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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那个男人意识到了马达在偷偷观察他,于是他转过头,望着右车窗的外
面。马达又把目光对准了前面,到目的地大约还要开十几分钟,马达打开了收音机,
不断调换着广播电台的频率。他不是那种喜欢和乘客说话聊天的司机,通常在这种
时候,他会用听电台的方式以消磨车厢内沉闷的气氛。今晚电台里的内容很无聊,
当马达调到一个正在播放钢琴音乐的频率时,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忽然说话了:“就
听这个吧。”

音响里放出了李斯特的钢琴曲《秋日私语》,马达觉得这段旋律非常美,也非
常熟悉,只是他叫不出曲名。随着李斯特的钢琴声,桑塔纳行驶在黑夜的马路上,
雨水继续冲涮着车窗,刮雨器在马达的眼前来回扫动,他有些放松了。马达又偷偷
瞧了瞧身边的那个男人,他也似乎不再想刚才那样紧张了,男人松了松脖子上的领
带,转了转头颈,几乎闭起了眼睛,似乎沉浸在了音乐里。

终于,马达驶到了江边公园旁的马路,他沿着公园的围墙边上开着,这里的夜
晚异常幽静,四周几乎没什么行人和车辆,公园里高大的树木把茂密的枝桠伸出围
墙,几乎擦着马达的车顶。

“该打弯了。”男人提醒了马达一句。

马达果然发现了前面有一条不起眼的小马路,在自己的车灯照射下依稀可以看
出写着“安息路”的路牌。马达左转弯拐进了这条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安息路。他看
了看身边的男人,对方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马达继续向前开去。

电台里的钢琴曲在继续,马达向这条马路的两边望去,几乎连一丝灯光都看不
到,也没有任何行人和车辆的踪迹,就好象闯进了一块荒废的停车场。马达觉得非
常奇怪,这种地方还会有人来?而且是下雨天的晚上。

“好了,就停在这儿吧。”

马达终于吐出了一口气,停了下来,记价器显示车费三十二元。

那个男人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没有零钱。”然后,给了马达一张一百元的
钞票,马达早就备好了零钱找给了他,“要发票吗?”

“不用了,谢谢你。”

那个男人似乎还十分留恋电台里的钢琴曲,现在放的是《直到永远》,他在付
完钱以后又足足在车里听了半分钟。而马达的脸皮一向很薄,也不好意思赶他走。
当这首曲子放完以后,那个男人才很有礼貌地对马达说:“不好意思。”

然后,他下了车。

马达看着那个男人帮他关好了车门,然后冒着雨向一栋房子跑去,夜雨之中,
马达看不清那栋房子,只觉得那房子有一股阴森之气,看不到有任何灯光的迹象。

电台里,下一首钢琴曲又放起来了。马达把头仰靠在座位上,静静地听着音乐
和着雨点击打在车玻璃上的声音,然后,他看了看表,现在是21点15分。

不知道那场足球的比分是多少?马达忽然又想到了出门前刚看到一半的那场沉
闷的球赛,他对自己苦笑了一下,马达一向不喜欢走回头路,于是继续向前开去。

又想前开了几百米,忽然,在马达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墙,车灯照亮了墙上的水
泥,在飞溅的雨水中发出一片惨白的刺目反光。

“糟糕。”马达急忙猛踩油门,轮胎很滑,在离墙不到一米的地方才停住。他
的心口砰砰乱跳,趴在方向盘上深呼吸了一口,真没想到这条该死的安息路原来是
条断头的死路,怪不得这路名这么晦气。马达又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别的路了,
只能向后走。他关掉了电台,车厢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然后把车缓缓地往后倒,
掉转车头,照着来时的原路返回。

夜雨,越来越大。

马达小心地把着方向盘,注视着前面的路况,夜雨里一片模糊,刮雨器不停地
打着雨,但似乎无济于事。当他开到刚才停车下客的地方时,忽然,从雨幕里钻出
一个黑影。

当雨中的黑影靠近马达的车子时,才借助着车灯看清了那个人的轮廓,应该是
一个男人的身形,几乎是小跑着,手舞足蹈,跌跌撞撞地直冲向马路。

那家伙疯了吗?

眼看那个人就要撞在马达的车子上了,马达的心口扑扑扑地乱跳,他再一次猛
踩刹车,几乎就在车子停下来的那一刹,那个人一下子扑到了马达的挡风玻璃上。

天哪,就是他。

马达睁大了恐惧的眼睛,他终于看清楚了,隔着挡风玻璃,还有玻璃上的雨水,
他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

现在可以确定,眼前扑在车窗上的这张脸,就属于刚才坐着马达的出租车来到
这里的那个男人。

更重要的是,此刻他浑身是血。

这些鲜血与马达的车子无关,而是来自那个男人身上的那一道道深深的锐器伤
口。隔着挡风玻璃,他正睁大着眼睛看着马达,以那种奇特的目光。刮雨器打在了
他的脸上,使他那令人记忆深刻的脸庞几乎扭曲了。

此刻,马达能清楚地听到自己上下牙齿之间打架的声音,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
样恐惧过。

那个男人似乎有话要说,不断嚅动着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的嘴唇,他带血的手
重重地拍在车窗上,在玻璃上留下了几道血手印子,转眼又被雨水冲涮掉了,血水
和雨水汇聚在一起,再被刮雨器打掉。

马达手忙脚乱地摇下了左侧的车窗,雨水立刻打在了马达的脸上,几乎与此同
时,那个男人立刻把头从挡风玻璃上扭到了敞开的车窗边。

他要干什么?但是,马达却紧张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男人几乎把惨白的脸伸进了车厢,与马达的脸只隔十几厘米,现在,他用
那双垂死者特有的眼睛看着马达,显然,他快不行了。

“记住。”那个男人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就象是临终遗嘱。

马达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点了点头。

“神在看着你。”


“书名叫什么?”

她的嘴里轻轻地吐出了五个字:“《神在看着你》。”

“我喜欢这个名字。”

“我也是。”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马达忽然表情严肃了起来,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先告诉我是什么要求?”

“嫁给我。”

他怔怔地说,眼神象一个孩子。

她停顿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什么时候?”

“现在。”

马达忘情地说。

她有些茫然地望了望旁边。这个时候,她看到在马达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
—警官叶萧。是叶萧答应了马达的要求,等他一出医院,就带着他来女子监狱探望
容颜。

叶萧对玻璃后面的容颜点了点头,然后他小声地对一个女狱警说了几句话。女
狱警点了点头,打开了隔离玻璃左侧的一扇小窗口。这扇小窗口只有十厘米高,十
五厘米宽,只够塞进去一只手。

征得狱警同意之后,马达把手伸进了小窗口。

她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她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拿着一枚戒指。她仔细地看了看,
却发现这枚戒指竟然是纸做的。

一枚纸戒指。

这是马达在医院里养伤的时候,用一张信纸做成的戒指。

容颜抬起头,看着马达充满期待的眼睛,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淌了下来。

纸戒指,正在马达的手中静静等待它的主人。

一秒钟以后。

她伸出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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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半年以后。

在女子监狱长长的甬道里,清晨的阳光正透过铁网格子洒在容颜的脸上,轻轻
触摸她的瞳孔。十分钟以前她照了照镜子,镜子里是一个面色红润素面朝天的短发
女子——真让人意外,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苍白。她忽然转过脸,一个女狱警默
默地看着她通过。她不断地听到有铿镪的脚步与钢铁撞击声,从头顶的铁网上传来,
使这里给人一种重金属摇滚般的感觉,必须承认,这里是一个使人进入冥想的好地
方。

对此,她已习惯。

一扇铁门拉了开来,她缓步地走进去,阳光洒在她的身后,头发被光线染成了
金色,她想这很好。门关上以后,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后把目光向前投去。

是马达。

她轻轻地走到他的面前,她想也许自己可以抱住他,就象他们曾经做过的那样。
然而,一道冰凉的钢化玻璃,正隔在她和他之间。

马达看着她的眼睛,他原谅她了吗?

他已经记不清半年以前的那个早晨,自己是怎样醒过来的了,他只记得眼前出
现了容颜的脸。她吻了他,刚做完手术的他没办法说话,他们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对
方,直到她被叶萧带走。接下来,马达就一直躺在病床上养伤。叶萧来探望过他好
几次,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马达,希望他能够原谅容颜。叶萧同时也告诉他,他
的表妹小绿,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刺激,已经回到她父母身边了。

整整一个多月,马达再也没见到过容颜,直到他们都被送上了法庭。在法院开
庭的前一夜,黄冈在看守所里突发心脏病,他被送到医院里抢救了十七个小时,但
最后还是死了。在此之前,黄冈已经把自己的犯罪过程全都交代了出来,而他在国
外银行里的秘密存款,也都被国家追缴了回来。

在法庭上,他和容颜相互之间只看了一眼,彼此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
容颜请了最好的律师来为马达辩护,而她自己却几乎没有任何辩解,她承认了自己
为了保守当年的秘密,而隐瞒了丁刚的阴谋。

但是,叶萧专门调查了在五年前的广东,关于那个富有的房地产商人的命案。
他查到的结果是——广东警方早就结案了,当年的尸检结果证明,那个商人其实是
死于心脏病突发,而并非死于容颜之手。她的行为纯属正当防卫。

容颜请来的律师认为,虽然马达有知情不报的客观行为,但并没有参与犯罪。
如果不是因为马达破译了密码,那笔巨款永远都无法回到国家手中,这应该算是立
功表现。最后,法官判决马达免于刑事处罚。而容颜则以包庇罪被判了三年徒刑。

现在,他已经伤势痊愈出院了。

更重要的是,此刻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忽然,眼眶里有一些液体在蠢蠢欲动,
她知道它们会跑出来的,尽管她并不希望这样,他也不希望。

她不说话。

可她无法禁止她的眼泪说话。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让她难堪的问题。她把脸贴在了玻璃上,几根湿润的发丝
沾在上面,嵌入她的视线。贴着玻璃的皮肤感觉冰凉冰凉,再加上从她眼眶里溢出
的咸涩液体,就象那个夜晚刺骨的海水,沉闷的枪声划破夜空,整个大海如同一块
破碎的玻璃。不,她不愿再想起那一切了。

他也伏在了玻璃上,他的嘴角忽然变得那样温柔。他和他的脸只隔一个厘米,
但是,他们触不到。

她终于说话了,嘴唇紧贴着扩音器——“我的书,已经写好了。”

TOP

“是的,我不能容忍周子全分享应该属于我的那一份。所以,我就计划除掉他,
同时还要把他占有的那一份夺回来。”

“于是,你就想到了丁刚?”她点了点头说:“我早就该想到了,如果没有别
人的协助,仅凭丁刚自己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搜集这些罪证,也不可能得到这笔赃
款的。”

“你真聪明。是我发现的丁刚,那天他戴着帽子和墨镜,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脸,
他悄悄地来找周子全,但是却被周子全从办公室里赶了出来。在他失望地走出周子
全的办公室,脱下墨镜的时候,他的脸正好被我看到了。我立刻想到了他和周子全
一定有某种极其特殊的关系,于是,我就和他秘密地长谈了一次。我和他达成了一
个秘密协议,由他来负责绑架周子全,并且冒名顶替以获得周子全的全部赃款和罪
证。”

“可你没有想到发生了意外,周子全逃脱了出来,并杀死了丁刚。”

“是的,不过丁刚迟早是要死的。我早就准备好了,一旦丁刚完成了他的使命,
幽灵就会杀死他,并夺得那笔钱和罪证。”

“幽灵?就是那个杀手的代号吧?”

“你刚才已经看到了,幽灵也有死的一天。”他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你
能从幽灵的枪口下死里逃生,只能说是命运拯救了你。”

容颜点点头,她想起了在保险箱里发现的那封信,她这才明白,那其实是丁刚
写给黄冈的信,丁刚也料到了黄冈会杀人灭口,所以他处心积虑地把罪证和钱分别
藏在两个秘密的地方,随时准备私吞那笔钱潜逃,而且还设置了天书一般难解的密
码。

她终于明白了,黄冈的慈祥和父爱都只是伪装,居然还让她信以为真。在这个
轮椅上的老人心里,埋藏着最最邪恶的贪婪和欲望,还有最精致的阴谋和诡计。现
在,她终于戳穿了黄冈的假面具。

忽然,黄冈咳嗽了起来,嘴里嗕动着一口浓痰,看起来他真的是老了,容颜真
不明白他这种半截黄土的人为什么还如此贪婪?黄冈的手伸进了怀里,象是要掏出
手帕来擦擦嘴巴,他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把怀里的东西摸了出来。

手枪。

黄冈从怀里摸出的不是一块手帕,而是一支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容颜。

“孩子,请原谅我吧。记着我的话:我是我命运的主人,我是我灵魂的船长。”

容颜点了点头,镇定自若地说:“谢谢,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的。”

枪声响了。

天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回响,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容颜依旧站着。

黄冈的手枪掉到了地上,他握枪的右手手掌被一颗子弹打穿了,鲜血滴满了他
的衣服。

“一切都结束了。”

叶萧举着枪,从地上站了起来,枪口还在冒着烟。他快步走到黄冈的身前,检
查了一下黄冈手上的伤势。黄冈一句话都不说,呆呆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整个人
看起来都萎了。叶萧给局里打了一个手机,请求派医护人员支援。

“你的枪法很准。”容颜走到叶萧的身后说。

叶萧回过头来,淡淡地说:“说实话,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打过实弹了。”

容颜没有回答,她缓缓地抬起头。阳光洒在高高的天台上,也洒在她的眼睛里。

叶萧从轮椅的后面拎起那只沉甸甸的旅行箱说:“为了这里面的东西,已经葬
送了许多条生命了。现在,它们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容颜解开了围在脖子上的丝巾,抛向了空中。天台上一阵风吹过,立刻就把丝
巾卷了起来,火红色的丝巾在空中飞舞着,象一团火焰,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去了。

叶萧站在天台上,目送着丝巾消失在云端。忽然,他轻轻地念出了两句词。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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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10点05分。

天台上空空荡荡,只有老人和他的轮椅,还有那只旅行箱。

黄冈皱了皱眉头,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告诉自己必须要这么做,他不
能让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吃力地提起了旅行箱,放到了轮椅后
的储物栏里。然后,他推着轮椅回到了天台的中央,这里有一个无障碍通道口,可
以使轮椅顺利地推下楼,回到下一层他的办公室里。

“站住。”

一个声音从黄冈的身后响起。他缓缓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美丽而憔悴的脸—
—容颜。

“孩子,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非常高兴。”老人柔声道。

“是吗?”

黄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刚才你都看到了?”

“果然是你。”容颜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火红色的丝巾,特别地显眼,她摇着头
说,“知道吗?我是多么尊敬你。我从心底里希望我弄错了。可是,你却让感到失
望。”

“我低估你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已经看过那些帐单了,我在这些资金记录里面发现了你的名字。但我不敢
肯定会是你,我以为那些证据都是周子全捏造的,但现在我明白了,那些都是事实。
或许,从一开始你就是犯罪的主谋,是吗?”

黄冈停顿了片刻,他指了指轮椅后面的旅行箱说:“没错。你知道,在这个箱
子里有三百万美元。但你并不知道,我在国外银行的几个帐户里,还有着比这更多
的钱。”

“只要周子全一死,所有的罪行和赖帐就都可以推在他的头上。反正死人是不
会说话的,就算他侵吞了几个亿都没人会怀疑的。而谁也不会想到:更大的魔鬼竟
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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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9 点59分半。

小绿看了看表,还差几十秒,约定碰头的时间就要到了。阳光照射到了她的脸
上,但她却有些焦虑不安,她盯着写字楼的门口,期待着能看到他从门里出现。

忽然,小绿感到头顶有一阵暗风袭来,那种感觉是如此奇怪,甚至悄悄地渗入
她的衣领里面,抚遍她全身的每一根毛细孔,直至她的心底。

小绿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他的脸。

没错,他确实如约而至了——从她头顶一百米高的地方向下坠落。

他也看到了她的脸。

他来了。

轻吻大地。

鲜血高高地溅起,就在她的身前。

小绿的脸上被溅到了几滴血,她默默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他——已经是一团模糊
的血肉了。

她还来不及尖叫。

十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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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9 点55分。

黄冈回过头来。

“谢谢你,我的孩子。”老船长转动轮椅,面对着他的水手说。

“船长,你交代我的事情已经全部完成了。”

老人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从头到脚包裹地严严实实,只
有微秃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他轻声地说:“她也死了吗?”

“船长,你是说容颜?”他走到了老人面前,轻声地说:“是的,她死了,大
海埋葬了她。我做错了吗?”

“不,你做的很好。”老人有些伤感地说:“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很象一个
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

“好了,让我们忘记她吧。”

他没有回答,而是把装满了美元和罪证的旅行箱放到了老人的脚下,说:“船
长,你需要再看看吗?”

“不用了,我完全信任你。”老人悠悠地说,“孩子,你再也不欠我的了。今
后,你打算怎么生活?”

“金盆洗手,做一个普通人。”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激动地说:“其实,
我早就对这种生活厌倦了。今天凌晨,当我向在海水中挣扎的容颜开枪的时候,忽
然在我的心底深处,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罪恶感,我感到了难以想象的羞耻。”

“你长大了。”

他摇了摇头:“船长,不瞒你说,这些天我已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我已经
答应她,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我就与她结婚,带着她远走高飞,在地球上某个偏
僻的角落平凡地度过一生。”??“恭喜你,我的孩子。”老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说:“能推我到前面去看一看吗?”

“当然。”

他推着老人的轮椅,到了天台的边缘上,在低低的栏杆前,他停止了脚步,望
着这座巨大森严的城市,心里忽然一颤。

此刻,太阳终于高高地升起,驱散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雾气,阳光照射在了他
的脸上,在他冷峻的眼睛里发出某种奇特的反光。一种特殊的冲动使他向前跨出了
一步,一只脚站在了栏杆上,眼前的一切景象,在瞬间都清晰了起来。他想,也许
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座城市了。

他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是,他的老船长并不这么认为。黄冈在他的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在他的后
腰轻轻推了一下。

他毫无防备,立刻就失去了重心,身体飞出了栏杆之外,从三十二层大厦的天
台向下摔去。

黄冈淡淡地说:“永别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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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9 点50分。

今天小绿特地打扮了一番,她居然还梳了两条特别精神的小辫子,穿着一套新
买的牛仔服,背着一个大旅行包,来到了这栋写字楼的底下。

小绿感到自己有些累了,但她的心里却异常兴奋。她抬起脖子,仰望这栋三十
二层高的写字楼。雨后的天空云雾缭绕,高高的楼顶耸入了一团雾气中,让小绿怎
么看都看不清楚。

自从上次与他见面以来,整整几十个小时,小绿一直都心神不定,坐卧难安,
晚上还整夜的失眠。她梦见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中弹牺牲了,在梦中
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见到一片模糊的鲜血。当小绿在恶梦中痛哭的时候,电
话铃却突然把她惊醒了。在恍惚中接起电话,她终于听到了让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声
音——是他。

那是在两个小时以前,他在电话里告诉小绿,他已经顺利地完成了他的秘密任
务,并且得到了一次休假的机会。他要小绿到这栋写字楼的底下等着他,时间定在
上午十点钟,等到他们碰头以后,就一起去外地旅行,同时他还会完成的他的诺言,
娶小绿为妻。

接完这个电话,小绿只感到自己从恶梦的地狱里回到了幸福的天堂。她从来没
有象今天这样高兴过,她毫无疑问地确信,自己已经得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半。

提前十分钟,她来到了约定中与他相会的地方。她甚至已经通过电话预定,定
好了两张去海南岛的飞机票。一想到马上就要与他在一起了,小绿胸中的小鹿就跳
得更加欢快。

此刻,她依然仰望着大厦的楼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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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监视容颜的住处,每夜都躲在黑暗的树丛中,必要时还要跟踪她,掌握
她全部的行踪。他很快就发现了马达与容颜不同寻常的关系,于是他有时也会跟踪
马达。有一次,马达被困在了安息路的那个地下室里,他就跟踪在后面,在深夜里
给马达放下了一根绳子,因为他明白如果马达死了,也许那个秘密就永远都没有人
知道了。后来,他发现容颜逃跑了,他就一直跟踪着容颜,直到她和马达发现那笔
巨款,然后又被周子全绑架。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发现了周子全,但他依然忍住了,
没有立刻动手。直到今天凌晨,在最后的时候他才杀死了周子全,得到了那些最重
要的东西。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做了。

电梯的指示灯跳到了大楼的最高一层。他缓缓地走出了电梯门,走廊里面就是
天下证券公司了,但他并没有去那里,而是走上另一道楼梯。

在楼梯的尽头,就是这栋写字楼的天台了。

他拎着这箱沉重的东西,来到了他的目的地。天台上的雾很浓,好不容易才看
清楚了前面。但他知道只有在这里才不会被别人知道。

在天台的中央,一个老人正坐在轮椅上等待着他。

“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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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幽灵伸出了手,从死者的手里,夺走了那个大旅行箱。

容颜还在使劲地掰开周子全的手指,她用尽了全力,几乎把周子全右手的五根
手指都扳断了。

幽灵抬起了手,把枪口对准了她。

生存或者死亡?

正当容颜感到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幽灵的声音:“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想
杀死你。但是,你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非常抱歉。”

幽灵的手指缓缓地扣下手枪扳机。

突然,容颜掰开了周子全抓住她的最后一根手指。她甚至来不及站起来,向旁
边一翻身,就势滚下了大堤。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枪响了。

幸运的是,容颜已经滚下了大堤。而这一颗子弹,则射进了周子全的尸体里。

她只感到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到,身体摩擦着大堤的陡坡向下滚去,身上火
辣辣的疼。紧接着,她又听到了第二声枪响,就射在她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子弹撞
出了火星,跳起的弹片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飞过。

幽灵站在大堤上,紧张地向容颜的方向瞄准。但是,天还没有放亮,而容颜又
在急速地向下滚去,他向容颜一连打了四枪,直到容颜被海浪吞没。

冰凉的海水涌进了她的鼻孔,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滚到了大堤的底部,也就是海
滩上了。汹涌的潮水立刻就吞没了容颜,她艰难地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让充满咸
味的空气灌满她的肺。

又一颗子弹打到了她身边的海水里,似乎有什么在庇佑着她,所有的子弹都仅
仅擦着她的身体飞过。但是,她还来不及庆幸,一个巨大的浪头就打在了她的身上。

只一瞬,她就被疯狂的浪头卷进大海的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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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在广东的那个度假村里,有一
栋象宫殿般豪华的别墅,这栋别墅的主人是一个非常富有的房地产商人。在他的别
墅里,经常会出现许多二十出头的少女,她们进入这栋房子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直到有一个薄舞弥漫的清晨,一个美丽的女孩从那栋别墅里冲了出来,她的脸上写
满了恐惧。她显得惊慌失措,象一个逃犯一样逃出了度假村。”

容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心底最隐秘的那一幕,连她的丈夫都不知道,
居然会被眼前的这个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张大着嘴巴,许久才说出两个字:“你
是——”

“你猜的没错,我就是那个保安。”他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在五年前的
那个夏天,我同样也在那个度假村,只不过我做的是保安,而你做的却是——”

容颜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害怕他会说出什么肮脏的话来:“别说了。”

“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要提起那段往事的。那个清晨,你从我的面前一掠而
过,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而我却对你记忆深刻。你的这张脸,永远地埋在
了我的心底。尽管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但你从别墅里冲出来,见到我以后又惊慌失
措地转身逃跑的那一幕,却仍然象是昨天一样清晰,刻骨铭心无法忘怀。两个月前
当我发现周子全的妻子,著名的女侦探小说家容颜居然就是你时,我知道我又掌握
了一块王牌。”

“你想让我干什么?”她的口气软了下来。

“什么都不用干。”丁刚轻声地说,“你只需过你正常的生活就可以了,保守
我的秘密,不要把有关这个秘密的任何一个字说出去,这就足够了。如果,你不能
保守我的秘密,那么恐怕我也不能保守你的秘密了。你想一想吧,尽管已经过去了
五年,但那个房地产商人毕竟是死在你的手里。如果警方知道你就是凶手的话,那
么你至少会在监狱里呆上几十个年头,甚至一辈子。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会知
道你的秘密,一个女侦探小说家居然做过这种肮脏的事情,那真是——”

“闭嘴!”她已经崩溃了,缴械投降是她唯一的选择。

“好了,我的话都说完了,你自己权衡利弊吧。请相信,我不会伤害你的。如
果我有这个意思的话,在五年前的那个清晨,我就不会让你轻松地从度假村逃跑了。”

说完以后,丁刚紧紧地盯着容颜,直到她的眼泪缓缓地滑落下来。她无路可退
了,只能接受了丁刚的条件,她不想让自己的生命毁在某些人的阴谋手中。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一切。

这就是容颜全部的秘密。

她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现在,她成为了她丈夫的囚徒,蜷缩在这间海边
的小屋里。风雨声依然敲打着窗户,她真希望一个巨浪打来把整栋房子都淹没掉。

这是秘密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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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我的丈夫?”

“是的,命运是多么不公平,我们是孪生兄弟,长着一样的脸,一样的头脑,
而他却享尽了人生的荣华富贵,而我则尝人生的苦难。只因为我成长于一个贫困的
家庭,还有四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而他则是在干部的家庭中作为独子长大的,
他一帆风顺地到达了现在的地位,我却还要为一日三餐而发愁。”

容颜冷冷地问:“你嫉妒了?”

“当然——”他大声地说,“我当然嫉妒,因为命运对我们不公。终于有一天,
我悄悄地找到了他,我希望能够从他身上得到一些钱,毕竟我们是亲生的兄弟。可
是,他却不承认我们的关系,他极其轻蔑地把我当成了乞丐,并且侮辱了我的人格。
我明白了,他是怕承认了有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兄弟以后,会使他在社会上丢了面子。
你说,这种连亲兄弟都嫌弃的人是不是衣冠禽兽?”

“于是,你就决定要报复他,要让他一无所有?”

他点了点头说:“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是的,我绑架了他,把他关在一个
秘密的地方。然后,我就取代了他,我成为了周子全,天下证券公司的总经理,还
有女作家容颜的丈夫。当然,在此之前我已经秘密监视了他一段时间,基本了解了
他的一些有关情况。当我冒充着他去上班以后,就意识到我的声音和他不一样,一
说话就会露出破绽,我只能声称自己得了感冒,鼻子一直都塞着。我就用沉闷的鼻
音和人说话,掩盖了声音的问题。但更多的时间,我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可你丈夫
的那个小秘书却主动地对我投怀送抱,原来你丈夫——”

“别说了,这与我无关。”容颜以无所谓的口气回答。

“好的。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你丈夫的秘密,他竟然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
司和股民的款项为其私人炒股,侵吞了大量的公司资产,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这
些钱足够枪毙他好几次了。不瞒你说,我决心拿走这些不义之财远走高飞,最后再
让警察来对付你的丈夫。”

突然,容颜冲向了电话机,刚拿起电话,就被丁刚夺了下来,他冷冷地说:
“我知道,你想要报警。不过,我劝你还是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你是什么意思?威胁我?”

他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容颜,忽然摇了摇头说:“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吗?”

“你说什么?”容颜的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猛的揪了一下,但还竭力保持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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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17点50分。

“马达——”

她在梦中轻声呼唤自己深爱着的男人。

终于,容颜从一片恍惚中醒了过来,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身体正蜷
缩在这张小床上。一阵阵风雨声传入她的耳中,窗外的大海依旧在疯狂地冲击着千
里海堤。这栋位于大堤上的房子,正在风雨飘摇之中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了,这间小屋子里没有灯,在一片昏暗中,容颜环视着一
圈,发现在门口放着一盘快餐。她从床上走下来,推了推房门,门依然紧紧地反锁
着。她托起了那盘快餐,还留有余热,那一定是周子全刚刚放进来的。他不想让容
颜饿死,容颜也不想让自己饿死。她很快就吃了起来,在吃饱以后,把空盘子放回
到了门口。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她回到了床上,看着黑蒙蒙的窗外,什么
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密集的风雨和浪涛声。她轻叹了一口气,又躺了下来,把身体
蜷缩了起来,就象母腹中婴儿的姿势。也许,这样就能够更加容易地回忆起那个恶
梦——在那个夜晚,女侦探小说家容颜想到了一个叫借尸还魂的故事。一个可怕的
阴谋渐渐地浮出了水面,但她又有些自责,也许稀里糊涂会更好一些。察觉了阴谋
的迹象,却又不敢面对阴谋,往往最让人恐惧。但是,她不想做一个愚蠢的女人,
她也不想和一具借尸还魂的幽灵生活在同一栋房子里。终于,她向她的“丈夫”提
出了所有的疑问。

显然,在做为推理高手的女侦探小说家面前,这些疑问是任何高明的骗子都无
法自圆其说的。他立刻就被容颜的疑问震慑住了,他呆呆地沉默了许久,最后,他
终于说出来了:“我承认,我不是你的丈夫。”

当自己的疑问得到证实以后,容颜却有些犹豫了:“你不是我的丈夫,那我的
丈夫在哪里?”

“他还活着,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关于他的现况,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会保
证他的安全的。”

“你究竟是谁?”

他吐出了一口长气说:“我的名字叫丁刚。你一定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和你
丈夫长得这么象?因为,我和他是一对孪生兄弟。”

但这并不是唯一的解释,容颜立刻就象起了罗沁雪和她自己,她们可不是孪生
姐妹,她冷冷地问:“你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些。”

“在我们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被抛弃了,彼此分开再也没有见过面。我不幸落
到了一个异常贫困的家庭,十八岁的时候,我的养父带着我离开这座城市,到广东
去打工,我在那里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我曾经读过音乐学院,我一度梦想成为一
个钢琴家,但最后却因为贫穷而被迫退学。从此以后,我就无所事事,只能在社会
上游荡,偶尔打过几年工,但都不长久。那么多年来,我一直过着贫穷的生活,流
浪在社会的最底层。我非常想要出人头地,改变自己的人生,但却碰得头破血流,
这一切都因为我成长在一个艰难的家庭之中。”最后他摇了摇头说:“你不会明白
的。”

“不,我明白。我和你一样,出生在一个艰难的家庭中。”容颜平静地回答。

“几个月前,我来到这座城市,这里是我的故乡,是我的出生地。这里的繁华
让我自惭形秽,我找不到工作,也得不到别人的同情,我开始绝望起来。终于有一
天,我见到了你的丈夫。”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远远地看到他在一大群
人的簇拥下从一个豪华酒店里出来,他当时惊呆了,世界上居然还有与我长得一模
一样的人。很快,我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周子全,是天下证券公司的总经理。在我
十几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是被领养的孩子,但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孪
生兄弟。我打电话给我在广东的养父,我要查清楚自己的身世。养父告诉我,我出
生在安息路的一栋房子里,当年是被我养父的表弟送来的,同时我还有过一个孪生
兄弟,当年被送给了另一对姓周的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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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凭什么断定丁刚就是周子全的孪生兄弟?”叶萧找到了郑重推理中的漏
洞,仅靠刚才所说的这些并不能证明张大许的供词是真的。

“两个小时以前,我通过公安部的局域网与广东省警方联系过了,从网上得到
了丁刚在三十岁时的照片,结果让我大吃一惊,照片里丁刚的长相与周子全几乎一
模一样。”郑重停顿了片刻,但他的话还没完:“然后,广东方面又从网上传来了
丁刚的指纹记录。我请鉴定组把丁刚的指纹与周子全的指纹做了比对,结果是完全
相同。”

“同卵双胞胎?”叶萧脱口而出。

“没错。如果世界上还有两个人指纹完全相同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同卵双胞胎。”

叶萧点了点头,双胞胎分为两种,第一种为异卵双胞胎,第二种为同卵双胞胎。
前者双胞胎有着不同的DNA 和指纹等身份标志,外表虽然很象,但仔细看还是可以
分辨出来的。而后者双胞胎则有着完全相同的DNA 和指纹,从外表看几乎毫无分别。

“查到丁刚的简历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简历很模糊,他好象读过音乐学院,但后来因为家庭贫困等原因而退学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业,一直在社会上混日子,偶尔做过保安等职业,但时间
都不长。三个月前,他来到了本市,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叶萧已经明白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声。

“案子有了重大进展,你应该高兴才对,叹什么气啊?”郑重问他。

“我在想,有时候命运真的是很不公平的。”

郑重摇摇头,他不喜欢叶萧的这种感慨,他急促地说:“现在我只想知道丁刚
的下落。”

“也许,他正躺在镶着周子全名字的骨灰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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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15点05分。

“叶萧——”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叶萧从双膝中把头抬了起来,现在他很累,努力睁大着眼
睛看着前方。直到郑重跑到了他的跟前才刚刚看清楚。

“你终于来了。”叶萧终于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

“马达还活着吗?”郑重大声地说,在四十分钟前,叶萧已经在电话里把马达
的情况全都告诉他了。不过,他的这一大声马上吸引来周围病人和护士们的目光。

叶萧立刻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轻声地说:“记住,这里是医院,不要大
声说话。”

“对不起,我只是很着急。”

“我们到外边去谈吧。”叶萧拉着郑重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他看到
大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在屋檐下他平静地说:“马达还在抢救中,最后的结
果很难说。”

“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枪。”

“你是说谁?”叶萧当然明白郑重所说的那个“他”并非指马达。

“周子全,或者是——他的孪生兄弟。”

叶萧点了点头:“你查到当年他们的下落了?”

“对,昨天晚上张大许的供词都是事实。在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在安息路
99号的案发现场除了张大许和钟卫国、钱雨娟三个人以外,还有一对只有六个月大
的双胞胎。”

“可为什么当年的卷宗里没有反应出这一重大线索呢?”

“因为这对孪生兄弟刚刚诞生的时候,钟卫国就开始遭到了批判,所以,他们
只能把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送到了乡下的亲戚家里抚养。而在案发的那天晚上,
钱雨娟正好刚下火车,把这对只有一岁大的孩子接回到自己家里来。所以,邻居们
都不知道当时两个孩子就在家里,张大许也没有说出来,人们几乎把那两个孩子给
遗忘了,卷宗里当然也就不会有记录了。”

叶萧点点头,催促着说:“后来呢?”

“张大许的供词没错。在案发当晚,他杀死了钟卫国、钱雨娟夫妇,并隐藏了
尸体以后,立刻就把房间里的两个男婴抱走了。他连夜就把其中的一个男婴,悄悄
地送给了一对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的干部夫妇。今天我专门去户籍部门查过了,
这对干部夫妇姓周,就是周子全的养父母。我查过这对周姓夫妇的血型了,他们都
是O 型血,而周子全则是AB型血,所以周子全绝对不会是他们所生的。而钟卫国、
钱雨娟的照片倒是与周子全的相貌非常相象。我可以肯定,周子全亲生父母就是钟
卫国、钱雨娟夫妇。”

“你干得很棒。”叶萧已经很久没有对郑重说过这样的话了,但他忽然话锋一
转:“不过,还有一个男婴呢?”

“还是在当天晚上,张大许又把剩下的一个男婴,送给了他的表兄。张大许的
表兄已经结婚多年,先后生了四个女儿,非常想要一个儿子,于是,张大许就把男
婴送给了表兄。”

“你查过张大许表兄的资料了?”

郑重有些得意地说:“我当然查过了,张大许的表兄姓丁,叫丁阿四,他共有
五个儿女,前面是四个女儿,最小的是一个儿子,名字叫丁刚。丁阿四家里非常穷
困,根本就供不起五个孩子读书,在八十年代,他们全家都迁到了广东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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