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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张孟潭立起身,来到窗前,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
  一个牧民看到了他们,立刻指着张孟潭大叫一声,人们转向这边,叫骂声四起。牧民们把吉日嘎拉的尸体停放到地上,一窝蜂的向楼门冲了过去。
  那个粗壮的牧民一马当先,几步就踏上了楼门前的台阶。
  他快,但是有人比他更快。
  乌云以运动员般矫健的动作几个起伏就跑到牧民的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了大家,她焦急的吐出一连串的蒙古话,似乎在竭力劝说这些人不要意气用事,但是那个领头的牧民显然已经红了眼,一把拉开了她,一脚踹开楼门,当先冲了进去。
  人们争先恐后,挤挤挨挨的往楼里冲,旁边乌云则拼命的跺着脚向大家尖叫,可是她的声音淹没在人们的怒骂声里,根本就没有人听她的。
  楼道里面,叫骂的声音撞到墙壁,形成一种奇怪的混音,汹涌的人声让刘东华觉得似乎有千军万马一齐冲了进来,想要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杂乱的脚步声直奔楼上而来,刘东华开始战栗了。
  张孟潭伏在窗台往外面看了看,但见几十个人已经一窝蜂般的冲进了楼里,外面只剩下很少的几个人,于是拍了拍刘东华的肩膀:“跳!”
  “什么?”刘东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跳下去逃,不然他们非要我们的命不可。”
  刘东华不敢想象自己如何能从二楼跳下去,他战战兢兢的往后退了一步。张孟潭见状不再犹豫,跳上窗台,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楼下是一片草地,张孟潭以一种漂亮的姿势落了地,然后回过身来向刘东华招手道:“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杂乱的脚步声似乎踏在刘东华的心上,隔壁的门被人用一脚踹开,只惊得他浑身一抖,然而叫骂声已经到转移到了门前。
  他战战兢兢的爬上窗台想往下跳却又不敢,正犹豫之间,房门被人一脚踢开,那个粗壮的牧民提了一根木棍一边叫骂,一边向他冲了过来。看着对方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心里一慌,刘东华看也不看的就合身滚了下去。
  他以极其难看的姿势一边狂呼乱叫,一边从天而降,张孟潭伸手在他的腰上轻轻一托,刘东华稳稳的站在了草坪上。
  乌云其其格跑了过来:“张总,你们快去找乡长,乡长肯定能劝住他们。昨晚我外公忽然心脏病发作去世了,我舅舅他们把帐算到了您的头上,快跑!”
  张孟潭来不及向她表示感谢,楼前的牧民们已经大呼小叫的往这里聚拢过来,同时,那个粗壮的牧民,也就是乌云的舅舅也纵身从窗子上跳下,手提木棍向张孟潭扑了过来。
  张孟潭不想惹他们,不等他欺到身前,拉起刘东华撒腿就跑。
  刘东华心惊胆战,身不由己的跟着老总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跑到大楼拐角,就要转弯的时候,刘东华忽然听到了吉普车的轰鸣声音,旁边的张孟潭不由分说,飞跑之下忽然刹住脚,拉着刘东华的胳膊猛的往旁边一抡,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辆越野吉普车飞驰而来,贴着刘东华的身子掠了过去。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过,但见乡长丹巴的胳膊吊在脖子上,满脸怒容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后面追赶的牧民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了下来。
  刘东华惊魂未定的看了看丹巴乘坐的那辆悍马越野吉普车,心想如果不是老总手疾眼快,这会自己已经他妈的给碾成肉酱了。
  他又转向愤怒的牧民们,暗中祈祷眼前这些人千万不要和老总在南方热带丛林中遇到的那些土人有什么内在联系,不然我们两个就死定了。——和刘东华不同,张孟潭则很沉着的静观其变。
  丹巴愤怒的用蒙古话向牧民们咆哮起来,一开始,乌云的舅舅似乎还据理力争,一边吵嚷着,一边指着停放在地上的吉日嘎拉,同时愤怒的对张孟潭戟指相向。
  丹巴面红耳赤,双脚乱跺,指手画脚的大喊大叫,似乎在对他破口大骂。牧民们有些尴尬的退缩了,不久,乌云的舅舅也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有先前那么精神了。——乌云所言果然不虚,看起来这个蒙古乡长在牧民中的确有很高的威望。
  “真是对不起,一眼照顾不到,险些伤了我们的贵客。”
  一旦压住了牧民的气势,丹巴回头满脸陪笑的向张孟潭伸出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而张孟潭则很有分寸的和乡长握了握手,连称客气。
  “走吧,请二位先到乡政府招待所安顿下来,免得这些人再来寻事。——您知道,吉日嘎拉在我们这里是个大大有名的老艺人,昨晚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他的子孙们就有些怪您。我们都是粗人,少读书,张总不要见怪啊。”他爽朗的笑了,张孟潭也尴尬的笑了笑。刘东华知道,张总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尽管吉日嘎拉之死不是他直接促成的,但是恐怕内心深处他一定认为自己脱不了干系。
  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殷勤的拉开了车门,刘东华认了出来,这个司机就是昨天去海拉尔迎接他们,后来被老总无缘无故暴打一顿的那个人。昨晚老总曾经说,等我听完他的故事,就能明白很多事情,可是现在知道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仍旧是满头雾水?就拿眼前的这个司机来讲吧,为什么老总会忽然对他大打出手,而这个看上去孔武有力的人居然那样逆来顺受?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刘东华忽然听张总说道:“乡长,我想祭奠一下老人家,您这里有酒吗?”
  “哦?”丹巴赞许的看了看张孟潭,回头对那个司机道:“快去买瓶酒来,别忘了拿个杯子。”
  张孟潭连忙紧跟着吩咐:“买度数最高的白酒,多拿几瓶,再买一个大一点的碗来。”
  刘东华听的莫名其妙。祭奠老人有一杯就够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十分钟以后,司机开着吉普车飞快的回来了,从车里搬出了一箱当地人喝得最多的老树皮牌白酒。刘东华知道,这种酒高达65度,是当地人能喝到的最为烈性的白酒了。
  张孟潭从司机手里接过了一个硕大的铁盆放在地上,打开了一瓶白酒,尽数倒了进去,然后又打开第二瓶。那个盆子虽然是吃饭用的,但是却非常大,直到倒完了第三瓶酒,才差不多满了。
  张孟潭双手捧起那碗酒,庄重的来到停放着的吉日嘎拉的身边,单膝点地,按照蒙古人的礼节,左手托着酒碗,右手腾出来,用手指点了碗里的酒,四下挥洒,祭拜了天地,祭奠了故去的老人吉日嘎拉,然后双手端起那碗酒,举过头顶,缓慢而庄重的立起身来,向周围的牧民们示意,然后几乎用了一口气把那碗酒喝了下去。
  牧民们惊呆了。尽管当地人大都喜欢豪饮,但是恐怕走遍呼伦贝尔大草原也找不到几个人胆敢一口气干掉三瓶65度的烈性白酒。
  人们静了好一阵子,忽然有一个蒙古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喊了一声:“好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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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汉子!”牧民们差不多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连乌云的舅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钦佩的神情。
  “好,我们就喜欢结交你这样的汉人朋友!”丹巴激动的走上前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抱了抱张孟潭。
  张孟潭面不改色,似乎刚刚喝掉的不是烈性白酒,而是一杯可乐一般。刘东华吓呆了,他知道,昨晚老总已经喝了很多,现在又一口干掉三瓶,看起来他说自己从来喝不醉这话居然真的不虚。
  掌声四起,刚才似乎还要与他们性命相搏的牧民们齐声喝彩,张孟潭的举动彻底征服了这些朴实的蒙古汉子。
  在丹巴的引导下,张孟潭和刘东华走向那辆越野吉普车。
  吉普车停在大楼的侧边,拐过楼角的时候,刘东华一眼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不免心里一颤:好像要出事!
  来的两个人也是全身缟素,高一点的是个中年妇女,矮个的是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男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孩让刘东华觉得很不舒服,他用一种和自己的年龄十分不协调的姿势缓慢前行,步履坚定,看上去仿佛在梦游,同时以一种刘东华从来没有见过的古怪的眼神看着两个外来的汉人。
  张孟潭也看到了他们,他的心似乎也一下子收紧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蓦然间让他联想到了那些南方丛林里追杀他的土人,两者有什么关联吗?是那个孩子坚定的步履,还是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阴郁的眼光?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招惹了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致使对方利用精神控制的方法促使那些土人来围攻自己?如今在大草原上难道还要重演一次当初的追杀吗?不可能啊!可是为什么我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和那些追杀我的人非常像?那个中年妇女似乎还算正常,但是那个孩子……
  张孟潭手扶车门呆呆的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个人,两条腿无意识的颤抖起来。
  那个孩子慢慢的走到张孟潭的跟前,目光阴骘的看着张孟潭,忽然露齿笑了。他提起左脚向地上顿了一下,展开喉咙唱起歌来。
  刘东华只听了开头的两个音节,他的心就抽紧了,因为孩子唱的歌曲就是昨晚吉日嘎拉唱的那首,也就是张孟潭在南方丛林中遇到追杀以前听到的那个土人老者唱的那首歌。
  几只小鸟在树上唧唧喳喳的叫着,远处拖拉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这些不相干的声音在刘东华的耳朵里面忽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成了他生命中的全部声响,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行走在梦境一般。
  周围数十名蒙古牧民还有张孟潭、丹巴等一干人谁都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只有那孩子激越而高亢的歌声似乎充斥了整个天地之间。这个看上去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利用自己的歌声和气势发出了夺人心魄的震慑力量,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
  刘东华已经预料到这首歌唱完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听张孟潭讲他自己和程高的经历的时候,他还像听故事一样,庆幸自己不曾遇到那样倒霉的事情,可是转眼间他刘东华就可能成为第二个程高了。
  惊恐之下他的头发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竖了起来。他有气无力的拉住了张孟潭的臂膀,双唇颤抖,低声说道:“张总,我们逃吧。”
  张孟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牧民,似乎他们没有什么敌意,于是他拉住刘东华,慢慢的退到了旁边,贴墙而立,警觉的看着那个孩子,同时没有忘记观察周围牧民们的反应。
  肾上腺激素大量涌入刘东华的血液,尽管天气很热,但是他却感到浑身发冷,身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他的小弟弟勃然立起,甚至于胯下的阴毛也根根直立,恐怖的感觉彻底主宰了他。
  孩子唱完那首古怪的歌曲,然后呲牙对张孟潭笑了。他的牙齿非常白,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只是眼神里面有着他那个年龄不该有的一种恶毒,同时,他的瞳孔中似乎有一丝暗红色的光影在隐隐流动:“阿米喀拉卡!”
  他低沉的叫了一声,猛然向张孟潭冲了过来。
  孩子的动作干净利落,如同运动员一样完美无暇,起跑几步,然后一个漂亮的三级跳,落到张孟潭的身前,合身向他扑了过去。
  在场的人大都没有注意到,在最后落地的那一瞬间,孩子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把锐利的尖刀,就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张孟潭的身上一扑的同时,那把刀子已经迅捷的插向他的小腹。
  刘东华在旁边只觉得有一道白光闪电般的袭向老总,惊恐的大叫一声:“小心!”
  张孟潭全神戒备,孩子的动作根本无法逃过他的眼睛。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双脚原地不动,小腹忽然往后一缩,左手一把搭上孩子的右肩,往外略推了一推,眼睛看也不看,右手在下面一抄,一把握住了孩子持刀的手腕,略微用力顺着腕关节的方向一扣,刀子便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蒙古牧民大都有带刀的习惯,短小如匕首一般的刀子俗称“蒙古剔”,意为蒙古人吃肉的时候用来剔骨之用,也有人解释为“蒙古剃”,说他们用的刀子像剃刀一样的锋利。
  孩子的举动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张孟潭一招治住了他,顺手把他推出几步,一脚把刀子踢开很远。
  孩子凶猛的大叫一声:“喀拉卡!”
  随即再次赤手空拳的冲了过来,而与此同时,乌云的舅舅,也就是那个粗壮的蒙古牧民也清醒过来,连忙追了过来,一把拉住那个孩子,劈头就打了他两个耳光。
  孩子根本就不理会这些,仍旧刻毒的冲张孟潭大喊大叫,拼了性命的要扑过来,与此同时,旁边又跑过来两个牧民,帮助乌云的舅舅按住了那个孩子。
  刘东华惊魂未定的看了看乡长丹巴,而此时的丹巴全身发抖,立在那里摇摇欲坠的看着张孟潭:“喀……”
  他还没有说出什么,人群后面有一个牧民忽然冲了过来,挥动手里的一根木棍向张孟潭当头砸了下来:“阿米喀拉卡!”
  这一次张孟潭没有对小孩子那样客气了,他的头略微偏了一偏,避开了这一击,左手如毒蛇般的探出,空手夺过那根木棍,同时右手握紧,一个勾拳击中了那个牧民的下巴,一声响亮,那个牧民如一捆稻草般的向后跌倒,就此昏了过去。
  剧变之下张孟潭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他警觉的看了看周围的牧民。看上去似乎再没有其他的人对自己和刘东华表现出敌意,于是他转向丹巴:“乡长……”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因为此刻丹巴的双眼迷离,浑身颤抖,似乎已经处于癫狂的状态。他的脸色如死人一般的惨白,张着口,嘴唇剧烈的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法说出口,只是无力的靠在那个司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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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长怎么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病了?
  刘东华吓得六神无主,他不明白,老总在南方丛林中遇到的情形为什么居然会在这里重演,难道这些蒙古牧民和那些南方部落的土人一样,要对张孟潭和自己来一次血腥的追杀吗?
  刚刚有了这样的疑问,他忽然听到有人拉动扳机的声音:“喀拉卡!”
  一个牧民坐在马上,立在众人的背后,提着一杆猎枪,子弹上膛,正向这边瞄准。张孟潭一脚踢开刘东华:“当心!”同时手里的木棍飞了出去,自己也就势向地下扑倒。
  木棍如同风车一般横向里打着转呼啸着向那个牧民飞了过去,然而牧民根本就不为所动,一旦瞄准了目标,立刻扣动扳机。然而就在枪响前的那一瞬间,旋转着木棍的一头击中了牧民的嘴,刘东华身子悬在半空中就要跌倒在地上的时候,清楚的看到那个咬牙切齿的牧民左边的脸忽然瘪下了一块,同时有两颗带血的像碎玻璃一样从嘴里跳了出来。
  他的猎枪不自觉的往上一挺,枪桶冒出一股白烟,里面的铁砂如同烟花一般向半空中射了出去。
  一枪打出,牧民撒手扔掉了武器,双手一杨,重重的从马上摔了下来。
  剧变之下,这些豪爽的蒙古汉子都惊呆了,只有乌云的舅舅还在死死的抱住了那个孩子不放,而那个孩子口吐白沫,仍旧如同一条毒蛇一般嘶嘶的向张孟潭示威。
  丹巴颤巍巍的对那个司机打着手势,示意他赶快送张孟潭一行去乡政府的招待所,于是司机连忙把丹巴交给两个牧民搀扶,自己过来请张孟潭和刘东华上车。
  刘东华心惊胆战,觉得此地危机四伏,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三四十号人当中是不是还有谁会突然对老总和自己发动袭击,于是他一边浑身发抖的往前走,一边用绝望的双眼寻找可能出现的敌人。可是张孟潭却沉着得多,他沉着的往吉普车方向走着,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则冷静的观察眼前的几十号人:三十二个牧民,外加丹巴,司机,乌云其其格,那个孩子和中年妇女,十一匹马,七杆猎枪,二十一人带刀……
  刘东华躲避瘟疫一般手忙脚乱的爬上了吉普车的后座,回头看时,忽然看到了人群中的其其格,连忙向她招了招手,其其格一路小跑的奔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也吃惊不小。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刘东华抖抖的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朴实的蒙古汉子会忽然变得这样恶毒,他不知道只有这几个人要杀他们,还是所有的牧民都隐藏着这样可怕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和老总已经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边缘,稍一不慎就可能把性命送掉。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忽然发疯,对了,他是我的表弟……”一边说话,乌云一边忧心忡忡的回头看着那个仍旧不肯安静下来的孩子。“我舅舅那么大的力气都拉不住他,这孩子中了什么邪啊?”
  刘东华打开了车门:“上来吧,我还有事想请教你。”
  乌云犹豫一下,回头看了看,此刻的丹巴面色苍白,正失神的看着已经进入车里的张孟潭,其他的牧民正七手八脚的把被张孟潭打伤的两个人从地上扶起来,其中的一个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另外那个从马上栽下来的牧民一边从另外一个牧民的手里抢夺着那杆猎枪,一边吐字不清的叫骂着什么,不停的往地下吐着带血的唾沫和碎裂的牙齿,同时用饿狼般的眼光恶狠狠的盯着张孟潭和刘东华。
  她向丹巴看了看,见对方没有留意她,犹豫一下,还是进了吉普车。
  乡政府的招待所距离看守所不过三分钟的车程,是一座红色的二层小楼。司机把张孟潭一行安排到一楼一个向阳的房间,就告辞走了。
  张孟潭进屋以后,四下里看了看,又打开窗子往外看了几眼,然后关了窗子,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喀拉卡是什么意思?”刘东华端起一杯水,双手兀自在抖个不停。他一边尽可能的使自己安定下来,一边向乌云问道。
  乌云满脸的惶惑:“你是说刚才表弟和另外两个牧民说的那句话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难道他们说的不是蒙古话?”不单单是刘东华,连张孟潭也吃了一惊。
  “他们说的不是蒙古话,我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乌云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的真诚,根本就看不一丝一毫作伪的样子。
  张孟潭倒吸一口冷气,同时向刘东华看去,刘东华也吃了一惊,原以为既然唱的是同一首歌,说的是同样的话,那么南方丛林里的土人必定和眼前的蒙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乌云的话给了他当头一闷棍,难道这里还有更多的蹊跷不成?
  “你能听懂那个孩子唱的那首歌吗?”张孟潭的语气显得十分紧张。
  乌云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昨晚我第一次听外公唱,在那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类似的歌曲或者类似的曲调,今天是第二次。”
  面对这些不合情理的事情,刘东华觉得头都有些大了:“难道那首歌曲你连一个字也听不懂吗?”
  “我真的一点都不懂,而且我敢担保那绝对不是蒙古话,更不是鄂伦春语,——也许只有我外公会唱,后来教给我的表弟的也说不定啊。”她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我们必须找她的表弟问一问,那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用的是什么语言。”刘东华定定的看着张孟潭说道。
  张孟潭苦笑一下:“现在什么也问不出来,不如这样吧,麻烦乌云帮我们私下里问一问,然后在方便的时候给我们打个电话,你看好不好?”
  乌云本能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点头:“张总放心,我一定尽快把这事打听清楚。”
  乌云记下了张孟潭和刘东华的手机号码,然后告辞走了。
  刘东华失神的看着老总,本以为现在已经接近了谜团的中心,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觉得没有了解决问题的方向。此刻他已经没有了正常思维的能力,只是本能的感到危机四伏,四周似乎有无数饥饿的眼睛在看着自己,让他无处可藏。
  张孟潭紧张的在屋里踱着步,口里念念有词的叨咕着什么。过了一会,他忽然警觉起来,于是打开窗子向外望了望,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就关了窗子:“东华,我们马上动身。”
  “什么?”刘东华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这里很不对头,有人想要我们的性命,他们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我们必须在他们再次发动攻击以前离开。”
  刘东华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到了重重的敲门声。
  张孟潭一惊,向刘东华摆了摆手,示意他躲在一边,然后自己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轻轻的拉开门闩,猛的拉开,但见门外笔直的站立着一个威猛的蒙古大汉,他的右手放在背后,似乎在极力隐藏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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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伏击
  
  刘东华见到门前站的那个人时,心里不免有点慌,因为这个高大壮硕的威猛男人看上去正是那种好勇斗狠的角色。昨天晚上他曾经见过此人,他就是那个敖鲁古雅乡的保卫科长,蒙古族人巴特尔。
  全神戒备的张孟潭立在巴特尔面前简直像个孩子,但是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敌意,而是很开心的咧嘴笑了:“张总,看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他一边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着话,一边猛的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到前面,吓得刘东华险些跳起来,而张孟潭虽然还算冷静,却也轻微的抖了一下。
   巴特尔拿出来的不是武器,而是捆在一起的两瓶茅台。
  “乡长知道张总喜欢喝酒,特意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拿了出来让我招待你们。我已经关照食堂了,菜马上送到,我们一起来喝两杯。——乡长身体不好,今天不能陪你们,我要沾张总的光了。”巴特尔满脸的笑意,像个得意的孩子一般,张孟潭笑了,刘东华松弛下来,露出了笑脸。
  谁会相信这样一个天真豪爽的汉子会忽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对不起,巴特尔科长,我们正打算……”
  刘东华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老总拦住了:“难得科长好兴致,好,我们来共谋一醉!”
  酒菜摆了上来,三个人围着桌子落座,巴特尔急不可耐的打开了茅台酒,贪婪的闻了一闻:“好酒!”
  他满满的斟了三杯,然后迫不及待的端了起来:“张总,我刚才听说您在看守所那里祭奠吉日嘎拉的时候,一口就干掉了三瓶老树皮,是条汉子,我们蒙古人就喜欢你这样的汉人。来,一起干一个!”
  张孟潭一边客气,一边端起了酒。碰了杯,就要喝下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恐怖的气息忽然渗入了他的身体,让他打了个冷战。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通常只有别人意欲对他不利的时候才能触发他的预警系统,可是在如此祥和的气氛下,为什么自己觉得害怕?他连忙拦了一下:“等一下,我想问您点事情……”
  张孟潭嘴上说话,眼睛却警觉的四下里看了看,同时全身戒备,随时准备着应对外来的袭击。
  窗外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走廊里面也静悄悄的,除了刚才送菜的服务员隐约离去的脚步声以外,周围一片沉寂,本来招待所在这个时段是没有多少人的。
  巴特尔显然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他不等张孟潭说出什么,就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满足的从牙缝中往里吸了一口气:“好酒!——您刚才说什么?”
  刘东华忍不住想笑,为了不显得过分失礼,连忙放下了杯子,低头夹了一块羊肉塞进了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
  “我想问一下,您以前听吉日嘎拉昨晚唱过的那首歌曲吗?”张孟潭端着酒杯,心事重重的问道。
  “昨晚的事情……”,巴特尔尴尬的笑了。他早已听说北京来的客人发疯的事情,但是这个淳朴的汉子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当着客人的面讨论这样的事情。“我昨晚没在现场,不知道他老人家唱过什么歌曲啊。”他的汉语说的有点生硬但是用词和语法却一点也不差。
  “哦,那您知道喀拉卡是什么意思吗?还有撒南,还有阿米喀拉卡。”由于紧张,张孟潭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慢慢的放下了杯子,急切的把头向巴特尔探了过去,生怕漏掉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喀拉卡?好像……”巴特尔伸手提起一个烤羊蹄,一边琢磨着张孟潭的话,一边凑到嘴边,就在将咬而未咬的当口,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瞪大了一双恐怖的眼睛看着张孟潭,左手猛然握住自己的喉咙,右手的羊蹄子也不知不觉的掉到了桌上:“喀拉……”
  张孟潭一惊:“巴特尔科长,您怎么了?您说的是喀拉卡吗?”
  在短短的一瞬间,巴特尔脸色变得发绿,眼眶变成了死灰色,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撞翻了椅子,摇摇晃晃的退了一步,伸手指了指酒杯:“有……”
  刘东华惊得面无人色,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张孟潭连忙冲到巴特尔的身边伸手托在他的腋下:“有什么?”
  巴特尔仿佛戴了一个面罩,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瞬间凝结在他的脸上。他的嘴唇迅速变得发紫,剧烈的颤抖着,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瞪视着张孟潭,用空出来的右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把他的骨头都捏碎了。巴特尔努力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样呆立了大概有半分钟的样子,然后仰面朝天的向后摔了下去,几乎把张孟潭也带了一个跟头。
  “怎么办,老总?赶快找人急救吧。”刘东华语无伦次的说道。
  张孟潭挣脱开巴特尔的掌握,伸手摸了摸巴特尔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沉重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
  刘东华吃了一惊:“好好的怎么就死了?”看着巴特尔圆睁的双眼、酱紫色的脸和肌肉绷紧的肢体,刘东华觉得恐怖莫名,刚刚还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喝酒,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死掉了?惊惧的感觉渗入他的骨髓,那一刻他忽然感到造化的弄人:这个世界真的有上帝吗?如果真的有,那么上帝一定是个极其恶毒的家伙,他在天上扇动着翅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给下面的人来那么一下致命的打击,你知道早晚都要经受这么一下,却永远不知道这样的打击什么时候落到自己的头上。
  “我们赶快去找丹巴乡长吧。”刘东华战战兢兢的建议道。
  “丹巴?”张孟潭犀利的看了刘东华一眼,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觉得眼前光线一暗,门口已经无声无息的站了一个人。
  “丹巴乡长!”刘东华惊喜的喊了一声,走了过去:“您来得正好,刚才……”他刚刚走了两步,忽然看到了一枝黑洞洞的枪口正冷酷的指向自己的前胸,于是吃惊的站住了:“怎么……”
  “后退!”丹巴阴恻恻的笑了:“你们竟敢毒死巴特尔科长,今天我要逮捕你们!”
  “我们没……”刘东华正要辩解,却被张孟潭拦住了。
  “丹巴,我想问你一句,你,还有那些牧民为什么要杀我们?”张孟潭沉着的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毫无惧色的看着丹巴。
  刘东华呆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这个看上去既朴实又可亲的乡长居然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原来巴特尔科长是你害死的!”
  “我没有害死巴特尔,明明是你们害死他的。喀拉卡!”他的声音如同梦呓,表情僵硬,但是语调却阴森森的显得十分刻毒。
  “又是喀拉卡。”张孟潭略显紧张的往后靠了靠,座直了身子:“喀拉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要杀掉我们?”
  “喀拉卡,我们找了你八百年,终于抓到你了,今天你还逃得掉吗?”丹巴咬牙切齿的看着张孟潭,他的左臂吊在脖子上,右手则端着一把老式的五四式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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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认错人了。八百年前我还没有出生哪。”张孟潭显然是在拖时间。
  “胡说八道,你逃不掉了,三千护驾卫士遍布天下,就算今天你能逃出蒙古,我们的人也一样会找到你,杀掉你的。”丹巴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张孟潭。
  “你们是谁?就是那三千护驾卫士?”张孟潭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实则在紧张的思考如何摆脱眼前的窘境,但是他失望了,因为张孟潭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即使不用瞄准也能准确的击中自己和刘东华的要害,与此同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足以让他在枪响以前治住丹巴。从对方的眼睛里面可以看得出来,只要自己略微表现出哪怕一点点反抗的意思,丹巴都会立刻开枪。
  “你的保险还没有打开,怎么开枪射我啊?”张孟潭嘲弄的看着丹巴,他想误导丹巴,让他对自己失去信心,只要他略微犹豫那么一点点,那么自己就有机会了。可是丹巴根本就不上他的当:“少来这套。要是我没有打开保险,你不早就扑过来了?”
  丹巴不再和张孟潭理论,而是采用了一种轻松自然的姿势站在门口,如同一只把老鼠逼在角落里面的猫儿一般得意的笑着,沉着的说了一句:“阿米喀拉卡!”
  丹巴用蛇一般冷酷的眼睛瞄准了张孟潭的额头,冷静的扣动了扳机。
  刘东华的心脏似乎要从口里跳出来,他本能的向丹巴扑了过去,想要阻止这个恶毒的家伙,同时恐怖的大叫一声,心想老总完了。
  然而就在丹巴扣动扳机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后蓦然间猫一样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此人不等丹巴行凶便挥手成掌,猛的砍中了丹巴的后颈。这一击的力量非常之大,以至于身材壮硕的丹巴打了个趔趄,子弹呼啸着射出枪膛,射中天花板然后弹了回来,钻进了他面前的木头桌面。
  丹巴一枪射出,随即软塌塌的跌倒在了地上,刘东华在惊骇中也停住了脚步。
  袭击者警觉的回头往走廊的左右方向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连忙闪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刘东华惊呆了,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很多事情已经无法用为什么这样的问题来提问了。
  袭击丹巴的是那个曾经在路上被张孟潭暴打一顿的司机,这家伙长得牛高马大,原本看上去很笨拙,但是此刻却显得精明练达。
  他弯腰探了探丹巴的鼻息,确认对方已经昏了过去,然后把手枪从丹巴的手里轻轻的拿了出来,关上保险,犹豫一下,又丢到了丹巴的身边。做完这些,他抬头看了看张孟潭和刘东华。
  “这里的事情需要好好处理一下了。”他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表情冷漠的立起来转身走了。
  走到门前,一串钥匙哗啦一声从他的身上掉了下来,但是他似乎没有听到,仍旧开门走了出去。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是楼门的开关声音,接着一切都归于沉寂。
  刘东华认了出来,那串钥匙刚才一直插在丹巴的吉普车上。
  张孟潭没有半分犹豫,他上前捡起丹巴的手枪,熟练的打开弹仓看了看,插入腰间,捡起钥匙,示意刘东华拿起自己的东西,打手势让他不要做声,然后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招待所。
  出门以前,刘东华胆战心惊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丹巴,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像电影里面的主角一样给他一脚,犹豫一下,还是绕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丹巴似乎有点可怜。
  出了招待所,刘东华紧张的跟在张孟潭的身后,感到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对他们有歹意,可是老总却轻松自如的走着,看上去显得非常沉着。
  那辆在刘东华看上去很难看的越野吉普车就停在招待所的大门外面,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子在打打闹闹的玩耍,似乎没有更多的人留意他们。——刘东华根本就不知道,这辆外形看上去有些蠢笨的车就是鼎鼎大名的悍马H2。
  两个人上了吉普车,把背包什么的丢在后面的位置上,然后张孟潭启动了车子。
  吉普车的排气管道发出一阵震耳的强力轰鸣,张孟潭侧着耳朵听了听,满意的点了点头:“好车。”于是慢慢的驶出了乡政府招待所,上了公路。
  “巴特尔为什么忽然死了?会不会是丹巴下的毒?”一旦认为脱离了危险,刘东华便迫不及待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应该是丹巴下的毒,你忘了,巴特尔不是告诉我们说,他带来的是丹巴的酒吗?如果是巴特尔想毒死我们,他自己肯定不会那么爽快的把毒酒喝下去的。——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其他人假手巴特尔来暗算我们,但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小,你没有看到,毒酒毒不死我们,丹巴就亲自出马了?”张孟潭说道。
  刘东华没有说话,到了此刻,他仍旧惊魂未定,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和老总没有喝瓶里的毒酒好,还是该为巴特尔难过好,巴特尔刚才贪馋的看着酒的样子让他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痛楚,为什么这样一个天真率直的人居然会有这么悲惨的下场?
  “可惜了巴特尔这条汉子,这么可爱的人居然给我们当了替死鬼。”张孟潭黯然神伤的说着话,同时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吐了出来。
  刘东华的心里如同堵了一团稻草,觉得憋闷得不行。为什么丹巴居然用如此歹毒的手段,为了要杀我们居然不惜牺牲巴特尔?他打开车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个司机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敢袭击乡长?还有,丹巴他们为什么想杀我们?另外他说他们已经找您找了八百多年,这简直是胡闹吗,他自己也不过四十岁上下。”
  张孟潭苦笑了一下:“要是我能知道这些就好了。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应该可以给你一个答案,那个司机据我估计应该是国家安全局的人。”
  “国家安全局?那是什么部门啊?”刘东华诧异的问道。
  “是中国最大的反间谍机构,工作效率和成绩举世闻名,连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和前苏联的克格勃见了他们都手脚发软。”张孟潭的话说的很简洁,但是刘东华却吓了一跳,从小说和电影里面他只知道美国的什么中央情报局和英国的军机六处什么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国家居然还有能让这些外国间谍机构头痛的部门。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开心之余他觉得自己太孤陋寡闻了。
  “国家机密,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了。”张孟潭的双唇紧闭,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谈得太多。
  刘东华还想问,但是看到老总的脸色有些阴沉,便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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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修建的公路比较宽敞,但是往来的车辆并不是很多。张孟潭开车的姿势看上去既潇洒有自然,似乎他根本就不是开车,而是把装载他们的这个钢铁橡胶制造的设备当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自由挥洒的在公路上面飞跑一般。——这家伙开飞机都跟玩一样,更不要说区区一个吉普车了。这样想着,刘东华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每次和老总比较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解决问题的关键在那首歌上面。”张孟潭把烟屁股弹出车外,回头看了看刘东华。
  刘东华笑了,他也是这样想的。“您不要着急,我们不是已经委托乌云帮忙调查了吗?等到了北京我们和她联系一下,她应该能调查出让我们满意的结果。”
  “会那么简单吗?”张孟潭的语气一点也不轻松。
  “她的外公和表弟都会唱那首歌,说明那首歌曲和根河的敖鲁古雅乡有着很深的关系,以她的能力应该很容易就能搞清楚的。”刘东华很自信的说道。
  “老弟,你不要忘了,吉日嘎拉唱的那首歌可不是蒙古语啊。”张孟潭的声音带有一种无奈的意味。
  这下刘东华不再那么自信了。老总说的没有错,乌云提到那首歌曲的时候他也在场,连土生土长的乌云其其格都说她从来没有听过那首歌,而吉日嘎拉已经死了,那个疯狂的孩子虽然会唱,但是从他的口里能得出让人满意的结果吗?或许他只是会唱,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要揭开这个谜团还真的不应该太乐观。
  在南方的丛林里,那些原始部落的土人唱了那首歌曲以后开始袭击张孟潭和程高,之后张孟潭逃命,然后对土人大开杀戒,到现在已经过去几年了,却在内蒙古地区忽然有人再次唱出同样的歌曲,然后又有人要杀掉张孟潭,这次居然还捎带了我,这两次事件绝对不会是巧合,但是其中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此外,是不是任何与老总接触比较密切的人都要卷进来?在原始部落,他们要杀的是不是只有张孟潭?如果没有老总,他们会杀程高吗?
  刘东华紧张的思考着,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汽车以中等速度行驶着,忽然刘东华叫了一声:“糟了!”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张孟潭侧过头来:“怎么了?”
  他的态度冷静得出奇,这让刘东华觉得自愧不如,如果不是自己刚才也经历了那场生死悬于一线的恐怖场面,他一定会认为老总的冷静是装出来的。
  “我是说,那个国家安全局的人会不会杀了丹巴灭口?”刘东华担心的看着张孟潭,忧心忡忡的说道。
  张孟潭笑了,仿佛在笑他的弱智:“美国电影看多了吧?他怎么敢随便杀人灭口?在中国,谁有那么大的权利啊?”
  “可是我们临走的时候他不是说,有些事情该处理了吗?处理的意思难道不是……”刘东华觉得自己的担心非常有道理。
  张孟潭启动了汽车:“别胡思乱想了,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在少数民族居住区谁敢随便杀人?即使不讲法律法规,我们也还有民族政策的保护。”
  “可是巴特尔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不是丹巴害死了他吗?”刘东华不服气的说。
  “丹巴害死了巴特尔,他肯定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些问题那个该死的司机能处理好。”张孟潭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不再开口。他陷入了沉思。
  从南方丛林逃回部队的驻地已经四年多了,那些土人为什么袭击他?为什么部队花了那么大的代价也找不到关于那驾试飞飞机的线索?这四年多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解开这个谜团,可是一直以来他根本就无从下手。如今这个偶然的出差机会似乎让他看到了一线光明,但是仔细推算下来,整个事件仍旧处在一团迷雾当中。解决问题的关键看上去似乎很简单,就在那首歌上面,可是他本能的感觉到,解开那首歌的秘密以前,似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你还记得吗?丹巴要枪杀我以前说过什么话?”张孟潭忽然问了一句。
  “他说……,”刘东华想了想,犹豫的说道:“他好像是说已经找了您八百多年,还说什么三千护驾卫士一定会要了您的性命。”
  “八百年……,三千卫士……”张孟潭嘴里一边念叨,一边驾驶着吉普车进入了盘山公路。这里,一边的山崖壁立,另外一边似乎是万丈深渊,但是张孟潭的车子开得很快,似乎这样的山路他天天都在跑一般,这让刘东华觉得有点提心吊胆。
  “八百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张孟潭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刘东华。
  “八百年前是铁木真大显神威的时候。当时他统一了蒙古各部,1206年在斡难河畔被蒙古各部首领拥戴为成吉思汗。”刘东华毕业于北大历史系,回答这样的问题当然手到擒来。
  张孟潭赞许的看了看他:“你读历史书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成吉思汗有三千护驾卫士?”
  刘东华尴尬的笑了,他没有办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就像没有办法回答别人成吉思汗过三十岁生日的那天穿的内裤是不是红色的一般。
  对一个学历史的人来说,总是有人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而绝大多数问题根本就无从查考,比如老总此刻问的问题就让他有些哭笑不得。通常情况下,成吉思汗的护驾卫士绝对不止三千,可是在某个特定的情况下,比如某次出行或者围猎或者战役中间,很可能会恰好带领了三千护驾卫士,而过了八百年以后再去查考那个特定时间的特定事件,简直难如登天。
  “我回去想办法查一下吧。”他的回答有些无奈,因为他知道这样的问题几乎是不可能查到什么结果的。
  “噫?”张孟潭忽然放慢了速度,全神戒备的看着前面拐弯处的一个检查站。
  “怎么了?”刘东华问道。
  “好像不对……”
  “什么不对啊?”刘东华这样问的时候,张孟潭的车速已经降得很低了,一个臂上带着红色袖标的人拿了一面小红旗走上前来,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对不起,证件请出示。”
  张孟潭警觉的看了看那个蒙古人,又看了看他身后已经放倒了的类似铁道路口拦路的栏杆,伸手去拿自己的证件。
  那个蒙古人虽然在要求张孟潭拿出证件,但是看上去似乎有点心神不宁,注意力并不完全在这里。在检查证件的时候,他看似不经意,实则有些慌乱的往上看了看,上方是陡峭的石壁。
  “坐稳了!”张孟潭低声对刘东华说了一句,拿出证件,要递给那个工作人员。刘东华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看了看老总,可是老总神色凝重的程度只有在刚才面对丹巴黑洞洞的枪口的时候才有过,他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连忙系上了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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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时,那个检查员已经来到车门前,伸手来拿张孟潭的证件的时候,张孟潭忽然压低了嗓子对他说了一句:“阿米喀拉卡!”
  那人仿佛电击一般忽然停下了脚步,直愣愣的看着张孟潭,大叫一声:“阿米喀拉卡!”
  喊声刚刚落下,检查站前面大约三十米远的拐角处忽然冲出五匹马,马上坐着五个手持猎枪的蒙古大汉,一边大叫:“阿米喀拉卡!”一边向吉普车冲了过来,同时举枪向张孟潭和刘东华瞄准。
  张孟潭早已挂上了倒车档,此刻猛踩油门,悍马汽车狂叫一声,猛的向后窜了出去。
  他灵活的操纵着方向盘,尽管山路弯弯曲曲并且非常的窄,但是吉普车在他的手里如同长了眼睛一样急速后退着,几次已经接近了悬崖,但是车轮始终保持在路面上。
  刘东华吓得失声大叫,双手紧紧的抓住门把手,心想妈的老总简直疯了,这下非掉下悬崖不可了。
  就在张孟潭驾驶汽车急速后退,那几个蒙古大汉策马飞驰奔向检查站的同时,大块的石头从高高的石壁上面纷纷坠落,其中最大的一块几乎有他们开的那辆吉普车一样大小,正对着刚才他们停车的地方落了下来。
  那个蒙古族检查员正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冲张孟潭叫骂,不提防那块巨石挟风而落,百忙中刘东华见到这种情形恐怖的大叫一声,但见大石如同苍蝇拍子一般当头砸了下来,那个检查员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满脸的恐怖就此定格,永远的留在了刘东华的记忆里。
  检查员被当头落下的巨石砸成了肉饼,随着“嘭”的一声响亮,鲜血、脑浆以及牙齿向四面八方飞溅,一粒折断的带血牙齿尖锐的呼啸着弹到了风挡玻璃上面,只惊得刘东华目瞪口呆。
  张孟潭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他沉着的看着后视镜,双手灵活的动来动去操纵着方向盘。
  纷纷坠落的石头集中在不长的一段路上,所以,相对于上面的伏击者,吉普车退后十几米就没有危险了。
  从天而降的巨石不但砸死了检查站的那个蒙古人,还拦住了那几个骑马的蒙古大汉,而与此同时,上面的石头还在不断的往下落。几个人跳下马来大呼小叫,命令上面停止攻击,之后绕过大石,举枪向张孟潭和刘东华射击。
  伏击地点烟尘四起,同时汽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急速倒行,因而他们根本就无法准确的瞄准吉普车,而此刻张孟潭已经把汽车开出很远了。
  路面很窄,拐了一个弯以后,张孟潭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调转了车头:“看样子这条路不通了。”
  这话不用他说,刘东华也知道,即使没有那几个蒙古大汉的伏击,那块从天而降的大石也已经把路封死了,要想离开这里,必须另外寻找出路了。
  “您怎么知道他们要袭击我们?”刘东华惊魂未定的问道。
  “来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检查站,况且他们用的栏杆看样子也是从铁路那里偷来的,一切都很简陋,再加上那个检查员的神色不对,所以我就起了戒心。”张孟潭一边说,一边启动了汽车。
  “幸亏您见机得快,不然这下我们肯定完蛋了。”刘东华心有余悸的说道。因为今天早上就已经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袭击,所以此刻他所受的惊吓似乎并不十分严重,在感觉上他有点麻木了。
  刘东华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喊杀声,转眼间,几个蒙古人提枪跨马追了上来。
  刘东华吓得面无人色,张孟潭却笑了:“想和我比赛?来吧!”
  吉普车的引擎发出类似喷气式飞机一样的轰鸣,张孟潭一踩油门,车子猛的窜了出去。
  后面的枪声如同炒豆般的响了起来,同时掺杂着蒙古人的叫骂声,但是张孟潭把车子开得飞快,不一会就甩开了那些追杀的蒙古人。
  吉普车飞快的行驶在山道上,刘东华几次想要求老总降低速度,可是每次要开口的时候都发现老总的神情有些异样,便强忍着把话咽了回去。
  张孟潭的眼睛亮晶晶的,面孔潮红,鼻孔一张一合,嘴唇兴奋的颤抖着,仿佛忽然打了一针兴奋剂一般。他的表情吓坏了刘东华:妈的你小子把这当成了冒险游戏,可是我的命很值钱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他不敢公然说出来,只能暗地里祈祷老总稳当一点,不要一下翻到悬崖下面,如果真的那样,也就不劳那些蒙古人的大驾,自己就把自己给他妈的干掉了。
  张孟潭一边兴奋的开车,一边扯开喉咙唱了起来: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我出生在牧人家里,
  辽阔无边的草原,
  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
  养育我的这片土地,
  当我身躯一样爱惜,
  沐浴我的那江河水,
  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
  这——就是——
  蒙——古人,
  热——爱——
  故——乡的人——”
  他的嗓音很宽厚,唱歌的时候很有磁性,换了其他的时候必然又会让刘东华感到自卑,可是此时此刻,他一边摇晃着脑袋反复的吟唱着最后的几句,一边飞快的驾驶着汽车,让刘东华险些骂出声来:妈的你小子简直发疯了,还要不要命了?
  张孟潭没有发疯,但是他面临危机时的表现让刘东华感到非常恐惧,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敢于如此藐视外在的危险,看起来这家伙简直就没把自己的性命当成一回事。究竟是什么缘故让老总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了?他心惊胆战的看着仿佛刚刚打了一只兴奋剂的张孟潭,觉得在老总外表的粗犷豪放之下隐藏着真正的疯狂。
  悍马吉普车箭一样的向前飞驰,不一会就出了山区。
  道路两边的大树不断的向后掠过,刘东华仍旧心有余悸的握着车门的把手,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忽然之间,张孟潭在一个岔路口猛的踩住了刹车,尽管系着安全带,但是刘东华只觉得身子猛的往前一冲,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于是乎产生了一阵短暂的眩晕。
  “下车。”张孟潭眼睛看着前面,头也没有回,冷漠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刘东华木然的解开安全带,然后打开车门僵硬的走了下来。
  “你在这里想办法搭上路过的车去海拉尔,然后坐车回北京吧。”张孟潭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汽车的轰鸣声大了起来。
  “那您……”
  “不用管我。”张孟潭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决然的神情,这让刘东华觉得很可怕。
  他往前开了一点,调转了车头。
  “你要杀了他们?”刘东华猛的冲到路中间,拦住了张孟潭的车。他在老总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穷凶极恶的表情。基于对张孟潭能力上的了解,他知道这样的人一旦行起凶来,不要说追击他们的那五个牧民,就是再加上十个八个恐怕也要把性命全部都送在他的手里,更何况丹巴的手枪还在他的腰间插着,所以他感到非常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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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潭冷然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拦我?”
  “不要这样,张总,这里不是原始部落,杀人要偿命啊!”
  “这条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张孟潭的眼神里面流露出的与其说是凶悍,还不如说是一种极端的绝望。
  “老总,不要啊,我们刚刚找到一点线索,千万不要这样放弃。”刘东华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但是却发现由于紧张,自己的口里非常的干。面对蒙古人追杀的时候,似乎他也没有如此紧张,因为他觉得老总实在太强了,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说服老板,但是就这样放他走上绝路却又实在心有不甘。
  可是出乎他的预料,张孟潭的眼里居然现出了一线希望:
  “你真的以为我们可能解开谜底吗?”
  “绝对能解开!”刘东华生怕张孟潭改变主意,此刻甚至不惜拿性命向对方担保,他说得斩钉截铁。“难道您没有想到,现在我们已经逐渐接近问题的真相了吗?乌云会帮我们调查那首歌曲的来历,退一步说,即使她什么也查不出来,仅仅从丹巴的话里我们也能找到一些端倪,他提到追杀您八百年,那么我们很容易查到八百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能查到究竟是哪个历史事件和您有关,要知道,我可是北大历史系的高才生啊……”
  刘东华没有因为自己吹牛而脸红,尽管他是北大历史系的毕业生,却没有那么出类拔萃,可是现在为了拦住张孟潭,他不得不胡吹大气了。
  张孟潭看着他,嘴角慢慢的翘了上去,眼睛里面也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笑了:“你说的有道理,东华。不过我真不想把你拖得更深了,他们要杀的是我,不是你,只要你不和我在一起,就不会有人难为你的。你还是搭车走好了,这里的问题我自己处理,我向你保证不杀人好了。”
  刘东华略微犹豫一下,他知道老总说的是事实,可是自己真的保不定那些患了失心疯一样的蒙古人是不是也这样想,万一他们把自己和老总同样看待,那么和老总分开无异于宣判自己的死刑。可是如果跟着张孟潭走,这个疯狂的家伙说不定会比那些蒙古人更快的要了自己的性命。
  张孟潭看出了他的顾虑,笑了:“要不然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回去抓一个蒙古人来拷问一下,看能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
  “那太危险了。”刘东华知道,后面的那五个蒙古骑手正在追杀老总和自己,他们的手里都有猎枪,如果老总迎面开车过去和他们正面交锋,一定讨不到什么好的。
  “没有关系,反正我这条烂命也值不了几个钱。”张孟潭爽朗的笑了。
  “慢……”刘东华转头四下里查看着这里的地形:“有了,你看过《水浒传》吗?”
  “当然看过。”张孟潭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有些缩手缩脚的下属,而此刻的刘东华却显得胸有成竹。
  “您不用正式面对他们,我们学一学那些英雄好汉,在这里下一道绊马索,绊他娘的一个跟头,然后出其不意的从树后跳出来,不就很容易把他们活捉了么?”刘东华摇头晃脑的说着,很是为了自己的计策感到自豪。
  张孟潭笑了:“老弟,下绊马索倒是容易,可是单凭你我二人如何能拉得住飞奔的五匹马?即使就有一人一骑,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啊。”
  刘东华笑盈盈的看着老总,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悍马车的前盖,张孟潭恍然大悟,他笑了:“好主意,真有你的。”这个一向有些冷血的汉子开始有点喜欢自己的这个下属了。
  刘东华坐在驾驶位上,牢牢的抓住方向盘的双手汗津津的,马达低声吼着,空调开着,但是他仍旧浑身是汗。
  副驾驶位上的张孟潭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告诉他,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离合器怎么用。尽管老总讲的很简单,但是刘东华几乎一句也听不进去,他一再的重复着同样的话:“张总,这样能行么?是不是太危险了?”
  张孟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他们在奔跑中的马上开枪几乎没有命中的可能性,况且我和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都要超过二十米,即使他们不在马上,我站在那里让他们打,他们也打不到的。”
  刘东华不相信老总说的话,他知道,牧民们用的猎枪大都是为了打鸟之用,大部分装的都是铁砂,一枪射出的时候,有效打击面积很大,即使在马上射击,只要大致方向瞄准,距离十几二十米的都难逃毒手。本来自己说要用绊马索,原意是把汽车的备用钢索拴在树上,另一端拴在车上,拉紧钢索,可是张孟潭却认为这样的绊马索肯定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他的理由是,蒙古人几乎生下来就会骑马,他们用马就像我们用两条腿一样,你在这里拉上一根绊马索,他根本都不需要减速,到时候只要轻轻一拉缰绳就跳过去了。再说,就是《水浒传》里面的那些英雄好汉用绊马索的时候,也要先用土把索子埋起来,等敌人的将领来到跟前的时候才出其不意的拉起来。
  所以,张孟潭打算把自己当成诱饵,把追击者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等他们跑近钢索附近的时候,再由刘东华出其不意的开动汽车,拉起钢索,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刘东华知道,老总的计划无异于拿他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随便对蒙古人下毒手,可是追杀者却像中了邪一样,对他们绝对不会留半点情。他见过这类人的手段,一个小孩子都那么恶毒,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来的?
  可是张孟潭仍旧十分沉着:“东华,如果你不认真一点,我真的要被你给害死了。”
  刘东华悚然一惊,他知道老总说的是实话,于是连忙稳了稳情绪,按部就班的听老板给他讲行动的步骤。
  
  远处的公路上烟尘突起,看上去似乎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刘东华越发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要慌,等第一匹马跑到前面那棵大树附近的时候,你先挂倒档,然后松开离合器,给油门,速度要快,钢索拉紧以后立刻停下。”张孟潭最后一次嘱咐一次以后,来到车头,跪在地上装模作样的检查起车灯来。
  悍马车横在宽阔的路面上,车前的挂钩上挂了一根十二毫米粗的钢索,钢索的另一端拴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为了不让追杀者起疑,张孟潭搬了两块石头压住了钢索的两端,等他们来到近前,只要刘东华开动汽车,倒退一点,拉直钢索就可以了。这工作说来容易,但是必须拿捏到火候,拉早了,绊不倒马匹,拉晚了,张孟潭的性命也就交待了。
  我为什么要揽这样的差使?妈的我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啊!刘东华紧张得几乎要哭出来,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手里几乎掌握着老总的生杀大权,可是有生以来他从来都没有负过这样重大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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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牧民的呼喝叫骂声也夹杂其中。刘东华紧张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眼光飞快的在追击者和张孟潭之间换来换去。
  追击者越来越近,有人已经把枪举了起来。
  张孟潭抬起头来隔着玻璃坦然的冲刘东华笑了笑,然后装作忽然发现他们一样,慌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不择路般的顺着大道玩命的跑了下去。
  五匹马首尾相接,几乎拉成一条直线,翻蹄亮掌,马尾巴向后直直的伸着,泼风般的向前飞奔。第一匹马距离悍马吉普车大约十米前后的时候,马上的骑手已经举枪向张孟潭瞄准了,本来按照张孟潭的计划,还要等他再近些刘东华才可以动手,可是刘东华已经慌了,他担心一旦自己动手晚了,老总就要死在这些人的手里了,于是慌乱间他猛的挂上档,松开离合器,几乎在同时加大了油门。
  追击的蒙古骑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孟潭的身上,浑然忘了汽车里面还有一个刘东华。悍马汽车倒车的速度很慢,所以张孟潭才告诉刘东华,一旦松开离合器就立刻加大油门,可是刘东华忙中出错,没有挂倒档,而是一挡。说来费时费力,可是当时的情形却如电光石火般的迅捷,刘东华一旦发现自己犯了错误,慌乱中连忙踩踏离合器同时刹车,可是汽车已经猛然往前窜了几米,恰好拦在了追杀者的前面。
  蒙古骑手正飞驰间,忽然那辆汽车窜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情况来得太突然了,根本就来不及让他有什么反应,不等他拉缰绳转向,那匹马就猛的撞上了悍马汽车。
  车里的刘东华只听得地动山摇一声响亮,汽车几乎翻了个跟头,风挡玻璃蓦然间爆裂开来,破碎的钢化玻璃四下飞溅,打在刘东华的身上和脸上,只吓得他魂飞魄散,恐怖的大叫一声,而与此同时,马上的骑手也大叫一声,从马头上面翻了过去,身子越过车顶棚,远远的摔到了汽车的另一面。撞击的瞬间,那匹马的身上发出了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一声长嘶,摔倒在尘埃。
  车棚刹那间就扭曲变形,不成样子了。
  车里面的刘东华被搞得七荤八素,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驾驶室里面碎裂的钢化玻璃看上去好像小块的冰糖,恍惚中刘东华似乎回到了童年时期,那也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他搬了凳子想偷吃母亲放在架子上的冰糖,却不小心把罐子弄了下来,白色的冰糖晶体洒了一地,为了这,他还挨了一顿好揍。
  惶恐中他下意识的挂起倒档,汽车猛然后退,那根钢索立刻笔直的绷紧了。
  尽管前面的伙伴出了事,但是第二位骑手的速度一点也没有降低。跑在第二位的是个女骑手,此刻她的大部分注意力仍旧集中在张孟潭身上,见汽车忽然往前窜了几米,立刻兜转马匹从车尾绕了过去。本来她的动作无可非议,可她万万没料到笨手笨脚的刘东华会在此刻忽然倒车,因此她的马刚刚冲到汽车的后面,就被猛然倒退的汽车撞了开来。
  骑手清晰的听到自己腿骨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马匹一声长嘶,被巨大的冲力抛了出去。长声惨叫中,她来不及甩开马镫,于是另外一条腿被压到了马的身下。那匹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这一撞已经让它受了致命伤。马匹悲哀的鸣叫几声,侧身躺在地上就只有蹬腿的份了。
  刘东华手忙脚乱,知道自己又惹了祸,但是此时此刻,手脚似乎根本就不听他的了。
  第三匹马直直的冲了过来,骑手的动作矫健,见前边的第一匹马横在路上正在挣命,于是双脚一磕马腹,手里一提缰绳,那马猛然跃起,从受伤的那匹马身上跃了过去。
  本来那一人一骑要想跳过横卧地下的那匹马简直太轻松了,可是飞跃在半空中的时候,又出了差错。
  刘东华倒车的时候太慌张,完全忘记了老总的吩咐,以至于钢索已经绷得很紧了,他还在一股劲加大油门拼命的拉。悍马车发出暴怒一般的轰鸣,钢索另一端的大树在巨大的拉力之下发出咯崩咯崩的响声,树身不停的颤抖,在刘东华醒悟过来应该停止以前,那根直径12MM的钢索居然没能挺住,耳边只听得“蹦”的一声,从车头那里生生拉断了。
  断裂的钢索猛然回弹,“咻”的一声,破碎的头部一下击中了骑手的脸,刘东华百忙中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眼球在这一击之下忽然如同爆豆一般的迸出了眼眶。骑手大叫一声,回手去捂自己的眼睛,就在此时,钢索向下回卷,索住了马匹的后腿,那匹马往前飞驰的时候忽然多了羁绊,险些生生把后腿拉断。一声长鸣,一人一骑跌倒在了尘埃。
  连续的失误险些把刘东华急疯,他猛然一脚把刹车踩到了底。剧烈的动作让汽车凭空顿了一下,生生停在了路边。——幸亏他动作快些,因为此刻汽车距离摔倒在后面的一人一马还不到一米的距离,再慢得一刻就要把他们碾在轮子下了。
  刘东华根本就没有料到,单纯凭着拖泥带水的动作,自己居然能在片刻间就搞定了三个追兵,而这一切就连已经逃开二十多米远的张孟潭也惊呆了,他压根就没想到刘东华行动居然如此干净利落,效果简直比他原来预计的还要好很多。
  马路的一半被悍马车堵死了,前面的一半又有两人两骑散落着,后来的两位骑手措手不及,骑着马接连撞了过来,尽数从他们的头上摔了过去。
  两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蒙古骑手,尽管摔出好远,但是居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伤。他们爬将起来顾不上同伴的生死,立刻跑过去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猎枪要结果了张孟潭的性命,不过他们快,有人比他们更快。
  张孟潭一见刘东华得手,立刻翻身往回跑。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几个起落就来到那两个骑手跟前。此刻两个牧民刚刚站起身来,其中的一个提起猎枪正要瞄准,张孟潭就冲了过去,左手握住枪管向上一抬,同时握起右拳自下而上一挥,击中了他的下巴。那家伙的头猛然向后一甩,撒手扔枪,闷声闷气的叫了一声,便一头倒在了地上。
  张孟潭提着枪管,身子一拧,右腿做势踢向另外那个正要弯腰捡枪的牧民,趁着他往旁边躲闪的当儿,左手提着猎枪的枪管当头砸了下去。
  那个牧民眼见猎枪枪柄当头砸了下来,大叫一声,以为这下要完蛋了,可是张孟潭却手下留情,马上要打中的时候却向旁边偏了偏,枪柄砸到了他的肩上。一击得手,张孟潭撒手扔枪,前进一步,一拳打中了牧民的胃部。那家伙痛得呲牙咧嘴,无力的哼了一声,满脸痛苦,身子慢慢的弯了下来,委顿到了地上。
  此刻的刘东华险些吓得尿了裤子,他战战兢兢的从车上爬了下来,张了张嘴,想要向老总道歉,不料张孟潭居然向他翘了翘大拇指:“举一反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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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华差点哭出来,本来自己把事情办得一塌糊涂,可是误打误撞的居然产生了不错的效果,搞得老总都认为自己很了不起,这都他妈的谁跟谁啊?话又说回来,老总是否误会倒也没有什么,关键的问题在于自己刚才的一通乱搅是不是搞出了人命了?
  从车顶摔过去的那个人软塌塌的趴在地上,仿佛死了一般,刘东华抖抖的凑了过去,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老乡,醒醒……”
  那个牧民沉重的呼吸着,口鼻处流出的鲜血混在尘土里弄得很泥泞,看上去让刘东华觉得头皮发麻,而他的呼吸声音也仿佛漏气的水管一般,让人听上去觉得心惊肉跳。
  “不要管他,昏过去了,待会等他自己醒来吧。”张孟潭有些不耐烦。
  “他没有死么?那太好了……”
  “那里那么容易就死了?笑话。”老总很不高兴,仿佛他没有想到刘东华居然如此弱智。
  那个太阳穴被钢索抽过,连带把眼睛也抽了出来的牧民此刻艰难的站了起来,他的左腿显然受了严重的外伤,此刻像犯了癫痫症一般剧烈的抽动着,同时颤抖着双手提起了猎枪,痛苦的压上了子弹,抖抖的向张孟潭和刘东华瞄准着。
  张孟潭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把枪管压到了一边:“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呯”的一声闷响,猎枪的铁砂尽数射入了地下。
  “喀拉卡,阿米喀拉卡!”牧民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没有受伤的那只眼睛恶毒的瞪视着张孟潭,同时另外那只爆出的眼睛被眼眶里的结蒂组织拉着,血淋淋的在他的脸上荡来荡去,看起来可怕极了。刘东华的心里难过得要命:为什么自己居然笨到如此地步?如果刚才不是油门加得过大,这个牧民就不致于损失一只眼睛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们?”张孟潭的眼神露出异常凶猛的表情,他伸手卡住了那个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牧民的脖子,但是牧民的眼神里面只有极度的仇恨与蔑视,他缓慢的,但是坚决的把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了张孟潭的脸上:“喀拉卡!”
  暴怒的张孟潭猛然推开那个牧民,他的眼睛里面似乎要喷出火来,那一刻刘东华确信老总疯了,只要他一出手就会结果了对方的性命。他吓坏了,连忙冲上前隔在两个人当中,死死的抱住老总:“冷静点,老总,他不会说汉语——”
  张孟潭用一种异常古怪的眼神看着刘东华,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的放松下来。
  刘东华抬脚把牧民的猎枪踢得远远的,然后推着老总向后退去,他担心张孟潭会在狂怒之下杀了那个牧民。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他和老总初次见面的情形,当时他就在一种极端疯狂情绪的支配下把李灵从窗子里生生扔了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
  刘东华把老总推到车旁边:“不如我们再问问……”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汽车后面那匹侧身躺倒的马匹上面有一股白烟喷出,尖锐的呼啸声几乎刺破了自己的耳膜,而张孟潭的身子则猛的一抖,一声闷哼,身子也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了。
  刘东华吓坏了,连忙扶住了老总。
  这一枪来自汽车的另外一面,是那个腿被马匹压住的女子发出的。刘东华的身子几乎完全被汽车挡住了,但是张孟潭却有小半个身子暴露在牧民的视线以内。
  “你等等。”刘东华让老总靠住了汽车,然后自己从车的另外一边悄悄的绕了过去。
  那个女子的左腿被汽车撞过,腿骨已经断了,她的坐骑因为受伤而濒临死亡,横向跌倒,又压住了她的右腿,让她动弹不得。此刻她正努力的把身子向上探出,双手握着猎枪,艰难的往悍马汽车的方向瞄准。——她的动作很怪异,侧着身子,而处在那样的角度是不可能瞄准任何人的。
  刘东华心乱如麻,他挂念着老总的安危,因此尽管这个女子是自己给撞伤的,此刻被马匹压在下面几乎动弹不得,他却没有太多的内疚心理。趁对方没有留意的当口,刘东华猛的冲了过去,夹手夺过那把猎枪,扔到一边,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女子满脸痛苦,但是掩饰不住内心对刘东华的极端仇视,近距离看去,她的眼里有一股红色的光芒在隐隐流动:“阿米喀拉卡!”
  刘东华颤抖着松开了他:又是该死的阿米喀拉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样想着,他不禁问了出来,可是回答他的却是一连串炒豆般倾泻而出的蒙古语。刘东华呆了一下:“你也不会汉语?”
  那个女子仍旧用他听不懂的话在向他叫骂。刘东华没有心思再顾及他,连忙跑回张孟潭的身边:“老总,你怎么样?”
  “没事,中了两颗铁砂,待会你帮我挖出来就是了。”张孟潭的脸色发青,但是看上去居然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一样。刘东华转了过去,想看看老总的伤势,他想要说什么,张孟潭却拦住了他:“我挺得住,先看看这几个人里面有没有懂汉语的。”
  刘东华手忙脚乱的在仍旧清醒的四个牧民之间穿梭,色厉内荏的向他们威胁叫喊,徒劳的想听到他们说出哪怕一个汉字,但是一点用也没有,那些人除了喊叫“喀拉卡”以外,就是用他们根本就听不懂的蒙古语言叫骂。
  没有受伤的三匹马在附近自在的游弋着,啃食着路边的青草,仿佛一切与他们都无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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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为难他们了,东华,他们不会说汉语的。”张孟潭喊了一句。
    刘东华心惊胆战的来回清理一下,确认五个牧民的手边没有致命武器以后,才回到张孟潭的身边:“张总,您的枪伤……”
    “没事,你能帮我把铁砂挖出来吗?”
    张孟潭虽然嘴上说没事,但是脸色苍白,看上去正强忍着疼痛。
    “我?”刘东华胆怯的看了看对方:“我没有学过医啊。”
    张孟潭从腰间拿出一把精致的瑞士军刀,从中抽出一个细细的改锥。
    “你先探一下铁砂打进去多深。”说着话,他脱下上衣和衬衫,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他的右肩靠下的地方有一个绿豆大小的洞,此刻正流着血。
    “怎么探啊?”刘东华心惊胆战的拿着那个改锥,心想老总真是了得,换了我中了这一下,还不就地躺下了?
    “你从伤口往里探一下,然后记住插进去多少,不就知道铁砂打进去多深了吗?”张孟潭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似乎这连三岁小孩子都会的一样。
    从伤口探进去:妈的老总一定疯了。那是肉啊!
    尽管如此,刘东华还是轻轻的用改锥从伤口探了进去。
    张孟潭的肌肉抖了几下,旋即恢复了平静。刘东华战战兢兢的试探完了:“大概有一厘米深……”
    “麻烦!”张孟潭皱了皱眉,他打开军刀看了看:“这么深的伤口还真不能让你帮我弄,没有针线什么的,割开的伤口太大的话没有办法缝合……”
    “对,赶紧去医院吧,免得感染了。”刘东华一边就坡下驴的回答老总,一边暗自好笑:针线?你以为我是缝衣工啊?他担心老总会异想天开的命令他操刀来挖出那粒该死的铁砂。
    “好吧。”张孟潭一瘸一拐的走到车门旁边。
    “您的腿也受伤了?”刘东华惊问。
    “是啊,屁股也挨了一下,妈的,这些该死的家伙,还和我叫上劲了。”他看了看那些倒在地上的牧民,此刻的眼光里面竟然没有了一丝恨意,似乎还挺欣赏他们的执着。刘东华打了个冷战:老总好像有点变态啊,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哭还来不及,可是他好像还挺喜欢。
    他担心的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受伤的牧民,张孟潭笑了:“他们没有事,不过受点伤而已。”
    “可是……”刘东华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就这样躺在那里等候救援,况且这些人大都是因为自己开车的时候笨手笨脚才弄成了这副模样。
    “没有关系,有两个人受伤不重,等会就能起来,他们身上应该有手机,能照顾自己的。不用担心,出不了人命。”张孟潭拍了拍刘东华的肩膀,宽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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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逃亡之旅
    
    两个人从卫生所里面出来的时候,张孟潭笑了。
    “笑什么?”刘东华觉得莫名其妙。
    卫生所在这个路边村子的东头,简陋,但是很干净。那个手脚麻利的汉族中年女医生见到张孟潭放在桌子上的五百元钱,几乎什么也没有问,就动手把他身上的两粒铁砂取了出来,敷了药,包扎好了,又给他们拿了些消炎药。
    两粒铁砂都射入肌肉中,取出来以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张孟潭起身试了试,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就礼貌的谢过医生,和刘东华出来了。虽然受了伤,但是他走路仍旧显得轻松,让刘东华羡慕不已。
    听刘东华问他,张孟潭再次笑了:“你还挺精明的。”
    “精明?您指的是什么?”刘东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你进屋见了医生,为什么忽然喊了一句‘喀拉卡’?”
    “这个啊?”刘东华笑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您得罪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这些人都在什么地方,小心一些还是好的。——另外这也是您教我的啊,刚才在山路上您不是这样喊了一声,让那个假冒的检查员露了馅?”
    “你说得还真挺有道理。”张孟潭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他们了,真他妈的邪门了。”
    “不过——,”刘东华欲言又止。
    “说。”张孟潭坐在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您能开汽车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刘东华关心的问了一句。
    “就算我想休息,你能开吗?”
    “我不会啊。”刘东华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只好忍耐一下了。”张孟潭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让刘东华觉得有些嫉妒,遇到这么多的倒霉事居然还这么乐呵呵的,老总的心理素质简直太强了,什么时候我也能达到这个程度?
    “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假定您得罪的都是蒙古族人?”刘东华有些犹豫的问道。
    “这个恐怕说不通,当初我在南方的丛林里遇到的那些人很明显不是蒙古族啊。”张孟潭摇了摇头。
    “那些人都有什么特征?在您看来他们像什么民族的?”刘东华企盼的看着老总。
    从侧面看上去,张孟潭的脸型让他想起了古希腊的塑像,因而又想到当初在他家的时候吕佳给自己看过的那尊塑像。想起吕佳,刘东华的心里又是一荡,明知道她是老总的老婆,对自己不可能动什么真情,但是对这个迷一样的女人仍旧不能忘怀,由吕佳他又想到了李灵,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张孟潭根本就不知道在一瞬间对方转过这样的念头,仍旧拧着眉毛想着心事。
    “对了!”他猛然刹住车,忽地转过头来:“你说的还真的有些道理!”
    “什么有道理?”刘东华心怀鬼胎,脸色有些涨红了。
    “你不是说我得罪的都是蒙古族人吗?我想起来了,丛林中追击我的那些人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和这些蒙古彪形大汉差别很大,但是从面相上看,眉毛、鼻子、眼睛还有脸型什么的,还真的有点相似啊。不过他们看上去都很瘦弱,好像营养不良一般,难道他们真的是蒙古人的后裔?没有道理啊!”
    “唔……,这也容易解释。——您曾经说过,他们生活在一个山谷里面。”
    “对。”
    “那个山谷周围的地形很险要,一般人难以进入的。”
    “是的。”
    “也就是说,他们想出来也非常困难。”
    “差不多,我就使尽了全身的解数才勉强逃了出来……”
    “他们似乎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
    “应该是这样的,他们连最起码的工具都不会用,没有铁器,不穿衣服。”
    “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张孟潭听得莫名其妙。
    “你想啊,丹巴曾经说他们追杀你有八百年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山谷里的那些土人起码也应该在那里生活了八百年了。”
    “有点道理。不过他们真的和蒙古人有很大的区别。”
    “八百年的时间里不和外界接触,人口不多的一个部落不断的发生族内通婚,这样一来,近亲通婚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群体素质的下降……”
    张孟潭怪异的看着刘东华:“还别说,你真的有一手啊,这个居然我没有想到。”他启动了汽车,慢慢的往前走着,仿佛两个人不是在逃亡,而是游山玩水一般。“如果事实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整个事情我们就可以理出一点头绪了。”
    “是啊。假设丹巴说的是真的,他们果然追杀了你八百年,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容易搞清楚了。”刘东华摸着自己的脸,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慢慢的说道。
    “对。假设历史上这样的有一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惹了成吉思汗……”张孟潭这样说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他觉得这些太滑稽,就算这些是真的,他惹了成吉思汗,又干自己鸟事?
    “您说的倒也未必啊。历史上的那个人其实未必当真惹了成吉思汗,他得罪的也许是其他什么有势力的人,或者是一个可以驱动三千卫士的灵异人士啊。”刘东华打断了老总。
    “你没有听到丹巴说‘三千护驾卫士’吗?护驾的意思是说,那个人得罪的即使不是成吉思汗,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不然怎么可以叫护驾卫士?”
    “就算您说得有道理,这个我们还无法求证,还是继续往下推断好了。——那个人肯定把那个霸主得罪得不轻,所以霸主就命令三千护驾卫士到处追踪您——,应该说,追杀那个人。”
    “嗯,看样子当时他们没能抓住或者杀掉那个人,不然丹巴为什么要说他们已经追杀我八百年了?”张孟潭笑着说道。
    “那是一定的。我们可以初步断定,当时那个霸主曾经把那个人的形象画了出来分发给大家,而这些卫士又十分忠心,他们活着的时候抓不到那个人,就把图形传给下一代,然后下一代的人继续追杀,这样一直找了八百年,才找到您。”
    听刘东华这样煞有介事的一路说下来,张孟潭几乎笑破了肚皮:“东华,你该去写小说了,想象力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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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华也笑了:“说来是有点可笑,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那些蒙古人的后裔还有草原上的牧民都在追杀您啊?”
    “不通不通!”张孟潭左手送送的握着方向盘,右手摆了摆。“八百年以来,长得像我的不计其数,难道他们都要找出来杀了?再说,为什么要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在我的飞机出现故障以后,迫降在丛林边沿的时候他们才开始追杀我啊?”
    “因为追杀您的人都是蒙古人,在那以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您啊。”刘东华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为什么在丛林中追杀我的是整个部落,而在这里想杀我的却只有那么几个人?”
    “这个我觉得可以圆满的解释。”刘东华胸有成竹。“那个部落所有的人都属于当初那三千护驾卫士的后裔,而其他的卫士或者他们的后裔却在当初或者后来的不同时期回到了蒙古草原。”
    “又不对了。既然所有那些卫士的后裔都要杀我,那为什么吉日嘎拉的孙子必欲杀我而后快,但是他的儿子却没有那么坚定的要干掉我,反而在自己的儿子要杀我的时候还拼命阻拦?”
    “嗯……,您了解历史上的世袭制度吧?每个爵位只有一个人可以继承,也许追杀您的这项任务也是如此,就是说,三千护驾卫士中不管谁去世了,都会立刻有继承者自动接替他的使命,而不是他所有的子孙……”
    张孟潭的脸色有些发白了:“东华,千万不要乱说啊,照你这么说,以后我是不是就要永远在逃亡中度过余生了?”
    “这个……”刘东华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才答道:“也不一定,我不过胡乱猜测,事实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是需要调查一下的。”
    沉默忽然降临到车里,刘东华的耳边只剩下了单调的汽车马达声。
    张孟潭心乱如麻,今天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变得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刘东华的推测看上去似乎不着边际,但是却有一定的说服力,如果事实果真如此就太麻烦了。张孟潭一边开着车,一边暗自这样思谋着,他的说法到底有几分能经得起推敲?难道成吉思汗或者其他的什么霸主果然有如此厉害的控制手段,让手下人把自己交待给他们的使命代代相传,直到永远,并且不顾性命的完成吗?不可能啊,如果当真有人拥有这样的能力,那么这个世界该变得多么可怕啊!
    乡间的土路不是很平整,但是悍马车的性能优良,因此尽管一路上颠颠簸簸,减震装置却起到非常好的作用,刘东华坐在里面觉得非常舒服。
    这里的山峦曲线非常柔美,上面树木不多,但是却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青草,绿茵茵的,看上去就像起伏不定的碧绿的毯子。平原和山间散布着数量众多的牛羊,远近不时的有高亢悠扬的蒙古民歌断断续续的传入耳鼓。
    路边高高的杨树生机勃勃,不时有牧人赶着牛羊走过,不远处的两只小羊羔摆着优美的姿势在打架,刘东华看了觉得非常好玩,后悔没有带自己的数码相机来拍下如此动人的景象。
    
    “我们去哪里?”刘东华见老总不紧不慢的开车,不免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担心会有其他的蒙古人继续来袭击。
    “你想快点回北京吗?”
    “当然了,这里有点不安全。”
    “我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先坐火车回去,我打算在这里多耽一阵子,我觉得问题的答案一定在草原上。”张孟潭似乎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那怎么成?”刘东华干笑了一声:“我和你一起调查好了。”
    “这对你太不公平了,因为你已经陷得够深了,我不想再拖累你。——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理所当然应该由我一个人来面对。”张孟潭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内疚。刘东华的心头发热,一时间觉得豪情万丈:就是陪上性命我也绝对不能丢下朋友不管。
    “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反正我已经参与进来了,就让我和你干到底吧,正好和你多学点东西。”
    “你能跟我学什么?”张孟潭笑了。
    “我想跟你学学打架,你简直太棒了,一个人敢进攻那么多牧民。”刘东华羡慕得不得了。
    张孟潭爽朗的笑了:“那是长期训练的结果。我可是九九届三军格斗大赛第二名啊,你怎么忘记了?”
    “那你就从头教我好了。”尽管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但是刘东华的心情却好的不得了,这个在他原先看来举止怪异、性情乖张的老总居然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让他在吃惊之余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亲近的感觉,仿佛他们两个人早就成了莫逆之交。
    悍马吉普车缓缓的行驶在公路上,由于风挡玻璃几乎全部碎了,刘东华坐在车里感觉非常清凉。
    “饿了没有?”张孟潭问道。
    刘东华抬头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早上还没有吃东西,是有点饿了。我们这是去哪里?”
    “绕过敖鲁古雅乡,开车去牙克石。”
    “去那里干吗?”
    “你喜欢旅游吗?”张孟潭忽然问了一句。
    “当然喜欢。”刘东华心想,可惜我没有那么多的钱。
    “那就好,我们干脆开车一路游山玩水的回北京好不好?”
    “哦?”刘东华楞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您打算开车在蒙古草原上兜一圈?风险不小啊。”
    “害怕了?”
    “我怕什么?”刘东华笑了,但是笑的很不自然。他知道,当真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什么也干不了,只能靠老总保护自己。
    “既然你要和我一起调查,就放心好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张孟潭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但是刘东华却感到他的真诚,不免喉头有点发堵,老总说的是实话,昨晚在篝火旁边他不就在拼命的想要保护自己吗?
    张孟潭也从心里往外喜欢这个小伙子。尽管他知道带上刘东华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他自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不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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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进入了一个镇子,张孟潭把车开进了一家修理铺。
    两个十七八岁的汉族孩子迎了上来:“先生要修车吗?”
    “你们这里有没有防弹玻璃?”张孟潭问道。
    其中的一个孩子有些诧异:“干吗用防弹的?普通钢化玻璃的强度就满够用了。”
    张孟潭笑了:“钱不成问题,我要的就是防弹玻璃。”
    一个三十多岁的蒙古壮汉从里面踱了出来:“防弹玻璃我们能搞到,只要你想要的话,包你满意。”他的汉语说得十分纯正,但是从面相上看,却明显让人感觉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蒙古人。
    “喀拉卡!”刘东华低沉的说了一句。
    “什么?”对方楞了一下。刘东华笑了:“没有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敏感得有点可笑了。
    大汉走上前来拍了拍吉普车:“好车,可惜骨架变形了。给我三个小时的时间我帮你搞定,然后再上防弹玻璃,怎么样?”他用一个行家的眼光欣赏着张孟潭的车,但是对于车子为什么会损害到如此地步却一字不提,仿佛和车主早就达成了一种默契一般。
    “好,就依您了。我们待会来取。”张孟潭连价格都没问就带着刘东华走了。
    
    三个小时以后,他们两个带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回来了。张孟潭赞赏的看了看吉普车,他没有想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居然有这样过硬的修车技术,撞得变形的车体基本上恢复了原状,风挡玻璃换了,连被马撞坏的车灯都焕然一新。
    “掉漆的地方我没有帮你喷,因为我的漆和你的有点差别,喷上去效果就全毁了,还不如这样看起来舒服。”蒙古人指着因为掉漆而显得有些斑驳的汽车说道。
    “没有关系,这样看起来才有点意思。——是防弹玻璃吗?”张孟潭指着吉普车问那个蒙古大汉。蒙古人笑了:“为什么汉人的疑心总这么大?”
    他返回车棚,几分钟回来以后手里提了一杆猎枪,哗啦一声顶上了子弹。
    刘东华脸色变得苍白:百密一疏,今天恐怕要麻烦!他本能的向旁边退了一步,同时递眼神给张孟潭,示意老总赶紧设法应对,可是张孟潭笑盈盈的看着对方,一点也不着急。
    汉子提着猎枪来到车前大概五米远近的地方,招呼大家躲在一边,然后斜斜的对着玻璃开了一枪。
    铁砂击中玻璃,然后向另一个方向反射回去,而玻璃却只留下了一些白色的斑点。
    “好!”张孟潭向他挑了挑大拇指,交了钱,招呼刘东华上车,离开了那个小镇。
    
    张孟潭和刘东华一路上游山玩水,不疾不徐的开着车,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居然再也没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在牙克石停留期间,刘东华拿出笔记本电脑接上网线,搜索了一下根河市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然而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他只在不显眼的一个地方看到一则消息,说根河市下属的某乡发生了一起中毒事件,保卫科长暴卒身亡。据有关人士透露,该乡的乡长在案发当日曾经与保卫科长共饮,席间科长暴卒,经查死亡原因为中毒,有人怀疑该中毒事件与乡长有关,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云云。
    另有消息说,敖鲁古雅乡通往根河的盘山公路日前忽然发生岩体坠落事件,一名中年蒙古族男子遇难,死者身份正在调查等等,群众呼吁有关部门应该加大公路沿途安全的管理力度,以免再次发生类似事件。有关专家认为,目前正是雨季,为山洪、滑坡多发期,希望群众加强自我保护意识,并提出多项危机防范措施等建议。
    还有一则消息说,那达慕大会期间,五名蒙古族青年在公路上赛马,转弯时因路面狭窄而发生互相碰撞,造成两名重伤,三名轻伤,伤者目前正在根河市第一医院接受治疗,并且均已脱离危险。文章的结尾提醒广大蒙古族青年,赛马是我民族的优良传统,属于健康的运动,但是需要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场地进行,以免发生类似的事故。
    刘东华看了这些消息以后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一系列紧张激烈的事件在网上看来似乎连一点影子也没有了。他叫来张孟潭,老总看了以后笑了,他拍了拍刘东华的肩膀:“老弟,干吗那么认真?你想让自己的大名登上通缉名单吗?”
    
    汽车继续前行,每次见到人,刘东华都会冒出一句:“喀拉卡!”然后全神戒备的看着对方的反应。
    对于这个问题的反应是五花八门的,多数人觉得这家伙是个疯子或者傻瓜,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忽然袭击他们。
    张孟潭劝他不要费心了,他认为,真正要袭击他们的那些人,只要留心一些大都能看出来,因为他们的目的性太强,看上去就像警觉的猎人一般,一旦猎物进入他们的视线,他们的眼里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所以,如果你看到有那么一个男人用一种初恋情人一样的眼光忽然紧盯着你看,那么他多半就要对你下手了。”
    刘东华听了哈哈大笑,他知道老总在开玩笑,因而觉得开心,在他的眼里,老总一直是一个冷傲而刻薄的家伙,可是经过这两天生死与共的相处,以前的印象居然全都变了。
    
    两天以后,他们驱车来到了巴林左旗。
    这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城,山清水秀,让刘东华赞不绝口。
    “我们去看看辽代祖陵吧。”张孟潭嘴里叼着一根烟,一边开车,一边用另外一只手翻看着一本旅行地图册。
    “辽代祖陵是不是耶律阿保机的陵墓?”刘东华问道。
    “是的。”
    “太好了。”刘东华本身是学历史的,当然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朝拜历史名人陵墓的机会了。“远吗?”
    “不远,根据地图,开车大概要走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张孟潭抬头看了看天:“我们就到陵墓附近吃午饭好了。”
    耶律阿保机的陵寝位于巴林左旗的哈达英格乡石房子村附近,他们到达陵寝之时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张孟潭把汽车停在石房子村里面的一个名叫快活林的酒店门前。
    刘东华笑了,因为那店的名称和武松醉打蒋门神所争夺的店名一样,不仅如此,上面的牌子也是非常古朴的黑地金字隶书,骨气清朗,笔力沉雄,颇有一点清代海上派书画家赵之谦的味道。
    门外树荫下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蒙古老者,正在拉着马头琴,如泣如诉的哀怨琴声让刘东华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虽然当时的天气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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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为难他们了,东华,他们不会说汉语的。”张孟潭喊了一句。
  刘东华心惊胆战的来回清理一下,确认五个牧民的手边没有致命武器以后,才回到张孟潭的身边:“张总,您的枪伤……”
  “没事,你能帮我把铁砂挖出来吗?”
  张孟潭虽然嘴上说没事,但是脸色苍白,看上去正强忍着疼痛。
  “我?”刘东华胆怯的看了看对方:“我没有学过医啊。”
  张孟潭从腰间拿出一把精致的瑞士军刀,从中抽出一个细细的改锥。
  “你先探一下铁砂打进去多深。”说着话,他脱下上衣和衬衫,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他的右肩靠下的地方有一个绿豆大小的洞,此刻正流着血。
  “怎么探啊?”刘东华心惊胆战的拿着那个改锥,心想老总真是了得,换了我中了这一下,还不就地躺下了?
  “你从伤口往里探一下,然后记住插进去多少,不就知道铁砂打进去多深了吗?”张孟潭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似乎这连三岁小孩子都会的一样。
  从伤口探进去:妈的老总一定疯了。那是肉啊!
  尽管如此,刘东华还是轻轻的用改锥从伤口探了进去。
  张孟潭的肌肉抖了几下,旋即恢复了平静。刘东华战战兢兢的试探完了:“大概有一厘米深……”
  “麻烦!”张孟潭皱了皱眉,他打开军刀看了看:“这么深的伤口还真不能让你帮我弄,没有针线什么的,割开的伤口太大的话没有办法缝合……”
  “对,赶紧去医院吧,免得感染了。”刘东华一边就坡下驴的回答老总,一边暗自好笑:针线?你以为我是缝衣工啊?他担心老总会异想天开的命令他操刀来挖出那粒该死的铁砂。
  “好吧。”张孟潭一瘸一拐的走到车门旁边。
  “您的腿也受伤了?”刘东华惊问。
  “是啊,屁股也挨了一下,妈的,这些该死的家伙,还和我叫上劲了。”他看了看那些倒在地上的牧民,此刻的眼光里面竟然没有了一丝恨意,似乎还挺欣赏他们的执着。刘东华打了个冷战:老总好像有点变态啊,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哭还来不及,可是他好像还挺喜欢。
  他担心的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受伤的牧民,张孟潭笑了:“他们没有事,不过受点伤而已。”
  “可是……”刘东华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就这样躺在那里等候救援,况且这些人大都是因为自己开车的时候笨手笨脚才弄成了这副模样。
  “没有关系,有两个人受伤不重,等会就能起来,他们身上应该有手机,能照顾自己的。不用担心,出不了人命。”张孟潭拍了拍刘东华的肩膀,宽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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