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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一切重来

     王材没注意两人的谈话,他的全副精力都放到刘静的身上,可是刘静始终没有反应。艄公走过去把刘静的魂魄拉走,“没用,她的魂魄不全,阴阳两界里面都是这样,放她会岸上等结果去吧,这船得开了。”
     “不。”王材无法丢下刘静不管,刚才那种意外如果再发生怎么办?
     老艄公一瞪眼睛,但是想到身边的姑娘就没发脾气,只是说, “随便,带她走也行,不过就死定了。”
    “我留下。”
    “不行,你要是不走,我就不能走,这一船人的转世轮回就都耽搁了,要是错过时辰大家可别找我。”艄公确实不在意的样子,坐下来准备抽烟。
    船上的人全都急了,七嘴八舌的指责王材太自私。王材左右为难,一边是老队长的爱女,一边是一船陌生人,孰轻孰重?姑娘冷眼看着,本不想再插手,终究还是不忍,走过去对王材说,“放下她吧,她不会有事的。”
    姑娘的话里似乎蕴含着一种威信,王材不再担心,他小心翼翼地将刘静带下船领到一个离河很远的地方。刘静木然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无表情。王材依依不舍地回到船上,艄公拿起撑杆,小船缓缓驶离河岸。岸上的鬼魂被拖下水,船后一片凄厉的鬼哭神嚎,还好他们没泡多久就全都变成浑浊模糊的一团灰影失去发声功能。
    小船的速度惊人,刘静很快变成岸上的一个小黑点,最后连河岸都看不到了,王材这才把视线收回来。一扭头却发现那个姑娘正在凝视他,他被那视线中凝聚的感情吓了一跳。今天出现在凌杏人家里的那个混血儿很美,妖艳的犹如一团火焰;凌杏人也很漂亮,但比那个混血儿差一点,是一种空谷幽兰似的清秀,结合某种环境时也会有种妖异的感觉。这个身着古装的姑娘不同,她是一种纯然的出世无尘之感,高贵的犹如一枝生长在喜马拉雅顶峰的昙花。昙花不该生长在喜马拉雅,就算有人亲眼见到都不会相信是真的,这个姑娘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你看着她站在你面前,但你仍然很难相信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女子。
    王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气质美女,也是第一次被这样的美女深情凝望,说不高兴绝对是骗人的,人就算死了也还有虚荣心。但王材还有理智,所以他很礼貌地问,“小姐,我们见过面吗?”这是开场白,王才知道绝对没有。
    “没有。”美人移开视线,转身走开,似乎不想再和王材接触。
    既然这样,王材也不想再追问,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艳遇?他抬头在船上搜索,没看到凌杏人,这让他松了口气。可惜下一刻,他发现船上也没有任何动物,他再次紧张起来,凌家人算是动物还是人呢?他走过去问艄公,“大爷,和你打听点事。”
    “说。”
    “如果狐仙死了也会到这里来吗?”
     艄公捧腹大笑,“狐仙?成仙的本来就得抛弃人间肉体,没法再死了。要是没成仙的狐精就还算是狐狸,它们有它们的道。”
    “要是狐仙或者狐精和人生的孩子呢?大概第三代的。”王材也不知道凌杏人该算什么。
    “生下来是人形就是人,生下来是兽形就是兽,没有其他路了。”艄公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姑娘。
    应该是人吧?这么说凌杏人还没死,王材彻底放心了,他想起刘静的事情,虽然自己已经无法再帮助她,但他还是想问问,“要怎么才能让刚才那个女孩子活过来呢?”
    “难说,最方便就是有人把她已经跑到这里的几点魂魄引回去,有时候魂魄在这边晃悠是因为身子伤得太重了,等伤好了不用人引自个就回去了,还是看她该不该死。”
    “她该死吗?”
    “不能说,否则就不叫天机了。”艄公嘿嘿一笑。
    王材也没有办法,他知道也没用,除非他能重新复活通知老刘,想到这里他心里燃起一点希望,“像我们这样的鬼魂有可能复活吗?”
    “别人肯定没戏,你嘛……,还有可能。”艄公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
    “为什么?”王材很吃惊。
    “哈哈~~,你小子运气好呗,好了,到了,下船吧。”艄公收起撑杆,不理王材,去把两个小男孩抱下船,然后到后面去把走‘水路’的鬼魂们一串一串拉上船。王材跟着众鬼下船,岸上耸立着一栋古老的宫殿,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前面排着数以万计的鬼魂,他跟着排在后面。
    古装美人看着前面鬼山鬼海不禁皱眉,她知道能周转的时间不多了。
    看了王材一眼,她提起罗裙,用飘行一样的步子一直来到最前门的大门口,门前两个丑陋不堪的巨鬼把门,一人扛着一把狼牙棒。见到一个姑娘不排队跑到最前面,两个鬼一起咆哮,“排队排队!别以为长得标志点就能不守规矩。”
    姑娘冷着脸没说话,艄公从后面急匆匆跑过来,对两个鬼低嚷,“喊什么,喊什么,有急事,快点放行吧。”
    艄公在地府的地位不低,两个鬼立刻诚惶诚恐地让姑娘进去。姑娘轻车熟路地直接来到大殿,大殿正中有一张紫檀木的长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身着古代朝服的黑脸男子。男人正在对下面跪着的一个鬼发脾气,看到姑娘跑进来一愣,“狐精?你怎么来了?”旁边两个师爷模样的青面鬼急忙把吓得魂魄都已经要抖散了的倒霉鬼拖走,告诉外面先不要放鬼进来。
    “大人,您应该已经听家姐提起过最近人间发生的一些邪事,很不幸,这次受害的是我和我夫君。”姑娘轻轻施礼,男人急忙叫鬼差搬了一把椅子请姑娘坐下,姑娘摇头,“没时间了,我不知道我们在人间的身体保护的如何,但我们必须尽快回去。我已经没什么法力,最近家姐又不知去向,还请大人帮忙助我们尽快还阳。”
    “当然,你二人阳寿未尽,如果肉身保存良好,理应还阳,但是……”男人为难的看着女子。
    “有什么问题吗?”姑娘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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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实在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本来安排你和他在今世再续前缘然后一起飞升,所以只给你们安排了一世情缘。虽然可以还阳,但你们的肉身毕竟死过一次,所以一世已经算是了结了,你们俩人复活后将不再有红线牵连,你们的感情以后就……难说了。”
    姑娘的脸色瞬间转为惨白,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勉强笑着说,“大人不必担心,他和我当日一人一妖,本无什么情谊缘分,最后还不是走到一起。红线没了没关系,只要有情,最后还是会在一起的。”
    “你……,莫忘了你前世是狐精,狐精天生有迷惑人类的能力,所以前世的他一见到你就被迷住,这才开始追求你,虽然你性情冷淡,最后还是被他的痴情打动。今生的你完全没有狐精的能力和前世的记忆,他对你一见钟情是因为这是注定的一段情缘,你也只是由于缘分的关系才能这么快对他有好感。还阳之后你仍然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女,什么都不记得,他就更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没有狐精之力和红线的牵连,他很难再度痴迷于你。你本来的性情你自己也清楚,当年如果不是他拼命纠缠你十一年,你怎会动心?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重头开始,难说啊……。要不要索性放弃,你现在就去和你家人团聚,忘了他吧。”男人连连叹气,也觉得可惜。
    姑娘这次却平静下来,笑着说,“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如果我没有狐媚,如果我们的情缘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我们是否还会相爱。假如他当年真的只是被我的妖力所迷,今生又是因为红线的羁绊才会喜欢上我,那我们也不该在一起不是吗?现在让我忘也难忘,不如到红尘中再试一次,若是不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到时候自然就忘了。”
    “唉,如果你能想得开就最好了。好,我这就叫人送你们回去,莫要误了时辰。”男子从黑暗中招来一个白无常,要他送两人回魂。
    姑娘急忙说,“大人,冥河岸边有一个女子的魂魄,也是此次邪事的受害者,肉身在人间生死未卜,可否让我将她一同带回?”
    “若是她肉身损毁过于严重,你现在带回她也无用,我会叫人照顾她,到时候自然就回去了。”
    姑娘微笑着施礼,“多谢大人,不过最近的事情越来越奇怪,不知天庭和地府可否能派人去查一下,也免得再有受害者出现。”
男人沉思片刻,还是摇头,“以前死掉的两个女子的魂魄都没有到地府来,没有冤魂告状,我们甚至无法备案,只能等你们将真凶擒到送到地府,我们能做的就是惩罚他们。到人间去匡扶正义并非我们的职责,而且比这严重的事情太多了,我们不可能一一处理。在人间出轨的事情自有你姐姐她们负责,我们地府真的帮不了什么,很抱歉。”
    虽然失望,姑娘还是礼貌的和男人道别,然后随无常鬼离开。走到外面,王材还在傻傻的排队,姑娘走过去拉住他就走,王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姑娘拉着跟在无常鬼后面一直走到一座小桥上。无常鬼站在桥栏杆上对两人招手,“走吧,跳下去就到了。”
    再不问就来不及了,王材急忙问到,“去哪里?”
    “还阳。”姑娘小声说。
    王材兴奋异常地拉着姑娘追问,“你是说可以复活吗?”
   “嗯。”
    王材在地上兴奋的连翻两个跟头,然后就要往下跳,姑娘拉住他,“这次回去后,咱们的红线就断了。虽然你不会记得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不过我还是想对你说,无论日后多苦多难,咱们都不能放弃,好吗?”
    王材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孩,只能张着嘴惊讶地看着她。他忽然发现这个女孩长得和凌杏人有七八分相似,脑子里刚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还没来得急确认,旁边的无常鬼等的不耐烦,跳下来把两个人直接推下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跳下去。王材毫无准备地被推入河里,虽然鬼不会被淹死,他还是习惯性地手刨脚蹬,把想问的话都忘了。女孩没有挣扎,安静地看着水中一起下沉的王材,看着他挥舞不休的左手上一根细细的红线在水中若隐若现,逐渐溶解,断裂。她知道自己的手指上也有一根正在消失的红线,一滴泪水流出,混入水中,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她能保有一丝一毫的记忆,她第一希望自己记住对这个男人的爱,第二希望记住对那个幕后黑手的恨。
    两人在水中逐渐被黑暗包围,失去意识。
    重生,代表一切将从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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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箱子,把自己的血衣装在袋子里带走。他估计袭击自己的是鬼婴,带走血衣是想要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留下来。走到凌杏人房间门口,他深吸口气,敲门进去,凌杏人坐在床上瞪着他,他发现他面对凌杏人时已经越来越镇定,“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保护凌小姐。你们可以向局里提出申请,他们会派更能干的人过来。再见。”王材向众人深鞠躬表示歉意,然后转身大步走出去。
    霍龙见没人有反应,只好自己站起来送王材,王材很感激地和他握手道别,然后很随意地问他是否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打算带回去调查。霍龙想了想,笑着一击掌,“有。”说完跑到客厅拿了一个揉成一团的面纸给王材。
    王材小心地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团红色地污渍,他皱眉,“这是什么?”
   “我们过来的时候发现你脸上沾着唇膏印,我帮你擦掉了,里面应该还混着你的血,但是不多。”霍龙很好奇。
   “会是凌小姐的吗?”可能性不大,王材还是硬着头皮问。
   “她不化妆。”
    那就是今天下午那个神秘女子的了,王材很高兴地把纸团小心收进口袋,然后离开,霍龙提出要开车送他,王材婉言谢绝。
    他现在急着想要找金志鹏询问,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联络方式,他刚想打电话给东平他们,手机刚刚掏出就开始振铃。他犹豫一下,接起来放到耳边,没想到正是金志鹏,“王材,我们现在正在往凌小姐家里走,有新情况,你最好立刻跟我们去看看。”
    王材放下电话,就站在楼下等着,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一辆警车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金志鹏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行李,“你要去哪里?”
   “搬回家。”王材不想说那么多,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机位上的车窗摇下来,看到王材脖子上的纱布,东平惊呼,“小王,你怎么了?受伤了?”
    王材摆摆手,艰难地爬到车上,衣服下面的每一个伤口都在抽痛,他头上渗出冷汗,苦笑着说,“没事。”
    只要他还能走能跳就确实不算有事,车子开动,王材急不可耐地问,“出了什么事?”
    金志鹏仍然在打量他袖口和领口露出来的纱布,低声说,“你和老张说你们那晚是坐出租车到医院的对吗?”
    “我记得是这样。”王材也不把握,那说不定是幻觉。
    “应该是,因为当时凌家楼下有人看到你们上出租车,有人甚至记住了车牌号。”
    王材皱眉,“可靠吗?为什么有人会去记一辆出租车的车牌号?”
   “号码是x744444,当时旁边聊天的几个住户还拿这个开玩笑。后来我们在几个大路口的隐藏试摄像机拍下的记录中也发现了这辆车,出现的时间和你们的大概前进速度吻合。”
   “现在找到这辆车了?”
    对,他们找到了,车子就停在郊外的一个小树林里,是今天早上一个捕鸟者发现的。
    手电筒和各种灯具照的林子里面如同白昼,王材呆呆地看着同事给司机坐位上的尸体拍照。他绕着车转过几圈,应该是这辆车,他记得自己上车的那侧车门把手旁边有个地方凹下去了。东平小心地问,“怎么样?”
    王材不知道该说什么,司机的死亡时间至少有半个月,面部已经严重腐烂变形,四周的光线又不自然,他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白色的蛆虫爬得到处都是,让王材阵阵发麻。有人找到司机的工作证,王材接过来打着手电筒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孔露齿而笑,正是当晚的司机,疑似有鬼和确定有鬼还是不同,王材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看着司机坐位上的司机,应该是从死亡后就没有被移动过,整个座椅上都沾满尸水,腐烂人体组织,和蛆虫。有人准备将尸体从车里搬出来,司机的尸体一晃,头歪到一边,下巴一沉,嘴巴稍微张开。
    就在尸体被装入尸袋的那一刻,王材忽然觉得那个司机对他笑了一下,他猛地向后连退两大步,脸色铁青,在心里命令自己要镇定,不要疑神疑鬼。偏偏一阵诡异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很像是一个女人在尖声狂笑,这次不仅是王材,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小心张望四周。
    金志鹏脸色变了一下,然后镇定下来笑着说,“是猫头鹰,大家动作快点吧。”
    没人知道猫头鹰是不是真的这么叫,但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答案,快点干完快点离开,每个人都加快动作。王材不参与搜查,他仍然感到浑身发寒。他发现东平的表情也很奇怪,还有几个同事也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这几个都是那天跟着去老张家的同事。
    他走过去问东平,“你觉不觉得刚才那声音在那里听到过?”
    东平点点头,“有点像那天……老张家……奇怪的歌……的女人。”
    “奇怪的歌的女人?”金志鹏笑眯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
     王材刚想说什么,东平抢着说,“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金志鹏慢条斯理地走了,东平趁机将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塞进王材的口袋里,直到回到家里王材才有机会拿出来看,是把十几页纸的报告缩印到一起,王材还得去借老妈的放大镜。
    这是一个发生在半年前的少女失踪案,15岁女孩李丽失踪,离开家之前曾经和朋友通电话提起自己要去请占卜师帮她施法,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曾为主要嫌犯的占卜师表示女孩曾经来过,但是下午离开,也有警卫作证,经过严密搜查后撤销对她的怀疑。让王材拿着放大镜跳起的是占卜师邻居的一句证言,“那天下午她(占卜师)又唱一首特别怪的歌,好像还曾经有女人惨叫过一声,然后就没声了,歌也不唱了。”
    王材的放大镜定格在一个女人的照片上,一个非常美丽的混血儿,即使是从一张缩印过的二寸大头照里都能感受到她那股妖异的美。
    王材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案子正是金志鹏负责的,是他确定取消对占卜师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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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一家欢喜一家愁

    王材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怎么都安静不下来,他实在是忍不住,穿上外套就往医院跑。
    已经接近午夜,医院里四处都静悄悄的,他偷偷敲老刘病房的门。“谁啊?”一个陌生男人恼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王材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找刘队。”
    “什么留队离队的?这屋里就我一个。”男人没好气地说。
    王材愣在门外,他想了想,转身跑到楼上的脑外科病房。最靠内的几间都是给重病号准备的,刘静就住在其中一间,一想起刘静,王材脑子里就飞速闪过一个念头,可惜这念头来的匆匆去也匆匆,王材怎么都抓不住。
    刚走到病房门外,老刘仍然沙哑的声音就传出来,似乎就在门口,“你回去吧,这有我呢。”
    “你还说,医生不让你出院,你偏要过来和我抢,快点回家歇着去吧。”是老刘的老伴赵青桦,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疲倦无力。
    门轻轻打开,老刘和赵青桦你推我让的从里面走出来,差点撞到王材。老刘下意识地将妻子护到身后,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脸色发白的王材。老刘一眼就留意到王材领口透出来的纱布,他焦急地问,“小王,怎么了?”
    王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没事,我就是想来和您说一声,我离开凌杏人家了,嘿嘿……。”看到老刘和赵青桦迅速转白的鬓角,王材鼻子发酸,他不想再给老刘添麻烦。这些问题,他应该自己去解决。
    “出了什么事?”老刘怎么会放过他,一看就知道是出了大事,否则王材也不会离开,他把王材拉到楼梯口,一定要他说清楚。
    王材想了想,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太难了,旁观者清,他现在需要别人帮他理清思路。老刘在阴暗的楼梯口踱步,他早就在怀疑一些东西,但是没有证据之前,他不能随意散播自己的怀疑。两个已经被停职的警察午夜的时候仍然在医院里为一个案子而焦虑不安。
    老刘摸出一根烟放在鼻子底下反复嗅,然后就想点燃,王材拦住他提醒他现在是在医院。两个人最后决定到外面的小吃部去喝两杯,顺便解决老刘的烟瘾。秋天的夜晚凉飕飕的,简易小吃部里面已经开始生炉子,炉子上面一盆香气四溢的茶叶蛋在卤汁中翻滚,热量和香气同时弥漫整个房间。王材和老刘架不住诱惑,要了几个茶叶蛋和各式小菜,再加上几瓶本市特产的啤酒,两个人一起分析案情。
   酒能给人热量,酒也能帮人放松,人的精神放松之后反而会更有效率。老刘眯着眼睛狠狠吸了一大口烟,他的喉咙还是很痛,但他不在乎,仍然在重病房里的女儿给他痛楚才是真正无法忍受的。今天脑外科的重病房里又蒙着白布抬出去两个,护士曾经无意中提过,女儿是所有人里伤的最重的,她还能坚持多久?
    老刘把刘静处处淤血的小脸压回心底,低声问王材,“小王,你说这整件事背后会不会有更大的阴谋?”
    “我不知道。”王材连着灌下两杯啤酒,他心烦的很,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和其他案子不同,这些事情很多都和他有关,他现在不是警察,而是受害者之一。
    老刘看着被烟熏的漆黑的天棚,他在想事情……。他不了解催眠术,也不了解巫术,现在他分不清这一连串事件里到底哪件是巫术哪件是催眠术。这一堆事件搅和在一起,扰乱大家的视线,老刘身上没有纸笔,他让王材把随身的笔记本拿出来,从头开始,两个人把一切都写了下来,逐条分析。
    第一个受害者是郭春雅,东平他们仍然在找那个叫做‘追求刺激’的人,据说他是在郭春雅的QQ好友名单里,但是也很久没出现了。
    第二个受害者是刘静(冰冰),直接造成她死亡的是刘静带给她的降灵方法,降灵术的来源是一个占卜师。
    第三次事件的受害者是张春发一家,整个事件从这里开始变得奇怪,张春发当晚遇到的到底是鬼魂邪灵还是某个高强的催眠术师呢?鲁萍和张胜对猫的记忆到底代表什么呢?这个事件里没有人死亡,是为了日后更可怕的陷阱还是因为张春发一家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目标呢?
    第四次是老刘,王材,张春发,和凌杏人等人,太多人受害,目标不明。
    老刘和王材在接下来的事件上面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把刘静的自杀算进去,刘静确实是自杀,自杀的起因虽然是她把错误的降灵方法给了冰冰,但她在整个事件中只是一个中间人的位置。如果老刘那天没有把真相告诉她,她不会走这一步,所以应该算是意外。想到刘静,老刘拿烟的手就颤抖,王材则是被一个模糊的影子缠绕着,他觉得很重要的事情该告诉老刘,但是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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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是张春发和王材差点射杀鲁萍和东平的事件,老刘和王材一致认定,这件事绝对是个陷阱,一个被凌杏人的护身符扰乱而失败的陷阱。如果成功,现在鲁萍和东平十有八九就是两具尸体,张春法和王材会被关进监狱等待审判。从很可能是故意安排的记者来看,对方想要的不仅仅这么多,从一开始他们就想把这件事搞大,到时候整个公安系统都会被社会质疑。
    第六次就是王材袭击凌杏人,王材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但是后果肯定很严重,不然霍律师和凌家老太太不会一起出现。当时令王材失去控制的力量到底来自异界还是人类的催眠术还不知道,但是如果推测不错,当时出现在凌杏人家里的就是那个神秘占卜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破坏凌家和警察的合作关系?
    还有两个边缘事件,一个是半年前李丽的失踪,一个是当晚刚刚发现的出租车司机,他们的死亡是否和这次的一连串事件有关呢?
    把一切都列明,有些东西就开始明了起来,算起来总共八次事件,牵扯到凌杏人的有三件(一四六),牵扯到王材和张春发的也是三件(四五六和三四五),算是和老刘有关的两件(二四)。其中出现神秘占卜师的有三件(二六和李丽事件)。
    王材犹豫再三,还是把对金志鹏的怀疑也提了出来。老刘想了想还是加了进去,刚刚介入案件的金志鹏也出现在最早的李丽事件中,而且在第六次事件出现之前特意提起过催眠术,总让人觉得他似乎知道什么。不管怎么样,老刘和王材都觉得他不是‘敌人’,否则不会示警。
    四瓶啤酒喝完,老刘的面前的一个小醋碟里也积压了一堆烟头,茶叶蛋变成一堆蛋壳,卤味只剩下骨头,可是案件仍然不甚明了。好像两个人辛辛苦苦剥完了蛋壳,却发现里面还有更多硬硬的东西挡着不让他们顺顺当当的把鸡蛋吞下去。
    就算是变态杀人都有个‘为了刺激’之类的理由,警察查案最喜欢从受害者身边的爱恨情仇下手,至少一半的案例中都能在死者的过去找到蛛丝马迹。王材觉得对方一开始就是冲着凌杏人来的,他和张春发遇到的事情是对方想要报复警察的阻挠。老刘不同意,后来发生的不少事情让他觉得对方的目标是警察甚至整个公安系统,他想了想说,“先别急,我和金志鹏谈谈再说。你也要尽量往凌家靠,他们知道的总比咱们多。”
    如果是上午的王材肯定会同意,现在他却立刻反驳说,“我看凌家知道的不一定比咱们多,不然他们早就找出凶手了,哪还会让凌杏人一次一次被扯进来?咱们也不能太迷信这些狐仙之类的人物,警察不比他们差。”
    老刘惊讶地看着王材,他觉得王材好像变了,变回以前那个理智而且充满干劲的小伙子,老刘连连点头。王材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很激动地对老刘说,“刘队,小静的事还是可以请凌家人帮忙的,记得凌家的许愿吗?咱们去凌家许愿,让小静快点脱离危险。”
    老刘手里的烟头都掉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个?
    “你们才想到啊。”细若蚊鸣的老妇人声音从旁边传来,似乎就在耳边,但又像是来自千里之外。
    老刘和王材四处张望,但什么都没看到,小吃部里只有正在打盹的老板和另外两个大衣下面穿着病号服的客人,估计是偷偷溜出来打牙祭的。
   “别看了,我这次没上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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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急忙说,“如果能让我女儿尽快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嘿嘿~~~~,行善助人本就是人人都该做的,你有心就自己去做吧。你女儿这事不需要任何代价,她本来就不该受此一难,把偏移的命运扶回正轨是我的职责之一,只可惜小雅和另外一位姑娘已经没机会了。你女儿三日之内就会苏醒,日后也不会留任何后遗症,但是她心里的悔恨是要用时间去洗刷的。”
    老刘兴奋地站起来,对着空气连声说谢谢,王材尴尬地看看四周,希望不会吓到其他人。两个病号仍然在默默喝酒吃饭,王材松了口气,店老板倒是被吵醒了,以为老刘想点东西,拿着菜单走过来。王材干脆又叫了两瓶酒和一盘卤鸡爪,店老板很高兴地到后面去拿酒。
    凌老太太似乎离开了,老刘重新坐下,王材被老刘脸上忽然绽放的神采所感染,老刘和刚才比像是变了一个人,喜气洋洋容光焕发。连送酒过来的店老板都发现了,还问老刘有什么喜事,老刘笑着说他女儿就要好了,店老板也很高兴,北方人的豪爽劲一上来,立刻表示这顿免费。老刘和王材怎么都不肯,最后说这两瓶酒免费就好,店老板也不肯,三个人争了起来,最后决定两瓶酒免费,其他的打八折。
    王材无意中瞄了旁边的两个人一眼,心里一动,这两个人仍然没有看这边。从老刘第一次站起身对空气说话到现在,如果有人一眼都没有看过,要么是聋子,要么是故意不看这边,王材留了个心眼。他没和老刘提这件事,两个人很快把酒菜吃光,老刘急着回去把好消息告诉妻子,王材表示时候不早,自己要回家。离开小店的时候,王材用眼角余光瞄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仍然不紧不慢的在吃东西,没有离开的意思。王材放心地让老刘自己会病房,自己飞速拐进最近的小胡同,一边盯着小吃部,一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反着穿上,又把头发抓乱。他的外套是两面都能穿,一面红一面黑,而且领子可以立起可以翻下,对比很明显,他刚才是穿黑色的一面放下领子,现在变成暗红色立领上衣,猛然一看差别很大。
    刚把衣服头发弄好,两个人探头探脑地从小吃部里走出来,四处看了看,现在是深夜,九院门前空空荡荡地。王材看着两个人嘀咕几句之后就一起往北面走去,王材小心跟在后面。两个人上了一条主要大街后就打了辆出租车往西面下去了,车子一开走王材就跟着出去打车,半夜三更的车子不好打,王材足足等了五分钟才找到下一辆车,他让车子加速往西开,可惜怎么都找不到那两个人坐的出租车。王材在出租车上气的直跺脚,出租车司机一缩脖子,提醒他别踢坏东西。王材只好把那辆车的车号记下来,等着明天接着查,自己先回家睡觉。
    幸好王材没跟着他们,否则今天晚上会因为付不出车钱被司机扣下。那两个人坐着出租车在市内四处转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下面,下车后两个人爬到顶层,先带上手套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很普通的民居摆设,空无一人,两人老练地在屋子里搜查了一遍,又检查了事先设好的几个机关,确定没有外人闯入过这才从一个抽屉里找出一张纸。一个人用左手歪歪斜斜地写下一些东西,把纸条折起塞进墙上一幅画的画框侧面的小洞里,然后重新设好一些机关,悄悄退出去。
    屋内重新恢复平静,平静之中一些物品开始自己移动,似乎有一个无形的人正在翻找什么。忽然一切静止下来,静寂的房间里传来钥匙插入锁孔,门被打开的声音。本来漂浮在半空中的物品纷纷落回原处,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门吱扭一声打开,一个人走进来,他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检查了各种机关,满意地发现没有被人碰到过,然后径直走到画前取出纸条。他拿着纸条走进卫生间,打开手电筒看了纸条上的内容。
    手电筒的光从下往上,把金志鹏那张俊逸的脸照的好像是刚从地府爬上来的厉鬼,当他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就算没有光影的效果,他的脸仍然像是厉鬼。
    他狠狠地将纸条撕碎冲入马桶,转身离开,甚至忘了重设机关。他住的地方离这栋居民楼不远,是一栋新建的公寓楼,他住在8楼。打开门进屋,刚一抬头,迎面一个东西飞来,他急忙闪身躲过,一只黑猫从他头顶越过,似乎在攻击空气中的什么东西。他很生气地大吼,“你干什么?”
    “有东西跟着你回来了,白痴。”一蓝一黑的两只大眼睛里面带着嘲讽,身穿性感蕾丝睡衣的美人笑盈盈地看着他。黑猫停止攻击,眯着眼睛优雅地跳回女人的怀抱。
    金志鹏四处看了两眼,冷哼了一声,越过精心打扮过的美人就往里走,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英俊冷漠的男子和妖艳俏皮的女人构成一幅可称之为唯美的画面。
    女人脸色一沉,不甘心地咬着下唇,但声音仍然娇媚,“什么事这么紧急?”
    “还能有什么,又要死人了。”
     女人呆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杀人?我最喜欢了,这次是谁?”  
    “还不知道。不过你今天是不是干了什么多余的事情?”金志鹏的眼睛里有杀机。
    “哈哈~~~,你知道了?那小丫头死了没有?”女人兴奋异常,话音刚落,金志鹏忽然伸手卡住她的脖子,女人没有挣扎,仍然是笑,很快脸色胀的通红,还是勉强地笑。她怀里的黑猫狠狠抓金志鹏的手,金志鹏厌恶地放开她。女人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眼睛里有泪花。
    “你该知道那个女孩多重要,要是现在就死了,他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咳咳~~~~,大企业的继承人呢,有钱人家的女孩就是好。”女人笑着站起身,腿在打颤,黑猫在她脚下不安地蹭来蹭去,女人仍然笑着说,“你呢?你今天似乎对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要是他知道一样不会放过你吧?”
    金志鹏神色不变,“你怀疑我,所以你晚上跟着我?”
   “那个只是我的个人兴趣。”女人贴上去,盯着他的眼睛。
    金志鹏急忙转开视线,不去看那对妖眸,甩开女人走进一个房间把门锁上。
    女人站在客厅里,抱起黑猫,哼起一只古老的俄罗斯民歌,蜷缩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对黑猫说,“好小气的男人呢,让淑女睡沙发。如果那个小丫头真的被他骗到手也挺惨的,有钱人家的小孩也有她们的苦恼啊,哈哈~~~~,咳咳~~~。”
    黑猫瞪着绿色的眼睛,轻轻喵了一声,然后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放在她手上,似乎在安慰她,女人抱紧黑猫,喃喃地说,“别担心,有办法的,我有办法的……。明天又要开始干活了,这次从哪里下手好呢?让那个傻瓜把那个讨厌的小丫头抓来,把她割成一条条地让他吃下去好不好?嘻嘻~~~~~”女人从旁边拿起一个刚刚做好的布娃娃,布娃娃的头上只有三根头发,短短的,像是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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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傀儡戏

    还是早上刚上班的时候,王材一身便装悄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和张春发被停职的事情连局里扫地大婶的小孙子都知道了,但没人拦着他,路上见到的熟人还停下来安慰他给他鼓气,王材很开朗的向众人道谢。
    那个发现出租车司机尸体的非法捕鸟人犹豫了一天才报案,害得警察大半夜出任务,今天早上有几个人迟到了,代理组长金志鹏就是其中之一。东平已经来了,一脸疲倦,哈欠连天,他看到王材走进来先是一愣,然后很高兴地走过来问他来干什么。
    王材笑着说,“找人帮忙,我今天想去几个地方找几个人,但是现在证件什么都不能用,想找个人和我一起去。”
    “你还管这些干吗?回家歇着去吧。你看你,一天不见,都变木乃伊了?”东平忧心忡忡地看着王材脖子上的绷带。
    王材毫不在意的笑着说,“别看捂的严实,其实啥事都没有。”说完他还用力扭动脖子给东平看,他身上的伤口恢复神速,但脖子上的伤口比较深,这一下子扯动表皮,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东平又气又好笑,急忙阻止他的‘自残’行为。
    东平让其他人给金志鹏带个口信,自己跟王材一起走了,下楼的时候他问,“你想去干嘛?”
    “去找一个记者和一个占卜师,对了,你们查到郭春雅那个网友了吗?”
    “没!顺着什么IP地址找到一个网吧,就在动力区,这小子应该是那里的熟客,但是那网吧挺大的,人来人往,谁知道是哪个? 他们还继续查着呢,等那小子再上网,不过说这小子在郭春雅死后不久就再也没上网了,估计没戏。”
    “之前呢?知不知道他上网多久了?”王材心里一动,如果郭春雅死后不久就消失,那这个网友是否是有目的地接近郭春雅呢。
    “光是在这个网吧估计就半年多,他和郭春雅通信也有大约半年。”东平也知道有点问题,但现在找不到人,计算机科的人也不能天天这么守着。
    下楼的时候两个人正好遇到施杰和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男人一起往上走,见到王材和东平只是点点头。就在几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王材听到那个男人说,“两孩子看起来都挺好的……。”王材心里一动,他忽然停住,回头对施杰说,“施杰,找到孩子了?”
    施杰很惊讶地回头,垂头丧气地说,“别提了,昨天晚上绑匪要求交换人质和赎金,这位是孩子的舅舅,他昨天去赴约。结果让那帮小子给溜惨了,钱也被拿走了,还好他和孩子见过一面,说挺好的。对方说今天会把孩子送回来。”
    王材盯着男人看了好久,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在说谎,孩子早已经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考虑半天还是没把自己毫无根据的直觉说出来,给施杰鼓劲之后,他和东平离开单位,坐公车先到报社去找记者。
    昨天两家大报纸新民晚报和生活报同时刊登这个消息,内容差不多,照片也是一模一样的,其中新民注明照片来自生活报,所以他们直接到生活报所在的省报社去找那个叫陈强的记者。收发室的大爷很严格,还是东平拿出证件才放行,王材暗自庆幸自己找了同事一起来。
    陈强的年纪不大,但身体已经开始发福了,王材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失望,这照片不像是他拍的,这么大的肚子可挤不进那么密集的树丛。果然,当王材直接询问他整件事情的经过时,陈强笑呵呵地说他当天负责值班,就在11点左右的时候,有人送来一个信封,里面有照片和一些资料。他特意跑去九院附近采访了一下,发现确有此事,于是当晚撤下原定的一条新闻,把这个放了上去。王材问他怎么知道张春发的妻子一夜未归的事,陈强笑着说神秘人给的资料里提过,他也向公安局的朋友确认过才发的。王材问他送信人的情况,陈强说他不知道。向他要当时送来的东西,陈强仍然是笑嘻嘻地说,“怎么?想把人找出来打击报复?所有的东西我都确认过才发出去的,证据确凿,揭发真相是我们记者的天职和权利,有事你找我就好。”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相吗?”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子冷冷的声音。
    接待室里的三个人同时看过去,身穿一条浅粉红色淑女屋长裙的凌杏人走进来,后面跟着表情严肃的霍律师。因为愧疚,王材有点不敢看她,所以他把注意力都放到霍律师身上,站起身和他打招呼。霍律师冷淡地瞟了他一眼,很敷衍地握了一下手就不再理他了,王材不由得一愣。
    陈强和东平一样在发呆,霍律师很正式地向他介绍了凌杏人和他自己的身份,又掏出一张他自己的烫金名片递给陈强。陈强急忙毕恭毕敬地站起身,他的骨头比刚才软了几倍,腰都直不起来,点头哈腰地双手接过名片,然后小心地放到钱夹里,然后送上他自己的。对比强烈,霍律师连看都不看就放进口袋,王材有种感觉,出了门这张名片就会进垃圾桶报道。
    凌杏人和霍律师坐在王材他们对面,陈强小跑着去准备饮料,不一会儿,凌杏人的面前多了一杯如梦苹果汁,霍律师和王材他们是康师傅绿茶。
    陈强有些不安地问,“凌小姐,请问您刚才是什么意思?”
    凌杏人不说话,霍律师接口说,“就是说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像你写得那样!”
   “先生,我是经过调查的,有很多证人……。”陈强变了脸色。
    霍律师冷着脸打断他的话,“事情不能看外表。事实上当时我们和警方正在联手调查一件案子,张警官妻子的失踪和那日的枪击都是给凶手设的陷阱,早就故意安排好的。当时考虑到影响才安排到晚上,没想到有人竟然会晚上守在九院门口那种树丛里面拍下照片登在报纸上。这件事很少人知道,在我们想办法周旋之前两位警官就被上司停职了,反而阻碍了我们的计划,只好放弃。这次我们来是希望你们能在报纸上澄清这件事,消除不良影响,至于你们妨碍办案的事我们就先不追究了。”
    一席话说的陈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什么,最后勉强笑着点头,看他的表情似乎这是个很困难的决定。凌杏人说,“要是直说你们被坏人利用也太可怜了,就写当时两位警官是在追击嫌犯,张警官的妻子一夜未归也是误会,细节你随便写吧。”
    “也不一定是犯人利用……。”陈强头上流下冷汗。
    “你能说没有可能吗?普通人半夜三更蹲在九院门口的树丛里干什么?我们需要那个人送来的东西做调查,请交给两位警官。而且这个澄清报道必须刊登在明天头版头条。”霍律师说话非常有气势,陈强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
    十分钟后,苦着脸的陈强把四个人送出报社大门,乐不可支的东平手里多了一个信封。出了大门,霍律师提议东平带东西回去立刻验指纹,然后要王材跟他们一起行动,王材表示说想去网吧看看,霍律师点头说好,然后把车子开了过来。
    上了车,世界恢复成王材熟悉所熟悉的那个,霍律师轻快地笑着和王材开玩笑,凌杏人仍然冷漠的看着窗外。王材实在是忍不住,问道,“霍律师,你们为什么有的时候看起来性格反差那么大呢?”
    “哈哈~~,我这个首席律师总要威严一点,不能这么嘻嘻哈哈的。杏人嘛,她本来的脾气很坏,生活中容易不知不觉地树敌,所以我们教她把坏脾气藏起来。”
    “她刚才为什么不隐藏呢?”王材实际想问凌杏人为什么不在警察面前隐藏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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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讨厌他。”凌杏人冷冷地说。
    霍律师苦笑,“如果是她看着顺眼的人她还装得下去,如果是她很讨厌的人她是怎么也装不出笑脸的。”
    “不觉得这样很累吗?”王材苦笑,看来警察就是让她笑不出来的那种人。
    “习惯就好了,如果你的生活圈子不欢迎你,你会更累的。所以每个人都会隐藏真实的自我,当你和你不喜欢的上司或者同事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心里如何讨厌对方,你都会尽力隐藏那种情绪不是吗?”霍律师笑着松开领带。
    “不一定,有时候也是怎么装都装不出笑脸。” 王材虽然不像张春发那么直,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你永远升不上去。”凌杏人忽然插话。
     王材从倒后镜里看着凌杏人, “无所谓,那不是很重要。”
    “什么重要?”凌杏人很好奇。
    “我还不知道,反正不是这个。我觉得你不应该为了讨好别人而每天伪装自己,那是欺骗,骗别人也骗你自己,你认为别人喜欢你,其实他们喜欢的是你的伪装而已。”
    “无所谓,那不是很重要,只要他们不找我麻烦就可以。”
    车内陷入短暂沉寂,凌杏人悄悄打量王材,王材转眼去看窗外掠过的景物,霍律师一边开车一边瞄着两个人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凌杏人忽然想和王材说话,她开始觉得这个男人变得有趣了,如果做个朋友也未尝不可,“我们过来之前他说了什么?”
    王材简单扼要地将陈强的说辞重复了一遍,然后问,“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帮我们澄清真相?”
    “对,但也是想看看他这个人。杏人,你觉得那家伙怎么样?”霍律师向倒后镜看了两眼。
    “他说谎,我想他就是拍照的人。”
    王材皱眉,“我想不会是他,以他的体形想要躲进树丛是不可能的。”
    “我们今早去仔细搜查过一次,那个树丛的下面被人掏出一条通道,通道一直通到两颗挨着的高大灌木下面,那两颗灌木中间也被人挖了可以站一个人的空间,修剪得很巧妙,从表面看是看不出的。”
    王材听了脸一红,他昨晚去看老刘之前也特意去看过树丛,看了两眼就跑了,什么都没发现,看起来他还是不够认真。“这么说他还是被人安排到哪里去的,要想办法找出他背后的人,我想去新民晚报也看看,看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我们查过了,新民晚报刊登这篇报道是因为这个陈强大力推荐给他在新民的一个朋友。我想这家伙就是对方安置在新闻口的一个傀儡,幸好不是很难对付,我们已经留了个眼线在他身边。”
    车子开始减速,缓缓停在一个中型网吧门前,来来往往的都是中学生模样的人,看到气宇轩昂的霍律师和娇美可爱的凌杏人一起走进网吧,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相比之下王材很不起眼,他心里多少有点沮丧。
    相信该问的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这三个人先在网吧里转了两圈,他们发现里面很多人见面都会互相打招呼,还有人会把自己在网络上聊天时的对话告诉别人,熟人之间会知道网命也不奇怪。王材不知道同事们来调查的时候有没有询问过网吧里的顾客,他找到一个很活跃的小团体,走过去问他们知不知道有人叫‘追求刺激’,一群少男少女立刻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说,“不知道。”
     “真的吗?”凌杏人走过来,看着这些人。
     一个头发染着三四种不同颜色的女孩着迷的看着凌杏人,一句话脱口而出,“姐姐你好酷哦。”
    “谢谢,我在找追求刺激?”凌杏人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一句赞美而喜形于色的人。
    “你也是警察吗?”女孩警惕起来。
    “不是。”
    “你为什么找他?”一个清秀的大男孩问凌杏人。
    “他欠我一个解释。”
    女孩忽然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凌杏人,尖声说,“噢~~~~~~,你就是那个猫妖吧?”
    估计也是个网名,凌杏人没否认也没承认,仍然冷冷地说,“他在什么地方。”
    人们热闹起来,很多人从远处站起来看凌杏人,然后交头接耳,王材能听到身后有人说什么,“靠!这小子够有本事的。”这次女孩很大方的给了凌杏人一个地址说,“他好久没来了,你去他家找他吧,逮到他的话不要客气哦,任打任踢任蹂躏。”
    这次凌杏人笑了,“谢谢。”凌杏人的笑容迷晕了一票少男少女,凌杏人他们离开后,有人对女孩说,“看到了吗?那就叫气质!下次笑的时候嘴不要张那么大。”
    女孩发呆,然后摇摇头回去接着打传奇。
    那个地方就在附近,很老旧的居民楼,里面弥漫着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凌杏人他们一起走上去敲门,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恶臭弥漫在四周,凌杏人不由得捂住鼻子,王材觉得这股味道有点怪,好像是肉类腐烂很久的味道。他和霍律师对视一眼,霍律师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万能钥匙,直接开门。王材心里开始激烈的思想斗争,随便闯入别人的家是违法的,但是当门打开,一股更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的时候,王材是第一个冲进去的。凌杏人想跟进去,被霍龙拦住,叫她等在外面。
    足有三五分钟过去,王材捂着鼻子走出来对她说,“是一条死狗,我们先检查一下,你要不要下去等。”
    凌杏人当然不肯,她用手绢捂着鼻子走进去,腐臭味似乎是从一个黑乎乎的房间里散发出来的,凌杏人直接走过去,王材在后面小心关上门。她刚接近那个房间,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她以为是霍律师,刚想问他发现了什么,忽然胸前的护身符一跳,她停下脚步。
    是王材,面无表情,好像梦游一样的王材,凌杏人的眼睛瞪大了,她感到浑身僵硬,本能地回头去看。身后的王材也在,仍然用手捂着鼻子和嘴,对眼前出现的‘孪生兄弟’丝毫不感到奇怪,两个王材一前一后逼近凌杏人。她本能地向右面的厨房跑去,还没跑出三步就被人从后面抓住,胸前的护身符跳的快要跃出衣襟,凌杏人咬紧牙关,抬脚用力向后踢对方的小腿。
    这一下踢得很准,但是对方根本没有反应,凌杏人拼命挣扎,大叫姐夫。另一个王材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凌杏人抬脚去踢他,被那人轻松闪过。这个王材笑着伸手抚摸凌杏人的脸,虽然护身符预警的对象不是他,凌杏人还是感到一股寒气随着他手指的游动渗入她的身体。王材仍然笑着,捡起凌杏人的手帕,掏出一小瓶眼药水一样的东西倒在上面,一股刺鼻的气味和房间里的恶臭混杂在一起。手帕被紧紧按在凌杏人的口鼻上,她很快瘫倒在地上。
    霍律师躺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一把日本刀从后向前刺穿了他的身体,不远处还有两堆早已腐烂多时的碎肉。
    大厅里,两个王材站在昏迷不醒地凌杏人身旁,一个仍然像是个木偶,另一个仍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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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那塔莎的故事

    王材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真实的梦,他是一个无力可施的旁观者,伸出手去,什么都摸不到,但是又为梦中看到的一切感到气愤。他是否也曾经做过这些事情?这个念头让他不得安宁。
    他梦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一个天生有着当地俗称鸳鸯眼的孩子,一只来自俄罗斯籍母亲,另一只来自中国籍的父亲。父亲姓那,给她起了个很有俄罗斯风情的名字 —— 那塔莎。她的童年在同龄人的嘲讽和欺辱中度过,因为她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传说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同班同学丢了饭盒被父母责骂,第二天召集同学打她来出气,那个同学振振有词,“你昨天上课看了我好几眼,我放学就丢了饭盒,肯定是因为你,你是个巫婆。”
    孩子们会围着她唱关于她眼睛和血统的童谣,她的外号叫‘杂种,巫婆,……’。天真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残忍,对他们来说这是转眼间就会忘记的游戏。王材看着那个每天哭泣的女孩,他感到痛心,同时也想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也曾经拿一个口吃的同班同学开过玩笑,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这些‘玩笑’对当事人代表什么。
    她第一次自杀是在小学5年级,她在自家门框上上吊,被人救回后在医院躺了很久。女孩用满含泪水的双眼看着旁边的王材,哭着问他,“我做错了什么?并不是我想要这双奇怪的眼睛啊?我不是巫婆,我不是巫婆啊。”
    王材无语。
    他看着女孩一天天长大,这里管中俄混血儿叫二毛子,不算是侮辱,但人们提起来的时候脸上多少有点暧昧。混血儿大多很美,这个女孩在人们惊讶的眼神中出落地楚楚动人。孩子们那种无缘无故的侮辱少多了,现在都是有原因的。比如某个女孩发现自己暗恋的男生喜欢她,这就是她的罪过,几个女孩把她按倒在地抓着她的头发踢她的脸,说她是狐狸精。她放学时被流氓纠缠,老师不管,第二天当着全班说,“有些同学说被人骚扰,苍蝇不抱无缝的蛋,怎么不问问自己人家为啥不找别人?”虽然同学们听得一头雾水,王材却听到她心碎的声音,这成为她第二次自杀的起因。
    “我做错了什么?”她躺在床上质问半空中的王材,王材还是无语,看着护士走来走去忙忙碌碌,这次她吃了200片安眠药,可惜又被回家取东西的父亲发现。
    她第三次自杀是在高中一年级。一天放学,她被两个男人强行拉入一条僻静的小巷。她的哭喊声让王材想要发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拳头穿过两个混蛋的身体,丝毫无法构成伤害,他只能闭上眼睛,鼻子发酸。可是有人不准他逃避,坚持要把世间所有的丑陋给他看,即使他闭上眼睛,仍然能看得到发生的一切。
    随后他发现,这并非世间最丑陋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曾经对一个入室抢劫**案的受害人说,“我知道这对你很困难,但是请站出来协助我们指证凶手,不要让他逍遥法外。”当时那个女人恶狠狠地对他说,“你知道比被**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是被人知道你被**了!”他当时并不理解那个受害者的话。
    邻里间不无兴奋地传播这个消息,提起那个‘被**’的二毛子姑娘时,语气是鄙弃大于同情。身边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揣摩和推测,结论通常倾向于‘苍蝇不抱无缝的蛋’。有人很直接的对她父母说,“这孩子这辈子是完了,以后哪个好人家要她,你们赶快搬家吧。”
    到处是流言蜚语,到处是窥视的眼睛,到处是指指点点的指头。她再次崩溃,这次她做的彻底,从10层楼顶跳下去。王材看到她落下去,好像一只被撕掉翅膀的蝴蝶。蝴蝶落在一辆碰巧经过的垃圾车上,残缺着活下来,王材不知道这是老天的怜悯还是残忍,强迫她继续这种悲惨的生活。
    那塔莎的眼泪干了,她不解地问王材,“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天生的与众不同是错?为什么被欺凌的我反而要受人指责?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伤害过别人,为什么他们要来伤害我?
    王材的眼泪流出来,他伸手摸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那塔莎的梦仍然继续,她在父母面前发誓再也不会轻易放弃生命,她会活下去。为了帮她重新开始,她父母结束了在县城的小生意,带她来到省城,她开始新生活。高中毕业后她就开始四处打工,做服务生的时候因为打了毛手毛脚的客人被开除,做服务员的时候不受经理诱惑被开除,做买卖的时候被同行排挤倒闭,做陪酒小姐的时候被愤怒的父母拉回家。最后她找到了一个得天独厚的工作 —— 占卜师。
    她的外表反而成了生财工具,所有人都相信她有天生的特殊能力。实际上她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于几本语焉不详的书籍,她学会察言观色,学会说双关语。她成功了,一次不超过30分钟的占卜可以赚两三百块以上。她故意把价钱开的比别人都贵,因为人们觉得贵的就是最好的,她几年之内就赚到了自己的房子,每个月还给住在另一区的父母送几千块生活费。她的生活因成功而充满喜悦,旁观的王材却开始不满,她的行为几乎是诈骗,她根本没有什么能力。
    让她这么快乐,似乎就是为了让她日后跌得更惨,悲剧终究还是再次光顾。一个叫李丽的少女来到她家,原本安排的是普通的咒术,开始之前李丽很好奇地拿起一本古老的日记本,发黄卷曲,优雅的老式花体字已经黯淡了,“那塔莎,这是什么?”
    “一本俄文日记,我在旧货摊上买的,好像是以前一个流亡到这里的白俄贵族小姐写的,里面记了很多当时贵族小姐之间流行的咒语和召唤术。”那塔莎温柔的笑,她喜欢这些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的小女孩。
    “我们今天试试这里的东西行吗?以前的东西应该更灵吧!”李丽很兴奋,她不在乎钱,占卜不过是种游戏。
    那塔莎无奈地笑了,她倒觉得这些贵族小姐玩的东西都是纯粹的消遣,不过她也想试试,所以才买了这本日记。她拿过来翻了翻,李丽在旁边看着,忽然伸手指着一张问,“这个图好好玩,写的什么?”
    这几页的字糊的厉害,那塔莎努力辨别,翻译给李丽听,“一个召唤强大力量的咒语,可以交换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在地上用酒画出魔法阵,然后唱咒语。”那塔莎试着唱了两句,音调高得吓人,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要被杀的母鸡。
   “这两个是什么?”李丽指着阵里阵外两个穿着蓬蓬裙模样的人。
   “好像是施术的人,外面站着一个唱咒语,里面的写着……处女。”
    李丽快乐的跳起来,“一定是天意!你会唱咒语,我是处女,一定是老天安排我们来玩这个的,今天就用这个吧。”
    那塔莎隐约觉得有点不妥,但架不住李丽的软磨硬泡。她去找酒,在地上画好法阵,李丽开心地站在里面,那塔莎开始按照咒语唱歌。她们成功召唤出邪灵,在那塔莎的尖叫声中,李丽开始疯狂啃咬自己的身体,那塔莎冲进去想要阻止她,却被邪灵控制,跟着扑向李丽的身体,品尝新鲜的血肉……。
    王材闭上眼睛,他没想到一切发生竟然这么容易,这么简单。其实很多悲剧的起因就是一念之差,并不需要太复杂的理由,无知就是最好的杀手。
    那塔莎趴在地上干呕,她不是邪灵喜欢的祭品,所以她沦为工具。她的胃都要被撑爆了,里面塞满一个女孩的血肉。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她曾经答应过她的父母不再自杀,她已经感觉到父母的衰老,他们需要人照顾。而且,这次她就能死得了吗?
    但是,就算她不自杀,以变态杀人犯的罪名被枪毙岂不是更惨。
    “我该怎么办?”那塔莎惶恐无助地问王材。
    “报警。”
    “我怎么解释?警察会相信我是被邪灵控制才吃人吗?我怎么证明我不是故意杀人犯?我怎么证明不是我想吃人?”
    王材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话铃响起,那塔莎紧张地接起来,站在旁边的王材听到一个男人古怪的声音,“我知道你杀了人,如果你愿意帮我做事,我可以解决这件事。而且我会让你拥有金钱,真正的法力,和权势,没有人能够再欺负你,冤枉你……。”
    还有其他选择吗?她不知道,她现在只想好好活下去,所以她接受了。放下电话,她笑着对王材说,“从今天开始,我真要做错事了……。”随着笑容,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你……”王材想要告诉她她很傻,忽然感到身体像是卷入旋涡,他开始感到头痛欲裂,他从那塔莎的恶梦中醒来,回到自己的恶梦里。
    眼前是清晰的景物,他仍然在那个充满恶臭的房间里。他的头枕在凌杏人的腿上,凌杏人正默默地看着他,见他醒过来,第一句话是,“你杀了我姐夫。”
   “什么?”王材惊呆了,他只记得他冲进这个房子,之后就失去意识,然后就是那个梦。
   “你又被人控制了,你杀了我姐夫。”凌杏人似乎不想看到他,把头扭到一边。
    王材在房间里发现了霍律师的尸体,凌杏人在后面悠悠地说,“如果警察去查,他们会在那把刀上发现你的指纹,你说到时候他们会怎么想呢?”
    “你家人可以救活他对不对?”凌杏人看起来毫无悲痛之感,王材不得不这么想。
    “我想已经太晚了,你会变成杀人犯的。”
    “你可以证明我是被人控制。”
    “我姐夫是死在你手里的,我才不要帮你,你会坐牢,你会被枪毙,没有人会相信你,哈哈~~。”凌杏人诡异的大笑起来。
    “……”王材盯着凌杏人,迟疑地开口问,“你是谁?”
    “我是凌杏人,我是凌家的继承人,一个千万富翁,哈哈哈~~~。”凌杏人乌黑的大眼睛里盛满的不是往日的冷漠,而是一切希望破灭后的疯狂,想要把整个世界拉去给她陪葬的疯狂,她开始在房间里跳舞。
    “那塔莎……。”王材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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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蛛丝马迹

    “我是凌杏人。”凌杏人在房间里快乐地转圈。
    “你不是。”王材平静下来,“你不可能成功的,没有人能成为凌杏人,她的家人一眼就会看穿你是谁。”
    “我只想瞒过其他人。”
    “凌家人不会允许你占用凌杏人的身体的。”王材觉得那塔莎根本是疯了。
    “他们会,因为我有筹码在手上,不信咱们去看看。”透过凌杏人的脸,是那塔莎的笑容。
    王材和‘凌杏人’一起回到凌杏人的家,家里空无一人,重新走进这个地方,王材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被拿着菜刀的凌杏人威胁,吃她做的早餐,……。当时幸福的感觉从何而来,现在又跑向何方了呢?王材在迟疑,‘凌杏人’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跳到松软的沙发里,满足地伸个懒腰。
    “你来过这里对吗?”王材的视线停留在茶几桌上的一个果盘上,里面堆着六个鲜艳的海棠果,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来过,我还帮你算过命呢。”她随手拿起一颗诱人的海棠果吃起来。
    “你当时怎么控制我的?”王材心中雀跃。
    “催眠术。”
    “今天也是吗?我不记得我见过你。”王材想要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前问到真相。
    “今天是咒术。” 她很快吃完一颗,舔舔嘴唇,又拿起一颗。王材的心颤了一下,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他从来没有在凌杏人家里看到过果盘,在凌杏人家的冰箱里也没看到过水果,凌杏人无意中提过,她不喜欢吃水果。
    “我今天看到的那些是真的吗?”
    “什么?”
    “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当然。”第三颗海棠果被拿起,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过那些都是你想要给我看的,也是你想要给你自己看的。”王材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泄漏出心事。
    “你说什么?”她的脸沉下来,看起来真的像身体的主人了。
    “你只想让别人注意到你过去的悲惨,其实你的生活中还是有很多幸福的时光,有关爱过你的人,你故意不去想这些,是想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受害者的样子,减轻你的愧疚感。”王材见过很多罪犯,他们因为种种原因犯罪之后,会给自己找一个很有欺骗性的借口——‘报复社会’,把自己人生中的不如意说成是人生的全部,把这些和他们的罪行连在一起,好让别人多少对他们生出几分同情,也减轻他们自己的负罪感。实际上他们所谓的‘报复’都是施加在无辜者头上,而不是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还怎么称得上‘报复’呢。
    “……我……”她的脸忽然变得通红,快要吃完的果子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入沙发下面。王材上去扶住她,她惊讶地看着王材,好像在说:没想到你也会用诡计了呢。几秒钟之内,她的脸色转为青紫,身子软软地倒在王材怀里。王材探她的脉搏,已经完全消失了。
    空气中有一个淡淡的影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王材把毫无气息的凌杏人平放在沙发上,眼前晃过一只同样毫无生气的手。他把凌杏人的手拿起来仔细端详,很像……,这一幕曾经发生过。
    “那我的附身为什么会失败?我为什么出不去?”她的语气焦急起来,在房间里打转。
    “谁叫你嘴馋,哈哈哈哈~~~~~~~,你刚才吃的第三颗是狐狸果,那可是能让活人死,死人活的人间至宝!”鬼婴从沙发下面滚出来,在地上拍手大笑,样子非常恐怖,王材都觉得后背直冒凉气,鬼婴斜着眼睛看着王材,阴森森地说,“看不出你小子还有点脑袋,我还担心你会跟着一起吃呢,那老狐狸看人看的还真不错。”
    鬼婴被一只无形的脚踢到一边,巨大的白色狐影出现在室内,王材站起来,“快点救他霍律师去吧。”他已经不说抱歉了,已经说得太多,说了也没用。
    “错过时机,没救了。”白狐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
    “哈哈~~~,还是直说你找不到他们的魂魄吧。在我手里哦,要不要来做个交易?”那塔莎仍然胸有成竹,她有筹码在手里。
    白狐悠闲地甩动尾巴不说话,鬼婴在地上笑得打滚,然后跳到那塔莎魂魄的面前说,“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我们会提前设下陷阱,当然是知道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是谁回来告诉我们的?”
    “是你们派了小鬼跟着她们。”那塔莎的信心有些动摇。
    “没人跟着她们,我们这一阵都在外面查你散出去的那些该死的阵图和磁带。要是有人跟着也不会出这种事,唉~~,没想到龙二也这么不顶事,要不是他亲口跟我讲,我都不相信。”白狐摇摇头。
    “他们不可能逃出去,我封住她们了,我的咒语很成功。”
    “你既然会用附骨咒,也该了解它吧?”
    “我当然了解,他们不可能逃出去。”
    “唉~~~,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如果你真的了解附骨咒,那你也该了解一件事,如果施术者死了,附骨咒也会自动解开,还用我说什么吗?”白狐很无奈了。
    “我又没死。”那塔莎的声音有点古怪。
    “你可以自己回去看看,不送了,我还要帮杏人回到身体里去。”白狐跳到凌杏人身上,嘴巴长大,活像要把凌杏人吞下去,一团白色的光球从她嘴里吐出去,钻进凌杏人的鼻孔,王材和鬼婴很紧张地看着。那塔莎没有动,也盯着凌杏人。
    白狐跳回以前的位置,凌杏人的长睫毛动了动,皱起眉头,嘴里喃喃地说,“姐夫……。”
    鬼婴兴奋地跳上去抱着仍然躺在沙发上的凌杏人叫娘,那塔莎尖叫起来,“不可能~~~~~~~~~~~!!我没死!”说完向窗口飘去,白狐的摆摆尾巴,这次那塔莎毫无阻碍地飞出去。白狐紧跟其后飘走,临走前对王材说,“会有人来照顾杏人,你带鬼婴跟我走。”
    鬼婴嘿嘿奸笑两声,跳到王材身上,钻到他的衬衫下面,在里面嗡嗡地说,“走吧,我告诉你往那个方向跑。”王材立刻冲出去,下楼梯的时候遇到两个住户,两个人在后面窃窃私语,“瞧那啤酒肚,跟怀了孩子似的。”
    王材跑到楼下,忽然发现一辆空出租车从门前开过,他急忙在后面挥手大喊,出租车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来,王材钻进去焦急地对司机说,“往前开,到拐弯的地方我告诉你。”司机没回头,点点头往前开。虽然什么都看不到,王材还是努力在天上寻找可疑的影子。
    他怀里的鬼婴忽然不安地蠕动起来,在他怀里狠狠抓了一把,王材痛叫一声,司机不由得歪头看了他一眼,王材一呆,眼熟……。在他把这个司机的脸和另一张曾经在他恶梦中出现过的脸联系在一起之前,司机飞速按下身旁一个按钮,一个防弹玻璃屏障从王材眼前飞速升起,将他和司机隔离起来,旁边的门锁也自动按下锁死,王材怎么也打不开,车子飞速向城郊开去。
    王材悄悄掏出手机拨号给东平,发现手机被停机了,他一愣,摸出另一个早准备好的手机,本来得意地看着王材的司机一皱眉头,他在前面厉声说,“立刻把手机丢到地上,不然我现在就发信号给我的同伴,他们会立刻去拜访你的家人。”
    王材想了想,还是不敢冒险,只好将手机丢到地上,这让他原本的怀疑更深了,他问司机,“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都见过两次了,你还不知道?”司机回头对他嘿嘿一笑,脸上有些阴影,王材立刻想起在树林里那天,尸体似乎也是这样对他笑了一下。他的心跳加快半拍,眼睁睁看着司机原本端正的脸上开始溃烂,逐渐腐烂变形,白色的蛆虫在曝露出的肌肉组织里蠕动,慢慢和王材在树林里看到的尸体形象融合在一起,王材不由得闭上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司机已经把头扭回去继续开车了。王材喘了口气说,“大哥,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杀了你,干吗找我麻烦?”
    司机嘿嘿笑着说,“小弟,冤有头,债有主,过一会动手杀你的是我,可我也是受人之托,以后别找我麻烦。”
    缩在司机坐位旁边的鬼婴听了搔搔头,刚才他发现车里有奇怪的味道,立刻从王材衣服下面钻出去,正好看到玻璃屏障升起,他敏捷地蹿到司机的一边伺机而动。如果是在车子行进过程中杀死司机,车子一定会失去控制,他的体形根本无法控制车子,到时候可能是一车三命,所以它决定还是等车子停下再说。现在听到王材和司机的对话,他在言语之间发现王材认为司机是鬼,鬼婴不解地悄悄探头想去看司机,司机正好伸手去拿烟,手指扫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那种触感让他联想到在海里碰到的毒水母,他身体一抖,只这一下就足以让超速行驶在狭窄路面的车子偏离正常轨道,向对面开来的一辆大卡车直冲过去。司机立刻向回转方向盘,从卡车前面险险地转过,但是这次直接飞下路基,打了几个滚之后才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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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后座的王材被撞得头晕眼花,整个右臂不能动弹,他试着去开车门,可惜还是打不开。透过玻璃看司机,司机已经趴在方向盘上不动了,王材焦急地拍打玻璃叫鬼婴,鬼婴不回答他。王材等了好久都没人来救他们,知道卡车司机怕惹麻烦没停下来,王材回头看到后备箱盖已经打开,他把座椅后背放倒,后面果然是和后备箱相连的,他费了好大力气才钻出去。被车外的冷风一吹,王材才发现他的脑袋一直晕的利害。
    现在已经接近城郊,旁边都是树林,鲜有车辆路过,王材从后备箱里找出一个铁锤,把前面的车窗砸开,司机旁边的车门果然是能打开的。王材把车门拉开,司机没系安全带,整个人扑到方向盘上,胸骨都陷了下去,王材不假思索地把司机的尸体拉出车外,司机的脸上都是血,但是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王材先不管那么多,用左手在车里寻找鬼婴,它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王材欣喜地去拉它,刚一用力,鬼婴的一只手臂就垮下来。
    “蠢货,干吗呢?我都要死了还不放过我。”鬼婴在黑暗中抬起小脸,整个颅骨都陷了下去,看起来好像只有四分之三个头。王材飞速缩回手,跪倒在车外,和鬼婴对视。
    鬼婴很窝火,它的长处是身体柔软,速度超群,在打斗中只要有速度就能占上风,因为它能攻击别人,而别人很难打到它。但是它也有弱点,它的身体极脆弱!
    刚才司机一摸到它,它就躲进一个角落,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稀里糊涂地跟着车子翻滚,在狭小的空间内,它引以为傲地速度根本施展不开,娇弱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撞击,竭尽全力才没有当场被撞碎,但是这身体……废了。
    “你没事吧?”王材知道自己问的傻。
    “我真的要死了,白痴。”鬼婴龇牙咧嘴地笑,虽然体形弱小,却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如果它有机会长大,肯定不是个一般的人物。
    “我这就去找人救你。”
    “来不及了,黑白无常已经来了,我这次逃不掉的……。喂!别垂头丧气的!妈的,你还哭?是不是男人?!”鬼婴咆哮。
    “是我的错。”
    “你你你……,又关你什么事?妈的,没空和你啰嗦了。记着,这小子车里用了一种奇怪的香料,去查!说不定有用。这次我会跟着小子一起下地府,如果打听到他那个幕后主使人的消息,我一定想办法通知你们。”鬼婴的视线在移动,似乎有什么人走近它,终于它露出一个悲壮的表情,狞笑着对王材说,“要走了,你要是觉着欠我的,就去拚死把凌家那个丫头肚子搞大好让我去投胎,我可不要再遇到……。”
    小婴儿的尸体瘫下去,恢复成一个提前离开母体的胚胎应有的样子,让人不敢相信一秒钟之前它还能够说话,王材用一只左手小心地捧起鬼婴的变形的头,再也得不到一点反应。
    空气中,两个无形的人锁走两个无形的魂魄,一个缩手缩脚,不停地叨咕,“我也是被人指使的,我也是被人指使的……。”另一个高大威猛,抬脚踢了另一个鬼两脚让他闭嘴,然后回头看着车边的王材,骂了一句,“还是跟个娘们似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当年……。”
    “好了,好了,别提你当年了。再郑重提醒你一次,你不可能投胎到凌家去的,凌家不会再有后人了。这一路想好你想去哪里投胎吧。”
    “老子知道!就是帮他们一把,看看能不能造根红线出来。嘿嘿~~,下辈子去当月老吧,兄弟,能投胎做月老吗? 哈哈哈哈~~~”
    “你……?估计你下辈子还是个土匪头子,喂?!你怎么打无常?想不想投胎了?!……”
     世人无法听到的声音逐渐远去,王材咬牙在车里翻找,可是他没有闻到任何一点味道,他从车里出来,一抬头看到眼前的灌木丛里站着一排鬼魂,有霍律师,有凌杏人,还有刚才的司机和鬼婴,他们全都怨毒地瞪着他,一晃眼又消失了。
    王材呆呆地看着鬼魂出现的地方,想了一会之后,他坐回车里,把眼睛闭上努力感觉车里空气的味道。血腥气,汽油味,……,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王材翻动车里的东西,有个香水座。王材拿起来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他把衣服脱下来蒙在头上,然后把香水座放到衣服里面,制造出一个接近封闭的空间,过了大约三分钟,他拿掉衣服抬起头看四周,什么都没有。他试了很多东西,最后找到一个本来吸在后车窗上的毛绒玩具,他又把自己和毛绒玩具一起闷在衣服下面,这次他感到脑袋有点缺氧的感觉。
    王材平静地放下衣服,司机变形的脸出现在门外,对他狞笑。还能再可怕一点吗?王材紧盯着凑过来的司机。司机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干,逐渐变成一个浑身尸斑的僵尸,眼睛血红,紫色的舌头伸到胸膛上,他干瘦的手直接穿过车门向王材伸过来,手上是乌黑的长指甲。王材慢慢伸长腿,将虚掩的车门踢开,司机的手能穿过车门,王材的腿也能穿过司机的身体。
    一股风吹入车内,随着王材的头脑恢复清晰,眼前的僵尸也消失了,王材紧紧抓着毛绒玩具走下车,司机的尸体仍然躺在地上,和王材把他丢下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变僵尸,也没有移动过。
    一切都是幻觉。
    于树开着霍律师的豪华轿车来接王材的时候,王材已经给鬼婴修了一个小坟包,他从司机的口袋里找出几根香烟当作香火供在鬼婴坟前。于树没有问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工卷烟,在小坟包前面堆成一堆点燃,自己也跟着抽了一支,“他喜欢这种。”
    “凌老太太那边怎么样?”
    “你以后就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对大家都好。上车吧,我送你回家。”于树转身往车那边走。
    王材没动,“不用了,我已经报警了,我同事会来接我。”他刚才找到丢在车子上的手机给东平他们打了电话。
   “好吧,不过提醒你一点,不要随便相信你的那些同事,我们现在怀疑他们中的某个或某几个有问题。”于树瞟了一眼王材手里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个毛绒玩具,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有消息还是先找我们。”
    “知道了。”王材微笑着送于树离开,不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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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结案

    王材被人送去医院,东平他们一边处理现场一边拼命打电话给午餐后就不见踪影的代理队长金志鹏,始终得不到回音。幸好这个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队员,没有上司领导也能完成正常的程序,一群人在车里车外采指纹拍照忙得热火朝天。
    金志鹏正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他的手机响了好多次,他只是拿起来看看号码然后就放回去,完全无意接听。屋子里非常安静,金志鹏神色平静,他在等待什么。终于门铃响了,他立刻跳起来去开门,走到门口又停下来,稍微镇静一下情绪,做出不慌不忙的样子把门打开。来的人是于树,他把一串车钥匙丢给金志鹏,满意地从金志鹏的眼睛深处寻找到一簇忽然爆发的火花,于树微微冷笑,“就这样了,车子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金志鹏强压心中的兴奋,含蓄地问,“那这个案子……”
    “我说过不用你管。从明天开始,你是凌霄集团的新任总裁,还是你想留下来继续当警察。”
    “……”金志鹏不说话了。
    于树转身离开,下楼到附近的公车站坐车回学校宿舍,金志鹏表面上送他出去,可是一到外面眼神就粘到停在大门口的豪华轿车上,连于树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他兴奋地钻进车里用于树刚给他的钥匙打着火,路人羡慕的眼神让他飘飘欲仙,他迫不及待地开车在市区兜了两个多小时,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吃了晚饭,然后把车子停回楼下。他回到家里,现在再看这个公寓就觉得不够光鲜了,他是一家有上亿资产的跨国公司总裁,他应该开最好的车,也该住最好的房。何况……,那个女人和那只该死的猫曾经在这里住过,想起那两个影子就让他心情烦闷。
    他把心里的两个阴影甩掉,忽然想起来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父母,他拿起电话按下父母家的号码,三声振铃后,有个苍老的男人接听,“喂~~。”
    “爸,我是志鹏,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我不当警察了,明天开始我就要去一家大公司做总裁。”金志鹏很骄傲地告诉父亲。
    “嗯。”就只是淡淡的一声。
    “爸,等我赚了钱就给你和妈换个200平米的大房子,再请个保姆。”
    “好孝顺的儿子,只可惜不知忠义二字怎么写。”
    金志鹏身体一僵,他很确定拨通的是父母家的号码,怎么会是‘他’接电话,“你在我家做什么?”
    “别紧张,我不在你家。只是想提醒你,我是个君子。”听不出对方在生气,声音似乎经过处理,变得毫无特征。
    “我早就有这种感觉了。”金志鹏用手机拨打父母家的电话,是他母亲来接听,母亲平和的声音让他放松下来。金志鹏顾不上和母亲说话,直接挂断手机,心思全放到电话上。
    “真是太可惜了,我真的很欣赏你。”
    “谢谢,我也很感激您这些年来的提拔和帮助,但是我也为您做了很多,我们互不相欠。”
    “哈哈~,好,我们会再见的。”电话挂断了,金志鹏察看刚才拨打的号码,仍然是他父母家。
    金志鹏立刻拨打于树的手机,“他刚才给我来电话了。”
    “他说了什么。”于树似乎正在睡觉,声音懒洋洋的。
    “他要提醒我他是个君子。”
    “君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树觉得很有趣。
    “我想是这个意思,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可以花几年的时间来布一个局。”虽然已经帮了那个人几年,金志鹏仍然不知道那个人的底细。但他能感觉出那个人的势力很大,做事谨慎。
    “怕了?”
    “当然不是,这就是一场赌局,愿赌服输,但我希望不会牵连我的父母。”
    “我们已经派人保护他们了。”
     想起凌杏人和王材的遭遇,金志鹏对凌家的保护不是很放心,“确定没问题吗?”
    “现在没问题了,需要人保护你吗?”
    “……好。”
    “我这就找人过去,如果你家有什么阻挡鬼魂进入的东西最好现在拿下来,否则它们进不去。”
    “谢谢。”
    放下手机,金志鹏四处看看,他不知道那塔莎这几天在他家里做了什么,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阻挡鬼魂的法器。金志鹏放弃搜寻,找出一本关于商战的小说看起来。
    夜色仍然深沉,几丝流云一样的阴影混杂其中,但黎明终究会到来。
    对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居民而言,这仍然是平凡的一天,虽然几家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刊登了‘九院枪击事件真相’,人们也是看看就算了。但是对王材他们科来说,这是令人头晕目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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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本该结束

    王材稀里糊涂的跟着凌杏人跑到九院外面的一个胡同里,他以为有异常情况,一支手按在枪上四处张望。凌杏人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刚才是我祖奶奶。”
    “你祖奶奶?那咱们为什么要跑?”王材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因为她不准我找你。”凌杏人的辫子松了,她把头绳解下来重新绑马尾。
    “我明白,以前的事情真得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我。对了,你怎么样?那塔莎呢?”王材这几天上网看了不少鬼故事和其他人的灵异经历,正在怀疑他是否属于八字轻的那种,脑门上贴着‘欢迎上我的身’几个大字。
    “我很好,她死了。”凌杏人的一缕头发挂在袖口的纽扣上怎么弄都弄不开,王材随手帮她解开,凌杏人继续低头系头绳。王材觉得这种感觉很惬意,和以前那种莫名其妙的情愫不同,现在他们是朋友。
    “这么说她附身到你身上之后就死了,难道是她的同伙干的?”王材想不出对手内讧的理由。
    “……也不是。算了,这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故事,就不要提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现在还在查那个幕后人物,这个人非常厉害,我们已经抓到他3个手下,盯住了4个,竟然还是连一点关于这个人的头绪都没有。我这里有一些东西,我想找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法,你家有电脑吗?”
    “有,不过不是很好。”王材想起自己那台电脑就脸红。
    “能放刻录的DVD吗?”
    “能。”
    “走吧。”
    王材和凌杏人一起回家,见儿子破天荒地带了个漂亮姑娘回来,王材的父母激动的不知怎么招待好,凌杏人很礼貌地和王材的父母打招呼。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王材的房间,凌杏人很惊讶地看着桌子上‘堆着’的电脑。这电脑是王材的一个朋友帮他组装的,王材给他的标准是‘能用就好,能省就省’,所以拿过来的时候王材才发现他朋友把他的要求贯彻的彻底。确实是能用,总价不到300块钱,从光驱主板到鼠标键盘显示器都是二手的,而且还没有机箱,据说是便于散热。朋友就用一个纸箱把一堆东西都装过来放到他桌子上,从此一用就是两年。以前王材一直觉得这样也挺好,今天才感到自己的生活有点太寒酸了。
    “很酷。”凌杏人一屁股坐在桌子前面唯一的椅子上,摸索着把电脑打开。王材出去搬椅子,一打开房门差点撞到趴在门口偷听的父母,王材面红耳赤地把父母拉到旁边,“你们干吗呢?”
    “没事,没事,想问问你们一会儿想吃什么。”被抓了个现行,王材父母的脸也红了。
    “我们回来看点东西就走。”王材顾不上安慰脸上写满失望的父母,搬了把椅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凌杏人已经把一张刻录的光盘放到光驱里,不太清晰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王材坐到一边惊讶地看着屏幕。
    这张光盘里面是通过某种微型摄影机拍下的情景,被监视的地方就是王材所在的公安局。分辨率很低,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王材看完了整个光盘,只看到几个同事在单位工作的情景。他很疑惑地问凌杏人,“这有什么吗?”
    凌杏人重新打开第一个影音文件冷冷地说,“算了,估计你也看不出来。我们早就对所有后来送进警察局的证物都事先作了鉴定,之前从‘追求刺激’家里找到的这盘磁带上只有两个死者的指纹,你的这位同事鉴定过之后,上面出现了方明的指纹。”
    “不可能……”王材不由自主地为同事辩解,他反复看了几次,对凌杏人说,“虽然影像不是很清晰,但还是看得出他并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正常的程序。是不是有其他人在之前动过手脚而你们没有发现?”
    “不可能,我们查得很仔细,这些东西都是二十四小时监控的,而且只有你的这位同事碰过那盘磁带。”
    “……我觉得还是什么地方搞错了。”王材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同事会做这种事情,而且为何要这么做呢?
    凌杏人拿出另一张光盘,第一段影像里,出现在前一张光盘里的那个人屁滚尿流的缩在墙角嘴里没命的大喊大叫,“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被逼的。求求你,别找我。”王材的心顿时彻底凉了。
    “有人抓到他曾经收受贿赂隐瞒修改证物的证据,通过电话指示他戴上一种仿人类皮肤的透明手套去摸证物。听说做工非常精细,带在手上完全看不出来。他说上面也有仿制的指纹和掌纹,应该是方明的。可惜手套已经被他毁掉了,不然说不定能查出什么线索。”
    “那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吧?”王材似乎记得美国的电影里似乎出现过那种东西,中国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没错,虽然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幕后主使的线索,但我觉得他肯定不是个普通人。不是只说他的谋划能力和细心,太多事情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在那个追求刺激家里我真的看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但是又没有鬼气的家伙,本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看起来或许也是通过某种高科技手段弄出来的。我觉得这个人的势力绝对非同寻常,非富即贵,可是他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什么呢?”凌杏人疑惑地看着王材,似乎在等他的意见。
    王材仔细想了想,“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我们的搜索圈可以缩小很多,这样的人在本市也不多。”
    “不多?表面上能看出来的大约1500个左右,我们可没法一个一个去跟踪监视。现在很缺人手,我祖奶奶和她的朋友还在继续寻找当初从网络上散发出去的魔法阵图和咒语。因为根本无迹可循只好四处巡视,发现有人用的时候就赶过去阻止,然后再顺着源头的方向往回查,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是否能完全控制住。而且前几天其他省市的道友也发现当地有人在使用,我们现在已经是很头大了,没法再去一个一个查这些人。”
    王材听了惊讶地差点跳起来,“还有人在用那种东西?可是最近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祖奶奶他们天天都在大街小巷巡视,现在已经阻止过几百个做蠢事的白痴了,目前应该没有再出过人命。但是他们说最近在用的人越来越多,外省市的道友也逐渐发现有人在那边使用,真是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都生在什么地方。”凌杏人看起来有点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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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的传播速度可以不断递增,一天之内就可以一传十十传百,传播者时常不知道收信的人到底是谁,收信的人也不知道收到的东西到底来自何方,电子邮件和QQ信息上面不回沾染人类的气息和痕迹,所以异界的力量在这里完全无法发挥作用,还不如网络警察去查IP来得快。这是一个逐渐被芯片和机器占据的世界,古老的神秘力量在日益强大的现代科技面前也只能开始甘拜下风。
    王材的心思被这个消息彻底扰乱,“那怎么办?这么防也不是个办法啊。要不然上网去发消息,告诉大家很危险不要玩?”
    “没用,会玩这些东西的都是年轻的孩子,正好是你越不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越好奇的阶段。要是我们发这种消息,反而是做了广告,说不定会有人像找‘黑色星期五’一样四处找来试呢。”
    “那怎么办?”
    “我祖奶奶他们已经去四处请真正的高人来想办法,如果还是不行的话也只能放弃,就让真正的血腥来帮人们清醒吧。”
    “那怎么行?”王材觉得好像有人在他心里猛撒了一把粗盐,要是真的在全国蔓延开来,在彻底阻止人们之前会有多少牺牲?
    “没办法,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现在还是先把这个幕后主使人揪出来,如果他不再动手脚的话事情总容易些。”
    “是他在网络上散布这些东西吗?还是那塔莎?”
    “是他让那塔莎这么做的。”
    “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那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目前为止发现的所有人都是。”
    “天哪,我们到底要到哪里去找线索?”
    “叫天也没用,老天也等着我们来破案呢,希望下次再有事情发生的时候能发现新情况。”
    “……我觉得不会再有事情发生了。”一句话脱口而出。
    “为什么?”凌杏人眯起眼睛。
    “那些证物上本来什么线索都没有,那个人根本不必掩盖什么,但他还是找人把证据全都引到一个死人身上,我觉得他也想让这件事就这么结束。”
    “希望这样吧。”凌杏人若有所思地说。
    “但是我们就更找不到那个人的线索了。”王材很沮丧地说。
    “你觉得什么是因果报应?”凌杏人忽然问。
    “就是做了坏事之后会受罚。”
    “没错,那个人终究会付出代价的。”
    “可是老天不是也管不了这件事吗?”
    “我不会放弃,不管花多少年,就算花上几生几世,我都会把那个人揪出来,用他的颈上人头祭祀小雅。” 凌杏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那一刹那间,王材觉得不寒而栗。
    “……没想到你和郭春雅的感情这么好,记得你说过你们不是好朋友的。”王材喏喏地说。
    “那要看你对好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凌杏人站起身伸个懒腰。
    “就像你和郭春雅之间的就算好朋友了,如果是我被人杀了的话,你肯定不会这么努力追查的。”王材笑着开玩笑说。
    “那要看情况……”凌杏人仔细想了想说,“如果你也是我的室友,也在我的隔壁被杀,也害我被人带到警局问话,我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你……”王材苦笑一下,心里说:好像还是为了你自己啊,的确和关系好坏没什么关系。
     凌杏人毫不在意地道别离开,王材问,“你接下来要去哪?”
     “你这里也没什么好建议,我先回家复习,明天有考试。”
    “噢,那你当心吧,其实你家里人说得对,你还是不要来找我的好,免得再被我连累。”
    “我才不怕。”凌杏人其实就是那种让他往南非要向北的小孩之一。
    “我怕,我不想再伤害身边的人了。”王材很严肃地说,凌杏人瞟了他一眼,王材很绝望地从她的眼神中发现,她根本就不在乎。

    天黑得越来越早,王材在家里怎么都坐不住,他还是想和老刘谈谈。现在老刘整天守在医院里,所以王材穿上外衣出门口就直奔九院。到达医院后却发现老刘不在,护士说大约半个小时前老刘接到一个电话后就丢下女儿匆匆忙忙跑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王材心里猛跳几下,急忙给老刘打电话,老刘接到电话后很高兴地说,“小王,正好!快到xxx来,总算找到有用的线索了。”王材兴奋地打车往那边赶。
    医院里重新恢复寂静,刘静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现在病房里只剩她一人,护士以为她睡着了,就把关灯离开到值班室里去看电视。
    刘静的伤势恢复急快,快的医生都想要把她送到什么研究所里去研究一番。但是她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永远无法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虽然睡不着,她也要强迫自己睡,就算不睡,她也不想睁开眼睛去看这个可怕的世界。
    “惩罚!这一定是惩罚!因为我害死冰冰。”两行眼泪流下来,刘静在心里第一万次对自己说。门打开了,有人走进来,可能是护士来巡房。刘静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在流泪,装作梦中翻身的样子把脸转到一边,枕巾迅速吸干她一侧的眼泪。
    “快跑,有坏人啊。他要杀你啊!”一个炸雷一样的声音在刘静耳边响起,然后是很多嘈杂的声音,七嘴八舌的向刘静示警,刘静的身体僵硬起来。‘它们’从来没有恶作剧过,难道是真的?可是……,能相信吗?能相信鬼魂的话吗?
    刘静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病房门上的毛玻璃透出走廊的灯光,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男人就站在刘静的床边,刘静急忙把眼睛重新闭上。她感到浑身有种酸痛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发颤,怎么也控制不住。耳边仍然是嘈杂的声音,鬼魂们越来越焦急,“别装睡了,那是人,不是你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就能装作不存在的。他是来杀你的,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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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怎么跑?她现在根本动不了啊。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刘静心里默默地呼唤父亲,“爸爸,爸爸,快来啊。”
    又有人走进来,刘静听到母亲惊讶地说,“你是谁?你……。”接下来是母亲挣扎呜咽的声音,刘静急忙睁开眼睛勉强抬起头,看到两个强壮的男人一前一后抓住母亲,其中一人正在掐母亲的脖子。刘静努力大喊,“妈妈!!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个男人见刘静醒过来,面目狰狞地迅速扑过来将刘静的口鼻捂住,刘静伤势仍然没有痊愈,根本无力挣扎。刚才的呼救声太短促,似乎没有人发现,刘静逐渐窒息,感到脑子里晕晕的,胸口似乎要爆裂开。眼前是一个男人疯狂的脸,相比之下旁边盘旋着徒劳地想要去阻止男人的鬼魂们看起来到更像人。
    “报应?还是报应吗?我杀了人,所以终究还是要被杀的……,”刘静无力地想。一个年幼的童鬼在刘静枕边哭泣,鬼魂们拼命对刘静说,“不能放弃啊,你不是答应你父母要好好活下去了吗?别这么等死啊!”
    等死?刘静忽然发现,她的确对死亡仍然抱有期待。她不该再自杀,但是被杀的权利还是有吧。刘静感到魂魄终于再次准备离开身体,就在那一刹那,她听到母亲的声音,和那些每日骚扰她的鬼魂一样缥缈的声音,“静静,别过来,别丢下你爸爸一个人。”
    刘静双目圆睁,她刚才一心想死,竟然忘了母亲也身处险境。本来以为刘静已死正要放手逃离现场的男人吓了一跳,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刘静的胸口猛刺三刀。刘静身上盖着棉被,血液没有溅出,两个男人急急忙忙逃出去。现在大部分的病人都在自己房间里,护士在看热门连续剧,仍然没有人发现这间病房里的惨剧。
    刘静仍然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母亲焦急的面孔,她还没有死,但是没一次轻微的呼吸都会带来胸口的剧痛,腥臭的血液在她的鼻腔和嘴里弥漫,她眼神逐渐变得无神,母亲的脸消失了。时间似乎忽然停止,然后忽然重新开始转动,刘静听到耳边有护士的惊呼,有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推入急救室。
    当老刘接到通知赶回医院的时候,面对的是再此进入危险期的刘静和蒙着白布的妻子,老刘身体晃了两下被悲痛彻底击倒。王材扶住他,几个早有准备的护士和医生急忙把老刘也送入病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刚才还在兴奋中的王材几乎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调虎离山,用他自己做饵,他这次是破釜沉舟了。”白狐的声音里有懊恼,她也中了计。
    王材转身就往外跑,白狐急忙在后面大喝,“傻小子,干吗去?别又中了别人的圈套。”已经被仇恨和愤怒冲昏头脑的王材根本不理,白狐想了想,索性招呼同伴跟在后面一起走。王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要坐车,一直跑到一片著名的俄式小楼前面。虽然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但王材似乎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里是本市重要领导干部的住处,外面有警卫站岗,王材冲进去的时候被两个警卫拦住,可随即就被白狐抬爪敲晕。王材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往里面跑,他曾经帮局领导给住在这里的一位大人物送过年礼,曾经听人提起过每栋二层楼高的小洋房里住的是什么人。
    一气跑到一栋很优雅的小楼前面,他上前敲门,门随即开了,他想也不想就一头冲进去,就在他进门的一刹,他听到身后白狐和其他妖鬼的惊呼声,“小子,有问题,别去。”
    门已经关上,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王材好像掉入另一个空间。
    眼前这栋豪华小洋楼里寂静的好像墓地,王材的心里闪过一丝胆怯,但他控制自己不要掉头逃走。他掏出手枪握在手里,随即想起曾经差点误杀东平的情景,他迟疑了一下,又把枪放了回去。赤手空拳地向里面走去,小洋楼的格局都差不多,他摸索着找到客厅。
    黑暗中,一个男人坐在客厅里,“刘队长,你怎么来了?”
    “我是刘队的部下。”王材很想立刻掏枪猛射,但还是先找到客厅的灯打开。
    “啊?你是……?”男人很惊讶,王材并不是他预期中会出现的人,至少刘铁成不是他预期中不会出现的人。
    “刘队长在医院里陪他的妻子和女儿。”王材缓缓掏出手枪。
    男人呵呵地笑了,“可惜,不过你这是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吧?杀人可是犯法的。”
    “我是来逮捕你的。”王材举起手枪,一步步逼近男人,男人笑呵呵地看着王材,摇摇头表示同情的样子,“逮捕我?凭什么?”
    “凭你是近期两位无辜少女惨死的幕后凶手,凭你曾经指示人绑架警察的妻子和孩子,凭你曾经多次指示人袭击我和凌小姐,凭你刚刚派人袭击刘队长的家人。”王材一口气说完。
    “哈哈,证据呢?现在可是法制社会,警察也不可以乱栽赃哦。”男人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夸张极了。
    “我打算直接枪毙你。”王材已经下定决心,他早就明白法律根本无法制裁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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