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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周日的下午,和明慧约好,在正大广场碰面,喝茶聊天。把车停到地下车库,一片闷热。不由加快脚步,往商场通道走去。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片清凉涌来。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坐电梯直上五楼,走进餐厅,临江的座位上,明慧早已坐在那里,在看杂志。
  我坐下来,叫饮料。明慧盯着我的脸说:“留白,你气色真好。谈恋爱了吧。”
  我眯起眼睛笑,“看得出来吗?”
  “你是说真的?”她来了兴致,放下杂志,身体前倾,凑了过来。“老实交待,什么人这么厉害,让你下凡尘了。”
  我简单汇报情况,三言两语,尽量诚实。讲完之后对面半晌没有声音,然后只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声线都提高了:“你够可以的阿留白。这种八点半港台剧里面的人物你都能够遇到,还能把他手到擒来,太厉害了。”
  我捂住嘴巴,避免自己笑出声来:“让你受惊了,呵呵。”然后稍微正一正颜色:“那么你呢?现在情况怎么样,有心情约我出来喝茶,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她摊摊手,表情复杂:“就这样呗,两边父母都知道了,现在他反而没精力和我闹了,要与两老斗争呢。”
  “哦。”我不知怎么接口,这个过程尽是凄风苦雨,不是身陷其中的人,是没资格发言的。
  “没事,”她反而笑起来,“大不了和你一样,你可要混好了,给姐妹指一条明路。以后就算自己过了,也能像你学习,重新走出更灿烂的一片天。”
  我不笑也不行,“你就贫嘴吧,还以为是在公司里作报告哪。”
  其实我心里知道,明慧根本不必害怕,她家里背景雄厚,父亲是那个郊县数一数二的人物,两家结合,是门当户对,双方千挑万选的结果,家族的力量,这时候会显出巨大的威力,这种婚姻之牢固,是平常人家很难想象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最后恢复单身,回到自己家中,还是可以得到最好的生活保障,娘家有靠,总是好的。
  “现在是热恋吧,瞧吧你美的。”
  我坦然点头,“的确是很喜欢他,就想和他呆在一起,不做什么也好,只是看到就欢喜。”多年的老朋友了,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把真实感觉,说给她听。
  明慧有些动容,“可是留白,你们想过将来吗?”
  将来。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地问我。我一时沉默。我和楚承的将来,想过吗?躺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四肢纠缠,好像要融成一个人。在那些甜蜜到恍惚的时刻里,我一定是偷偷想过的吧。可是只要稍稍清醒,那些微的念头就会烟消云散了。我是谁?每每望着镜子,都会这么问自己。如果我还是多年前那个蓝衣白裙眼神清澈的留白,我一定会心心念念想着和他的将来,但是现在的我,怎么掩饰,都掩饰不掉眼底的一线苍凉。人要有自知之明,才能避免自取其辱,和他在一起的快乐已经是难能可贵,将来是如此沉重,我如何负担得起。
  “没想过,”我老实作答,“我不敢想。”
  她叹气:“那你就这么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理?留白你怎么一点都没变,从来不为自己打算。”
  岂止是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理。我把玩手中的手机,“明慧,我的想法,你不会懂的。”
  “我猜都猜得到。你一定是被动得要死,深怕别人以为你是死心塌地缠着他,每天缩在家里等电话,人家没声音你就一定保持沉默,是不是?”她喝了一口茶,继续数落我:“留白,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一个需要女性主动的年代,否则到最后你谁都留不住。矜持的淑女已经过时了,万一遇到死缠烂打的竞争者,怎么办。你怎么不吃一堑长一智啊。”
  竞争者,往事突然清晰地浮上来,当年躺在身边的男人,整夜攥着他的手机。半夜都有频繁的消息震动声传来,不知是为什么,明知是怎样的情况,却不愿意夺过来看个究竟。妻子,不是应该被保护的吗?为什么到最后却被最亲爱的人伤害。看了又如何,这个男人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除了放他走,你还能如何。我已经是被那样毫无怜悯地撕碎过自己的尊严了,现在与楚承在一起,既然心里明白是没什么将来可言的,至少在自尊上,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要留在你身边的人总是留在你身边的,如果他不联系你,当然是不想见你,我联系不联系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男人也需要感觉自己是被你需要的嘛。”明慧瞪我。
  我呵呵笑起来:“没办法,我天生主动不起来。你知不知道恋爱中的女人最悲哀的对白是什么?”
  “是什么?”
  我作出打电话的手势:“你在干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打电话给我?啊?最近太忙了?哦,那好,等你忙完了要联系我哦。”
  明慧扑哧笑起来。我正色道:“有什么好笑,以后茉莉长大了,我一定要让她记住,所谓忙就是shit。一个男人真的想你,忙得要死也会抽时间和你联系,和你在一起的。手机没电了他们会打公用电话,没有电话他们也会跑到你家窗下对你叫两声我想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慧举手投降,指着我桌上开始唱歌的手机说:“那你接电话吧,我知道你现在的男人一定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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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留白。”楚承柔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不由自主微笑。人的本能吧,与心爱的人讲话,语调会与平时全然不同。就算是一声短短的问好,也会不由自主折绕出几个弯来。“你在做什么?”
  “和朋友下午茶呢。”我低声回答他,不去理睬对面明慧的鬼脸。
  “这么好,我们家在上海买了房子,今天和我爸还有叔伯们带装修公司过来看看。我正在太阳下晒着呢。上海真的好热。”
  “在哪里?”
  “这里好像叫青浦吧,很漂亮,屋后还有很大的一片湖,下次我会带你过来看看,好不好?”
  我心里叹息,真奢侈,在寸土寸金的上海,他们家居然还能坐享很大的湖。比起小巷里的那个寒酸的小公寓,这个人的生活,离我实在太遥远了。
  “好不好?你需要考虑那么久吗?”
  “好的,当然好。”心一下子又一片柔软。跟我讲话,需要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吗?害得我每次都顾不上分析他说些什么,只会附和。
  “今天我回到家会很晚了,可还是很想见你,怎么办?”
  “改天好了,也没有那么急,我们不是昨天还在一起。”
  “可是我每天都想见到你,真奇怪。”他声音轻轻的,像是在撒娇。那些甜蜜纠缠随着他的声音悄然浮现,我的脸又克制不住地红起来:“不和你聊了,我的朋友还在呢。”再这么对答下去,我会被明慧笑一辈子的。
  合上手机,毫不意外地看到明慧促狭的笑脸:“也没有那么急,昨天还在一起。天哪,留白,你们也太难舍难分了。”
  “你就饶了我吧。”我端起茶杯,笑了。
  和明慧分手,回到家已经是9点。茉莉正在看卡通,雪白的小脸尽是专注。我放下包,抱起她,“有没有想妈妈?”
  “有啊,”她咯咯地笑,嘟起嘴亲我的脸。
  说话间手机响起来,我伸手往包里掏去,打开一看,是楚承。
  “留白,下楼来。”
  “下楼?”我如坠云里雾里。
  “是啊,快到你家楼下了,你下来吧。”
  我合上手机,匆匆跟父母交待了一句,就在他们诧异的眼光中跑下楼了。电梯门缓缓合上,照出我一脸晕红。我摸着自己的脸,心里深刻地批判自己。留白,你完蛋了,居然对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生发花痴,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欢喜成这样。要矜持,懂不懂,矜持,这么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你还要不要自己这张脸了。话虽如此,可是出了大门,看到他走出车门,就是满心欢喜,不能自持,原来一切表面功夫,在喜爱的人面前,都是假的。只要看到他,会有自然反应,嘴角不由自主弯起来,心里暖洋洋的,就算什么都不说,也相看两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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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我坐进他车里,一片清凉,心情出乎意料得好,因此声音也是轻快的。“这么晚还过来,想我了?”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动车子,轻巧地转上街道,往前开去。街边的路灯明暗交接,透过车窗映在他的脸上,那有些孩子气的五官落在明亮和阴影中,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敏感如我,立刻察觉到不妥,保持沉默,绝不是他平时的表现,“出什么事了?”我收起笑脸。
  “留白。”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
  “陪我去看看夜景。”他回过头去,避开我的眼神。车子上了高架,因为晚了,车辆不多,他的车速越来越快,我心里有些忐忑,车厢里一片安静,他的手突然伸过来,将我放在身侧的左手攥住,两人的手心,都是微凉的。
  一路顺畅,其实只花了十多分钟,车便穿出隧道,但是在我感觉,却像过了许久,他把车停在路边,四面都是新建好的住宅楼,绿树浓荫,路边是大片草坪,艺术感的路灯投下淡淡的晕黄光线,街上毫无行人,黑夜中高高耸立的大楼透出点点温暖的灯光。走出车外,仰望天空,居然可以看到点点星光。
  “这里感觉如何?”楚承也下车来,我们两个靠在车门上,夜风凉爽。
  “不像上海,让我想起香港的沙田,虽然在繁华的市内,但是难得的是还能有这么安静舒适的居住空间。如果能够住在这里,一定会很恋家。”我老实回答,看到他嘴角微微扬起。
  “今天离开别墅,我们到这里来看了几栋大楼,想买下来做投资,你觉得如何?”
  “我?”我诧异地看着他,“这些事情,询问我的意见?”
  “本来是想在购买地皮做开发,但是需要的资金太大,家族也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买现成的整体楼盘,可能更稳妥一点。”他自顾自说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看着他的侧脸。
  “楚承,你真得是要跟我说这些吗?这些离我太遥远,你让我怎么给意见。”
  他转过身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留白,你不想了解我的背景吗?”
  “你的背景?你们家是大家族,从加拿大回到上海来投资作房地产。是不是?乔有跟我提过。”我有些不能理解他的问话,“说到乔,这个家伙自从在一次聊天中知道我和你开始约会,就从此消声灭迹,我还在想她跑到哪里去了呢。”
  “今天她有打电话给我。”他的回答让我意外。
  “她怎么说?”
  “你真得想知道吗?留白。”
  我攥起眉头,盯着他的眼睛:“楚承,两个人的关系,如果连坦白说出心中想法都做不到,那是不可能维持下去的。”
  “留白。”他突然把我抱紧,“你是喜欢我的吧。”
  我被他声音里的焦虑吓到,本能地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腰,“究竟怎么了?楚承,乔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说给我听啊。”
  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闷闷的:“你先回答我,留白,你是喜欢我的吧,并不是和我在游戏。”
  “游戏?”我心里瞬间火起,挣扎出来仰起脸:“我和你在一起,你觉得是游戏吗?如果要有这样的担心,也应该是我吧。”
  “你不要生气。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会的。”看到我这么激烈的反应,他眼睛里流露出真切的惶恐。我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猜测,然后冷笑:“是不是乔对你说,我看上的不是你,看上的是你的钱,是不是?”我后退一步,拒绝他伸过来的手,“别人会这么想,也是很应该的,毕竟我只是个离婚带着孩子的普通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你这样的贵公子。”
  “不是的。”他无视我的挣扎,执意将我抓紧,“你不要这样,留白,别这么敏感,好像浑身都插满了刺。你对我,总是淡淡的,让我猜不透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别人说了些什么,我都不在意。我只要知道,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喜欢我这个人的,就好了。就算你喜欢的是我的钱,只要你在我身边,也好啊。”
  我的手被抓得生疼,但是心底的羞辱感却一点点淡去。这个男人,在意我,我感觉得到。他出身富贵,和我有云泥之别,连我自己都不能想象,能得到这样一份感情,我又怎么能怪别人讥讽我的痴心妄想。我心里总是忐忑,不敢争取,唯恐失去,这样的我,一定让他患得患失,心中煎熬吧。想到这里,我不由叹息,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
  “你错了,楚承,我对你,不是喜欢。”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僵硬,我微笑:“我爱你,你不知道吗?”
  身体被突然紧抱,双脚简直要离地而起,他找到我的嘴唇,用力地吻下去。楚承,我心里缠绵酸楚,我爱你,我这样放开一切,说出我心中所想,可是我真的害怕,越是幸福的时候,越是害怕,我怕没有天长地久,我怕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怕无论怎样的爱欲纠缠,到最后都只剩下我一个人默默回忆,这些,我能坦白告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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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晚餐时间,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我放下筷子,宣布我的旅游计划:“下周,我要去泰国,一个星期。”
  “和谁去?”妈妈问道,咪咪笑:“留白啊,妈妈知道最近你在谈恋爱,是不是和那个经常开车到楼下来接你的男生去啊。”
  我考虑了数秒,还是说实话,“不是,我一个人去,机票和酒店是在网上早就订好的,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呢。”
  这一下,不但妈妈脸色一变,连素来沉默的爸爸都开口了:“一个人去国外?跟旅行团吗?”
  “不是,你们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和旅行团出去,那简直是花钱买罪受。”我索性完全坦白:“就是我一个人,泰国很安全,英语基本上可以交流,只是一个星期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餐桌上一片沉默,我拍拍茉莉的脸,缓解气氛:“宝宝,妈妈出去旅行一个星期,你要妈妈给你带什么礼物?”
  “好啊,”她仰起脸,“那里有小鱼吗?带小鱼回来啊。”
  我笑了,“妈妈尽量想办法吧,等你再大一些,我们俩就可以一起去了,到时候你自己去抓小鱼啊。”
  “好啊好啊。”她拍起手来。我起身进房间,妈妈随后跟了进来,一脸严肃。我叹了口气,头疼。
  “妈妈,真的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啦。”
  “我知道你大了,什么事都能够自己做主,但是留白啊,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也要让爸爸妈妈知道一个大概啊。”
  “我不是说了吗?去泰国的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下周走。”
  “这个妈妈管不了,你这么大了,决定一个人旅行,我们也不是太担心,我要说的是最近常常等你的那个男生。你们究竟是怎样?你什么都不打算跟家里说吗?”
  我沉默,不是我不想说,可是我心里对这段感情,从未看好过将来。我只想享受与他在一起的那一点卑微的快乐,因为离婚之后,快乐已经离我太遥远了,我想过总有一天,他会激情减退,会不再留恋在我身边,更何况我们两人的出身背景,现实就摆在眼前,何必徒增家人的烦恼。
  “我跟他,的确是在谈恋爱,但是我们不可能有将来的。妈妈,你就别再问了。”
  “什么叫不可能?他不是在追求你吗?留白啊,妈妈一直希望你能够再成家,有自己的家我们俩老才能安心,你不是不知道的。”
  “知道,”我心烦意乱,“妈妈,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可是他离我们的世界实在太遥远了,这世界有多现实,我怎么敢去多想。”
  “你是说这个人家里条件很好?有多好?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只能三言两语略略说了,妈妈听完,看着我沉默半晌,然后叹息:“留白啊,齐大非偶。”
  暮色沉沉,我的心一片荒凉,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点浅显的道理,但是妈妈,我要的,不过是一点快乐,一点点就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心已经卑微到连长久都不敢去想象,享受甜蜜的时候总是心惊胆颤,就算这快乐是用将来加倍的痛苦去换来的,可是现在的我,实在放不开,实在挣脱不了。
  “默然前两天来找过我们。”还未等我回应,妈妈抛下一个更大的炸弹。“他想和你重新开始,既然你现在是这个情况,妈妈希望你好好考虑这件事情。毕竟现在你不是做梦的年龄了,茉莉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我豁然抬头,“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要找你们?”
  “他知道你的脾气,希望我们先来做做你的工作。这次他的态度很诚恳,而且说已经和外头那个女人分开了,留白,妈妈本来不想提这件事情,但是现在看来,这倒是一件好事。”
  “什么是好事?”我的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说走就走,那个时候他怎么没想过我和茉莉的感受。现在他想回头了,我就一定要在这里感激涕零吗?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可以原谅的,有些事情是不可原谅的,我和这个人在一起,绝不会有幸福的。”
  妈妈长长叹息,“没有让你一下子就接受他,留白。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妈妈老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你自己选择吧。”
  刚才的愤怒被叹息声消退,我垂下头,握住妈妈的手,“对不起,妈妈,是我不好,老是让你们操心。我会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的,你就让我,自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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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第二天与楚承晚餐之后,我们到餐厅附近的绿地散步。夏日的夜晚,空气里弥漫着花草的香气,绿地里到处是奔跑的小孩,喃喃细语的情侣,还有许多就着音乐自得其乐地起舞的老人家。他牵着我的手,脸上微微笑,“留白,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就变得很安定。真想和你,一直这么走下去。”
  这个时候,我对他说我要一个人出国旅游,是不是有点杀风景?我拉他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楚承,我下周要去泰国。”
  “嗯?”他眼光诧异,好像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下周我会去泰国旅行一周,行程早就定好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
  “和谁去?你的家人?”
  “我一个人。”
  “旅行团?”
  “不是,只是我一个人。”
  他转过身来,盯着我,表情迷惑:“一个人?太危险了,你看上去这么弱,我不放心。要不这次算了,等有机会,我陪你去吧。”
  “什么叫看上去这么弱。”我有些不满,“我一向把身边的事情安排得很好,现代社会了,又不是靠体力解决一切问题。女人就不能一个人出国旅行吗?”
  “可是你一个人,独自出国。我们家族的女孩子,做什么都会和自己的男人商量过,从没像你这样,什么都自己决定的。”
  “你们家族的女孩子?”我皱起眉头,“我听说过潮州男人的大男子主义,没想到你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这方面还这么传统。不好意思,我习惯了独立生活,现在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并没有取得你允许的意思。”
  “留白!”他声音低低的,“你不要老是反应这么强烈好不好。我知道你一个人很不容易,可能已经习惯了。你和我家族里的女生的确不一样,可是每次我看着你,就觉得你过得很辛苦,很想照顾你。”
  “我有自己的工作,能够负担自己,不需要你照顾。别这么说,你会让我会变得软弱,变得依赖你。我不想这样。”
  “依赖我不好吗?”他困惑,“女人依赖自己的男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把自己的生活,完全交到另一个人手中,我已经试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来一次,你懂不懂。”
  “可是我这么爱你,你感觉不到吗?你还不能信赖我吗?”他有些焦躁起来。
  “那等你不爱我的时候呢?我怎么办?”
  “你觉得我会有一天不爱你吗?”他叹息,伸手将我揽过去。“那你就等着吧,等到天荒地老。”
  他的怀抱温暖,我心防瞬间崩溃:“我只是很害怕。”软弱地吐出这一句,我把头埋进他的肩窝,不再言语。
  “有我在,你不用再害怕了。相信我好不好,留白。”他抚摸我的头发,声音低低的。
  我不语,半晌之后,才回答:“我相信你,可是我还是要去泰国,因为我想去,好不好?”
  “你去吧。”他叹气,“我会送你去机场,不过我一定会每天打电话给你,到时候你不要嫌我烦。”
  我低声笑了,“只要你不是半夜骚扰我的好梦,我不会嫌你的。”
  他瞪起眼睛:“等着吧,我就是要半夜打给你,看你敢不敢在外国搞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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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到最后,送我到机场的,竟然是默然。我拖着行李箱,默默坐在后座,一言不发。三天前楚承告诉我,他父亲要他回潮州一趟,我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不但会每天和他联系,而且会把笔记本带上,包括摄像头,让他能够随时找到我。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一早走出大门,竟然发现默然就站在门口,而送我出门的父母,居然毫无惊讶之色。他打开车门,我沉默不语,妈妈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形势所迫,我只得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车厢里气氛僵硬。他不时从后视镜中看我,我扭头看车窗外的风景。车子在外环上奔驰,哪有风景可看。我不过是不想与他搭话。相信他完全明白我身体语言的意思。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要他一路沉默到机场,我想是没可能的。
  “留白,你瘦了。”他终于开口,我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是坏事,对女人来说。”
  “我们好久没见了,每次来接茉莉,你都不在。我只遇到爸爸妈妈。”
  “真不巧。”其实是为了避免见到你,每次我都很故意的不在,我心里补充,再说谁是你的爸爸妈妈,不要乱叫。
  “你,过得是不是很辛苦?”他声音迟疑。
  “没有的事,”我仍旧没有把头转回来,好像窗外有多精彩的风景。“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挣扎求生吗?挣扎求生的女人,会没事拖着行李箱跑泰国去度假吗?”
  “你真的一个人去?”
  我突然明白过来,正视他在后视镜中探寻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你今天来送我,就是为了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去旅行吧?我告诉你,现在的我,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不用你这么过度关心。”
  他大概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直接,眼神躲闪:“你误会了,留白,我只是想送你到机场,尽一下我的心意而已。”
  “什么心意?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当初你走的时候,说得斩钉截铁,告诉我你一定不会后悔的,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我后悔了,留白。”车子缓缓驶入浦东机场的车道,四周人来人往,一片忙碌。这是最煽情的离别之地,飞机会把你带到目力不可及的遥远之处,有些人会按时归来,有些人从此与你分离。我不等他车子靠稳,便伸手去拉车门,“我不会后悔的,离开你,是我所作的最正确的决定。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绝不会给我和茉莉带来幸福的。”
  “留白!”他跳下车,想伸手抓住我。“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可是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我拖着行李箱,向前疾走。身后有警察拦住他“先生,这里是不能停车的。”我不想回头,这个人,被我深爱过,却伤我至深,我是靠自己,从心碎中挣扎起来的。他的出现,只能反复提醒我当时的伤痛。眼里一片灼热,身边来往的游客奇怪地看着我,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没事的,留白,我心里对自己说,他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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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飞机准点起飞,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机舱里都是成群结队的游客,旅行团的成员兴奋地讨论行程,结伴而行的人们,也聊着各自的话题。我身边坐着一对小情侣,那女生撒娇地把头隔在男友肩膀上,还不时要求他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我扭头看着窗外,飞机越过云层,阳光洒在大团大团雪白厚重的云朵上,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那个白沙碧海的悠闲国度,我终于微笑,心情渐渐轻松起来。
  到达普吉国际机场,已经是半夜,经过数小时的飞行,大部分旅客都有些疲惫。我也一样,拖着行李箱,我排在长长的等候办理出境手续的队伍中。机场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个国家的游客穿梭来去,微笑的泰国机场工作人员维持着秩序,我向他们询问关于机场巴士的问题,得到的答案让我失望。这么晚了,机场巴士已经停运,我如果要到镇上的酒店,那就一定得搭乘出租车了。
  “你到哪个酒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搭车到镇上?”突然听到熟悉的中国话,是排在我身前的两个女孩,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们也是来自助旅行的,可是不会英语,你英语很好啊,等下跟出租司机砍价?”
  “好啊。”我心下一阵欣喜。正在发愁没有伴呢,有这样年龄相当的女孩子结伴同行,少了我不知多少顾虑。
  我们三人走出机场,经过与数个当地司机的讨价还价,终于选定一辆车,三个人坐定下来,不由相视一笑。跟我搭话的那个女孩爽朗地自我介绍:“我叫菲,这是我的朋友璇。我们两个是从上海来这里自助旅行一周的,你呢?”
  “我叫留白,也是来这里自助旅行的,你们定了什么酒店?”我翻开预订单,她们看着叫起来。
  “这么巧,我们定的酒店和航班都是一样的。留白,你是一个人来的?不如这几天我们一起吧。”
  “可以啊。”出门遇到这样的旅伴,那一定是缘分,我真该感谢老天。
  “怎么想到一个人出来玩啊,你不害怕吗?”璇不解地问。
  “还好啊。我没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这里是旅游国家,应该很安全的,再说机票和酒店都定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吧。”
  “我们在浦东机场就注意到你了。送机的朋友还说呢,你这么一个美人,居然一个人出门,一个送的人都没有。”
  我微有些脸红,想来在登机前,我一定是有点精神恍惚,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身边的人们,不知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我的狼狈相。
  说话间,我的电话响起,真是奇妙,在这遥远的国度,楚承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留白,你安全到了吗?”
  “我到了。”我微微笑,心里的喜悦让我浑然忘记了刚才的一丝尴尬。
  “泰国现在是深夜了,你怎么去酒店?叫车吗?你一个人,要小心安全,让机场的人帮你记下出租车号吧。”
  “没事,我刚认识了两个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女生,不知有多巧,她们的酒店和行程跟我都一样,所以现在我们三个一起搭车去镇上,这两天我都会有伴了,你放心吧。”
  “这么好,留白,你还是要小心,有什么事要让我知道啊。”他低低叮嘱,我心里温柔荡漾,其实他在万里之外,几句叮咛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所有的问题还是要我自己解决,手头的行李还是要我亲手搬动,可是听在耳里,就是让我愉悦不已,一时间车窗外黑沉沉的夜空都变得悦目起来。
  合上电话,看到她们两个笑眯眯的表情,“你男朋友啊?这么疼你,怎么让你一个人出国。”
  我回了她们一个笑脸,“他让不让,有关系吗?我已经一个人到国外了。”
  “哗,留白,你好酷。”说完之后,我们三个都笑出声来,我有预感,这次泰国之行,一定会很让我很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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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快错过自助早餐的时间了,我才懒洋洋地起床,与菲和璇在餐厅碰面。走过酒店的露天泳池,已经有穿着比基尼的外国人在来回游泳,或者抱着一本书坐在池边的躺椅上晒太阳。早餐很丰盛,我们吃了很多热带水果,感觉身心舒畅。走出酒店闲逛,已经是中午时分了,街面上大部分的商店居然还没有开门,走动的都是些肤色各异的游客,脸上的表情也大多是懒散悠闲的,绝没有国内旅游时看到的那种匆忙景象。
  “泰国人怎么这么懒啊。”璇忍不住开口,她在电视台工作,习惯了忙碌,突然来到这个生活节奏完全相反的地方,简直无所适从。
  “这样不好吗?”我们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看到一片小贩聚集的地方,我走进最前的一个摊位,翻看那些色彩艳丽的布巾。看守摊位的中年泰国妇女比划着报价钱,然后摊开一块蓝色的布巾围在我身上,咧开嘴,向我翘起大拇指。
  “我们可是早就计划了好多节目啦,要去吃海鲜,泰式按摩,还有人妖表演,晚上还要去这里最最有名的酒吧街。”菲一本正经地翻开她打印好的行程表。
  我付钱,然后回身,阳光强烈,让我眯起眼睛:“那还等什么,我们一样一样来好了。”
  结果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一点空闲,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可是街上仍然人流如织,回到酒店几乎是倒头就睡,我暗下决心,明天到了pp岛,一定要按照我自己的原定计划,好好享受悠闲,否则不等回国,我就会累垮在这儿了。
  第三天坐船到了小岛上,我们定的度假村在岛的最南端,三面向海。整个度假村里都是独栋的木屋,我独自享用这么大的一个空间,木屋外便是碧海蓝天,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整个度假村游客稀少,白色的沙滩延伸入碧蓝的海水中,随时都在引诱你跳入水中,我索性把早前买来的布巾直接围在比基尼外,就这样度过在岛上的日子。
  早餐时间才能在露天海景的餐厅中见到十来个欧美游客。睡到自然醒后,带本书一边看海浪一边早餐,有些不怕生的鸟会直接飞到我桌上。吃完正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回到木屋继续补眠,傍晚沿着海岸寻觅当地渔民开的海鲜排档,新鲜无比的龙虾和螃蟹,吃得我们心满意足。经过两天的相处,菲和璇已经与我相熟如老朋友。晚餐后在度假村木质的平台上,一边坐着享用水果茶一边欣赏日落,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话间,我手机又响,我看着号码,攥起眉头,竟然是默然。我不想应答,任它去响,锲而不舍的十数声铃响之后,它终于归于安静。
  “怎么不接电话?”菲有些奇怪,“你男朋友每天都打电话给你,你不是每次都很高兴。”
  “不是他。”我想关掉电源,手机却又大声响起,没好气地接通电话,“喂?”
  “留白,你在泰国玩得开心吗?我今天带茉莉在公园玩了一天,刚把她送回家。”
  我诧异,“今天又不是周末,你为什么把茉莉从幼儿园带走?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我是她爸爸好不好,带她出来玩一天还需要别人允许吗?”
  “你从哪里接走她的?”我有些心烦意乱,这个男人,一年来对我们不闻不问,至多隔数周带茉莉去见一次她的爷爷奶奶,现在说要重新来过,知道我对他不会假以辞色,就从我身边的老老小小下手,他究竟要干什么。
  “早上去你家接的啊。妈妈还说会帮她到幼儿园请假,没问题的。”
  很好,妈妈,我在心里恨恨的。有必要这么急着把我和茉莉推回那个“完整的家”吗?
  “今天我和女儿玩得不知道多开心,下次你一起来。”默然的声音轻快,我突然火大,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压低声音说:“下次你要带她出门,一定要事先和我商量过,听到没有。”
  “留白,我也是想要给茉莉一个完整的家啊。”他的声音居然有些委屈,我气到张口结舌,“你忘记她为什么会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吗?”这个世界简直颠倒黑白,我啪地合上电话,抬头看到菲和璇一脸诧异,我的心情更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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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这夜,我在海浪声中辗转难以入眠,原来就算远离自己的原来的生活十万八千里,我也逃不开心中的烦闷。才几天而已,我已经开始想念茉莉的娇声软语,想念家里其乐融融的用餐气氛,想念楚承。楚承,我心里叹息,这些烦恼,我可以与他商量吗?他会有什么反应?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提到过默然这个人,我冒然说了,他会有什么想法?唉,我索性翻身而起,走到露台吹海风。别人谈恋爱,都是甜甜蜜蜜,怎么唯有我,尽是些牵丝攀藤。
  不要去多想了,留白。事情要发生的话,就让他们一件件来吧,我所能作的,不过是面对。幸好我还可以选择,我苦笑,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只要我心意坚定,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的,就这样,我在黑暗中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一只青蛙跳过,呱的一声,勇气满满的我,很没用地抱头逃回屋里,继续睡觉去了。
  两天后,我结束行程,回到阔别已久的上海。飞机缓缓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上海的天空一如既往,带着蒙蒙的灰色调,但我仍然觉得亲切无比。
  “留白,我们有朋友来接机,要不要送你一程?”菲热情邀约。一周下来,我们三个已经混得熟透,出门旅行能够认识到这么好的两个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不用,我搭机场巴士好了,到了地铁站我很方便就能到家了,再说我的行李也不多。”我向她们微笑摆手,心里笃定。昨天我已经打电话回家,向妈妈严肃抗议,停止一切对默然通风报信的行为,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在机场等着我了吧。
  “真的吗?”她们拖着行李迟疑,突然我的手一空,手中的行李被人夺走,我惊慌地回头,正想大叫,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腰已经被他另一只手揽了过去,身体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菲和璇对我做鬼脸,“留白,你骗人噢,有人来接,还说要搭机场巴士。”
  我哪里还顾得上留意她们的鬼脸,隔了这么多天,在这里意外见到楚承的欢喜,已经让我说不出话来了。
  “留白,你不是被我吓呆了吧,怎么一声不吭。”楚承的眼睛里饱含笑意,“这么多天没见,你把我忘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还在潮州吗?”巨大的喜悦让我有点语无伦次了,双手不由自主抓住他的胳膊,想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噢,我实在太开心了,矜持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提早赶回来了,你说过是今天早晨到上海的,我查了航班时间,为了做你的司机,我不知多有诚意。”我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让他有些洋洋得意,说话的语调都是有些皮皮的:“不给我介绍吗?你的两个朋友都在瞪你了。”
  我突然意识到菲和璇还在旁边,丢脸!心里呻吟了一声,这下我所有的形象都毁了,她们一定觉得我像个花痴,看到男友魂都没了。
  “没关系没关系,”她们两个笑嘻嘻,“让留白给你慢慢介绍好了,我们要先走了。”
  “不要啦,”我不好意思地拉住她们,“这是我的男友楚承,我没想到他会来接我,所以一下子惊讶过头了。楚承,她们就是菲和璇,我在旅行时认识的好朋友。”
  她们还来不及回答,另一个声音突然出现,让我如遭雷劈,“留白!这个人是谁?!”我们四个一起回头,上帝啊,神啊,这个世界上什么叫做阴魂不散,我竟然看到默然就在十米之外,大步朝这里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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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我这一生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镇定,镇定,我在心里反复。可是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气愤还是恐惧。一闪神,默然已经冲到面前,伸手过来抓我。
  身体突然被楚承带到他身后,我一阵晕眩,伸手扶住他的后背,感觉他背脊僵硬,“你是谁?”格开默然的手,他反问。
  “我是茉莉的爸爸!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我终于镇定下来,推开楚承,“让我来说。”
  八道目光射向我,我先转向目瞪口呆的菲和璇:“不好意思,你们的朋友会不会等急了?”她们两个如梦初醒,“是啊,那我们先走了,留白,再联系噢。”
  目送她们走远,我再转头,向楚承伸出手,他立刻抓紧我,“这是我的前夫默然。”我郑重地介绍。
  默然倒抽了一口气,正要张口,我举起另一只手,阻止他:“默然,这是我现在的男友楚承。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也想跟你说清楚,你上次的提议,我拒绝。”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从我的脸上,落到我们紧紧握住的手上,然后冷笑:“这就是那个所谓的贵公子吧,留白。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拒绝我的理由,我看得再清楚也没有了,没想到你也是那种女人。”
  我想克制自己不要再颤抖了,可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原来别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心里一片凄凉,想辩解,可是双唇麻木,什么都说不出来。不过是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过是依从了自己的心,可是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明知自己毫无资格,还要贪慕虚荣,别有用心的女人。就是活该遭受这些质疑,遭受这些羞辱。
  “留白,我们走吧。”肩头被楚承揽过,将我向门外带去,我茫然失措,跟着他移动脚步。默然立在原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看着我们慢慢远离。走出玻璃门,穿过忙碌的车道,转入地下车库,直到坐上楚承的车,我们两个都没有言语,一片沉默中,他发动车子,车厢里闷热不堪,冷空气随着发动机的转动慢慢送出,没有音乐,只有机械转动和丝丝冷气的声音,我维持坐下的姿势,一动不动。心里的愤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彷徨恐惧,原来在意一个人,就算是对于他的沉默,也会如此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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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留白,”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低下头,看到自己十指纠缠,指节有些发白。他的手伸过来,覆盖在上面,温暖而干燥。“你怎么还在抖?”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另一只手把我整个人揽过去,他的怀抱永远像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淡淡的青草香气,包裹了我。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如何应答,他的脸俯下来,看我的眼睛:“你是在害怕吗?害怕什么?留白,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样过,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我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笑意,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他伸出手指将我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微微笑:“让我猜猜看,你是在害怕我会生你的气吗?”
  我开始感到奇怪,艰难地开口问他:“刚才的情况,你难道不生气吗?”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留白。”他仰起头,看着车顶,这是他习惯的思考方式,我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时不时流露出深思的表情,思绪一下子飘远了,可是马上,回忆就被他的问题打断,他低下头,“那个默然,呃,就是你的前夫。”说这个词的时候,他眉头皱起,我突然有点想笑,不知不觉,心情已经好起来了。“你跟他,一直有联络的吗?”
  “他有些时候会来看看茉莉,带她回家见见爷爷奶奶,可是我很少有机会遇见他。”我很认真地回答。
  “你说拒绝他的提议,是什么提议?”
  “呃,”这次轮到我迟疑,暗暗深吸一口气,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向我的父母提出,要和我重新开始,我爸爸妈妈希望我和茉莉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家,所以他们的态度是赞成的。”
  “你呢?”他眉头皱得更紧,手里的力道加重了,我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可是这不是挣脱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说,“我刚才说的话,你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他松弛下来,微微笑了,“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是的,一开始,我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机场,还那么理直气壮,我甚至以为是你让他来接机的,是你吗?”他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脸。
  我横了他一眼:“你说呢?”
  “留白噢,你怎么变得这么快。”他呵呵笑起来,“刚才你睁着大眼睛,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知有多可爱,我好喜欢。”
  我推开他,有些害羞,“那么尴尬的场面,你叫我怎么办。”
  他亲亲我的头发,放开手,开始将车起步,“留白,我只要知道,你选择的是我,就可以了。”
  我心情大好,在座位上舒展身子。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平稳地向前疾驰,他侧过脸看了我一眼,眼里都是温暖,“还有一件事,留白。”
  “嗯?”我低声回应。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茉莉?”
  心里那个饱满的浆果又开始淌出甜蜜的汁液来,我坐正身子,长久地注视着他。留白,你何德何能,得到这样一个好男人。只要待在他身边,幸福和安定的感觉就会把我所有的忧虑一扫而光,好像什么事情都变得很简单,一切都会得到最完满的结果。
  “楚承,”我声音低低的。
  “怎么了?”他看着前方,“这个周六好不好,我们带茉莉去骑马,这里有没有马场?”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我眼眶发热,说不出话来,该死,让我这么感动,叫我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话?”他又侧头看了我一眼,情不自禁地,我倾身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侧低语:“楚承,我爱你。”
  他不语,然后车子突然靠向侧边的紧急停车带,刹车停下。我还来不及吃惊,双唇已经被他的狠狠吻住,他的手扣住我的后脑,唇齿极尽缠绵,我几乎窒息他才将我放开,气喘吁吁中,听到他的回答,“留白,你爱我,决不会比我爱你更多。”
  这天,他没有直接送我回家,我们去了小巷里的公寓,恩爱缠绵,直到筋疲力尽。高潮来临的时候,我幸福地呜咽,然后蜷缩在他温暖的怀里,沉沉睡去,他的手始终将我紧紧箍在胸前,就算在睡梦中,也会不自觉地将翻身欲离的我压回他的怀里。被自己爱的人深深爱着,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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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傍晚回到家里,门铃响过,首先扑出来的是茉莉温暖清香的小身子。我放开行李箱,一把将她抱起,亲她的脸颊,“宝宝,妈妈好想你。”
  “我也想你的,妈妈。”她毫不吝啬地嘟起嘴亲我的脸,小手环绕上来,紧贴在我身上。
  “留白,你回来啦。”妈妈的声音响起,我没有回答,放下茉莉,对她微笑:“宝宝,你到楼下爱玲家玩一会,妈妈有事情跟外公外婆说,好不好?”
  她张大眼睛,看着我,点点头。我帮她按下电梯,看着她走了进去,然后抬头看了爸爸妈妈一眼,心里有些酸楚,他们两个表情期待,一定认为我这么晚才回到家,多半是已经和默然达成了协议,现在要告诉他们好消息了。
  “我们坐下来说好不好?”我走进客厅,坐在餐桌前。
  “今天默然有没有去接你?”他们也坐下,妈妈率先开口。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责怪。果然是妈妈,到底还是告诉他我回来的航班。“他是有来接我,可是我并不是坐他的车离开机场的。”我实话实说,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妈妈变了脸色。
  “留白!”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我叹息,“可是爸爸妈妈,我真的不能再接受这个人了,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感情,我和他,是非常认真地想在一起,这个时候叫我再回到默然身边,我想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你说的是谁?”爸爸开口了。
  “他叫作楚承,潮州人,在加拿大长大,刚回上海不久。”
  “他知道你的具体情况吗?”
  “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他还提出要见茉莉,我想这个周末我们三个会一起过吧。”
  “那么,你确定你们会有结果吗?”
  这个问题,叫我怎么回答?我哑然,沉默地看着父母的脸。结果,什么是结果?不往前走,怎么可能看到将来?我知道我和他有结果的几率,可能跟奇迹发生差不多,可是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就要放弃,就要选择那条一定会有结果的路,就算那个结果,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吗?这些话,叫我怎么说出来?
  “我已经跟你说过,齐大非偶,留白啊,你一直很聪明,从来不用爸爸妈妈操心,怎么这次,会这么糊涂?”妈妈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成。
  “什么是清醒?”我有些烦躁,“和默然复合,就是清醒吗?”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那样的豪门,是我们这种人家高攀得起的吗?就算他现在喜欢你,可是能够坚持多久?一年?两年?到最后受伤的,还不是你?留白啊,爸爸妈妈不是要阻止你恋爱,只是不想看到你以后痛苦。”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在心里大喊,可是完全发不出声音。楚承,这些痛苦,你是体会不到的吧。可是我,每天都在这样的矛盾中煎熬着,现在被妈妈赤裸裸地提出来,我的心痛得紧缩起来。
  “爸爸妈妈,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的声音软弱,唯有哀求,“请你们让我,自己来选择。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自己承担,好不好?我不知道和他在一起,将来会不会有结果,会不会痛苦,我只知道和默然在一起,我现在就会开始痛苦,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餐桌上一片沉默,最后还是爸爸开口,“留白啊,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一切自己把握,我们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
  “谢谢。”我长出了一口气,“我下楼去把茉莉接回来。”
  我没有直接带茉莉回家,而是牵着她的手,到小区的花园里散步。夏日的傍晚,树荫浓郁,一片清凉,我的低下头,柔声问她,“茉莉,你和妈妈在一起,过得开心吗?”
  “开心啊。”她的小手将我抓得紧紧的,“妈妈,爸爸带我去过公园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怎么了?”
  “爸爸问我,要不要让他回家?”
  “你要和爸爸一起生活吗?”我蹲下身子,目光和她平视,郑重地问。
  她迟疑了半晌,然后对我说,“可是我觉得,和爸爸在一起,你总是不开心。我想你开心,妈妈。”
  哦,茉莉。我忍不住热泪盈眶,伸出手抱紧她,心里的挫败和酸楚,简直要将我整个打倒。如果和默然重新开始可以让你幸福,我一定会这么做的。可是一对不快乐的父母,真的会让你幸福吗?我拥着女儿,感觉从未如此彷徨,才相隔数个小时,和他在一起的快乐便被现实狠狠掐灭,未来究竟会如何,在我眼里,忽然变得全然模糊,毫无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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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菲在第二天早晨打电话给我,不想待在家里,我约她出门一聚。见面的时候,她夸张地上下打量我,然后打趣:“留白啊,昨天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你居然还能完好无缺地出现在我面前,真不容易噢。”
  我苦笑,习惯性地在过大的沙发中团起身子。永远黑衬衫的老板把咖啡和蛋糕端到我们面前,饶有兴趣地发问:“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差,出什么事了?”
  “快去忙你的。”我没好气,我的生活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出闹剧,让身边的每个人都好奇不已。
  他保持微笑,好脾气地下楼去了。菲左顾右盼,然后在沙发上舒服地叹气:“留白,多好的地方,你真是会享受。”
  “我很烦。”撑住头,我叹气。
  “如果我是你,就不觉得烦。也不是人人有机会在机场上演被两大帅哥争夺的精彩一幕的。”菲呵呵笑,然后问我,“留白,你后来,是和谁回家的?”
  “你猜呢?”
  “我猜?后来的那个,是你的前夫吧?先让我理顺关系,你的生活太精彩了,我们看得有点糊涂。”
  “你说默然?”我点点头,“是的,他是我前夫。”
  “我也恋爱过,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眼睛就发光。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你一定是选了楚承,你现在的男朋友,对不对啊?”
  我再点头。菲梦幻起来,“留白噢,你真厉害。当时那个情景,比日剧韩剧还精彩。他们两个人眼神对峙的时候,简直火花四射。”
  我笑起来,“菲,你不是和我一样大吗?怎么弄得跟小女生一样。两个男人中间夹着一个女人,就算是一只母猪,他们也会当天仙抢,等抢到手了,他们就会发现,原来只不过是一只母猪而已。”
  菲大笑起来,差点打翻面前的杯子,“你不是用这个来形容你自己的吧。拜托,没看到楚承看你的样子吗?他是真的把你当宝。”
  “可是我害怕,情深不寿。”
  “不要跟我掉文,喜欢一个人,就努力争取和他在一起。现在就开始担心将来,那日子怎么过?”
  “菲,”我看着她,有点感动,“你真是乐观。”
  “我也有过辛酸的恋爱史好不好。”她不满,“想当年和我初恋男友分手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惨烈,我当时每天以泪洗面,内分泌都失调了,就差没得忧郁症。”
  “我也想努力争取啊,可是菲,你觉得我和他,会有将来吗?”
  我们俩同时沉默,然后菲一挥手,认真地对我说,“留白,这个世界,总会有奇迹的。”
  奇迹,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反复咀嚼这个词。在别人眼里,如果我能和楚承修成正果,那就是奇迹。其实在我自己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手忙脚乱地接通,“喂?”
  “留白,在哪里?”是楚承,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有资格随时随地问你在哪里,问得自然,我也答得顺口,“在回家的路上,刚和菲喝完咖啡。”
  “下午有空吗?我想带你看看我家的别墅,我半小时后到你家接你如何?”
  “可以啊。”
  “那,等会见。”
  “嗯,等会见。”我合上电话,加速回家。反光镜里,照出我微微含笑的脸,不要想太多了,留白。快乐的时候,何必让不可知的将来,困扰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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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

  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的车驶过长长的车道,停在那栋所谓的别墅前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愣住了。白色的房子在花园的环抱中静静地闪着光,屋后是一大片草地,有小径直通湖泊,路的尽头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码头。这是不是上海啊?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时空错位,请允许我小小的心理不平衡,当这个城市中还有很多人为了能够有自己的一个小小空间而拼命奋斗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房子,是会让人很气馁的。
  “喜不喜欢我家的别墅?”他拉我往里走,“已经在装修了,小心脚下。”
  “别墅?”我张大眼睛,“先生,这个叫做豪宅好不好,你要是希望用钱来镇住我,这样的刺激足够了。”
  他呵呵笑起来,伸手捏我的鼻子,“用钱可以镇住你吗?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挖空心思,每天都在想怎么可以追到你。”
  我们已经走到堆满建材的客厅当中,空间之宽阔,简直可以装下两个我的家,我叹了口气,“早知道你这么有钱,怎么也要摆摆架子,让你追得更有诚意一点。”
  “怎么才叫有诚意?”他拉着我上楼,“在这里,给你留一间房,好不好?”
  “客房吗?”我探头张望。
  “当然是和我共享一间房,傻瓜,你还指望一个人睡吗?”他从后面搂住我的腰,温暖的呼吸埋入我的发间,巨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阳光从落地的玻璃门外射进来,这一刻,我心愉悦,情不自禁,转身拥抱他。
  “楚少爷,这位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我吃惊地松开手,楚承回头,打招呼,“福伯,你还在阿。”
  走上楼梯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眼神越过楚承的肩膀,望向我。
  “这是我的朋友留白,我带她来看看别墅。留白,这是福伯,我爸的助手,现在负责别墅的装修。”
  “你好。”我向他点头,看到他眼里探询的意味越来越深,我不由后退一步,“楚承,我到楼下看看那片湖,好不好?”
  他微笑,“你去吧,留白,我跟福伯交待几句,就下来,等下我们去吃饭。”
  我走向楼梯口,听到身后他们两人用潮州话开始交谈。忍不住偷偷回头,却看到那个老人,正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我,我快步下楼,不知为何,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28
  周六的中午,我和茉莉打扮妥帖,在家里等着楚承过来接我们。茉莉扯着身上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兴奋不已,“妈妈,那些马会和画上的一样吗?”
  “应该一样吧,会很大很高,到时候茉莉可不要害怕。”
  “有小马吗?”她眉开眼笑,“茉莉可以骑小马啊。”
  “我不知道啊,如果有的话,一定让你骑小马好不好?”
  “好啊好啊,那妈妈我们为什么还不走,如果太阳下山了,小马都要睡觉了。”
  “我们还要等一个人,昨天不是跟茉莉说好了,今天不止是我们两个,还有一个人会和我们一起去噢。”
  说话间,我的手机响起,“留白,我已经在楼下了,快下楼吧。”
  我拉着茉莉进电梯,心跳有些加快,不知道他见到茉莉,会是怎样的表情。
  阳光正好,他已经站在车外,看到我们大步迎上来,在茉莉面前停下,蹲下身来,“你好,是不是茉莉?”
  茉莉睁大眼睛,有些迟疑。“宝宝,这是妈妈的朋友,叫叔叔吧。”
  “不,叫哥哥,我还没结婚呢,不能叫叔叔,在潮州都是这么叫的。”
  “哥哥?!”我骇笑,“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茉莉的妈妈,她叫你哥哥,那我是你的谁?”
  “规矩是这样啊。”他一脸无辜,“茉莉,哥哥抱你上车好不好?你不答应,哥哥就一直蹲在这儿不起来哦。”
  也许他的表情太逗笑,一直沉默的茉莉也情不自禁笑起来,乖巧地伸出手,让他抱了个满怀。一看就知道他很少作这样高难度的动作,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茉莉,有点笨拙,但是满脸喜悦。
  我盯着他们两个,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这情景总是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刻着,阳光下,他们一大一小两个头颅靠得紧紧的,走在我的身前,触手可及,就好像幸福,也是触手可及的。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顿在当时,那该是多么美好。
  我们三个,渡过了无比愉快的一天,吃完晚饭,茉莉已经在后座沉沉睡去。楚承把音乐声调低,在后视镜中望了一眼,“留白,你看她,睡着的样子好可爱。”
  “哪里可爱,玩了一天,现在睡得跟小猪一样。”
  “她长得像你,眼睛大大的,也不爱说话,是个安静的小孩。”他抓过我放在身侧的手,亲了一下,“我今天很紧张。”
  “紧张什么?”
  “害怕茉莉会不喜欢我,这样你一定会很为难。”
  我张开手指,与他十指紧握,“楚承,你对我是这么的好。”
  红灯亮起,车在路口停下,他探身亲吻我,我回头张望茉莉,“不用看了,她睡得很沉。”楚承低笑,不依不饶地吻下来,“留白,我有预感,我和茉莉,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我满足地叹息,这车上,有我爱的男人和我最亲的女儿,如果可以选择,我可不可以永远留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再也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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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老朋友马修从美国回来,在新买的别墅开party,本来约好楚承一起,他早晨抱歉地电话我,说他的爸爸从潮州回来了。
  打扮妥当到别墅,门外已经停满了车,衣香鬓影,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正好与马修打了个照面,他大笑着迎出来,热情过头地拥抱我。马修是那种标准闲人,在美国出生,发达,然后有一天说要寻根,带着钱跑回中国来,也不知他走了什么运,正赶上房地产低潮,屯了一大堆办公楼商铺,然后就决定后半辈子靠收租过日子,也不结婚,四十多岁的人了,一个接一个地换女朋友,逍遥得很。太闲,热衷于搞party,说来乔也是在他的party上认识的。
  “留白,好久不见,变漂亮了,等下party结束,赏脸一起单独宵夜吧,我在美国,想死你啦。”
  这个人,真是死性不改,我避过他伸过来的手,“去对漂亮妹妹发情吧,不要告诉我你现在空窗,你不是自称the one of shanghai,还怕没有人陪你宵夜?乔来了没有?”
  我想见见乔,这个人间蒸发的家伙,我知道女人之间的友谊脆弱,可是也不用一辈子断绝往来,毕竟我和楚承能够相识,也是因为她,应该感谢的吧。
  “我有请她阿,不过好像没来。”马修左右张望,“人太多拉,我带你去桌球房见几个新朋友,这次一起从美国回来的。”
  穿过人群,一些有过一面或者数面之缘的人与我打招呼,富丽堂皇的客厅里人声喧哗,我突然感觉很差,真想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就算独处也好。可是已经到了桌球室,几个华裔男人站起身来,对我微笑。
  “这就是留白,名不虚传吧,是不是很漂亮。”马修夸张地介绍,我不由扫了他一眼,这个人,到底跟人家怎么说我的。
  那几个男人纷纷点头,然后自我介绍,递过名片来。我只好客气地接过,感觉奇怪,马修从未这么殷勤地给我介绍过朋友,我们虽然认识数年,也不过偶尔帮他翻译一些文件,最多算淡淡之交,他这次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突然觉得我至今还是一个人很碍眼,想帮忙把我推销出去?不是我自作多情,但是眼前这个情景,只能让我联想到那个方面去。
  “会不会打桌球?”其中一个男人向我提问,然后把他手中的球棍递过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会。”我拒绝。
  “很简单阿,要不我教你打一局?”
  我正视他,“你是?”
  “我叫肖。”
  “没有中文名字吗?”我还是皱眉,这个男人,带着副无框眼镜,很是斯文,但是既然是中国人的脸,总有个中文名字吧。
  “sorry, 我在美国出生的,刚回国,真的没有中文名字,不如你给我取一个?”他耸肩摊手,标准的美国姿势。我笑笑,掏出手机看时间,决定不理睬这种无聊人士,跟马修打招呼,先走吧。
  打开手机,意外地看到数个未接电话,全都是楚承。我对肖作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角落拨电话:“楚承,怎么了?我刚到马修这里,party太吵,都没有听到铃声。”
  “留白,我现在过来。”他声音焦躁,我有些莫名。
  “你怎么了?不是说今天要和你爸爸谈事情?”
  “我要见你,告诉我具体地址。”
  我报出地址,被他的情绪影响,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出了什么事?他一直是那样悠闲安然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急切地要见我。
  30
  我无心再待下去,与马修打了声招呼,起身走到别墅门外,肖跟出来,很绅士地问我,“留白,这么急着走?”
  “我突然有些急事。”有些心烦意乱,我懒得多做解释。
  “不如我送你?我的车就停在屋后。”
  “不用,我朋友马上到。”
  “男朋友吗?”他仍旧彬彬有礼,可是现在的我,只想让他马上消失,让我安静一会。
  说话间,楚承的车远远地开过来,速度极快,到我面前刹车停下,他从里伸手,为我打开车门。看到我身侧的肖,点头致意,“留白,这位就是马修?”
  “我叫肖。”还不等我张口,肖便自动自发地回答问题,这个人!真让人受不了,难不成从国外刚回来的人,都是这么自说自话的?不得已,只能为他们介绍,“楚承,这是我在party上刚认识的朋友肖,这是我的男友,楚承。”
  肖伸出手去,与楚承轻轻一握,“留白的男友,呵呵,lucky guy。”
  “谢谢。”楚承示意我上车,我毫不客气地绕过肖,坐到车上,挥手与他道别。车子迅速离去,后视镜里,看到肖一直站在那里,目送我们。感觉有些怪异,但是现在的我,哪有心思去考虑旁人。
  “楚承,你来得好快,怎么了?”
  他一言不发,专注开车,他今天开的是一辆轿跑,提速极快,等上得高架,车速已经跃上了一百码。我有些紧张,抓住身侧的门把,沉默,飚车,这是他心情极度不佳的表现,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们一路来到浦东那个花木扶疏的僻静街区,车子突然停下,发出尖锐的刹车声,车厢里一片沉默,我也不再提问,静静地看着他。终于,漫长的等待之后,他低声开口,“留白,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来这里,你说这个地方,会让人很恋家。”
  想起那个甜蜜的夜晚,我心里温柔荡漾,“我记得,当然记得。”
  “你可知道,你说完那句话后,我心里就一直在想,如果我和你在这里有一个家,每天打开门都能够看到你,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他并不看我,一直说下去。
  多么美好,我望着窗外大楼里的点点灯光,微笑。
  “我在这里买下一套属于我们的房子好不好?”
  温柔回忆被打断,我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看着我,神色黯淡,“留白,今天我与我父亲,大吵了一架。”
  吵架?心念转动,不知为何,那天福伯的眼神突然浮现,有些模糊的事情互相联系到一起,我突然恍然大悟,声音有些发涩,“是因为我吗?”
  他不语,长久地看着我,眼神痛苦。
  我等不到他的回答,唯有叹息,“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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