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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潭笑了,笑的很悲凉:“东华,你担心有人偷听吗?我告诉你吧,其实……”
  他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喝了一口酒:“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能把自己灌得人事不省,大醉三天,可是有一次我他妈的喝了六瓶高度白酒也没有事,如果连喝醉的权利都给剥夺了,你说人生该有多么痛苦?”
  换了其他时候,刘东华如果听别人说这样的话一定会笑出声来,可是此刻泪水在张孟潭的眼里转来转去,让他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心想如果换成自己,连借着酒醉而逃避现实那么一小会的权利都给剥夺了,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来时车上遇到的那两个女孩子,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们,可是她们居然知道我的政治课没有及格,这事情好像透露着太多的诡异……
  他抱紧了双肩,觉得恐怖异常,但是又没有勇气阻止老板继续讲下去。
  “东华,我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不过看样子现在已经晚了,你已经踏进来了。不过整个事情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如干脆我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你,也许你能帮我理出一个头绪。”
  这样说的时候,张孟潭的眼神里面似乎有一些求助的意思,刘东华的胸口一热,提起瓶子大大的喝了一口:“说吧,这件事我一定帮你。”他一向为自己清晰的思维和推理能力而自豪,况且以张总这样优秀的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转而向他求助,真的让他觉得有点飘飘然了。很久以来,尽管他不喜欢张孟潭,但是潜意识当中他早就把这个优秀的人才当成自己的榜样,内心深处他隐隐的感觉自己似乎一辈子也无法像对方一样成功。
  张孟潭提起酒瓶看了看,发现里面的酒已经不多了,就放了下来,伸手拿了块鱼罐头放在嘴里细细的嚼了一会,然后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慢条斯理的讲起了他的那段经历。
  云南临沧空军基地位于距离临沧市大约一百公里的山区,普通百姓仅仅知道这是一个军事禁区,但是再深一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其实这里是中国最大的空军飞行试验基地。
  张孟潭和程高到达基地以后,立刻接受了一项指令,上级要他们试飞一架新型战斗机。张孟潭等为此而兴奋异常,对一个空军飞行员来讲,这是一种无以复加的莫大荣耀。
  他和程高看到那架即将投入试验的飞机的时候,一眼就认了出来,飞机的外形与美国AV-8B鹞式攻击机极其相似。
  鹞式飞机最先由英国研制,为单发动机亚音速垂直起落攻击机,主要用于执行空中近距支援和战术侦察任务,也可用于空对空作战。——鹞式飞机是世界上第一种垂直与短距起落作战飞机,1969年4月开始服役,美国海军陆战队在1971年向英国购买了第一批鹞式攻击机,此后的三十余年连续购买了397架。几年前,在一部美国电影里,施瓦辛格就曾经驾驶一架鹞式攻击机大显神威。
  攻击机有两项主要作战任务:一是作低空或超低空飞行,突破敌方的防线,对敌军战役后方目标实施打击,即所谓的“空中遮断”,目的是通过切断和削弱敌后力对前线的补给和支援的方式来削弱敌军前线部队的作战能力,另一项作战任务是“近距支援”,即在战场上空直接配合地面作战,轰炸扫射敌方的地面部队、火力点以及坦克、装甲车等活动目标。
  鹞式攻击机尽管有很多优点,但是由于本身性能方面的原因,近年来该类型的飞机在执行飞行任务的时候事故接连不断,许多美国飞行员每每提到这种机型都心惊胆战。
  张孟潭做梦也没有想到中国也在研究该这种飞机,不过此刻他倒明白那半年的训练到底所谓何来了。
  其实我国早就在研制这类飞机了,但是因为缺乏足够的资料,再加上英美国家对中国的资料封锁,许多年来进展非常缓慢,很多难点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进展。2001年4月1日的撞机事件让我国专家意外的获得了对美国飞机实地观摩的机会,同时因为通过其他途径也获得了一些最新资料,于是,该种类型飞机的试飞很快就提上了日程,在张孟潭等几个人参加魔鬼般的训练的时候,这边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机型的完善工作。
  表面上看,中国研制的鹞式飞机与美国的AV-8B极其相似,但是其性能却有着很大的不同。张孟潭和程高本来就是中国空军驾驶员中的顶尖高手,如今又投入了半年的严格训练,试飞这样的飞机自然不成问题。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在这半个月里,张孟潭和程高通过实地观摩,掌握了大量第一手的资料,在不断的熟悉过程中,他们对这次试飞的成功抱有很大的信心。
  十月十六日,军区首长亲临现场,经过简单的仪式,张孟潭和程高上了飞机。
  他们的心情是激动的,尤其是程高,这个二十五岁的北方小伙子,在和军区首长握手的时候,连自己的手都发抖了。但是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次的飞行将成为他一生中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从此他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秋高气爽,能见度非常好,张孟潭的心情也出奇的好。
  去年,海南三亚的陵水机场分来一个名叫吕佳的漂亮女大学生,其优美的谈吐与高雅的气质很快就成为众多年轻军官们的偶像。可是吕佳似乎对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对于众多的追求者她一直都采取若即若离的态度,从来没有明确的表示过喜欢哪一个,也许主要凭了这一点,她迷倒了众多的飞行英雄。
  张孟潭是众多追求者中最为坚持不懈的一个,一年多的挫折经历已经让他有些失望了,可是昨天他居然收到了吕佳的一封E-MAIL,虽然里面并没有写什么,只是说想测试一下自己的信箱,但是对于张孟潭来讲,这已经让他欣喜若狂了。这个二十八岁的小伙子觉得自己的苦苦追求已经初步有了结果,并且相信只要能坚持下去,一定能打动吕佳的芳心。
  和首长握手的时候,他的手也在颤抖,但是他却是为了吕佳在激动。
  
  飞机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姿态飞上了天空,做在副驾驶位上的程高似乎有些紧张,但是张孟潭则沉稳而熟练的在控制面板上操作着,他没有忘记百忙中向副手笑一下,他知道,越是紧张的时候越应该让他放松一些。
  飞机升到三千米的时候,状态开始稳定了。
  张孟潭遵照地面的指示,不停的转换各种开关,飞机轰鸣着,以一种轻盈而平稳的姿态飞速按照预定的航道行驶着。
  “YS-001,请转换自动档。”二十分钟以后,地面控制台发出了指令。
  “明白,转换自动挡。”张孟潭随口应答,转换自动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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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些程序的转换他已经耳熟能详了,就是闭着眼睛也不至于搞错,但是这次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就在他转换自动挡的时候,飞机左边的翅膀忽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他吃惊的看了看仪表,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可是飞机却以一种很不稳定的姿态左右摇晃着飞行起来。
  “YS-001,请转换自动挡。”控制台再次发出指令。
  “报告控制台,YS-001自动操作系统发生故障,转换自动挡以后飞机无法按照预定航道飞行,请求转回手动操作。”
  “YS-001,请回话。”
  张孟潭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怎么搞的,为什么控制台听不到我的声音?
  他换了一个频道,再一次向控制台喊话:“报告控制台,YS-001自动控制系统发生故障,转换自动挡以后飞机无法按照预定航道飞行,请求转回手动操作。”
  耳机里面传来一阵咯拉咯拉的静电声音,除此而外没有任何回音。
  张孟潭咬了咬牙,通过话筒向程高叫道:“程高,准备换回手动操作。”
  “明白,机长!”程高简短的回答。
  飞机此刻以一种极不稳定的姿态斜斜的向左上方的云层冲了过去,眼看着就要进入牛奶般乳白色的云层,张孟潭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没有犹豫,扳回了自动控制杆,飞机再次剧烈震动了一下,于是他迅速扳动操纵杆,试图使飞机平稳下来。
  指示表的高度在急遽上升,此刻已经到了一万二千米。
  “报告机长,罗盘失灵。”程高紧张的声音。
  张孟潭咬紧牙关,再次和控制台联络,可是仍旧没有回音。
  “报告机长,油量控制仪表失灵!”程高的声音越发紧张了。
  张孟潭知道,此刻自己必须稳住心神,不然就麻烦了。
  他试图把机头向下拉,想借助肉眼可以识别的地面标记返回空军基地,可是就在他这样操作的时候,云层中一道闪电向他袭来,这一下猝不及防,一团火光在张孟潭的眼前不远处爆裂。他本能的回头避了一下,等回过头来再看的时候,眼前的控制台上的各种仪表上面的数字疯狂的跳动起来,高度指示表上已经冒出了青烟。
  “糟糕!”张孟潭百忙之中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控制着飞机,此刻飞机也如同喝醉了酒一样开始摇晃起来。
  在这关键的时刻,耳机里面忽然传来了控制台的声音:“YS-001,为何偏离航道?YS-001,请立刻返回基地!重复一遍,YS-001,请立刻返回基地,请注意,这是最后通谍!”
   “控制台,控制台,请求指示YS-001的位置,飞机遇到闪电,部分仪表失控,请求地面指示。”张孟潭不断的向控制台呼叫,但是似乎控制台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回话。地面控制台不断的重复着最后通谍。
  “机长,怎么办啊?”程高紧张的喊道。
  他们都知道最后通谍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们不立刻回应,地面控制台就可能用导弹袭击自己了。
  豆大的汗珠从张孟潭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他试图压低操纵杆,但是飞机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压根就不听他的。他不断的转换频道想和地面联系,但是始终不成功。
  “不好,我们被咬住了!”程高惊叫一声。张孟潭从电脑屏幕上看到了急速飞来的导弹,大叫一声:“坐稳了!”
  他使尽全力向左一压操纵杆,就在导弹即将击中飞机的那一瞬间,飞机的翅膀忽然斜了一下,把那枚致命的导弹让了过去。
  他勉强控制着飞机,慢慢的降低飞行高度,同时程高在不间断的试图和地面取得联系。
  “又来一枚!”程高惊叫。这一枚从侧面袭来。张孟潭再次在间不容发的瞬间避开了导弹的袭击。他知道自己和程高的性命危在旦夕,此刻必须与地面控制台联系上,但是第三枚导弹又向他袭来。
  张孟潭知道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这一下了,急中生智,他死命压下机头,几乎垂直向地面冲去,导弹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尾随飞机而来。
  飞机加速下降,然而导弹却越来越接近了。
  凭借肉眼,他觉得飞机似乎马上就要坠毁的时候,忽然拉起机头,一个急转弯,飞机擦着一道陡峭的山崖直直的向上挑了起来,而那枚导弹也在间不容发之际转头追来,却因为跟踪的弧度大了那么一点点,直接撞到山崖上爆炸了。
  巨幅的动作让张孟潭感到一阵眩晕,他拼命的要使自己不要丧失感觉,尽管如此,此刻他已经处于迷离状态了。
  身后的火光冲天而起,张孟潭木然的嘘了一口冷气。
  此刻,飞机已经进入山区,为了避免再次遭到袭击,张孟潭把飞机的高度降得极低,有几次他几乎感到树梢擦到机腹的声音。他的动作有些木然,意识里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闪现出来,出现了高空反应,必须振作起来。他死命咬住嘴唇,直到嘴里满是血腥味道,方才感觉清醒一些。
  “机长,我们怎么办?”程高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没有先前那么惶急,但是语调一点也不轻松。
  “不要紧,先找个地方降落,然后想办法和地方政府联系上再说。”
  “我们要毁了飞机吗?”程高担心的问。
  “看看再说。”张孟潭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遇到了麻烦。回到部队以后,即使能把整个事件解释清楚,但是搞不好也可能上军事法庭。万一碰到紧急情况,他必须销毁飞机,但是他知道,这架飞机上凝聚了多少科研人员的心血,花掉了部队多少研究经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一定要把它带回去。
  他降低了飞行速度,试图找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把飞机降落下来。此刻他正在一片热带雨林上空行进,展眼望去,下面没有合适的降落地点。
  控制台的联络彻底中断了,几乎所有的仪表全部失灵,在空中,尽管能见度很好,但是张孟潭觉得自己几乎和一个瞎子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在往什么方向飞?”忽然他问程高。
  程高看了看太阳:“我们在向南偏东飞行。”
  张孟潭吸了一口冷气:刚才只顾躲避导弹,没有留心这些,这里距离国境非常近,搞不好飞出去,那就浑身是口也难以分说了。他立刻就要掉头,可是飞机却再也不受他的控制了。发动机艰难的喘息一阵,忽然停止了转动。本来,这种飞机可以垂直起落,只要有那么几十平方米的空地就可以顺利降落,但是发动机停转以后,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机长,怎么办?”
  张孟潭咬了咬牙:“迫降!”
  他根本就没有安全迫降的把握,但是事已至此,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飞行高度太低,无法跳伞,况且刚才云层中的雷电击毁了飞机的控制面板,其中已经失灵的一个按钮就是控制弹出座椅的。所以,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迫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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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飞机的速度不快,只要前面的空地足够平坦,安全迫降应该没有问题。
  程高的呼吸粗重,此刻他打叠了十分的精神随时准备接受来自机长的任何命令。
  飞机在空中显得轻飘飘的,像断线的风筝,张孟潭睁大眼睛看着前方,试图找到一片可以降落的空地。
  从上面看去,山地与丛林非常优美,缓缓的曲线仿佛女人身上柔美的线条,可是张孟潭和程高却没有心情看这些,他们现在几乎是命悬一线。
  掠过一个小小的山头的时候,他们清楚的听到树梢刮擦机腹产生的刺耳声音,程高紧张的缩紧了脖子。
  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山谷,张孟潭艰难的把飞机的航向保持着与山谷的方向一致,同时紧张的用眼睛搜寻着可以迫降的地点。此刻飞机的发动机全部停止转动,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启动了。他摘下了耳机,耳边除了机翼划过空气时发出的刺耳风声就是程高粗重的喘息。他的双手颤抖着,尽管迫降的动作在理论上他十分熟悉,可是当真操作却是另外一回事。
  山谷里很大一部分面积都是茂密的树木,根本就没有迫降的可能性。看起来这下要麻烦了,就这样冲进丛林里,结果只能是机毁人亡。
  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张孟潭的眼睛忽然一亮:前面,山谷底部,距离一个断崖很近的地方有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更绝的是,周围都是很高的树,可是那里却只有一片连绵不断的灌木丛,简直像人工修造的一处活动空地,他大喜过望,连忙招呼程高:“检查一下安全带,我要迫降了。”
  飞机剧烈的震颤着,慢慢的向下俯冲,眼看着机头就要冲向大地的时候张孟潭忽然拉起了机头。此刻,他们两个人简直是命悬一线,如果机头拉得过早,飞机必定要在空中翻个跟头,然后头上脚下地落到地上,把他们砸成肉饼,如果拉得过晚,那么机头一旦触地,立刻就会引发爆炸,况且即使不发生爆炸,强大的冲力也会把他们挤得粉碎。
  这事说来容易,可是身在空中,下面没有任何人指挥,面对的又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只能凭借目视来断定机头距离地面的距离,简直难如登天。到了这种时候,张孟潭的动作仅仅靠着自己的本能而已。
  忽然拉起的机头让飞机猛烈的动作一下,很快就机腹着地的向前滑行了一段,由于张孟潭操作得太过猛烈,飞机在向前滑行的时候,机头又翘了起来。
  “妈的,完了!”百忙之中张孟潭骂了一句脏话,双手握住操纵杆,拼命的往下压,但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他本能的感到要完蛋了,却一点应对办法也没有。张孟潭的冷汗刷的流了下来,在致命的一瞬间,他的眼前恍惚出现吕佳妩媚的笑脸,张孟潭惨然笑了:连她的手还没有摸过,生命居然就这样结束了,还有我热爱的飞行事业,年迈的母亲……
  飞机的尾部在地上刮擦,发出可怕的噪音,机身飞快的向前滑行,很快就滑过了那片灌木丛,向前面的一片树林冲了过去。在滑行的过程中,飞机的机头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向上挑起,眼看着就要向后翻转的时候,却忽然冲进了前面的那片树林,一阵刺耳的刮擦声音,然后一声巨响,机头猛的冲进了两颗大树之间。张孟潭和程高在剧烈的碰撞中被震得七荤八素,在任何意识进入他们脑际以前,机头就已经被两颗大树牢牢的卡住了。
  张孟潭猛的向前一冲,戴着头盔的头重重的碰到了飞机的有机玻璃罩上面,一阵头晕,他勉强睁开眼睛看时,发现眼前一片暗红,他定了定神,摘下面罩,发现鼻子已经撞出了血,不过好像没有什么大碍,于是一边用手捂住口鼻,一边回头看程高。
  程高居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伤。
  两个人惊魂未定的爬出飞机的座舱。
  飞机以大约三十度的角度斜斜的镶嵌在两棵树之间,他们战抖着,缓缓的爬下飞机,再次站到坚实的大地上,真的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此刻他们位于一片热带雨林的边缘地带,阳光隔着浓密的树荫在潮湿的地上撒下了稀疏的影子,一丝风也没有,空气似乎凝固了,地上不时的有一些看上去很恐怖的爬虫四下里游荡。
  张孟潭和程高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打算过一会开始维修通讯设备。他们必须和总部联络上,不然恐怕就要困死在这个不知名的丛林里面了。
  “总部为什么用导弹袭击我们?”程高忽然想起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当然是因为我们偏离的规定的航线,况且通讯设备失灵,我们只能听到总部的呼叫,却无法把我们的信息传达给总部。这样一来,总部当然会觉得我们的行为不可预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我们打下来了。”张孟潭这样说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点牵强附会。
  “不对,肯定有其他的事情。”果然程高反驳了。经过半年多的接触,张孟潭发现自己特别喜欢这个北方的小伙子,他在家里是个独生子,父亲早逝,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潜意识里他已经把这个战友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尽管如此,张孟潭对他刨根问底的作风却很头痛,很多事情是不该这样追究的。不过这次他也同意程高的意见,毕竟这对他们二人来讲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应该仔细考究一下的。他明白,单纯是通讯设备失灵根本就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一条色彩斑斓的蛇从程高的脚边爬了过去,张孟潭恐怖的看着它悠哉游哉的蜿蜒而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程高却浑然不觉。等张孟潭指给他看的时候,可把他吓了一跳。
  张孟潭伸手在飞行夹克的衣袋里面摸了一下,想看看急救包是不是随身带着,他担心万一程高或者自己被毒虫咬了,而应急的东西找不到。就在他把手伸向衣袋的时候,忽然远远的听到左边有一声呼哨。他呆了一下,回过头来:“程高,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程高兀自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可是第二声呼哨又响起来了,这次是在远远的右边。他们此刻正立在丛林的边缘地带,看样子这两声呼哨的位置也是树林边缘。他们离开飞机走了几步,立刻进入了那片阳光普照下的灌木从。放眼四顾,周围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张孟潭疑惑的看了看这里的地形,乍看上去,这里似乎是一片荒凉的景象,似乎从地球形成以后就没有人来过,但是仔细观察时,他发现在这个荒凉的山谷地带明显有一些动物走过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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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张孟潭曾经在长白山的外公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外公是个好猎手,尽管国家已经明文规定不准随便打猎,但是他上山采药的时候总是带着小孟潭,一边走,一边告诉他野兽留下的踪迹,狼走什么路,兔子走什么路,狍子走什么样的路,给他讲发生在山里的各种奇闻轶事。
  在所有的动物中,张孟潭对狍子的印象最深。
  狍子是一种很好奇的动物,一旦它发现周围环境有什么不对时,马上就会跑开,可是跑了一段路以后,必定会对刚才让自己吃惊的东西产生兴趣,所以经常会再跑回来看一看。猎人总是抓住它们的这种习性,一击不中,就等在原地,等它们再次返回来。——外公这样说的时候,孟潭觉得这种动物很可怜,并且站在狍子的立场上看,觉得猎人的做法非常的不厚道,人家不过是好奇心强一点而已,这么可爱的动物,爱还来不及,干吗非得要人家的性命?为了这个,他总是有些忿忿不平。
  外公去世已经很多年了,但是张孟潭每每想到这个故事,都觉得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有时候感觉自己似乎就是那可怜的动物。
  今天,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敏锐的发现,就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以内,这个山谷生存着几种不同的动物群体,而其中一种非常有规律的痕迹他断定只有人类才能留得下来。
  “我觉得不对。”张孟潭私下里总是认为自己身上有天然的预警装置,每到情形不对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炸。这大概是古猿进化到人类以前所拥有的一种自保本能,这种本能在很多人的身上已经找不到踪影,可是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灵验。
  “机长,你说什么不对啊?”程高觉得机长的话有点莫名其妙。
  “好像有危险。”张孟潭警觉的四下里看了看。
  “危险?”程高笑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什么危险?”
  站在灌木丛中,天空水洗一样的湛蓝,太阳白花花的当头照将下来,听程高这样说,张孟潭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可是那种第六感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他有些不安了:“还是当心点好。”
  他不知道应该当心什么,是当心刚才的那两声呼哨?
  就在此刻,身后树林里不远处的一个隐秘地方又传来一声呼哨,张孟潭蓦然回首,但是树林里面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发出。他把手向腰间摸去,那把六×四式手枪仍旧挂在那里,后边是那把自己非常喜欢的,上面刻着自己编号的锋利无比的军用匕首。
  程高看了他的动作,有点吃惊:“机长,你怎么了?我也听到呼哨声了,这里的确应该有人的,不过即使他们没有那么友好,我们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吧?”
  张孟潭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猛然间他想起外公给他讲过的多年前参加过的一次围猎:鹿群在河边吃草,浑然感觉不到猎人们正在逐渐接近,慢慢的形成包围圈。在包围猎物的过程中,猎人只是偶尔吹一声口哨告诉其他人自己到了什么位置,一旦合围形成,紧接着就是一场大肆的屠戮。
  刚才左右以及后边都有了口哨声,如果真的有人要对自己和程高合围的话,那么包围圈已经快要形成了。他惊恐的再次回头往灌木丛的方向看去,这里的视野很开阔,但是灌木丛的高度大概能没到腰部,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埋伏在那里?他警觉的四下观看,不放过任何一根枝条哪怕一点点的颤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任何响动。
  张孟潭擦了一把汗:“程高,我们必须毁了飞机。”直觉告诉他,自己应该立刻行动,否则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他一定要把飞机炸个粉碎,不能落入他人的手里。
  由于导航系统出了毛病,他拿不准自己和程高现在是否还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如果一个不小心跑到了越南或者缅甸,把这种绝密的试飞机型留给他们,那自己可就是千古罪人了。且不说飞机本身的先进性能,单单是随机携带的四枚AGM-65B空对地导弹就可以发动一场小型的战争了。
  退一步说,即使在中国的领土上,现在似乎也陷入了危险之中,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危险从何处而来。——在这样的前提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重新回到机舱,按一下自毁装置,然后跑出来找个安全的地带就可以了。——本来毁灭飞机可以遥控的,但是自己没有把遥控装置带在身上。
  程高疑惑的看着机长,这个决定来得太突兀,他知道这架飞机以及随机携带的各种先进武器价值几何,未免对机长的决定感到匪夷所思。
  张孟潭拉住程高向飞机走去,程高兀自犹豫着是否挣脱开机长的手臂,据理力争,他根本就不想仓促的做出这样的决定。
  “有人!”程高一边随张孟潭走,一边东张西望,忽然他惊喜的喊了一声。
  张孟潭全身一震,连忙回头看时,发现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立起了好多的人。他惊呆了:毕竟自己的经验不足,猎人围猎鹿群的时候,通常是要在正面设下埋伏,然后向左右分散,向后方包抄,如果把自己和程高看成鹿群的话,那么围猎他们的人就是把身后的灌木丛当成了正面,刚才最后的那声呼哨是向同伴宣布包围圈已经形成了。
  等张孟潭仔细看看距离大概四五十米远的那些人的时候,却忽然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些人大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而且奇怪的是,这似乎是一个原始部落,人们形容枯槁,赤身裸体,神情古怪,看上去似乎不像汉人, 而且从外表看,他们根本就无法对自己或者程高构成什么威胁。
  张孟潭感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可笑,因为眼前的这个群体看上去似乎正处在苦难中。他摸了摸衣袋,遗憾自己没有带些巧克力什么的来送给这些可怜的人。
  有时候第六感也会骗人的,他宽慰的想,我们刚刚降落,怎么可能立刻就有人来围攻?况且我们也没有招惹什么人。刚才真是可笑,差点把飞机给毁了,如果当真毁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军区首长以及那些朝夕相处的战友?
  “我们快过去问一下,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最好能找到当地的政府机关。”程高兴高采烈的迎着他们跑了过去。
  张孟潭觉得似乎有些不妥,想要叫住程高,但是犹豫一下,没有开口。
  程高避开丛丛的灌木,一边向前跑,一边兴奋的向那些老人孩子挥着手。
  太阳把金黄的光线毫无保留的撒在这片美丽的世界里,空中没有一丝的风,耳边不时的有蚊蚋飞过的声音,身后丛林里似乎传来竹笋的爆裂声音。张孟潭惬意的享受着大自然给他带来的愉悦感觉,同时开心的看着奔跑着的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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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高的头发剃得很短,他的皮夹克敞开了怀,头盔拿在左手,一跳一跳的避开那些灌木。向前跑的时候,他的夹克飘来飘去,运动员一样健美的身躯上的每一丝肌肉似乎都在蓬勃的跳动着,和前面那些枯槁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孟潭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矫捷得如同豹子一样的年轻同伴,他有时候挺羡慕这个东北的小伙子,因为自己就没有他那样完美的体形。
  程高将要接近人群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做着友好的手势,似乎在告诉对方不要害怕。
  那群人大概有二十几个,中间立着的是一个年纪非常大的老人,手里拄了一根粗大的拐杖。他的额头很高,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光了,只有周围还有一圈白发,稀疏的向身前身后披散下来,从张孟潭的位置看去,他的头颅看起来很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光溜溜的让他觉得总想笑出来。
  老人看着越来越近的程高,忽然提起拐杖往地上使劲撴了一下,这似乎是一个暗号,随着这一记暗号,灌木丛中忽然又高高矮矮的立起了好多的人。这次站起来的大都是一些精壮男人,他们手里大都提着一些木棍,并且也是一丝不挂,甚至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有一块遮羞布。
  忽然出现的人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远远的把张孟潭和程高围在了中间。
  张孟潭忽然想起刚才的那几声口哨,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窖里,他感到这些人的来意不善。“程高,回来!”他一边惊慌的喊程高,一边警觉的四下观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丛林中也隐隐约约的出现了涌动的人头,他们果然已经落入了一个椭圆形的包围中,他和程高所处的位置恰好相当于椭圆形的两个焦点。
  程高也觉出了不对,他停住了脚步,犹豫的回头看了看张孟潭,似乎想问一句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者忽然开了口。
  他不是说话,而是在唱歌。他用的是一种张孟潭和程高都听不懂的语言在唱,歌的曲调很简单,但是他一边唱,周围的人一边和,歌声慷慨激昂,隐然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气势。
  他们一边唱歌,一边把手里的木棍在地上一下一下撴着,打着拍子。
  
  ——在呼伦贝尔盟敖鲁古雅乡的看守所里度过的那个夜晚,张孟潭讲到这里的时候,外面漆黑的夜空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光线透露出来,刘东华的大脑里也好像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我知道了,那个老头唱的歌曲就是昨晚吉日嘎拉唱过的那首!”
  张孟潭悲凉的看着刘东华,忍不住泪水汩汩的流出,当眼泪流过被打得肿起老高的脸上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的眼泪是流在别人的脸上一般。
  尽管脑海中出现了一丝曙光,但是刘东华更加觉得恐怖异常:在遥远的南方丛林边缘地带,居然生存着那么一群奇形怪状的人,他们过的是原始部落的生活,唱的是古老的蒙古歌曲,难道这一切有什么内在联系吗?昨天晚上听吉日嘎拉唱歌的时候,张孟潭忽然发疯,而且把我当成了程高,拼命的要保护我,难道当时因为这首歌曲,程高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吗?该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老总这样一个思路清晰,做事从容的男人忽然发起疯来?
  他的眼神向张孟潭询问着,张孟潭抬起左手掩住了面孔,双肩剧烈的抽动起来。刘东华忽然想起了吕佳雕刻的那个未完成的石像,尽管石像雕刻的是吕佳,但是此刻张孟潭的姿态几乎和那座石像一摸一样。
  ——吕佳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去勾引别人了?老总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人做老婆?他该不会知道我和吕佳之间的事情吧?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但是直到今天,当时的情形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清晰的印在张孟潭的脑海里,并且似乎已经成为他永远不可摆脱的噩梦。
  程高,这个健美,豪爽而又有点大大咧咧的北方小伙子在张孟潭的印象当中一向当他是个小弟弟,所以当他一个人面对前面的几十个异族人的时候,张孟潭的心几乎悬了起来。
  “快回来!”他用一种命令的口气向程高喊到,同时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群。显然,包抄在后边的这些人属于整个人群的主力,他们的手里也大都拿着木棍,少数的几个人拿的很像运动场上的标枪,看样子可以向远处投掷的。
  此刻大家都立在原地,握紧拳头上下挥动,手里的木棍也一下一下的向地上撴着,大家齐声高唱,有序的和着老者的歌曲。
  张孟潭本能的感觉到,他们的歌声一停,可能就有麻烦。他向飞机的方向走了几步,看看周围的人,他自信能在任何一个对手冲到他身边以前,都可以轻易的飞跑几步,跳进机舱,完成飞机的自毁动作,可是程高距离那些明显有敌意的人群却已经非常接近了,他必须先把他叫回来。
  程高也感到似乎有点不对,他回过头来疑惑的看了看张孟潭,就在他回头看的时候,老者的歌声戛然而止,他忽然向前迈了一步,双手举起那根木棍,向程高的头上狠狠的打了下去。
  张孟潭大叫一声:“当心,快跑!”
  他喊出来的同时,那些围攻的人群已经潮水一般的扑向程高,身后不远处的围猎者也提着木棍向他冲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对战友的关心使得张孟潭忽略了自己的职责,和平年代太久了,以至于在战争年代顺理成章的事情在这里显得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况且潜意识里他从来就不想毁掉那么珍贵的战斗机。
  他没有冲向飞机启动自毁装置,而是飞也似的向程高跑了过去。
  程高回头看张孟潭的时候,忽然听到脑后的风声,连忙避开,同时回过头去,而老者的木棍砸到了他的肩上。
  杀声四起,人们分三面向他包抄过来。
  程高吓坏了,他已经忘了自己应该逃跑,而是扔了手里的头盔,双手乱摇,拼命的利用手势向那些人解释自己没有什么敌意。
  此刻,距离他最近的那个老者血红着双眼,木棍第二次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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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高的头发剃得很短,他的皮夹克敞开了怀,头盔拿在左手,一跳一跳的避开那些灌木。向前跑的时候,他的夹克飘来飘去,运动员一样健美的身躯上的每一丝肌肉似乎都在蓬勃的跳动着,和前面那些枯槁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孟潭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矫捷得如同豹子一样的年轻同伴,他有时候挺羡慕这个东北的小伙子,因为自己就没有他那样完美的体形。
  程高将要接近人群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做着友好的手势,似乎在告诉对方不要害怕。
  那群人大概有二十几个,中间立着的是一个年纪非常大的老人,手里拄了一根粗大的拐杖。他的额头很高,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光了,只有周围还有一圈白发,稀疏的向身前身后披散下来,从张孟潭的位置看去,他的头颅看起来很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光溜溜的让他觉得总想笑出来。
  老人看着越来越近的程高,忽然提起拐杖往地上使劲撴了一下,这似乎是一个暗号,随着这一记暗号,灌木丛中忽然又高高矮矮的立起了好多的人。这次站起来的大都是一些精壮男人,他们手里大都提着一些木棍,并且也是一丝不挂,甚至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有一块遮羞布。
  忽然出现的人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远远的把张孟潭和程高围在了中间。
  张孟潭忽然想起刚才的那几声口哨,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窖里,他感到这些人的来意不善。“程高,回来!”他一边惊慌的喊程高,一边警觉的四下观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丛林中也隐隐约约的出现了涌动的人头,他们果然已经落入了一个椭圆形的包围中,他和程高所处的位置恰好相当于椭圆形的两个焦点。
  程高也觉出了不对,他停住了脚步,犹豫的回头看了看张孟潭,似乎想问一句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者忽然开了口。
  他不是说话,而是在唱歌。他用的是一种张孟潭和程高都听不懂的语言在唱,歌的曲调很简单,但是他一边唱,周围的人一边和,歌声慷慨激昂,隐然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气势。
  他们一边唱歌,一边把手里的木棍在地上一下一下撴着,打着拍子。
  
  ——在呼伦贝尔盟敖鲁古雅乡的看守所里度过的那个夜晚,张孟潭讲到这里的时候,外面漆黑的夜空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光线透露出来,刘东华的大脑里也好像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我知道了,那个老头唱的歌曲就是昨晚吉日嘎拉唱过的那首!”
  张孟潭悲凉的看着刘东华,忍不住泪水汩汩的流出,当眼泪流过被打得肿起老高的脸上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的眼泪是流在别人的脸上一般。
  尽管脑海中出现了一丝曙光,但是刘东华更加觉得恐怖异常:在遥远的南方丛林边缘地带,居然生存着那么一群奇形怪状的人,他们过的是原始部落的生活,唱的是古老的蒙古歌曲,难道这一切有什么内在联系吗?昨天晚上听吉日嘎拉唱歌的时候,张孟潭忽然发疯,而且把我当成了程高,拼命的要保护我,难道当时因为这首歌曲,程高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吗?该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老总这样一个思路清晰,做事从容的男人忽然发起疯来?
  他的眼神向张孟潭询问着,张孟潭抬起左手掩住了面孔,双肩剧烈的抽动起来。刘东华忽然想起了吕佳雕刻的那个未完成的石像,尽管石像雕刻的是吕佳,但是此刻张孟潭的姿态几乎和那座石像一摸一样。
  ——吕佳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去勾引别人了?老总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人做老婆?他该不会知道我和吕佳之间的事情吧?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但是直到今天,当时的情形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清晰的印在张孟潭的脑海里,并且似乎已经成为他永远不可摆脱的噩梦。
  程高,这个健美,豪爽而又有点大大咧咧的北方小伙子在张孟潭的印象当中一向当他是个小弟弟,所以当他一个人面对前面的几十个异族人的时候,张孟潭的心几乎悬了起来。
  “快回来!”他用一种命令的口气向程高喊到,同时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群。显然,包抄在后边的这些人属于整个人群的主力,他们的手里也大都拿着木棍,少数的几个人拿的很像运动场上的标枪,看样子可以向远处投掷的。
  此刻大家都立在原地,握紧拳头上下挥动,手里的木棍也一下一下的向地上撴着,大家齐声高唱,有序的和着老者的歌曲。
  张孟潭本能的感觉到,他们的歌声一停,可能就有麻烦。他向飞机的方向走了几步,看看周围的人,他自信能在任何一个对手冲到他身边以前,都可以轻易的飞跑几步,跳进机舱,完成飞机的自毁动作,可是程高距离那些明显有敌意的人群却已经非常接近了,他必须先把他叫回来。
  程高也感到似乎有点不对,他回过头来疑惑的看了看张孟潭,就在他回头看的时候,老者的歌声戛然而止,他忽然向前迈了一步,双手举起那根木棍,向程高的头上狠狠的打了下去。
  张孟潭大叫一声:“当心,快跑!”
  他喊出来的同时,那些围攻的人群已经潮水一般的扑向程高,身后不远处的围猎者也提着木棍向他冲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对战友的关心使得张孟潭忽略了自己的职责,和平年代太久了,以至于在战争年代顺理成章的事情在这里显得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况且潜意识里他从来就不想毁掉那么珍贵的战斗机。
  他没有冲向飞机启动自毁装置,而是飞也似的向程高跑了过去。
  程高回头看张孟潭的时候,忽然听到脑后的风声,连忙避开,同时回过头去,而老者的木棍砸到了他的肩上。
  杀声四起,人们分三面向他包抄过来。
  程高吓坏了,他已经忘了自己应该逃跑,而是扔了手里的头盔,双手乱摇,拼命的利用手势向那些人解释自己没有什么敌意。
  此刻,距离他最近的那个老者血红着双眼,木棍第二次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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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高的头发剃得很短,他的皮夹克敞开了怀,头盔拿在左手,一跳一跳的避开那些灌木。向前跑的时候,他的夹克飘来飘去,运动员一样健美的身躯上的每一丝肌肉似乎都在蓬勃的跳动着,和前面那些枯槁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孟潭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矫捷得如同豹子一样的年轻同伴,他有时候挺羡慕这个东北的小伙子,因为自己就没有他那样完美的体形。
  程高将要接近人群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做着友好的手势,似乎在告诉对方不要害怕。
  那群人大概有二十几个,中间立着的是一个年纪非常大的老人,手里拄了一根粗大的拐杖。他的额头很高,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光了,只有周围还有一圈白发,稀疏的向身前身后披散下来,从张孟潭的位置看去,他的头颅看起来很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光溜溜的让他觉得总想笑出来。
  老人看着越来越近的程高,忽然提起拐杖往地上使劲撴了一下,这似乎是一个暗号,随着这一记暗号,灌木丛中忽然又高高矮矮的立起了好多的人。这次站起来的大都是一些精壮男人,他们手里大都提着一些木棍,并且也是一丝不挂,甚至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有一块遮羞布。
  忽然出现的人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远远的把张孟潭和程高围在了中间。
  张孟潭忽然想起刚才的那几声口哨,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窖里,他感到这些人的来意不善。“程高,回来!”他一边惊慌的喊程高,一边警觉的四下观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丛林中也隐隐约约的出现了涌动的人头,他们果然已经落入了一个椭圆形的包围中,他和程高所处的位置恰好相当于椭圆形的两个焦点。
  程高也觉出了不对,他停住了脚步,犹豫的回头看了看张孟潭,似乎想问一句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者忽然开了口。
  他不是说话,而是在唱歌。他用的是一种张孟潭和程高都听不懂的语言在唱,歌的曲调很简单,但是他一边唱,周围的人一边和,歌声慷慨激昂,隐然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气势。
  他们一边唱歌,一边把手里的木棍在地上一下一下撴着,打着拍子。
  
  ——在呼伦贝尔盟敖鲁古雅乡的看守所里度过的那个夜晚,张孟潭讲到这里的时候,外面漆黑的夜空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光线透露出来,刘东华的大脑里也好像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我知道了,那个老头唱的歌曲就是昨晚吉日嘎拉唱过的那首!”
  张孟潭悲凉的看着刘东华,忍不住泪水汩汩的流出,当眼泪流过被打得肿起老高的脸上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的眼泪是流在别人的脸上一般。
  尽管脑海中出现了一丝曙光,但是刘东华更加觉得恐怖异常:在遥远的南方丛林边缘地带,居然生存着那么一群奇形怪状的人,他们过的是原始部落的生活,唱的是古老的蒙古歌曲,难道这一切有什么内在联系吗?昨天晚上听吉日嘎拉唱歌的时候,张孟潭忽然发疯,而且把我当成了程高,拼命的要保护我,难道当时因为这首歌曲,程高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吗?该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老总这样一个思路清晰,做事从容的男人忽然发起疯来?
  他的眼神向张孟潭询问着,张孟潭抬起左手掩住了面孔,双肩剧烈的抽动起来。刘东华忽然想起了吕佳雕刻的那个未完成的石像,尽管石像雕刻的是吕佳,但是此刻张孟潭的姿态几乎和那座石像一摸一样。
  ——吕佳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去勾引别人了?老总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人做老婆?他该不会知道我和吕佳之间的事情吧?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但是直到今天,当时的情形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清晰的印在张孟潭的脑海里,并且似乎已经成为他永远不可摆脱的噩梦。
  程高,这个健美,豪爽而又有点大大咧咧的北方小伙子在张孟潭的印象当中一向当他是个小弟弟,所以当他一个人面对前面的几十个异族人的时候,张孟潭的心几乎悬了起来。
  “快回来!”他用一种命令的口气向程高喊到,同时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群。显然,包抄在后边的这些人属于整个人群的主力,他们的手里也大都拿着木棍,少数的几个人拿的很像运动场上的标枪,看样子可以向远处投掷的。
  此刻大家都立在原地,握紧拳头上下挥动,手里的木棍也一下一下的向地上撴着,大家齐声高唱,有序的和着老者的歌曲。
  张孟潭本能的感觉到,他们的歌声一停,可能就有麻烦。他向飞机的方向走了几步,看看周围的人,他自信能在任何一个对手冲到他身边以前,都可以轻易的飞跑几步,跳进机舱,完成飞机的自毁动作,可是程高距离那些明显有敌意的人群却已经非常接近了,他必须先把他叫回来。
  程高也感到似乎有点不对,他回过头来疑惑的看了看张孟潭,就在他回头看的时候,老者的歌声戛然而止,他忽然向前迈了一步,双手举起那根木棍,向程高的头上狠狠的打了下去。
  张孟潭大叫一声:“当心,快跑!”
  他喊出来的同时,那些围攻的人群已经潮水一般的扑向程高,身后不远处的围猎者也提着木棍向他冲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对战友的关心使得张孟潭忽略了自己的职责,和平年代太久了,以至于在战争年代顺理成章的事情在这里显得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况且潜意识里他从来就不想毁掉那么珍贵的战斗机。
  他没有冲向飞机启动自毁装置,而是飞也似的向程高跑了过去。
  程高回头看张孟潭的时候,忽然听到脑后的风声,连忙避开,同时回过头去,而老者的木棍砸到了他的肩上。
  杀声四起,人们分三面向他包抄过来。
  程高吓坏了,他已经忘了自己应该逃跑,而是扔了手里的头盔,双手乱摇,拼命的利用手势向那些人解释自己没有什么敌意。
  此刻,距离他最近的那个老者血红着双眼,木棍第二次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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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喋血丛林
  
  张孟潭和程高在新型飞机试飞的过程中,飞机出了故障,不得不迫降在一个陌生的山谷里,当地近乎原始部落的居民的出现引起了张孟潭的警觉,他本能的感到这些人来意不善。不过程高并没有这种感觉,他喜滋滋的跑过去想和他们进行沟通,可是对方的一个老者忽然唱起歌来,程高在疑惑当中,对方的歌声忽然停止,老者忽然挥动手里的棍子向他的头顶击来。
  程高慌乱的避过这下打击,与此同时,已经有数十人手执棍棒分三面向他冲了过来。
  张孟潭疾步冲过去想解救程高,然而向前跑的过程中他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以及左右已经有人包抄了过来。
  他一边跑,一边紧张的大喊:“老乡们,不要动手,请请我说……”
  就在他距离程高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程高已经被当地人包围了。
  程高避开了老者的袭击以后,想往回跑,可是当地人已经围了过来,此刻老者的木棍第二次当头砸了下来,他连忙往左边一跳,不料旁边的一个人猱身而上,木棍横扫,一下砸到了他的左腿膝盖上面,一声脆响,程高大叫一声,坐到了地上。
  他回过身来,极度惊恐的把手伸向飞跑过来的张孟潭:“机长,救救我……”
  “糟了!”
  张孟潭的喉咙被恐怖的感觉堵了个严严实实,他不敢想象当地人会如何对待程高,同时也没有时间想了,因为对他的第一波袭击已经开始了。
  张孟潭眼睁睁的看着程高向他伸出了求救的手,但是他根本就没能赶到战友的身边就被当地土人拦住了,百忙之中他只看到程高被一群杂乱的身影围在当中,人群纷乱,身影交错,棍棒齐举,程高的处境已经危险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
  一个很壮实的男人从左侧向张孟潭冲了过来,挥动手里的木棍当头砸了下来,张孟潭身子一矬,避开了这下袭击:“老乡,不要动手……”
  可是对方睁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一点也不听他的话,回手第二次向他砸了过来。
  张孟潭百忙之中施展擒拿手法,身子略微向旁边偏了一偏,忽然伸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拉住对方握住木棍的手,向怀里一带,左手握住对方的手腕顺时针方向一拧,那人大叫一声,木棍脱了手。武器在手,张孟潭松了一口气,可是那人如同发疯一般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报住了张孟潭,张嘴就向他的脸上咬了下来。
  “去你妈的!”张孟潭大喝一声,头向后一仰,猛的向前一撞,正撞到对方的鼻子上,那人撒手捂住口鼻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张孟潭撇下他正要冲向袭击程高的那些土人,不料身后一声呼哨,同时有一缕破空的劲风刺入耳鼓,他大叫一声:“不好!”合身向右边一扑,同时手里的木棍当胸向对面冲过来的一个瘦高男人一点。
  一杆标枪笔直的飞了过来,噗的一声刺进了刚才袭击张孟潭的那个土人的胸膛,那人大叫一声,慢慢坠落到地上,与此同时,对面那个土人避开了张孟潭的一击,木棍当头砸下。张孟潭侧身躺在地上,手里的木棍向上一迎,同时右脚飞起,结结实实的踹到了那个人的前胸,双脚一错,一个乌龙绞柱,飞身立起,手里木棍大大的舞动一圈,挡开了已然贴近身边的土人。
  眼睁睁的看着上百人潮水般的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在张孟潭和程高之间铸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他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恋战,无奈之下无法顾及程高,于是一边舞动木棍,挡住土人的进攻,一边高声大叫:“程高,你放心,我一定回来救你!”于是拿了那根木棍一通乱舞,向人数较少的正东方向冲了过去。
  四面八方都是狰狞的面孔,张孟潭不敢伤人,只求自保,顺着一个缓缓的下坡一路冲了下去。当地的土人围追堵截,但是他们根本就奈何不得张孟潭,这个曾经获得九九届三军格斗大赛第二名的青年军官如今把他的逃生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不时的避开土人致命的打击,一路逃了下去。
  他知道,这些土人一定对他和程高产生了非常大的误会才会如此疯狂的袭击他们,换句话讲,即使他们的进攻当真没有什么理性,那么作为军人,他也绝对不可以随便出手伤人。他明白,回去以后,即使是关于那个被自己人用标枪刺死的土人,他也必须认真的写一份报告,请求上级派人前认真调查一下。人命关天,稍一不慎就足以开除他的军籍了。
  三个人手提木棍,站成一排,杀气腾腾的档住了他的去路。张孟潭冲向左边的那个土人,举起手里的木棍当头砸下,那人向后退了一步,旁边的两个从侧面向他冲了过来,不料这一下张孟潭用的是虚着,木棍不曾落实就被他抽了回来,回手就砸到了第二个人的手腕。那人惨叫一声,武器落地,第三个人已经冲了过来,木棍砸向他的后脑。
  张孟潭不理会后面的袭击,而是再次挥动木棍向第一个人冲了过去。那人本来已经后退一步,见张孟潭迎击了第二个人,连忙再次冲了过来,可是他刚刚前进了一步,张孟潭已经再次向他冲了过去,这一下两人扑了个满怀。土人口里的恶臭让张孟潭觉得恶心,他身子向下一矮,左手拉住对方的一只脚向上一提,那人就从他的头上栽到了后面,第三个人的木棍差点打中自己的同伙。
  张孟潭脚步不停,继续往前冲去,此刻他已经冲破了土人的包围圈。
  一边跑,他一边留心的看着后面,少数土人手里拿着标枪,不时的有人抽冷子向他飞来一枝,尽管土人射得都很准,但是每次都在间不容发的关头让他避了过去。
  追击张孟潭的土人足有四五百人之多,他们用一种听不懂的古怪语言大喊大叫,相互之间打着呼哨,在张孟潭的身后形成了一股裸体的洪流。
  妈的这些人发什么疯?他们为什么袭击我们?看上去好像和我们有杀父之仇一样不共戴天,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山谷虽然很宽阔,可是没有见到有房子什么的。程高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被他们抓住了?他们会折磨他还是怎么样?该不会杀了他吧?
  张孟潭一边做着蛇形跑,避开灌木以及后方袭来的标枪,一边这样想。这些土人来者不善,他不敢想象此刻程高落入了什么样的境地。不过看这些人袭击自己的那股狠毒劲头,似乎程高的景况不容人太过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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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跑下去,尽管后面的人紧追不舍,但是双方的距离已经逐渐拉开了。
  前方是一个山坡,张孟潭知道,在到达山坡以前必须尽可能的拉开距离,不然自己在爬坡的时候必然降低速度,这时候被他们追上就惨了。于是他提起一口气,脚下速度加快,箭一般的射向了那个山坡,后面的人不等明白他的意图,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开了很远的一段路。
  张孟潭上气不接下气的往上爬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样子,后面的人才追到了陡坡下面。回头看时,但见满山遍野的人群如同蚂蚁一般的向这里汇聚过来,张孟潭忽然有些泄气,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这样无限期的跑下去,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前面是否有人在堵截自己?继续逃下去是否还有意义?我有机会摆脱他们的追击吗?
  就在他稍一迟疑的当口,追兵和他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看着似乎近在咫尺的土人狰狞的面孔,他打了个冷战:落到这些人的手里必定九死一生,为什么放弃?即使为了战友程高,我也要留下性命。
  他明白这不是拍电影,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像美国电影中的孤胆英雄一样单枪匹马的冲进土人的部落救出程高,但是自己可以设法晚上摸进他们的驻扎地,见机行事,只要程高还活着,就一定要救他脱离魔爪。
  他推动一块松动的石头向最前面的一个土人砸了过去,那人向旁边一闪,石头向下滚去,下面的人纷纷躲避,张孟潭趁机又和追兵拉开了距离。
  张孟潭一路前行,上气不接下气,手拉脚蹬的往山坡上爬,荆棘划破了他的衣服,刺伤了他的手指,他觉得自己的肺就要爆炸了。回头看看追兵,尽管距离拉开了好大的一段,但是他明显的感觉到对方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劲头。
  恐怖攫住了张孟潭:自己和程高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当地这些土人居然集合了几乎上千人来追击我们?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们如此锲而不舍的追击我们?
  他一边拼命往上爬,一边留意着追兵的动态。现在土人们不再那么玩命的追击了,可是远远的看去,他们彼此相互呼应,行动似乎更有组织,也更有条理了。看样子不抓到我他们绝对不会停下的。被他们抓了会怎么样?会杀了我吗?他们把程高怎么样了?
  前面是一道缓坡,缓坡上面稀疏的生长了一些高大的树木,尽头是一道断崖,远远看去,似乎没有通向山顶的路了。
  张孟潭的心沉了下去,他记得从飞机上看到的情形,翻过这到山岭,后面是一道向下的陡坡,然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山坡与丛林。可是后面的追击如此紧迫,自己能在有限的时间内翻越前面的断崖吗?况且现在逃得越远,晚上回来营救程高的可能性就越小了。
  他想加快速度,可是此刻已经筋疲力尽,心里着急,脚下却只能拖着步子缓缓前行。
  越过缓坡,他来到断崖前大概有一百米的地方,这里有一块似乎经过人工修整的很大的平台,站在那里回头看了看,透过稀疏的树林,但见山坡上四面八方人潮涌动,人们井然有序的运动着,每一个活动的形体的目标都指向自己,形成了一道道以自己为中心的射线,他彻底绝望了。
  张孟潭双手扶住自己的膝盖,剧烈的喘息着,想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罗网,而要命的是自己居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和程高落入其中。
  难道这些不是我们可爱的人民群众吗?难道地方政府能容忍他们这样袭击自己的子弟兵吗?难道他们就这样生活在原始氛围当中?张孟潭忽然吃了一惊:恐怕这些人长年累月的生活在丛林中,和文明世界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他们的武器只有木棍和标枪,他们没有铁器,没有衣服……
  他站了起来,绝对不能放弃,要救出程高,想办法启动飞机,开回总部,如果自己也落入罗网,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追兵的距离还远,他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平台,平台上面有一个大概一米多高的平整的土台,似乎是一个祭坛,祭坛上摆放了几块烤熟的兽肉和一些野果,那肉看上去还很新鲜。张孟潭往上跑了两步,想了想又返身回来拿了一块烤熟的兽肉。
  土人迈着坚定的步伐向这里汇聚,他们一点也没有了先前那样的紧迫感,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张孟潭此刻成了瓮中之鳖。
  有人看到张孟潭从土台上拿了肉,立刻高呼起来:“喀拉卡,喀拉卡!”声音未落,山坡上立刻有上千人齐声高呼:“喀拉卡,喀拉卡!”
  张孟潭的心沉了下去,尽管他不知道“喀拉卡”是什么意思,但是从土人的呼应声里他清楚的判断出来对方能有多少人在围剿自己,也能判断出对方正以一种极其坚定的决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闻了一下那肉,似乎没有坏,但是此刻他累得要死,一点胃口也没有,于是把它放在怀里,昏昏沉沉的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
  山风吹动着张孟潭破旧的军服,猎猎作响。
  前面传来淙淙的流水声音,断崖下面有一条小溪蜿蜒的流了下来,溪水清澈见底。张孟潭扑翻在地上连续喝了两大口,然后被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前面就是断崖,断崖下一个洞口隐隐可见,但是根本就没有任何路径能通到山上。徒手爬上这个断崖?张孟潭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经过这么久的逃亡,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性,可是现在他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落入土人手里的程高还活着吗?他们会对他怎么样?吕佳在做什么?她会想起我吗?还有年迈的母亲,她一向以我为自豪的,她会知道我正在被一帮异族土著追杀吗?
  他跌跌撞撞的向前又走了几步,来到那个山洞的洞口附近,看着黑魆魆的洞口思量着。
  我这样继续逃下去是不是一点用也没有?即使我逃出魔掌,生活是不是会忽然变得有意义起来?我喜欢军旅生涯,可是试飞攻击机的时候竟然被自己人用导弹袭击,难道上级想用这种出格的方式检测新机型规避导弹的成功几率吗?按理说连我都不会这么弱智啊。我死去活来的爱上了吕佳,但是她从来就对我不理不睬,仅仅给我发了一封EMAIL就让我开心了好久。难道这就是我所渴望的爱情吗?
  等等,吕佳是谁?好像很熟悉,又很陌生啊。还有我的母亲,我怎么记不清她的样子了?最后一次见到她好像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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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潭的眼前开始出现大团大团彩色的烟雾,那个黑魆魆的洞口也变得虚幻起来,他的脚步再也迈不动了,于是缓缓地靠到距离山洞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回身看了看越来越近的追兵,彻底放弃了逃生的希望。他知道,如果程高在身边,两个人协力,也许还可能逃出魔掌,如今自己根本就无法面对上千追兵,他们可以轮流追击,自己却无法就这样不分黑夜白天的逃亡,况且到了此处,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
  早晚都是同样的结局,晚放弃不如早放弃的好。
  他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山洞,心想我是不是应该逃进洞里抵抗一阵,或者在那里一枪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张孟潭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柴可夫斯基那首著名的交响曲《悲怆》的片断,记得当初听这首乐曲的时候,他一直觉得乐曲的内涵是奋斗与抗争,可是此刻为什么耳边响起的却是无奈的音符?
  他慢慢的滑落到地上,身子靠着那棵大树,仿佛看戏一样的看着那些追击他的土人。
  他们追过来会怎么样?会抓住我,打死我,还是把我剥了皮烤来吃?
  他从怀里摸出那块熟肉,轻轻的咬了一口,但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又吐了出来,随手把肉丢在了地上:看起来我再也不需要这东西了。
  “该来的就快些来吧!”张孟潭摊手摊脚的在那棵大树的树荫下躺了下来。此刻他的肺部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全身发麻,手脚无力,似乎比在部队最艰苦的训练还要难受一百倍。
  他就这样躺了好久,居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怎么了?那些人不是玩命的追我吗?按理说早就该追上了,为什么他们不来抓住我或者干脆宰了我?他懒洋洋的张开眼睛,稍微欠了一下身子想看个究竟。
  只看了一眼,张孟潭就重新站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幕让他感到非常奇怪的景象。
  追赶他的那些土著居民此刻远远的站在山坡上,似乎有一道拉直了的无形的绳子拦住了他们,众多土著此刻挤挤挨挨的站在一起,但是最前面的人在那个平台下面形成了一个整齐的行列。
  土人们冲着张孟潭指指划划,在吵嚷着什么,也有几个人把手里的标枪向他投掷过来,但是标枪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就落到了地上,但是没有人走上来拣回自己的标枪。
  “怪了!”张孟潭暗自思忖,刚刚他们还拼命的追赶我,怎么现在距离这样近,他们反而不敢上前了?他回头四下里看了看,忽然注意到了那个山洞:莫非这个山洞有些什么古怪,让这些土人不敢轻易过来?是不是里面有什么异常凶猛的野兽?想到这里,张孟潭有些心里发毛,抬起脚往旁边挪了几步。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山洞,但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张孟潭盯了好久,直到发现山坡上的土著们忽然没有了声音。
  等他醒悟到后面忽然没有了嘈杂的声音的时候,回头看时,原来追赶他的上千名土著居民此刻已经井然有序的在原来的位置上排成了三个方阵,一个在前,两个在后,就像古代战争中的某种阵势一般,形成一个很规则的“品”字形,最前面的那一排人就在那个平台的下方,平台上似乎正在举行什么仪式。
  张孟潭觉得奇怪:难道他们这样打打杀杀的不是因为我和程高,而是我们降落的时刻正好赶上他们要举行的什么仪式吗?这些未开化的民族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风俗,千万要小心,万一惹毛了他们,就是政府出面也救不了我们了。
  看上去,那个品字形的每一个方块似乎都有三四百人,这样看来,整体人数真的有一千多了。刚才那些人疯狂的追杀他,而现在却忽然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这让张孟潭觉得非常不可理解。他往下走了几步,想仔细看看他们正在举行的是什么仪式,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把被俘获的程高也带来了,自己是不是有可能和他们进行一下沟通,能否施展自己的谈判能力求他们放了程高。
  他往下走了大约五十米的样子,那些土人显然发现了他,但是谁也没有上来追击的意思,而是继续着他们的仪式。
  张孟潭迷惑不解,继续前行,等他走到一片开阔地,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山坡上的平台那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惊呆了。
  平台的正中立着那个顶上无法的老年土人,此刻他面对祭坛,背对着张孟潭,双手上举,正唱着那首莫名其妙的歌曲,他的左边有一个简单的木制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头上带着花冠的中年土人,此人似乎有着很尊荣的地位。右面是一个身材精壮的汉子,那个汉子双手捧着一把木刀,仰面朝天,似乎正在祈祷着什么,而位于他们三个人和土人方阵之间的祭坛上赫然横卧着程高。
  张孟潭和祭坛之间的距离虽然并不是很近,但是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楚那种骇人的景象了。
  程高静静的横躺在那里似乎睡得很安详,但是他的前胸却插了一根长长的标枪,标枪笔直的向上指着,没有一丝颤动,显见这致命的一击对方是用了全力的。白色的衬衫上渗出了几大块红色的血迹,全部都已经干透了,显然他受到的打击并非来自一处。
  他的头颅被土人打得粉碎,脑浆早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了无生气的半个空壳,从外形上还隐隐的能看出程高的样子。他的飞行夹克此刻正反穿在那个老年土人的身上,看起来这些土人甚至连衣服怎么穿都不知道。程高的左腿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外弯着,显然那条腿早就给人打断了。
  张孟潭须发倒竖,目眦尽裂,他蓦然狂叫一声:“天哪——”,向后退了几步,后背一下撞到一棵树上,全身无力,慢慢的滑到了地上。
  一个孩子看到了张孟潭,立刻伸手指向他,同时用稚嫩的声音高声叫道:“喀拉卡!”
  整个山谷都在大叫:“喀拉卡!喀拉卡!”
  几条标枪向张孟潭投了过来,但是大都在距离他至少五米以外的地方落了地。投得最近的一根几乎擦着他的肩膀插入了他身后的地上。
  “我……我……我……我…………,天哪,怎么会……会……是……这样……样啊!”
  张孟潭野兽一样的大哭起来。他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双手死命的砸着身边的草地:“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回应他的是回荡在山谷里面雄浑的声音:“喀拉卡!喀拉卡!喀拉卡!”
  土人的队形骚动起来,有人离开队伍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要上来攻击张孟潭,但是那个土著老人高声喊了一句什么,于是众多土人忽然面向张孟潭的方向跪了下来,有人指着张孟潭的方向大喊:“撒南,撒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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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再投掷标枪,很快,他们的队伍又恢复了刚才的三个方阵。
  张孟潭不知道撒南是什么意思,更不懂什么是喀拉卡,他也不想知道,他根本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刚才还活生生的程高居然在捻指间就惨遭杀害,他失声痛哭。
  张孟潭撕心裂肺的哭叫着:“天那!天……我操……你……妈……”
  突如其来的伤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尽管他本能的感到程高可能凶多吉少了,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个半年多来与自己朝夕相处情如手足的战友会以这种凶横的方式被人结束了生命。
  张孟潭无力的靠在树上,泪眼模糊的看着土台上似乎被当成供品的战友。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他以一种让人心碎的声音低声唱了起来,似乎一切的愤怒、自责与思念都化成了歌声。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透过朦胧的泪眼,他看到平台上的三个人已经转过身来,绕到祭坛的对面,那个老年土人仍旧在唱着那首歌曲,同时做着简单的手势,而那个头戴花冠的中年土人已经面对祭坛跪到了地上,另外那个精壮的土人也双手托着那把木刀,单腿跪在中年男人的身后。
  “啊-----亲爱的战友
  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老年土人的歌声停止了,他向躺着的程高的尸体做了一个手势,头戴花冠的土人走上前来,伸手握住了插在程高胸前的标枪,啵的一声拔了出来,回头面向众多的土人,把那标枪高高的举了起来,喊了一句话,立刻有一个土人在人丛里面挤了出来,来到平台上,双膝跪下,以一种自豪而崇敬的表情看着土人的头目。
  他双手接了标枪,立起身来,转身面向大家,向上一举:“阿米喀拉卡!”
  众人轰然叫道:“阿米喀拉卡!阿米喀拉卡!”
  张孟潭缓缓的坐直了身子,尽管依旧在哭泣,但是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
  他冷静的拔出了自己的那把只在打靶时用过的六*四式手枪,打开弹仓,就像在训练时所做的一样,用拇指把亮晶晶的子弹一粒一粒的弹到了地上,他注意到自己的手居然没有一丝颤抖:
  “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日你妈的!”
  他重新机械地把那十粒子弹安了进去,打开保险,慢慢的站了起来,伸手擦干了眼泪。
  “王八蛋!”他大喝一声,声音宏亮中带有一点嘶哑,然后抬手向天开了一枪。
  枪声撞到群山,声波又次第传了回来,形成一阵怪异的声浪,让所有的土人都吃了一惊。
  老者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孟潭,头戴花冠的男人则惊惶四顾,手里握着标枪的那个土人,显然就是他给了程高致命的一击,此刻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愕然的看着张孟潭,而那个手里拿着木刀的土人正立在程高的尸体前面,高高的举起木刀,正要向程高的颈部斩落,此刻也木雕泥塑般的停在了那里。
  张孟潭慢慢的向下,走向平台,动作僵硬中带着冷酷,一千多个土人仿佛被催眠一般愕然的看着他,没有一个人想到应该向他进攻。
  此刻他明白了,这些土人正在向他们的神灵献上祭品,而祭品就是程高和自己。他们现在不向自己进攻,大概是因为仪式还没有完成。——他们最初向程高进攻的时候也是等唱完那首歌曲以后才动的手。
  半个小时以前他还心惊肉跳,玩命的要逃脱开土人的追杀,每一丝的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个半死,可是现在,愤怒让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程高成了他们的猎杀对象,他们从来就没有和这些土人发生过任何的关系,他只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情如手足的战友被他们残酷的杀害了,而在这以前,他本来是有机会救回程高的,可是当战友伸出求救的手的时候,自己却可耻的逃跑了。
  事已至此,我张孟潭还有什么好怕的?既然要打,妈的老子奉陪到底,看看到底谁他妈的狠,不就是一个死吗?
  他不再管什么部队纪律,连命都要保不住了,还讲什么纪律?再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面也没有那么一条,说别人要杀你,你就乖乖的等着的道理。
  他咬紧牙关,把脸上的肌肉拉得生疼,直到嘴里充满了血腥的气息:报仇!
  他慢慢的走到平台的上面,距离平台上四个人的距离大概不到五米的样子,在这里,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土人脸上的汗毛。
  张孟潭的瞳孔收缩,目光冷酷,面对着上千土人,他露齿笑了,然后慢慢的举起手枪,严格遵照训练要求的姿势,手臂伸平,枪口自上而下慢慢的移动,等那老人光洁的额头与手枪上的准星以及枪尾的豁口连成一线的时候,张孟潭扣动了扳机。
  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即使在以后很久,张孟潭都确信自己当时清楚的看到了子弹飞行的轨迹,清楚的看到子弹进入那个土著老人额头颅骨关节部位的瞬间产生的爆炸效果。老人的头骨忽然爆裂开来,如同一个人猛的掀开茶碗盖子一样,他的脑盖忽然弹起,向后翻了过去,因为还有很大的一块头皮相连,致使他的脑盖像一块怪异的抹布一样在他的脑后荡来荡去,同时,子弹击中时产生的巨大冲力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老人白花花的大脑毫无遮盖的暴露在阳光之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沟回,几处诡异的血迹慢慢的在他的大脑上面蔓延开来。
  张孟潭的鼻孔一开一合,兴奋的看着他一手造成的后果,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感觉,只有复仇的快意。
  土人们惊呆了,仿佛忽然被法术镇在当地,谁也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老人的顶上一凉,忽然有了一种从来都不曾产生过的感觉,顿时现出了满脸的惊骇。他知道发生了一些变故,但是因为袭击来得太突然,也太猛烈,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感觉到什么,于是冒冒失失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在本来应该失头顶的地方他摸了个空,因为他的动作过于快捷,以至于一下就把自己的手插入了裸露在空气中的大脑里。
  老人张嘴要叫,但是声音凝结在喉头便无法发出,他把手拔了出来,上面沾满了自己白花花的脑浆,本来他想要看一看,但是就在拔出手来的那一瞬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于是老人重重的,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上,而那只沾满了脑浆的右手还不死心的向上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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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潭左手依旧捏了头目的后颈,右手提着匕首,刀尖对准了土人头目胸口的部位,然后在他那裸露的肚子上自上而下的一刀划了下来。
  他的分寸把握得很好,这一刀划下来的时候没有伤到内脏,却把他的肚子均匀的剖了开来。
  热烘烘的内脏忽然没有了腹腔的约束,哗啦一声坠落下来。
  土人头目惊骇的看着自己的胃和肠子向地上落了下去,野兽一般的惨叫起来。
  他的双臂被张孟潭拗断了,软塌塌的垂在身侧,并且肚子被剖成两半,白花花的肠子不断的往下流淌,但是这些似乎不足以让他感到恐惧,而真正让他感到恐怖的却是那个刚才被他们一路追杀下来张孟潭,此刻他只想尽可能的离开这个恶魔远一些。
  他本能的抬起软塌塌的双臂想要护住往下流淌着的内脏,却只能形同虚设的交叉在身前,几乎一点用也没有。
  土人头目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下走去,内脏在身后翻翻滚滚的拖着,仿佛忽然有了生命一般,在草地上绝望的滑动着,沾满了枯草和尘土,同时不断的挂在带刺的荆棘上,但是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想远远的避开这个凶神恶煞。
  下面的土人心惊胆战的看着这残忍的一幕,仿佛一群被毒蛇咬住的青蛙一般,想动,却谁也动不了一分一毫。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头人慢慢的变成一个血淋淋的空壳,内脏翻翻滚滚的在后面拖出老远,所有的人都被镇住了。
  头人艰难的走了大概二十多米的样子,然后回头看了看张孟潭,见对方根本就不理会他,于是似乎松了一口气,扑翻在地上,身子抽了一会就不动了。
  有人发出一声惊惶的哀叫,恐怖的感觉立刻像瘟疫一样迅速在土人队伍当中传播开来,他们开始连滚带爬的往山坡下面逃跑。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张孟潭的残忍和恶毒彻底吓倒了他们。
  逃跑过程中,有人摔倒在地上,又被无数只脚踩踏而过,到处都是尖叫的声音。
  张孟潭立在原地,机械的提起左脚,把匕首在鞋底蹭了几蹭,然后插入鞘里,看了看向远处奔逃的土人,忽然觉得很落寞。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追杀我们的时候凶猛得简直向下山的猛虎,可是现在仅仅因为我杀了他们两个人来报仇,就吓成这个怂样子。
  他弯腰从老土人的尸身上把程高的飞行夹克剥了下来,郑重的盖在程高的身上。
  残阳如血,给群山镀上了一层暗红色,天地间似乎充满了骇人的血光。
  张孟潭凄然的看着程高的尸体,半晌无语。
  他回身再看看被自己杀掉的那几个人以及山坡上留下的十几个被自己人踩踏过的土人,他们当中有的还活着,正艰难的往山下爬。
  他忽然觉得恶心,杀人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有些反常,杀人就杀人,可是为什么会用这样残忍的方法?难道这仅仅是为战友报仇的缘故吗?还有,为什么刚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大脑好像无法支配自己的行动?为什么他能从这些残忍的举动里体会到极度的快感?
  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忽然有了想吐的感觉。
  他尽可能的不再想那些土人,也不再担心那些人会不会突然再次向他进攻,潜意识里他有些希望这些人能尽快返回来把自己杀掉,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才好。然而他跟本就不知道,那些土人已经被他残忍的手段和手中锐利的武器吓破了胆,即使有消灭他的想法,也根本就没有能力马上组织人力向他进攻了。
  夕阳西下,血色的阳光照在程高惨白的脸上,让张孟潭感到浑身发冷。他无法接收这样的事实:几个小时前还是活蹦乱跳的战友此刻已经被土人残忍的杀害了。
  他僵硬的立在程高的身边,耳边又回响起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里面的插曲: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此刻他已经累得不行了,他不再关心山谷里还有多少土人等着要他的性命,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他不能把战友扔在这里陪伴那些土人的尸体,于是抱起程高的尸首往山坡上面断崖的方向走去。
  太阳还没有落山,月亮却已经出来了。
  山上吹来一阵阵的凉风,乌云开始聚拢起来,当头向张孟潭压下。
  断崖的影子阴沉沉的似乎充满了不祥的气息,抬眼望去,山石好像不知名的怪兽盘踞在高处,随时都可能向下扑过来。
  张孟潭觉得神经似乎麻木了,他没来由的咧嘴笑了,这可真是变化多端的一天,看上去平常的一天里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让他有点应接不暇。
  试飞战斗机的时候被自己的部队拿导弹袭击,迫降以后又失去了心爱的战友,难道世界上还会发生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命运真是奇怪的东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来的就一股脑的来找我吧。——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
  抱着战友,拖着沉重的脚步气喘吁吁的来到山洞前,张孟潭忽然觉得心底里有些发凉的感觉,潜意识里的预警系统似乎又发生了作用。——难道山洞里面真的有什么古怪吗?换了平时,他多半会避开这里,可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让他产生了严重的厌倦心理,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更加可怕的事情让他遇到。
  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山风变得凉飕飕的,附近再也没有类似的避难所了,也就是说,除了这个山洞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避,于是他决定先到里面休息一会。
  
  在呼伦贝尔盟敖鲁古雅乡的看守所里,刘东华看着在曙光中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的张孟潭,听着他局外人一样的讲着这些经历,觉得浑身发冷,似乎有一块冰堵住了喉头。他明显的感到,本来似乎已经和自己的距离拉得很近的老总此刻忽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因此他有些战栗了。
  刘东华无法想象自己熟悉的老总在特定的环境下居然做出如此可怖的事情,并且现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忏悔心理,似乎他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对待那些土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记得当初在一本心理学专著上曾经看过这样的一句话:“现代文明不能消除只能压抑人类的兽性,每个人的躯壳里都有一个残暴的魔神,一个人要时时刻刻留心不要随便放他出来。”
  难道张孟潭性情的改变应了那个心理学家的说法?换成自己,恐怕当时也会大开杀戒,可是自己多半会把手枪里面的子弹对着土人射得干干净净,尽可能多杀几个人为战友报仇,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他不知道这个貌似儒雅的人还会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和吕佳之间的纠葛……,想到这里,刘东华出了一身冷汗。
  刘东华尽管未曾身临其境,但是他却本能的感到整个事件充满了诡异,土人莫名其妙的追杀固然让他感到费解,但是在内心深处,张孟潭即将进入的那个山洞更让他觉得可怕,也许那里真的隐藏了什么古怪,不然那些土人为什么在马上就要追到张孟潭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还有,他们本来是要进攻张孟潭的,却忽然对他顶礼膜拜,这很不合情理,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们当时朝拜的不是张孟潭,而是那个山洞里面的什么东西。很多未开化的土人都把一些毒蛇猛兽什么的当成自己的崇拜物,但愿……
  他想对张孟潭讲讲自己的感觉,可是对方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仍旧以一种平淡的口气继续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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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草原惊变
  
  张孟潭抱着程高的尸体踏上几个台阶,走进那个似乎被当地土人视为禁地的山洞。
  他不在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对生命产生了一种极度的厌倦心理,任何东西也无法吓倒他了。
  山洞显然经过人工精心修整过,里面方方正正的像个客厅,面积大概有二十多平方米的样子。里面很干燥,地面布满了尘土,但是很平整,右面的墙壁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供奉着一尊看上去有点怪异的神像。尽管山洞外面的光线依旧很亮,但是那个壁龛一样的地方仍旧让张孟潭觉得阴沉沉的。
  他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在山洞里面随便扫视一下,然后把程高的尸体放到山洞左面深处靠近里面的角落里,仍旧用飞行夹克盖住了战友的脸,然后走到另外一边,一头摔倒在神像前,闭上了眼睛。
  他静静的躺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光景,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知觉。就在此刻,他忽然觉得身下似乎有锐利的东西硌得自己的后背有点痛,于是挪开了一点,伸手摸了过去。在他刚才躺过的地方,表层尘土覆盖的下面,似乎有一个很坚硬的物件。
  他闭着眼睛,无力的用手一点点的拂开尘土,在挖掘过程中慢慢的对埋藏在尘土下面的东西产生了兴趣:这是什么?看起来山洞似乎有几百年没有人来过了,莫非有什么珍贵的文物不成?是什么人放在这里的?
  他坐了起来,差不多毫不费力的把尘土下的东西完整的挖了出来。那是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头盒子,盒子的八个角镶嵌着纯金的装饰,上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正面是一把精致的纯金挂锁,锁上镶嵌着一个看上去很像观世音的坐像。
  盒子的年代显然已经十分久远了,木质疏松,已经衰朽得不成样子,拿在手里感觉很轻,似乎稍微一碰就能化成灰尘。换了其他时候,他会以十分敬畏,保护古旧文物的心理来看待那个盒子,可是在经历了剧变以后,他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保护文物一类的事情都属无聊之举,现在把它保护的很好,可是一百年之后呢?一万年以后呢?一亿年以后又当如何?任何东西都有它自己的生命周期,我们的介入不过略微延长一下它们的寿命而已,却改变不了本质的东西,也就是归于尘土。
  张孟潭拿着那个盒子想也不想的随手往地上一摔,把它摔了个粉碎。
  尘土散开的时候,在一堆金属碎片和朽木的碎末里,他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木质雕像。张孟潭好奇的把它拿了起来,拿衣襟把它擦得干净了,凑到眼前仔细看去。木像不到一尺高,雕刻精美,完成制作以后显然用桐油一类的东西浸泡过,所以虽然经历了那么久远的年代却没有像包装它的盒子一样显出老朽的样子。
  雕像呈淡黄色,有点像如来佛的坐像,但是奇怪的是,这个坐像总共有三张同样看上去有些阴郁的脸,大大的眼睛,暗红色的瞳孔,让人觉得有点像原始崇拜的产物,看上去让张孟潭觉得很不舒服。
  山洞里面光线开始黯淡下来,张孟潭坐起来仔细研究了一会,忽然厌烦起来,就在此刻,他觉得手指一跳一跳的疼了起来。刚才逃命的时候,他的手被荆棘刺破了很多地方,历经和土人紧张的对峙以及残忍的屠杀过程,这些小的痛楚没有来烦扰张孟潭,可是一旦安静下来,手指的疼痛就有些难当了。
  他把雕像放在地上,检查一下自己的手,随手把刺进指尖很深的两根荆棘拔了出来。
  殷红的鲜血快速滴了下来,不小心滴到了雕像的身上几滴,他连忙侧过身子,从衬衣上撕下一块布条,裹住了伤口。
  这样做的时候,张孟潭忽然觉得非常厌倦,也非常绝望,他想起了吕佳。
  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她也会想起我吗?真的希望这次能顺利回到驻地,希望能得到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希望我们永远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张孟潭的心里一阵绞痛,那么多的土人在外面等着要杀掉我,而我又无路可逃,他明白,自己这次大概凶多吉少了。
  这样想着,他又拿起了雕像,想用的衣服把滴在上面的血迹擦干净,可是等他拿起来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那雕像上面根本就没有血迹,许是刚才看错了,根本就没有滴到上面?他在地上找了找,山洞里面光线本来就有点暗,暗红色的血迹滴到灰色的尘土上面就更加难以分辨。他忽然笑了起来: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对这样无聊的事情也关心起来了?该不是自己大限已到了吧?他清楚的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爷爷去世以前就像自己现在一样,总是对一些不该关心的事情特别关注,也总是做一些别人看来很可笑的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抬头又看了看壁龛里那个坐像,忽然觉得有点面熟,低头看了看,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坐像和手里拿的这个雕像采用了同样的姿势,不过大小不同而已,此外,那个坐像上面挂满了灰尘,本来应该是头发的部分被尘土粘在了一起,另外有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坐像被一些拇指粗的藤条捆绑着,这是什么缘故?难道这个神像不是土人崇拜的神,而是他们害怕的魔鬼,所以才用藤条把他捆绑起来吗?他想上前看个仔细,但是浑身像要散架了一般,根本就不想动,况且这个坐像看起来很难看,制作也非常粗糙,根本就和寺院那些精美的类似艺术品的佛像不可同日而语,当然也就不能吸引筋疲力尽的张孟潭了。
  他把雕像丢到坐像的前面,一头栽倒在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太阳落山了,天阴了下来。一声惊雷在山谷间爆响,顷刻间大雨瓢泼一般的降了下来。
  张孟潭像个孩子一样睡得很沉,他太疲倦了,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外面的风云变幻。
  山谷里,追杀张孟潭的上千名土人此刻忽然没有了任何踪迹,仿佛他们是从地底下冒了出来,等完成他们的使命以后又钻入了底下,只是在那道缓坡上留下了十几具尸首。
  他们到底为什么追杀张孟潭?为什么会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忽然放弃了追击?为什么对这个山洞顶礼膜拜?此刻他们当真放弃了对张孟潭的围剿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张孟潭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早已进入黑甜乡,一切烦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午夜,雨停了,月亮从云层中露出了脸。
  湿润的山风吹进山洞,吹到熟睡的张孟潭身上,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半梦半醒之间,一袭白衣的吕佳站在一架歼10飞机的旁边正笑盈盈的向他招手,不知所措的张孟潭一边面红耳赤的看着羡慕的对他嘻笑的程高以及其他战友,一边尴尬的走近吕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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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以至于张孟潭似乎已经闻到对方温暖的体香。他不知所措的偷眼看照吕佳,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吕佳开心的对他笑着,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温柔的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咬了一下:“宝贝,我永远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张孟潭的心脏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几乎达到不能承受的地步:幸福来得如此迅速,来得如此突然吗?仿佛从地狱里忽然被人拉到了天堂,他激动而笨拙的把手放在吕佳的肩膀上和腰间,战栗的、胆怯的抚摸着对方柔软的肢体,吕佳闭目享受着他的爱抚,温柔的把头垂在他的肩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梦境与现实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忽然融合到一起,就在张孟潭觉察到自己是在梦中见到吕佳的同时,忽然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这样一声叹息仿佛是自行车车胎缓慢的放出了里面的气体,听上去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时间很长,如果山洞里面不是如此的寂静,张孟潭根本就不会留心。现实中没有意义的的叹息声与梦中的吕佳发出的满足的叹息混为一体,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他完全清醒过来了,并且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是谁发出了那声叹息?山洞里面除了自己就是程高的尸体,既然那声叹息不是自己发出的,也不会是程高发出的,那就一定有土人潜入了山洞。
  他躺在原地纹丝未动,但是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戒备起来,他慢慢的拔出六*四式手枪,枪膛里至少还有五颗子弹,应该可以应付那些该死的土人了。
  他们潜伏在什么地方?既然进来了,为什么不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来结果我?有什么企图?张孟潭紧张的思考着,处在漆黑的山洞里,他一动也不敢动。
  洞口上面的水滴一下一下的掉落到下面的积水里,发出单调的响声,洞口不远处的山涧水声潺潺,远处山间传来起伏的蛙鸣。
  慢慢的,借着射入山洞的微弱的月光,他的眼睛适应了山洞里面的光线。
  张孟潭的身子纹丝不动,躺在那里尽可能的转动眼睛观察,没有放过山洞里面任何一点可疑的地方。整个山洞一目了然,这里根本就不可能藏着另外一个人。可是刚才的那声叹息绝对是在山洞里发出来的。
  谁发出的?自己没有叹气,壁龛里面供奉的那个坐像也不可能发出声息,更不要提那个不足一尺高的雕像了。
  张孟潭的头发竖了起来:“程高,是你吗?”
  山洞里面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兄弟,你不要怪我,当时我真的没有办法救你的,我跟本就没想到他们下手这样歹毒……”张孟潭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感到恐怖极了。
  山洞里面仍旧悄无声息。
  沉默,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沉默。
  张孟潭鼓足勇气,动了一下,然后偷偷的抬头看了看停放程高的地方,程高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仿佛睡熟了。他越发感到心里没底。
  “兄弟……,兄弟,你说话……”张孟潭开始语无伦次了,他哪里知道,如果此刻程高真的发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声音,也会把他吓个半死。
  程高依旧保持着相同的姿态躺在那里。
  张孟潭喘着粗气,觉得自己的精神马上就要崩溃了。他抖抖的坐了起来,慢慢的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壁龛旁边,贴墙而坐。有了依靠,他丝毫没有觉得好过一些,因为危机的感觉不单单来自正面,而且似乎渗透了石壁,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让他感到应接不暇。他的精神高度紧张,随时提防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袭击。
  程高会变成僵尸来袭击自己吗?是不是山洞里面还有未知的恐怖生命要来结果了自己?
  张孟潭握着手枪的手汗津津的,但是他不敢放下手枪擦一擦,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警觉的监视着山洞里面的一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山洞里除了自己紧张而粗重的呼吸声就是死一样的沉寂。
  寂静中,张孟潭腕上的手表滴答滴答的响着,手表的声音在张孟潭听来仿佛是定时炸弹催命的声音,他的神经如同悬挂在一根细如发丝的线上,随着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一点点的绷紧。
  天亮的时候,张孟潭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他张大眼睛四下巡视,确信程高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又仔细巡视了一下整个山洞,一点外人来过的蛛丝马迹都没有,于是他战栗着走出了山洞。
  
  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是对于张孟潭来讲,山里的黎明却显出了十足的魅力。
  湿润的晨风扑面而来,雨珠混着露水不时的从树上滴到草地上,远近各处的鸟儿啼声婉转,整个山谷显示出了勃勃的生机。
  碧绿的山,碧绿的水让他恢复了正常的思维。刚才自己怎么会那么脆弱?难道真的有人在我的耳边叹息过吗?是不是我把梦境当成现实了?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让我遇到?
  张孟潭惊魂未定的伸了个懒腰,再次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良辰美景让他感到非常的平和,如果不是因为程高僵硬的躺在山洞里,他几乎忘记了昨日的那场血腥屠杀了。
  他觉得自己非常可笑,昨晚一定是在梦里听到了吕佳的叹息声,怎么会扯到程高身上?程高已经牺牲了,当然不会再发出什么声音了,自己却没来由的受了一场惊吓。幸亏没有人知道这事,不然还不把大牙给笑掉了?
  他四下里巡视一下,在不远处的断崖下面发现一个面积非常大,看上去很厚的砂土沉积层,于是走了过去,拔出匕首,向下挖了一会,已经挖了很深,还没有挖到石头,于是他开始扩大那个坑。
  张孟潭跪在那里专心的挖着,心里还在回忆着昨晚的梦境。经历了一场剧变,他不知道自己对吕佳的爱是不是仍旧那么疯狂,在这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可能会有什么缺点,可是为什么现在心里却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看上去似乎对任何人都若即若离的女孩子未必适合自己?是我自己变了吗?
  他不知道,当一个人当真在生死线上走上那么一回以后,大都会产生类似佛家顿悟的感觉,以往看不透的事情此刻如掌上观文,当初重要的东西可能会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而原来司空见惯的事情却可能显得重要起来。然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这样的念头只不过在他的大脑里闪了一下就过去了。
  雨后的土壤比较松动,他的匕首也锋利异常,没有多久他就挖了好大的一个坑。
  张孟潭跳进坑里躺了一躺,觉得浅了一点,并且短了一点,因为程高比自己还要高些,于是爬起来继续挖。
  太阳出来了,张孟潭抱着僵硬的程高走出了山洞,来到他用了一个早上才掘出的那个墓穴,小心的把程高放了进去。
  他在战友的身边跪了好久,最后,泪眼模糊的摘下了挂在程高胸前的铭牌,紧紧的握在手里:“兄弟,你安息吧。”
  他无法说出其他的话,那种刻骨铭心的愧疚心理让他几乎一刀捅了自己,他后悔昨天只顾了自己逃命,却把这个朝夕相处的战友扔给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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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高的手枪不见了,想必是那些土人给拿去了,或者他临终前曾经拔枪反抗,遭了毒手以后就掉到了山里的某个地方。但是他的匕首还在,于是张孟潭解了下来,连鞘一同带到了自己的身上。
  埋葬了程高,张孟潭忽然觉得饿极了。此刻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他想起了昨天被自己扔掉的那块肉,冲动之下来到洞口的那棵大树旁边想找一找,可是忽然想起土人的凶残,那块肉说不定是人肉,于是没有了半点胃口。
  张孟潭慢慢的走向那个平台。那几具尸体仍旧躺在原地,老者的眼睛仍旧大大的睁着,像死鱼的眼睛。土人的伤口被雨水浸得发白,有的里面已经开始生出了很小的蛆虫,看上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那个土人的头领头朝下趴在山坡上,肠子在身后拖出差不多有十米的距离,看上去恶心得要命。
  山坡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首,有的死前似乎挣扎了很长的时间,在山坡上留下了很远的抓爬的痕迹。——这些人都是被他们的同伙活活踩踏而死,他们退却时简直像受惊的儿童,全然没有了追杀张孟潭的勇猛。
  他本来想把这些尸体埋葬起来,但是当真看到以后又觉得厌恶,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山谷里面静悄悄的,似乎这里从来就不曾有过人迹。如果不是刚刚埋葬了程高,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几具尸体,张孟潭一定会认为昨天的经历是自己做的一个可怕的梦境。
  站在平台上他冷静的思忖:那些土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喀拉卡是什么意思?还有阿米喀拉卡?既然他们必欲杀掉我们而后快,为什么到了平台这里却不再追杀我了?原来以为他们害怕山洞里面的什么猛兽,可是山洞里除了那个坐像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对了,还有那个小的雕像,难道他们是害怕这些东西?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样的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与其说他们害怕,还不如说这些土人把那个山洞看成一个圣地,不敢随便侵入。他清楚的记得,昨天下午他们在这里曾经一边喊着“撒南”,一边向他下跪,而且在那以后就不向自己投掷标枪了。看起来他们不是向自己下跪,而是在向那个山洞下跪,所谓的“撒南”也许是“神灵”或者“上帝”一类的意思。
  土人的崇拜有时候真的有点莫名其妙。可是我该怎么逃出这个地方?
  他的肚子咕咕的叫,四下扫视一番,发现一棵树下有很多新鲜的蘑菇,于是走上前去抓了几把塞了个满口。
  一顿饱食以后,他觉得有了精神,于是开始认真考虑应该如何返回自己的部队了。
  
  张孟潭的声音里面有一种很强烈的催眠作用,让刘东华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觉得浑身发冷,于是抱紧了双臂。
  一个普通的人,如果在非常平凡的一天一觉醒来以后,忽然发现自己被成千上万的土人追杀,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幸亏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是训练有素的张孟潭而不是他笨手笨脚的刘东华。
  一边这样想,刘东华一边觉得有点发抖。
  曙光下的张孟潭尽管胖头肿脸的,但是看上去仍旧十分英俊,尽管如此,刘东华却觉得老总的表情十分狰狞,一时间竟然拿不准他会不会忽然扑过来把自己撕成碎片,于是本能的往后拉了拉椅子。
  张孟潭有些无奈的笑了:“害怕我了?没有必要吗。如果你也遇到这样的事情,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战友忽然被别人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害了,而那些人还费尽心机的要把你弄死,你会怎么样?”
  被对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刘东华觉得有点难堪,他没有答话,尴尬的把头转向窗外:“老总,天亮了。”
  天已经亮了有一会了,太阳从东边的山顶喷薄而出,把金色的霞光慷慨的洒向大地。出门作业的牧民们远近呼应,牛羊的叫声此起彼伏,汽车和拖拉机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所有的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浑然天成的交响乐,听起来让人感到十分惬意。
  看守所的后面是一条马路,前面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
  刘东华打开窗子,清凉的晨风吹了进来,不由得精神为之一爽。他眨了眨酸痛的双眼向远方望去,碧绿的原野尽收眼底,草原上雪白的羊群如同天上的云,于是他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刚刚过去的一夜,听老总给他讲了那么不可思议的故事,让他觉得如同坐在冰窖里面,浑身发冷,可是再次看到明朗的天空和碧绿的原野,他忽然觉得那些让他听起来毛骨悚然的故事距离此地那么遥远,都是一些根本不可能和自己挨上边的东西,刘东华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能生活在这块土地上该有多美好啊!
  他想起了被张孟潭打伤的丹巴。丹巴虽然是个乡长,方圆几十里以内是个父母官,但是表面看上去随和,总是笑眯眯的,不过那些蒙古牧民对他都很尊重。这个人似乎在骨子里面有一种威仪,即使是初次见面也让人不敢轻视他。
  不知道乡长和那些牧民的伤势如何,希望他们不要有什么事情,不然这些愤怒的当地人还不来把我们给宰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刘东华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很多人吵吵嚷嚷的越走越近了。也许是老总讲的故事给他的影响太大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受不得任何惊吓了,以至于每次外界有了一星半点的异动都让他感到事情要遭,于是探出身往外看去。
  他们所在的看守所办公室在二楼。当地民风朴实,尽管有这个看守所,但是平时几乎用不上,这里早就被一个乡镇企业租了过去当成办公场所了,之所以还叫看守所,仅仅是因为二楼还为看守犯人的目的而留了几个房间。
  声音来自大楼外面左边的拐角,由远而近。刘东华惊恐的看去,但见大群牧民身着民族服装汹涌而来。前面十几个人披麻戴孝,其中的四个人步履沉重,扛着一个担架,担架上僵硬的躺着一个老人。刘东华的眼神很好,不等他们走到跟前,他就看了出来,躺在担架上的正是那个马赞艺人吉日嘎拉,而走在旁边,一边走一边和一个壮年牧民争执,也是一身缟素的则是那个漂亮的蒙古女孩子乌云其其格。
  出了什么事了?他们要找我们的麻烦吗?刘东华有些惊惶的看着愤怒的牧民,同时搜肠刮肚的回想着昨天老总发疯的整个过程:好像没有伤到那个老人啊。当时老总以一种非常恐惧的眼神看着吉日嘎拉,同时一点点的后退,丹巴向前拉住了他的手,老总扭断了他的胳膊,然后就拉了我拼命的奔逃,怎么吉日嘎拉却死掉了?
  “糟了!”他喃喃的说了一句,因为他知道,能说服这些牧民不要动粗的现在恐怕只有乡长丹巴,而乡长还在一公里以外的乡医院里面,——希望他还在那里,万一他连夜去了县医院就更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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