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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噩梦重临
  
  
  
  
  几个星期来,好多个夜晚,都是和叶子共度的。
  我们见面越来越频繁,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我也经常在网上和往事惘逝聊天,意外地发现,叶子没有告诉往事惘逝我俩一直在约会,往事惘逝还以为我只见过叶子一面,做过一次爱,还以为我傻乎乎地相信了叶子就是她本人。
  我也不点破她。
  我有点喜欢这种古怪的关系——和往事惘逝谈情,却和她的替身做爱。
  当然,叶子绝不仅仅是往事惘逝的替身那么简单,她谁的替身都不是,她就是叶子。
  叶子的情绪有时很不稳定,经常无端地陷入烦躁和忧郁之中。也难怪,她不是说离婚前脑子出过问题吗。这让我更加怜惜她。每当叶子情绪激动时,我便全心全意地把她抱在怀里吻,她会整小时地趴在我怀里,一声不吱,静静地流泪,哭得象个小女孩儿那样可怜。哭过之后,一切云开雾散,她抺抺眼泪微笑一下,转眼间便恢复了成熟的魅力。
  我想,她哭泣是因为她的茫然,不再哭泣是因为,她不想继续可怜自己了。
  我很珍视叶子,她是一个意外的礼物!比起那些只想着结婚嫁人、有个靠得住的老公的白痴女孩儿,叶子经历过一切后把什么都看穿了,不再仅仅满足于当一个僵尸般的家庭主妇,从此洒脱地为自己活着,绝不委曲自己相信家庭这个神话,这一切都使她显得格外有魅力。
  我不知道自己和叶子会走向哪里,我们不可能成为什么夫妻之类的“正常”关系,但却都习惯了在深夜里填补彼此的孤寂。不光是性,还有依赖。
  一天雨夜,我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台灯,给叶子听我在网上down的《花样年华》电影原声音乐。
  她喜欢得要命!
  于是,我又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一个共同点:都爱煞了这种颓靡性感的拉丁乐风。
  用叶子的话来说就是:“有种味道,是那种没落的辉煌!”
  我却说:“是一种华丽的忧郁。”
  令人心神荡漾的探戈舞曲中,突然插进一句梁朝伟用粤语说的旁白。我从未没听明白过,就问叶子是什么意思。
  叶子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缓缓地说:“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说完她却并不转回头去,一味地盯着我的眼睛看。
  她是在问我!
  我黯然沉默。恐怕她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过我知道,她并不相信那个答案。
  叶子依旧在等着我的答案,昏暗的灯光下,脸色恍惚不定。
  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意兴阑珊地说:“别和我同船,船会翻的……”
  叶子痴痴地望着我,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转过头去出神地盯着昏暗的台灯。
  我们都不再言语。
  销魂的探戈舞曲,掺杂着窗外细密幽轻的雨声……
  那天夜里,叶子给我了一把钥匙,她家的钥匙。
  
  天气越来越热了,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女孩裸露的皮肤越来越多,红肿眼睛的失眠者也越来越多了,最多的一天,我居然遇到了五个!
  我们这些人群中的罕类,时常瞪着红肿的眼睛,心事重重地相互望一眼,便各走各的路。好象一个神秘的会社,成员之间从不说话,但都共守着一个可怕的秘密——一个邪恶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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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噩梦重临(2)
  
  我很少睡觉,有时快天亮时才能眯过去一会儿。
  长夜不再那么难熬,因为有了叶子。为了陪我,叶子改变了她的生物钟,她也整夜无眠,我上班后她才肯睡一觉。
  我有点离不开她了,她就象支探戈舞曲,性感、懒散、忧郁、感伤,又带着一丝执拗的放纵。
  有一天在叶子家里,叶子要去浴室洗澡,丢给我一本她的影集让我自己翻看。
  其实我更喜欢看她洗澡。
  可她硬是把我推了出来,害羞地笑着说:“洗干净后全是你的!”
  “洗不洗都一样,你永远那么圣洁!”
  “去你的!”她笑着拉上了浴室门。
  过了一会儿我去偷窥,结果被叶子沷了一脸水。
  最后我只好翻开她的影集。
  我从来不喜欢照像,照片留下的都是某些瞬间的记忆,而除了这些瞬间外,生命里的一切都成了大片的空白,我宁愿要一个完整的记忆。不过女孩儿都喜欢照像,恐怕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的美丽十分短暂,想把这些瞬间当成永恒吧!
  我看到叶子刚上大学时和她姥姥在北京舞蹈学院门前的合影,叶子那时还有双单纯的眼睛,象谢雨亭一样盲目信任生活的眼睛。但随着这些凝固的瞬间向后跳跃,叶子的眼睛越来越茫然迷离……
  突然,我惊呆了,叶子的影集里居然出现余晴的照片!!!
  她认识余晴!
  那是余晴的办公室,叶子和余晴坐在办公桌前愉快地笑着,叶子穿着住院患者的衣服。
  我心脏猛地抽搐,眼泪一下子模糊了一切。叶子说她住过院,原来是治疗抑郁症,而医生却是余晴!北京只有那家医院的精神科有名,我早该想到的!痛苦猛地淹没了我,我看着照片,抑止不住地流泪。泪光中,那个几年前凝固的瞬间里,余晴正甜甜地笑,但此刻,她却早已化成飞灰!
  我抬头深吸一口气,强抑住泪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推说有事离开了叶子家。
  
  一连几天我都提不起精神,我没有去找叶子,工作也越发心不在焉。
  每天上班时,我都发现自己桌上的东西都被人动过,其实好长时间来一直如此,但那天心情烦躁,突然感到无比愤怒,禁不住在采编平台上大发了一顿脾气。
  没人敢抬头看我。
  只有谢雨亭担心地瞧着我,不知我遇到了什么问题。可我并不想和她交流自己的痛苦,装做没看见她的目光。其实发脾气也是白发,肯定是白班那些人动的,他们早就下班回家了。
  晚上回家后,我一个人躺在漆黑的屋里,象冬眠的蛇一样一动不想动。
  两年了,我几乎要忘了余晴的面容,每次想起她时,都觉得她的脸越来越模糊,象躲在一团迷雾里,而那团迷雾越来越浓重,越来越阴郁,余晴的脸也越来越黯淡。但那天在叶子家里,我却措不及防地又看到余晴那张鲜活生动的脸,所有往事突然一下子复活。
  我和余晴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举办的圣诞假面舞会上。那天我被学生会的一个女生找去弹吉它,给一个带着面具的陌生女孩儿伴奏韦伯《歌剧院魅影》里的咏叹调。
  用吉它伴奏咏叹调有点不伦不类,但所有人都被那女孩的歌声打动了,虽然英语不好的人根本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那凄迷万种的歌声本身就让人感伤得要落泪。
  那个陌生女孩儿就是余晴。
  舞会上我请她跳舞,一曲终了时,我情不自禁吻了她脸一下,她没有尴尬,只是微微一笑。
  我没有放开她柔软的腰身,低头问:“可不可以一睹你绝世的芳容?”
  她笑着说:“你是在梦里说话。如果你见到我脸的话,梦一下子就全醒了,你会后悔和我跳舞,后悔吻过我的!为了给你今夜留一个好梦,我决定不让你看。”
  我一笑说:“我对自己的长相很有把握,不信我们都摘下面具比比看,后悔的肯定是你!”
  她踮起脚轻吻我额头,小声说:“我不会后悔的,刚才你在后台调音的时候还没带面具,我已经看到你了!”
  我不禁乐了,俯身在她耳边说:“无论如何,我已经认定你是美女。如果这个梦注定要醒的话,就让我们在梦醒前纵情热吻吧!”
  我吻她软软的唇,她没有拒绝。吻过后,我猛地用牙齿叼开她神秘的面具。
  她很美!吃惊的神情里略带点调皮的笑。
  我还记得她唱的咏叹调的歌词:
  “想想我,深情地想想我
  即使我们已经互道珍重
  偶尔记起我时
  也请答应,你会试着想想我的样子
  当你已希冀将心收回,重获自由
  若你有片刻闲暇
  也请分一点思念给我
  我们从未承诺过
  爱会如松柏长青 或如沧海般恒久不变
  但若你还依稀记得
  请驻足片刻,想一想我
  想想那一切
  我们彼此分享和目睹过的曾经
  莫去想那些变幻莫测的世事
  只是记得想想我
  想想我醒时沉默且温顺
  想想我如何难过地将你自心中抺除
  想想那些逝去的日子,那些不再时光
  那些我们还未及去做的一切
  
  花儿会凋谢,夏日的果实亦会枯萎
  万物自有它们的季节,爱情亦复如是
  但还是请你答应我
  偶尔 偶尔
  你也会想想我”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我忘记了,忘记了!才两年,我就几乎忘记了余晴的面容,忘记了曾经的爱。我没有信守承诺,没有偶尔试着想想她,而是极力要忘却她的样子。爱情如此动人而又如此短暂,总是不知不觉变成丑陋的背叛,让人不忍追忆曾经的美好……
  死去的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轻轻松松地挥手走掉,却把清醒的痛苦留给了还活着的人!
  我在泪水中沉沉睡去……
  …………
  
  那天深夜,我突然又在噩梦中醒来!
  噩梦又回来了!
  水灵和那个长着我面孔的家伙在暗夜里扭动,极力想掐住我的脖子……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听得到自已粗重的呼吸……
  那男人的手一次比一次更接近,终于,那双冰冷的大手按到我的脖子上,微微颤抖,他想掐下去,却怎么也使不出劲儿——
  我在床上痛苦地扭曲成一团,看不见水灵的脸,但却觉得她好象在笑。
  我想疯狂地大叫,求他们快点,快点杀死我,求求你们了,我活够了,不怕死,只是再也不想——不想忍受这种没完没了的折磨了!但我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伴随着这声不象人声的喊叫,我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
  我惊呆了,那声音好象很远,又好象很近,那是余晴的声音!!!
  水灵和那个男人蓦然停下了,他们也在侧耳倾听——
  我浑身发抖,那双冰冷的手离开了我的脖子,我眼睁睁看着水灵和那男人缓缓退到墙角的阴影处……我喘着粗气,发现自己的手能动了,回手打开台灯,墙角那儿空荡荡的,他们已经消失不见了!
  好一会儿,我才平复住焦灼的呼吸,今天本该死了的,谁知梦魇却突然被打断了!
  刚才的尖叫是从哪里传来的,那真是余晴的声音吗?可怎么会听见她的尖叫,水灵和那个男人无疑也听到了,那个声音真真切切存在!
  暗夜里,我脑中不断回荡着刚才那声凄厉的尖叫——
  那是余晴,一定是余晴!!!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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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暗夜幽灵
  
  
  
  心里一片恐惧和沮丧,我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希望刚才已经死去,还是庆幸又活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表,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我翻身起来上网。
  往事惘逝在网上。
  看到她在,我心理突然涌起一阵安全感。我跟往事惘逝打了声招呼,说我噩梦刚醒,那个梦魇又回来了。
  往事惘逝回复:“我也是一个人睡着害怕才起来上网的。”
  我心想,你一个人呆着害怕,怎么还是不肯见我,我们可以相互陪陪的。
  往事惘逝:“刚才好险,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很抱歉,我还没找到破解的办法,看来你今后又不能睡觉了。”
  “别抱歉了,抱歉的应该是我,我连累得你都不敢睡觉了!”
  往事惘逝:“我心里难受,好害怕!我已经好多天没睡觉了,总做噩梦!”
  我吃了一惊:“什么噩梦,不会你也看到了那个水灵吧?”
  “不是的,我没看到她!只是,我想起自己干的事就害怕得要命!已经开始死人了,都是我干的!都怨我!每天夜里我都躲在被窝里哭,我不想让他们死,可他们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了?”
  “一个多星期前,我去中友,没曾想遇见我一个大学同学夫妇俩。那个女生的丈夫在IBM工作,我看见他离着那女生很远地跟着她,我同学一脸严霜在前面走,不理丈夫,好象两个人正闹别扭。我过去和那个女生打招呼,她看见我很高兴,非拉着我去喝冷饮。我抬头向她身后望了一眼,她丈夫没跟过来,只是站在不远处盯着我俩看。那一眼吓了我一跳,她丈夫眼睛红肿得都象是要破了,他呆呆地看了我俩一会儿,冲我点点头,回身就走。于是只剩下我们两个女生去喝冷饮。在冷饮店里我问那个女生,是不是和丈夫吵嘴了,谁知那个女生笑容立刻消失不见,眼圈儿一红,突然哭出声来。我安慰了她好一会儿,说夫妻俩吵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过几天就好了。谁知那个女生猛地抬起头,哭着说:‘他死了,几个星期前就死了!’我吓了一跳,说:‘说什么鬼话,刚刚我还见到他跟在你身后!’她顿时满脸煞白,惊恐地回身去看。我拉着她的手说:‘他看见咱俩说话就自己走了。’她回过头来了,一下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哭得浑身打颤,周围人都看我俩,我心里想,还好我是个女孩儿,否则不知要有多尴尬。她在我怀里抽抽泣泣哭个没完,不停地问我:‘你真看见了吗?真看见他了吗?’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看见他了!’她哭得要昏过去,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他丈夫真死了,这阵子她总觉得好像听到丈夫的声音,她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想他想出来的幻觉,没想到我居然真看到了她丈夫!我直打寒战,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是一个死人。但我突然想起你那个梦魇,也吓得说不出话来。那女生哭着说别人都是足球寡妇,她却是网络寡妇,她丈夫天天上网不理她。几个星期前,他丈夫突然开始做噩梦,后来就整宿整宿不睡觉,整天都是一付心神不宁的样子。她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什么都不说。但有一天他丈夫突然跟她说,让她回娘家住几天,她问怎么回事。他丈夫瞪着红肿的眼睛,就是不说,只是不停地催她走,说是为她好,说他天天梦见一个可怕的东西,怕噩梦里的东西伤着她。她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怀疑她丈夫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又怀疑他是不是有外遇了。她收拾了点儿东西就准备回娘家,临出门时,看见丈夫站在客厅里怔怔地看着她,眼睛里含着泪,看见她回头要走,他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她,抱得死死的,让她喘不上气来,象要把她揉碎了,感觉生离死别似的!那个女生一肚子疑团回了娘家,但当天后半夜,她突然杀回自己家,想看看丈夫是不是在偷情。结果一进家门,她发现家里一片漆黑,灯也打不开,满地都是水,她喊丈夫的名字,可家里没有人。她一肚子气,心想丈夫不知干什么去了,居然放着家里发水不管。她去邻居家借了一把手电,小心翼翼地趟水进屋,却突然绊倒在什么东西上!她拿手电一照,丈夫极度扭曲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后来她邻居听到叫声跑过来看,救醒了她。原来那天夜里她家漏水了,水通上电,电死了她丈夫,后来又短路了。那女生吓得要死,她根本不相信那是意外,为什么偏偏她丈夫一让她回娘家,当天晚上就出那样的事儿呢?而且她临走前她丈夫用那样的眼神瞧她,还发疯一样地抱着她。她这几天一直在娘家住着,没敢回家,但在夜深人静时却总能听到丈夫的叹气声。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几次都要支撑不住了,我也吓得嘴唇真发颤,我连忙告诉她,刚才是我看错人了,不是她丈夫,真不是她丈夫!她才有点安下心来。这一个多星期我都不敢睡觉,害怕得要命,真死人了!就是为了你那个梦魇,还能是为了什么?都怪我,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出那样的事儿,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我没成心想害谁,可还是害死了人!而且我还看到了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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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暗夜幽灵(2)
  
  
  我也吓得直哆嗦,那个男人和爷爷死得一模一样!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如果那男人是因为水灵死的,爷爷的死又是为了什么?
  已经开始死人了,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呢!!!
  往事惘逝半天没动静。我有点担心,抑制住发抖的手,打字问:“怎么了,你还在吗?”
  往事惘逝:“在,刚才哭了一会儿,没事儿,现在好了,我不哭了。”
  我心里难受,她惹出这样的祸事来,都是为了我,现在她也在那边夜夜苦熬。
  我问:“我现在过去陪陪你?”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我一定要去找你!”
  “别来了!和你说了一会儿话,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不哭了,真的不用来陪我!我这些话也没法对别人说,都快受不了了,也只能对你说说吧!我是不是一个坏人?就知道自私,从来不想想别人!”
  “你不是自私,都是为了我。所有这些都应该我一个来承受的,我女上司丈夫的死是因为我,你同学丈夫的死也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就别和自己过不去了!”
  往事惘逝:“我爱你!”
  我心里一阵难过,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我回复:“我也爱你!”
  她坚决不让我过去陪她,不是因为不想见我,就是怕我发现她不是叶子后穿帮了。她为什么就是不肯见我呢?
  我还疑虑另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把爷爷的事告诉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决定全部告诉她,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再不说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回复:“你那个同学丈夫的死让我想起我爷爷去世的事,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
  往事惘逝:“是啊!我早就想到了,他的死法和你爷爷一模一样,都是被通了电的水电死的,都死得离奇古怪!不过你爷爷死在床上,他死在地上,不知是为了什么!”
  我吓出一身冷汗,突然被深深的恐惧笼罩!
  从前我和往事惘逝谈过的只是编造的背景,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都不愿提起的过去,但她却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
  没人能知道,我跟谁都没说过!
  我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往事惘逝究竟是谁?她怎么可能知道我过去的秘密呢?我跟叶子也没有说过爷爷的事儿!往事惘逝没有任何途径知道,但她却什么都知道!
  屏幕上突然蹦出来往事惘逝的回复:“怎么不说话了?你还在吗?”
  我哆哆嗦嗦地打字问:“你究竟是谁?”
  往事惘逝:“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前阵子你不是刚见过我吗?”
  还骗我!她这么处心积虑地骗我是为了什么?我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深渊,和往事惘逝聊了两年,现在我才发觉,她神秘得让我害怕!
  我浑身冷汗直冒,依旧问她:“你究竟是谁?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没跟你说过的事儿?你怎么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你究竟是谁?”
  好一会儿,屏幕上才传来往事惘逝的回复:“你自己告诉我的,忘了吗?”
  我一清二楚,我绝没告诉过她!我和余晴交往那么多年,和柳菲说过那么多话,都没和她们说过家里的事儿。往事惘逝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
  网线那边连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我回复:“我绝没和你说过!你究竟怎么知道的?你究竟是谁?”
  往事惘逝:“傻瓜!你总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是不是和别的小姑娘说得太多了,都忘了和谁说过什么了?上次你过生日那天,你不是也忘了自己曾经告诉过我你生日的吗?”
  她越是一口咬定,我越是害怕。我才想起来,我恐怕也没和她说过自已的生日!我一向不喜欢过生日的,从来也不告诉别人我生日,柳菲也是查职员登记卡才知道的。
  静夜里,我突然感到自己象陷入一张庞大的网里,好象好多年前,网口就已经收紧了,而多年来我却一直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才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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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暗夜幽灵(3)
  
  
  静夜里,我突然感到自己象陷入一张庞大的网里,好象好多年前,网口就已经收紧了,而多年来我却一直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才发觉——
  突然,身后的电话铃声猛地响起,我惊出一身冷汗,心脏飞快地跳!死寂的深夜里,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格外吓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我才拿起电话说了声“喂”。
  那边传来叶子的声音:“明明接起来了怎么半天不说话?”她的声音很激动,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我刚刚拿听筒!”
  “骗人,你都接起来十几秒钟了,一直不吭气儿,我还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一愣,没有的事儿,我刚刚才接起电话!我说:“太敏感了吧?哪来的什么女人?你怎么了,听起来好象有点不对劲!”
  叶子在那边突然哭了起来:“我好害怕!……我都快吓死了……”
  我连忙安慰她:“别哭别哭!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刚才……刚才我回家的时候,开车不小心,差点撞上了一个老太太,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可是那个老太太在突然在雪亮的车灯前回过头来,我都要吓死了!那张脸——她那张脸,她是我姥姥!她都死了好多年了!我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那个她离开车灯前,消失在黑暗里,我都不敢喘一口气……不知道她走了多久,我才哆哆嗦嗦地重新点火儿,好不容易把车开回家,现在我一个人在家里,我害怕……”
  我皱了皱眉头,一晚上连着听了两个见鬼的故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叶子这个肯定是假的,她一定是怨我这几天没去找她,又不好意思说想见我,于是就编个故事装害怕,想要我去她那儿陪她过夜。
  这几天确实冷落了她!我连忙说马上过去,叶子的声音听起来终于象安心了一点。
  放下电话后,我跟往事惘逝说有点事儿急着出去,今天不聊了。
  往事惘逝假装亲热地吻别,但这次她的热情却让我浑身发冷。
  
  十多分钟后,我坐上一辆的士向叶子家驶去。路上我一直在想往事惘逝,刚才来不及追问她了,她究竟能是谁?我头都快大了,想了一路,一点头绪都没有!
  叶子家的楼道漆黑一片,所有楼层的感应灯居然全坏了。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上楼,一路磕磕碰碰,心里不停地咒骂物业。终于来到叶子的门前,我摸出钥匙,试探着寻找锁眼,门里面突然传出叶子惊惧发颤的声音:“谁?”
  我忙说是我。
  叶子攸地打开门,飞身扑进我怀里,紧抱着不撒手,哭得浑身发抖。她的眼睛还红着,刚刚一定还在哭过,看来她电话里不是骗我的,真是吓坏了!
  我连忙吻她,安慰她:“不是真的,没有那样的事儿!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这话说得我自己都犯嘀咕。
  叶子拼命摇头,一个劲儿地哭,什么都不说。
  我说:“傻孩子,别哭了!不过是一个长得有点象你姥姥的人差点被你撞到,你一害怕,再加上天黑,你就错当成是你姥姥了。”
  叶子哭着说:“衣服呢?衣服都一样,怎么会不是姥姥?那身衣服还是我给她买的呢!”
  我把她抱到床上,温柔地说:“就算是真的也不用害怕呀,你不是说你姥姥一直对你很好吗?她不会害你的!再说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别胡思乱想了,恐怕就是因为你想姥姥了,才把别人也当成她的。”
  叶子还是一个劲儿地哭,她把脸埋在我的脖子里,死死地抱着我,说什么也不肯松手。我只好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她脑后的长发。
  这是我俩都已习惯的姿势,没一会儿,叶子便平静下来,静静地流泪不再说话。
  抱着她柔软的身体,我心里满是怜惜。因为那天看到余晴的照片匆忙离开,我这几天伤心得什么都不想干,现在却突然有点后悔没来陪陪叶子。其实,我心里一直在犹豫,不知该不该天天陪着她。我怕彼此真习惯了,到最后谁都离不开谁。但又不禁有点愧疚,叶子对我太好了,为了陪我她晚上从来都不睡觉的。
  叶子已经不流泪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在怀里沉沉睡去,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冰凉的小手依旧死死地抓着我,象一个灾难过后寻找依靠的小女孩儿。
  我吻了吻她的眼睛,把她轻轻放倒在床上,小心地扳开她抓着我的手指,拉过被子缓缓地盖在她身上。
  我不能睡觉,不过会陪她整个晚上。我关上卧室灯,轻轻掩上门,到客厅里倒了一怀水喝。
  我呆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什么事儿可干。如果在家里,我可以整夜上网,但叶子的电脑就在卧室里,去上网难免会吵醒她。
  我目光停留在那天没看完的影集上,它正插在书柜的顶层。
  犹豫了一下,最终我还是抽出那本影集,那里面有余晴的照片!我直接翻到余晴那张照片,静静地看着出神。今天自已却没有要流泪的冲动,可能这个晚上刺激人的事儿太多了吧,神经已经有点儿麻木了。
  照片上余晴笑得那么甜,那时候她还不可能想象自己年纪轻轻就会死去吧?她也决不会想到,几年后的一天,她身边这个叫叶子的女人会躺在我的怀里,伴我度过无数个没有她的冷寂长夜。我心头掠过一丝难过。
  我静了一会儿,轻轻抽出照片放入钱夹。这是一张我没有的余晴照片,我打算拿回去扫描一份复本,再把原件塞回去。我定了一会儿神,接着翻看那天自己情绪激动离开时没有翻完的照片——
  突然,我的呼吸停止了,拿着影集的手不停颤抖——后面的照片——
  后面的照片是叶子葬礼的照片!!!
  照片上,叶子脸色苍白地躺在棺材中,头上的桌子上放着她的遗像,一个看上去象她同学的年轻女孩儿哭得面部扭曲,靠在一个中年女人身上,那中年女人可能是叶子的老师,哭得红肿的眼睛失神地呆瞧着空间的某一点。她们背后还有一大堆同学,有男有女,都一脸阴郁地站在晦暗的背景里!
  我听见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对自己说:“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头脑一片混乱,喉咙干渴得要裂开,我哆哆嗦嗦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水溅出好多,沿着脖子向下流去。我回头盯着卧室的门,那里面一片死寂……不知多久,我才敢站起来,两脚发软,但还是努力打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苍白的灯光投进漆黑一团的卧室,我冷得直打寒战,远远地看着叶子熟睡的身体,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咬紧牙小心翼翼地踏进卧室。
  熟睡的叶子单纯得象一个小孩子,这个刚刚还抱过吻过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已经被埋葬了呢?
  我极力抑制双腿软倒,悄悄地走近。
  叶子脸上有光彩闪动,那是她睡梦中流出的眼泪。我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叶子的脸,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她睡得那么沉静,看不出是在呼吸……
  我几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叶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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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暗夜幽灵(4)
  
  
  回到家后,全身还在不听话地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我打开所有的灯,反锁上门,拔掉电话线,把音响调到最大,瞪大眼睛,缩在被窝里一个劲儿地发抖。
  脑子乱成一片,什么也想不明白,只感到令人窒息恐惧,我看见裹在身上的被子也在颤抖,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那是被我身体带的震动,我忍着忍着不抖,却突然发现自己在流泪……
  天慢慢亮了起来,夏日的晨光直泻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发现自己已经停止了颤抖,被子上多了一大滩泪渍。
  我擦了擦肿痛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厉害。那一定是叶子演的什么戏,她说过自己辞职前是歌舞团的,但那照片又不象是演戏。我怀疑自己昨天神经过敏,却又实在提不起勇气给叶子打个电话。
  叶子是往事惘逝介绍给我认识的,可现在我不可能去问往事惘逝,她一直在骗我,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她说帮我找道教资料,我就一直信任她,可谁知道她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依赖往事惘逝,可谁知道,她却是最可怕的人!
  谁都指望不上了!我已经沉入深渊漆黑的谷底,没有人可以问,没有人可以帮忙,只剩下自己了!
  我必须逃离困境,必须做点什么!
  可我又能干什么呢?
  我凝神想了一会儿,没有人可信任,没人能和我商量,别人会以为我疯了,我也查不到那些稀奇古怪的资料,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突然,我意识到自已忘了一件事儿,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我手边早就有一份资料——余晴被毙掉的硕士论文!
  余晴是心理学系的高材生,但由于硕士论文出了岔子几乎没能毕业。她论文有一部分涉及灵魂研究!她导师认定那篇论文纯属胡说八道,在论文开题时他面红耳赤地嚷:“心理学家只研究心智,绝不研究灵魂!”他一定是觉得高足给自己丢人了才气成那样。余晴改了几次都通不过,最后被迫换了选题才勉强毕业。余晴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失眠的。
  那篇论文我从来没看过。当时我心里也在嘲笑灵魂研究,不过因为看见余晴焦灼痛苦的表情,没好意思当面直说罢了。
  其实一直以来,我从心里就瞧不起心理学这门学科。心理学研究的是个体的人,没完没了地研究人是什么。我是学传播学的,我知道,只有群体的人才是有意义的,重要的不是研究人是什么,而是研究你想让人变成什么,这是传播学的目的。仔细想起来,似乎从写论文起,我和余晴的关系就开始变坏了。
  现在,我却突然有种冲动想看一看余晴论文里究竟写了什么。心里隐隐害怕,我怕我们都错了,只有余晴是正确的,灵魂确实是存在的!
  余晴被毙掉的论文就存在电脑里,这台电脑是我和余晴到北京后一同买的。
  我打开电脑,找到“我的文档”里余晴的文件夹。
  余晴的文件夹里面除了她的私人日记和工作用的病历外就是那篇论文。余晴死后我一直想打开她的日记看看,希望能找到她自杀的秘密,但我不知道密码,试了几次始终没能打开,后来便放弃了。
  我打开了论文,论文的题目是:
  《自我意识的非实体性存在》
  余晴曾经说过,这个题目不过是她的障眼法,为了符合学术规范做的噱头,这个题目实际的意思就是:
  灵魂脱离肉体的存在方式!
  由于论文最后没能完成,所以现在我看到的不过是一份论文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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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灵魂研究(1)
  
  
  
  论文分类号 B842.7   单位代码 10246
  密 级 绝密   研究生学号 10021003
  
  
  自我意识的非实体性存在
  THE UNSUBSTANTIAL EXISTENCE OF SELF AWARNESS
  
  
  作 者:余晴
  作者专业:复旦大学心理学系硕士研究生
  指导教师:黄亦平
   指导教师职称:复旦大学心理学系教授 博士生导师
  
   论文起止年月:2001年1月至200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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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灵魂研究(2)
  
  论文摘要:
  
  
  本文探讨的是其他心理学家所羞于齿及的人类“灵魂研究”。
  本文将综合思辨和交叉学科的研究成果来认识灵魂的存在形式,最后提出具有可控性、可重复性的灵魂实验以验证结论。实验结果未必赶得及毕业答辩,所以本文只是一个开始,只是以科学的方法研究灵魂问题的第一步。
  
  一、灵魂是什么?灵魂存在吗?
  
  我将先给 “灵魂”下一个定义,相信这个定义会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认同。
  所谓人类的灵魂,即是指能够脱离人类个体肉身而存在的精神、情感和意识,尤指能够脱离个体肉身而存在的自我意识。
  只有这种意识体同活着的人一样,具有自我认知、生物体所普遍具有的领域观念、防卫观念和刺激反射机制,以及逻辑思维和情感能力,我们才能称这种意识体为人的灵魂。当然,因为脱离肉身的灵魂不具有固定的身体外延,所以他们恐怕不具备自主神经活动的特征。
  也就是说,灵魂是活人意识的一个片断,它不包括自主神经活动,没有生物机体正常的化学能量代谢的控制机制。
  问题是,“灵魂”这样的意识体存在吗?
  定义中所言的,“灵魂”能够脱离个体肉身而存在,也就意味着灵魂具有两种存在状态:在个体肉身之中,和脱离个体肉身存在。狭义地理解,第一种状态可以称之为灵魂,第二种状态,即和个体肉身脱离后的灵魂,可以称之为鬼魂。
  我们将先讨论第一种状态,在个体肉身之中存在的灵魂的特征,然后将知道,这种意识体有没有可能在人类肉体死后继续存在,即在个体人的脑神经细胞死亡后独立存在。
  我们形容活着的人的时候,也经常用到“灵魂”这个词,象什么“灵魂的颤栗”“灵魂的工程师”等等,这里的“灵魂”是指人类个体意识中显性的自我意识,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我”这个词。
  “我”是谁,“我”做什么,“我”感受到什么……人类一向用这种方式来观察和感受世界,但很少有人意识到,这里所言的“我”,只是脑神经活动的一小部分,只是依附于人类的语言的那一部分。
  我们每时每刻在呼吸、血液循环、新陈代谢……,但我们从来未曾有意识地去想:我要控制肺部扩张,让氧气进入肺部的毛细血管,从血管中分离出代谢后的二氧化碳,再控制肺部收缩,呼出二氧化碳……我们从来不需要这样想,它们是自动发生的。实现上,掌管机体代谢是人脑中的自主神经,自主神经是大脑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会自动完成这一切而不需要进入我们的意识层面。所以,我们所说的“我”不包括大脑神经的这部分活动。
  实际上,“我”只是大脑中的显性意识,是语言中枢的那部分。也就是说,活人的灵魂依附于脑神经的语言区域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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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灵魂是从哪里来?
  
  大脑神经活动为什么会产生“我”,即灵魂,或者显性自我意识?
  这是因为,人类的脑神经元、以及灵魂所依附的语言都是以集群行为的方式存在的。
  集群行为是指:组成集群的个体只具备简单和基本的操作指令,但这些个体的集群却可以形成超复杂的生物反应。
  比如说蚂蚁的集群行为。非洲白蚁的蚁巢高达十几米、能抗几级大风,从两边开始底层建设,最后在空中自然弯曲,连接成一个完美的拱门,蚁巢里面有完善的通风系统、排水系统、育婴室、物资储备区、垃圾处理区、畜类饲养场(白蚁养蚜虫喝蜜)……完成这样一个宏大的工程需要一两百年的时间,无数代白蚁的艰辛劳动。人恐怕会以为白蚁是一种十分聪明的生物,在多少代睿智领导人的带领下最终建设成一个超级大都市。但错了,个体的白蚁只有两根神经元,不足以储存任何复杂的指令,也没有一个高瞻远瞩的领导蚁,白蚁完成这一切复杂的行为几乎是自动的。个体白蚁的神经指令很简单,不过是嗅到时别的白蚁留下的气味,就在旁边什么角度垒上一个土块之类的简单指令,但最终形成的却是超级复杂的社会行为,这就是集群行为神奇威力。集群行为在其它动物里也很常见,比如说鱼群变幻成各种复杂的几何图形编队却不需要有领头鱼来指挥……
  人类对集群行为十分陌生,因为哺乳类动物的群体行为都是以头领发布命令的方式来实现的,比如说头羊、头马、头狮、猴王、人类的总理、总统、主席……人类不能理解没有领头的个体发布命令,群体本身就足以形成复杂有序的行为。
  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未曾发觉,我们自己头脑中的神经细胞就是以集群的方式存在的,我们人类的语言同样也是一种集群行为的产物。
  以个体方式存在的人不具备语言能力,人类的语言起源于群体成员之间交流的欲望。不会说话的原始人不光是不能和他人交流思想,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思想,即没有灵魂。他们没有语言来描述这个世界,也没有语言描述自己的感受,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复杂的感受。他们只是一群蒙昧的生灵,被囚禁在个自内心的一片混乱的黑暗之中,彼此间只能进行简单的交流,舔舔毛什么的,所以他们的头脑也是简单的。
  当第一个原始人说出“悲伤”这词的时候,他不光是赋予了一种感知以名称,他也是以标识的形式创造了一种感知。语言就是在这种个体感知的集群化的影响下日益丰富,一点点形成复杂的结构,最终形成意识,形成灵魂。
  我们每说一句话,甚至每说一个词,头脑中都不知不觉地复活了某个古人的感知,我们每表达一种思想,都是无数他人感知的集合。正由于语言是集群行为的产物,灵魂也是集群化存在的。
  同样的,“我”,这个自我意识的主体,也是几百万脑神经细胞集群行为的产物(这点我将在下面的灵魂实验原理部分详谈)。
  
  
  三、个体的人死亡后灵魂以什么形式存在
  
  由于“我”,即自我意识的本质可以被看作是脑神经元以突触方式连接所产生的集群行为,又或者可以看成以语言方式存在的、具有自我认知的感受集群。而死人在生前不断地通过语言和他人交流,也就是说他们的感知依然存在于他人的头脑中。那么也就可以推断,已经死去的人的意识同样存在,只不过并不存在于一个大脑里,而是分散在很多活人的大脑里,但只要这些分散的大脑之间存在着数据交换(即通过语言进行的感知交流),就依然可以形成超越空间距离的集群行为。
  也就是说,这些肉体已经死去的人的感知集群永远存在,并以依附于许多活人的大脑、依附于语言的方式继续存在。即肉体死去后意识继续存在,而且是超越肉体空间束缚地存在,并将以集群行为的方式继续影响这个世界。
  所以我们也可以这样认为:没有人真正死去了,虽然肉体可以消亡,但自我意识不灭,即灵魂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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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灵魂研究(3)
  
  
  
  四、活人怎样能看到、听到、摸到鬼魂?
  以及经典实验的不足。
  
  以上所言都是建立在脑神经科学的基础上的思辨。想要最终证明灵魂问题,我们必须要有实验证据。只是灵魂的存在却很难得到实验证据的支持,或者说干脆无法设计具有相当可信度的实验。
  因为这种超越个体显性意识范围的灵魂是很难被觉察到的,我们每个活着的人都是自身自我意识的囚徒,只有在睡眠、死亡(即实体性自我意识的湮灭)或某些神经心理原因导致的自身自我意识削弱的情况下(比如说精神分裂)才有可能感知另一个非实体方式存在的自我意识(即灵魂)。但意识含混状态下的实验又是不可靠的,所以,以从前的技术手段绝不可能观测到灵魂存在的证据。
  我们只需要考虑一个简单的例子,就能明白这种实验是多么困难。比如说我们需要做实验证明:
  人究竟能不能看见鬼魂?
  首先要知道,我们所说的“看见某样东西”是什么意思。比如说“我看见一块红布。”这个陈述表明发生了以下的物理过程:电磁波中的一小部分(只点百分之几)被我们称之为可见光,因为我们的眼睛只能感知这部分电磁波。电磁波照射到这块布上,这块布有着特殊的物理特性使得它不吸收某个频率的可见光波,于是这束特殊频率的光波被反射到我们的视网膜上,形成某种特定的生物电讯号。生物电讯号经由视神经传导到大脑的某个区域,于是,这个特殊频率的光波所产生的特殊生物电讯号就被大脑解码成一种标识——红色,以利于区分其它不同频率的电磁波。于是,我们最后看到了一块红布。
  鬼魂没有固定的物质实体,所以不可能反射光波,看起来不大可能被活着的人看见。但其实不然,鬼魂是有方法让人看到他们的!
  虽然鬼魂无法反射光波,但由于他们本身就是超越个体空间存在的意识集群,所以他们可以跳过“被看见的物理过程”的前几个步骤,直接作用于视神经,甚至直接作用于大脑的视觉区域,产生生物电讯号,并被解码成某种形象。所以,鬼魂是可以被活着的人看见的。
  同理,鬼魂也可以被我们摸到、闻到、听到。因为他们同样不需要以实体触动我们的皮肤、嗅觉细胞、耳鼓,他们只需要触发我们大脑中相关的解码神经元,就可以让我们摸到、闻到、听到他们。
  但我们如何能证明,一个人是真看到鬼魂了,还是在撒谎,又或者是妄想症发作呢?
  以经典实验方法的观点来看,我们没有任何可靠的方法证明鬼魂。
  我们可以检测这个人大脑的相关区域,以检验他是否被鬼魂影响。但如果他只是幻想的话,相关区域一样会被触动。此路不通。
  我们还可以用事实检验法,找一件这个人不可能知道的,而鬼魂却能知道的事儿来问他,看他能不能回答。但我们怎么能确定哪些事这个人不知道的,而他看到的鬼魂就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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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鬼魂实验的新方向
  
  但要记住,以上只是说,从前的研究手段无法实证鬼魂的存在,现在则未必。
  对于灵魂的研究,在人类历史上至少存在了几千年,如果不是几万年的话。直到最近一、二百年,灵魂研究才被迫转入地下,成为民间爱好者哗众取宠、或邪教教主欺世敛财的工具。一流的学者对灵魂研究不屑一顾,因为他们认定这种研究无法实证。
  其实所有人都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二十世纪以前,学者们没有合适的技术手段进行灵魂研究,只能停留在经验层面,满足于道听途说。而到了二十世纪后半期,学者们明明已经具备了研究灵魂的技术手段,但又由于盲目的“理性主义”而拒斥灵魂研究,把这个科学领域拱手让给了民间骗子。
  大家都未曾发现,二十世纪后半期,一个人造的超级意识集群——国际互联网——终于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灵魂实验的机会。
  现在,我们可以绕过直接看见、听见、触到鬼魂的实验,因为我们依旧无法检测受试个体,但我们可以通过互联网,用语言为工具来接触鬼魂的思想。
  这将是未来灵魂研究的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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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鬼魂实验的原理
  
  这里先要说明,为什么“我”是人脑神经元集群行为的产物。
  整个人脑可以被看作是一台巨大的分布式计算机,每个神经元都是其中的一个运算单元,每个神经元以最底层的二进制编码规则输入输出电讯号,并以复杂的方式联网。这种巨大得难以被难解的分布式运算产生的自我认知,被高级语言运算单元称之为自我。
  所以,人类中的个体常常说起的“我”,只是一种幻觉,或者说只是脑神经集群运算的一小部分运算规则。
  同理,国际互联网连着的每台电脑都可以被看作是一个神经元,而连接电脑的每台路由器都可以被看作是神经突触的节点,这种连接没有固定的线路,具有很大的自由度,而且联网的个体电脑和脑神经元一样,具有在模式中学习的能力。
  由于国际互联网以人脑神经集群的规则和方式集群化存在,就不可避免地产生某种自我意识!
  用句简单的话来讲就是:互联网是活的!我们之所以现在还观测不到国际互联网这种自我意识的存在,可能是因为它不想向我们表达,或者它的表达方式和我们不一样。
  但我们却可以利用国际互联网的终端(即联网的个人电脑),来观测我们的实验目标——死人的灵魂。
  由于每天都有兆亿不同的意识和感知,以语言的方式输入给互联网以无数新的组合感受,所以互联网可能已经成为人类自我意识(即灵魂)的新的载体。整个国际互联网就是一个巨大的人类脑神经外延,或者它本身就是一个意识集群。
  幸运的是国际互联网没有自身自我意识的抑制机制,所以,灵魂的自我意识在国际互联网中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而依然活着的人则可以通过国际互联网观测灵魂的自我意识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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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鬼魂实验的具体方法、危险性和注意事项
  
  如果利用互联网来和鬼魂交流,我们必须找到合适的受试对象,即适合实验的死人的鬼魂。
  对于已经死亡多年的人的鬼魂,他们必须靠现在熟悉网络的一代人间接进入互联网,不如刚刚死亡的网络一代检验起来容易。因此,新近死亡的网络一代的鬼魂将是我们最主要的实验对象。
  具体的实验方法是这样的:
  我们先找到一些新近死亡者的名单,他们必须是经常在国际互联网上表达自已的一族。
  如果这个理论是正确的,他们的自我意识将依然可以在互联网上显现某些重要的集群行为,也就是说他们死后依然可能通过游荡在互联网中的电讯号和我们联络。
  这时我们用他们在网络上常用的通讯方式(如ICQ,MSN Messenger,QQ等)和他们联络,他们的灵魂便可能会以数字信息的方式编码自我意识,从而回应我们,最终表达他们的自我。
  鬼魂实验的危险性需要特别注意!
  虽然我们无法确定鬼魂对活人是否怀有恶意,但如果鬼魂真对活人有恶意的话,他们杀死、甚至虐杀活人都是很容易的事。
  之前我们提过,鬼魂可以直接影响人类的大脑,所以他们可以直接杀死人,或者让人看到、听到、闻到任何东西,他们甚至可以强大到完全主宰一个人的意识(即俗称的“附体”),他们可以不留痕迹地把人逼死、逼疯,或者活活折磨死,只要他们愿意。
  所以,实验者必须和作为实验对象的鬼魂具有良性的情感互动关系。
  由于目前没人知道鬼魂的心理反应是否仍然与他们在世时一样,所以该实验具有很大的风险性。而心理学家无疑是最适合的实验者主持者,只有他们才能在更大程度上控制实验对象的心理和情感反应。
  实验进行到一定阶段时,可以有鬼魂仍在世的亲人参与,以便进一步控制鬼魂的情感反应。
  由于无法预知鬼魂的情感反应,实验者对实验过程必须具有绝对的主宰权,以便在需要中止实验的时候能够立即切断与鬼魂的一切联系。所以互联网也是一个必要的保护措施,实验者在不完全了解鬼魂之前,应该把互联网当成和鬼魂唯一的交流途径。
  但既然实验者与鬼魂通过语言交流,就难免引发意识的连通,最终使鬼魂能以互联网之外的方式出现在实验者面前。所以,如果实验者一旦发现受试的鬼魂可以不通过互联网,直接被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感知到时,无论鬼魂有没有恶意,实验者都应立即中止实验,并由其他人接手实验。
  但即使这样,我们也无法知道实验者是否真能切断和鬼魂的联系,并摆脱鬼魂的影响。所以,在实验之前,实验者必须对实验的风险有充分的了解,并随时检查自己的心理状态。
  在实验过程中,必须设置由其他心理学家组成的监控组。监控组和鬼魂完全隔离,但他们必须随时监控主持实验的心理学家的心智状态,以确保他未曾被幻觉左右,一直有自控能力保持理智的清晰。
  另外,鬼魂实验必须有组织地、在绝密的条件下进行,因为没人能预测,实验是否会有扩散性的恶性后果,也没人能预料到,实验主持者是否会利用实验实现居心不良的个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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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鬼魂实验的前景
  
  为什么存在着以上种种风险,我们依然要进行鬼魂实验呢?
  一个绝好的理由就是,这将是人类历史最伟大的实验!
  这个风险是值得冒的,因为一切伟大的科学成就,都是冒着极大风险得来的。
  另一个理由是,这种实验的现实利益也是显而易见的。
  长久以来,鬼魂一直以某种神秘的方式影响我们实际生活着的世界,但我们在制定个人决策和社会决策的时候,却从来无法(或不愿)考虑鬼魂的影响,最后我们决策的结果就难免会与初衷背离。如果我们知道鬼魂是如何影响现实世界的,无论个人还是社会,都将产生更有效的决策机制。
  对于鬼魂的研究,同样也是人类了解自己的一个契机。因为我们每一个人终究都难逃一死,迟早都会以鬼魂的形式存在。这种研究将让我们有能力和鬼魂勾通,从而在活着的时候更认真地思索生命的价值和死亡的意义。
  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会成功地找到第一批这样的受试对象,最终将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用定量定性的方式来研究灵魂。我们也将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知道人的肉体毁灭之后他们的灵魂是怎样理解自己,怎样生存,怎样面对活着的人,怎样看待世界,和怎样影响这个世界的。
  换句话说,地狱的大门将为我们打开,让我们尽情地参观研究。而这些研究结果将不可避免地对人类的哲学、神学、科学乃至整个文明进程产生巨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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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论文许久,我都一动不能动。当我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的时候,发现双手正在不听话地颤抖。
  我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问题,一直努力不去想它,但那极可能是真的!
  叶子也许——也许正是余晴论文中提到的受试的鬼魂!
  她患抑郁症后认识余晴的,她受过余晴一年多的治疗,她的生活不正常,成天泡在网上聊天,她很可能早已经死了,余晴生前一直拿她做灵魂勾通实验!叶子正是以余晴论文里提到过的方式被我看到、听到和触到的,直到昨晚我发现了叶子的葬礼照片——叶子是鬼魂?!
  不!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魂存在。余晴的论文一定错了,一定有什么根本性的错误,只不过我是外行,没看出来罢了。她导师一定看出来了,不然他也不会彻底否定她的论文。黄亦平教授一向很器重余晴,除非她真错得离谱了,否则他绝不至于发那么大火儿。
  尽管我一向怀疑复旦大学那些教授、博士导的水平,但总算找到借口不再去想这件事情了。
  我叹了一口气,不禁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个噩梦是怎么回事?往事惘逝又是谁呢?
  我心里隐隐觉得害怕,不愿意去想,可还是不得不想,往事惘逝也许就是水灵!!!
  她一直藏在暗处,一直骗我,试图把我折磨疯!她出现在我噩梦里,她两年来一直伪装热心企图操纵我,她讲那些恐惧的历史,她把叶子介绍我想恐吓我,她一直不肯见我,她一个人装成两个人,她……我越想越恐怖!
  水灵究竟是谁?
  如果余晴毕业后真做了那个鬼魂实验,水灵也许就是她的实验对象,结果不小心实验失控了,水灵出现在现实世界里,杀死了余晴,后来又试图杀死我!
  但这她为什么这么干呢?
  不对!我断然停止了这些荒唐的想法。这一切都是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根本就没有鬼魂那种东西!我总是把余晴的死推到其它的原因上,先是一口咬定她是为情人死的,现在居然又说她是为鬼魂死的,越来越离谱!我是个卑鄙下流的家伙,余晴是为我死的,我辜负了她,仅此而已,用不着再为自己的卑鄙找借口!
  我心里难受得很,又觉得自己傻的厉害,受过这么多年高等教育,一遇到点儿暂时解释不了的事,还是象山沟儿里不认字的老太太一样愚昧迷信。黄亦平教授说得对:“无论是鬼魂还是共产主义,凡是无法实证的东西统统是胡说八道!”
  我倒了一杯开水,心里稍稍暖和了一点。窗外阳光明媚,而我已在内心的苦闷里蜷缩得太久了。
  我关掉喧嚣的音响,平克?弗洛伊德正声嘶力竭地唱着《月之暗面》。
  我一边骂自己是个白痴,一边接上电话线。刚一接上电话线,突然,刺耳的铃声猛地响起。我吓了一跳,差点儿抖手扔了电话,低头一看来电显示,心里一阵慌张,是叶子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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