脏——他活该——”
    “哈利,克瑞彻怎样,是由巫师决定的,”邓布多说,“是的,他是值得可怜
的。他的存在与你的朋友多比一样悲惨。他被迫听从瑟瑞斯的命令,只因为他是布
莱克家族的奴隶,而瑟瑞斯是这个家族的最后一员,但他对他并不感到真正的忠诚。
而不管克瑞彻有多坏,我们必须承认,瑟瑞斯从没有做过任何改善克瑞彻生活的事
情——”
    “不许你这样说瑟瑞斯!!!”哈利大喊。
    他再次站起来,怒气冲天,恨不能冲过去打邓布多。邓布多一丁点都不了解瑟
瑞斯,他不了解他的勇敢,他受的那么多苦……
    “那石内普又怎么算?”哈利狠狠地地说,“你为什么不说说他呢?我告诉他
伏地魔抓了瑟瑞斯,他只会和平时一样嘲笑我——”
    “哈利,你明白石内普教授在安布居面前,除了假装无动于衷没有别的办法,”
邓布多平静地说,“但正如我刚才告诉你的,他把你说的事情用最快速度告诉给其
他凤凰令成员。当你们没有从禁绝林返回之后,是他猜出了你们去的地方。也是他,
当安布居教授想逼你供出瑟瑞斯的所在时,交给了她假了吐真液。”
    哈利对此毫不理会,责怪石内普让他有种野蛮的快感,这似乎减轻了他自己可
怕的内疚,而他想让邓布多同意他的观点。
    “石内普-石内普-骂瑟瑞斯躲在房子里-他把瑟瑞斯形容成一个懦弱的——”
    “瑟瑞斯的年纪和智慧应该能保护他不受小小嘲弄的伤害,”邓布多说。
    “石内普不再教我上蔽心术课!”哈利冷哼一声,“他把我从办公室给赶出来
了!”
    “我了解这件事,”邓布多沉重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亲自教你蔽心术
是我的错误。不过我相信,在当时,没有什么事,能比当着我的面把你的思想打开
给伏地魔看更危险了——”
    “石内普把事情弄得更差了,每次跟他上完课我的伤疤就会疼得更厉害——”
哈利想起罗恩对这件事的看法,继续说下去,“——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帮伏地魔收
拾我,把我撬开让伏地魔更容易进入呢——”
    “我信任石内普,”邓布多简单地说,“但是,我忘记了——又一个老人的错
误——有些伤口已经砍进太深,太难愈合。我以为石内普教授能够克服他对你父亲
的憎恨——我错了。”
    “但那就没关系了,是不是?”哈利大喊,不理会墙上肖像们的震惊和不满,
“石内普恨我爸爸就没关系,但是瑟瑞斯恨克瑞彻就万万不行?”
    “瑟瑞斯并不恨克瑞彻,”邓布多说,“他只把他看成一个不值得注意或留心
的仆人。冷漠与忽视常常比痛快地憎恨造成的伤害更大……我们今晚打碎的喷泉雕
像所讲的故事不是真的……长久以来,我们这些巫师一直虐待欺辱其他的种族,我
们现在是罪有应得。”
    “所以瑟瑞斯是罪有应得,是不是?!!”哈利大喊。
    “我没有这么说,你也从来不会听到我这样说,”邓布多小声回答,“瑟瑞斯
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他一向对待家佣精灵很和气。他只是不喜欢克瑞彻,因为克瑞
彻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提醒瑟瑞斯他所痛恨的家族。”
    “是啊,他恨得要死!”哈利说,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他转过去背对邓布多,
走开了。现在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屋子,所有肖像的视线都跟着他,他漫无目的地
走着,完全没有看办公室里的东西,“是你逼他躲在那所房子里,他恨那个地方,
这就是他昨天晚上想要出来的原因——”
    “我是想保护瑟瑞斯的性命,”邓布多小声说。
    “没有人愿意给关起来!”哈利愤怒地反驳他,“去年一整个暑假你也这么对
我——”
    邓布多闭上眼睛,把脸埋在了自己有着长手指头的手里。哈利看着他,但这个
相当反常的模样,这个疲惫、悲伤、或是邓布多表示出来的无论什么表情,没有让
他有丝毫的同情。相反地,邓布多显示出的软弱让他更加气愤,他没有理由在哈利
想对他发脾气的时候表现出软弱。
    邓布多放下手,透过半月形的老花镜片审视着哈利。
    “现在,”他说,“我来告诉你,哈利,早在五年前我就应该告诉你的东西。
请坐下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只要求你给我一点耐心,我讲完之后你会有机
会冲我发火——或是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
    哈利瞪了他一会儿,然后一个箭步坐回到邓布多对面的椅子上,等待着。
    邓布多看了一会窗外阳光下的操场,然后转过来看看哈利,说:“五年前,你
来到霍格沃茨,哈利,安全而且完整,就和我预想的一样。嗯——不能说完全完整
无缺,你吃了很多苦,从我把你放到你姨妈和姨父的门口时我就知道你将会吃点苦
头的。我明白无疑是送你去十年黑暗艰难的苦刑。”
    他停了一下,哈利一言不发。
    “你可能会问——完全合情合理——为什么我要那么做。为什么不能把你送给
哪个巫师家庭收养呢?很多家庭会相当高兴这么做的,能把你像儿子一样养大成人,
将是他们的光荣和喜悦。
    “我的答案是,我的重点是要保护你的性命。恐怕只有我意识到了你所处的危
险,伏地魔在几小时前消失了,但他的手下——他们很多人几乎和他一样坏——依
然逍遥法外,愤怒,疯狂,而且暴力。而且,我的决定还要想到之后几年的未来,
我相信伏地魔永远消失了吗?不。我不能确定他会花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才
能回来,但我确信他会回来的。而且我确信,凭着我对他的了解,不杀死你他是不
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伏地魔拥有的魔法知识恐怕比任何一个巫师都要多,我知道一旦等
他恢复魔力,即使我最复杂、最厉害的保护咒语和魔法,也不太可能挡得住他。
    “但是,我也知道伏地魔的弱点。所以我做出了决定,保护你的,将是一种古
老的魔法,他知道那种魔法,他憎恨那种魔法,也正因为如此,他经常忽视它的存
在——这是他的损失。我指的就是,当然了,你母亲以死来保护你的这件事。她给
予你的是一种持续的保护,完全出乎他的所料。这种保护就在你身体里的每一条血
管里流淌。因此,我把我的信任,放在你母亲的血脉里。我把你送给她的姐姐,她
唯一的血亲。”
    “她根本不喜欢我,”哈利立刻说,“她才不管我的死——”
    “但是她接受了你,”邓布多打断他的话,“也许她勉强地、生气地、酸涩地、
不情愿地接受你,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接受了你。她这么做的时候,就封合了我施在
你身上的魔法。你母亲的牺牲使血脉的联系变成了我能给你的最强的护盾。”
    “我还是不明——”
    “只要你管那个有你母亲血脉的地方叫家,在那里伏地魔就无法碰你或是伤害
你。他让她流血死亡,但这血却依然在你和她姐姐的身上流淌,她的血就是你的庇
护,你只需要一年回去那里一次,只要你还把那里叫家,只要你在那里,他就无法
伤害你。你姨妈知道这些,我把我所施的魔法都写在留给她的信里,和你一起,放
在了她的门口。她明白让你住在她的家里,有可能是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你得以生存
的原因。”
    “等等,”哈利说,“等一等。”
    他在椅子里坐直,瞪着邓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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