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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恸温馨】《完全变态手册》 by:小妖尤尤 (完)

谨以此书,献给那些不为众人所理解的一少数,希望大家能够了解他们生命中的欢乐与辛酸,灵魂深处的黑暗和光明。
  
  【题记】
  
  我们不是神,所以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我们不是神,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活着,以及如何死去。
  
  【阅读指南——请咬文嚼字确认以下事项后,再翻阅正文】
  一、以下人群禁止阅读
  1.18岁以下未成年;
  2.有任何程度抑郁症、忧郁症患者;
  3.以各类电影和现实中的杀人狂为偶像以及以成为杀手为梦想者;
  4.抱着理想主义人生观者;
  5.有暴力倾向者。
  二、以下人群谨慎阅读
  1.处于生存和情绪低谷者;
  2.正在极度爱一个人,或恨一个人者;
  3.心智不健全者,请在监护人或医师指导下阅读。
  三.本书不是之处
  1.本书不是一本善良的书;
  2.本书不是一本快乐的书;
  3.本书不是一本色情的书;
  4.本书不是一本血腥的书;
  5.本书不是一本暴力的书;
  6. 本书不是一本恐怖的书;
  7.本书不是一本正常的书。


 9.
  丁厌和大米刚刚回到公寓,老邮和美姨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嚷嚷着:“西黎醒了!”
  
  西黎醒了!!!
  
  西黎醒了,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里空洞洞,仿佛已经被掏空了生命。是的,血液就是生命,所以“吸血鬼”坚信喝血可以保持永生。西黎的血,西黎饱含生命的血,被丁厌掏去太多了。
  
  “西黎!西黎!”丁厌扑在床上,“西黎!”
  
  西黎缓缓转动了一下眼球,“丁厌哪……我为什么又活了?还是我根本没有死?丁厌哪……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却忘记内容了。虽然忘记了内容,可是却觉得很难过……很伤心……似乎有很多声音,在我嘴边说,西黎,复活吧……西黎,复活吧……”
  
  西黎的声音沉闷而嘶哑,完全不是以前的声音。不仅如此,由于昏迷了三年,身体的肌肉和运动神经逐渐退化,刚刚苏醒的他,根本没有办法站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告诉他假西黎的事情。三年了,对于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现在的人事变化对他来说,恐怕一时难以承受吧。
  
  “西黎,你能醒过来太好了!”丁厌说:“不要再死了,活下去吧,回到舞台,回到舞台去!”丁厌说。
  
  “回到舞台么?……哦……”西黎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舞台……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怀念舞台了……”
  
  “美姨!”丁厌转头对美姨说,“你去找最好的医生和护士来,让他们帮助西黎尽快恢复健康,恢复活力……一定要……”
  
  美姨皱着眉头,她知道丁厌为什么这么说,丁厌无法忍受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被仿制、被欺骗,她希望西黎尽快恢复过来,只有那样,才能揭穿假西黎的真面目。
  
  “丁厌,你手机响了!”大米推门进来,看着手机屏幕说,“是西黎打来的,要不要接?”
  
  “大米!”丁厌尖叫着,可是已经晚了。
  
  西黎虚弱地睁开眼睛:“西黎?……打来的?……”
  
  大米握着不断震动的手机,“不是……那个……”
  
  “唉……西黎……”丁厌叹口气,既然迟早要告诉西黎真相……“西黎,事实上,最近有一个人冒充你,自称是西黎,在媒体上公开露面了。”
  
  “冒充?冒充我吗?”西黎笑着,“原来,还会有人冒充我……原来,我还有被冒充的意义啊。看来,我应该活下去,有人冒充我,说明我还在被需要,还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丁厌握住他的手,“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对啊!西黎,你一定要尽快康复,揭穿假西黎的真面目!”大米说,“否则,那17个孩子,死得太冤枉了!”
  
  “17个孩子?”西黎疑惑地望着大米。
  
  “大米——”丁厌冲过去把大米推到门外,“你今天是怎么了?!”


  10.
  
  如果是你,会怎么样?
  
  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有做,就背负了17条年轻的生命。不、不仅如此,这17条生命,是因为你才被利用、被蒙骗的。你和那17个活生生的孩子,成了某个人的垫脚石,成了某个人名声鹤起飞黄腾达的砝码。
  
  如果是你,你一定会拼命吧?
  
  西黎就正在拼命。美姨带着他住进了郊区一个秘密的别墅,请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士,为了尽快恢复成三年前的西黎,而拼命努力。
  
  虽然老邮觉得丁厌趁着做假西黎特别助理的机会,可以进行深入调查,以便发现他的破绽。但丁厌还是拒绝了假西黎的盛情邀请,并聘请了律师,和他在财产转让问题上周旋,拖延时间。
  
  在此期间,通过杨信的努力,集体自杀案件有了新的进展,他查到了一个电话,集体自杀前一天,这个人和自杀者中的每个人,都有简短的电话记录。
  
  “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案情有了进展,杨信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尤其在丁厌面前感觉很有面子,脸上带着得意,“是应劫!那个和尚!”
  
  “应劫不是……不是……”丁厌捂着嘴巴,“不是据说,已经因为脑部的淤血死在精神病院了吗?”
  
  “是啊,但是我记得当时,应劫好像略微提过,在斗殴过程中,他的手机丢了!”
  
  “也就是说,那第18个人,很可能来过非常公寓!是这个意思吗?”
  杨信点点头。
  
  “小甲!”丁厌拿着对讲机,“近三个月的公寓监视录像删了吗?”
  “马上删!马上删!”小甲在楼下边说边对着小乙喊:“你这个笨蛋,告诉过你录像要2个月清理一次的!”
  
  “先别删!拿上来!”丁厌挂了电话,对杨信说:“录像只有公共区域的,先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吧。”
  
  11.
  
  一个谎言,说第一次的时候是谎言,说第二次的时候可能还是谎言,可是说到第三次、第四次……第一百次的时候,连说谎的人自己都觉得,那不是谎言了。
  
  那是真的。
  
  假西黎对于财产的事情并不热衷,对他来说,能够像西黎一样站在舞台上,接受万众敬仰,唱自己喜欢的歌,跳自己喜欢的舞,就已经很满足了。
  
  热衷于财产的,是西黎的贴身助理韶文。
  
  “丁厌这丫头明显就是不想归还财产,她这是在拖延时间!”韶文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无所谓吧!”假西黎喝着果汁,“我以后多出唱片、多开演唱会,到时候给你加薪就是了!”
  
  “加薪?!”韶文冷笑着:“你能加多少?10倍?哼哼!给我加薪?你还真以为你是西黎啊?”
  
  “我当然是西黎!”假西黎正色道,“不然我是谁?!”
  
  “你演戏演的未免太投入了吧!别忘了,你只是傀儡!你的身边要是没有我,大家怎么能那么容易相信的话?”
  
  “什么相信不相信的,我就是西黎!”假西黎站起来,生气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辞退你?!”
  
  “^哈哈!”韶文吐了口烟,冷笑道:“你不是西黎,真正的西黎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住口!”假西黎嘴唇颤抖着,“我根本没有死!你说我不是西黎,你怎么证明?你有什么证据?!”
  
  怎么证明?
  
  韶文一下子愣住了,是啊,就算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假的,又该如何证明呢?
  
  这个人,有着和西黎一样的脸,训练了和西黎一样的身型,重要的是,他拥有和西黎一样的才华和歌喉,甚至连性格都一样!
  
  甚至,他连自己真正的身世都是空白的。
  
  他就是西黎,不容置疑。
  
  “我就是西黎!西黎就是我!”假西黎蹲在地上,抱着头,狠狠地蹂躏着自己的头发,“没错!我就是西黎。”
  
  他站起来,冷冷地对韶文说:“韶姐,以后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不要再说我不是西黎的那种话。因为,事实上,根本上,我就是西黎,我本来就是西黎。”
  
  韶文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冷冷地看了假西黎一眼,“好吧,西黎。我觉得在财产问题上,你不能妥协。你是西黎啊,那些财产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把它们要回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现在双方的律师不是已经在处理了吗?”
  
  “这太浪费时间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12.
  
  “停!”丁厌和杨信两个人红着眼睛凑在大屏幕前,老邮半死不活地操控着电脑.
  
  “停!这里!这里!”丁厌指着屏幕上一个男人,“放大!放大!放大他的手臂!”
  
  老邮把那个男人的胳膊放大了些,疑惑地问:“这个男人的胳膊怎么了?”
  
  “刺青啊!”
  
  “刺青怎么了?”杨信看到那个男人胳膊上,有个不规则的圆形刺青,很像一个梨。
  
  “那个梨型的刺青,是偏激黎粉的标志!”丁厌说,“以前西黎最红的时候,很多黎粉纷纷表示自己此生就要为了西黎而活着,所以要在胳膊上刺一个梨型的纹身,宣称那是黎粉的记号,表示自己从此就是西黎的人了!”
  
  “这些粉丝真不可理喻。”杨信说,“西黎不就是个唱歌的么?放在古代,那叫戏子!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啊!”
  
  “你懂什么?!”丁厌白了杨信一眼,“你有喜欢的人吗?有崇拜的人吗?有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吗?有你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人吗?如果没有,就没有乱讲话!”
  
  “我有!”杨信说着说着脸就红了,“我有要保护的人,有喜欢的人……”
  
  “切!谁啊?”
  
  “就是……就是……哎?王晓峰怎么在这里?”杨信突然指着屏幕,刺青男的后面,隐约有一个人影,虽然很模糊,但依然能看出那就是王晓峰。
  
  “可能是来找我的?”最近王晓峰确实来找过丁厌,不过她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了,“先不管他了,把录像调到斗殴的当天,看看有没有这个人吧!”
  
  录像只能拍到走廊、电梯和大厅等公共区域。信徒们殴打应劫的当天,只见那个刺青的男人,哦不,确切说是小伙子,气势汹汹地推开在大厅阻拦的小丙,上了电梯。
  
  “老邮,你懂唇语,看看他在电梯里说什么?”丁厌命令。
  
  “他说,”老邮皱着眉头,自己地盯着屏幕,“他一直在重复两个字,该死。”
  
  该死!
  
  刺青小伙子直奔5楼,当时应劫已经被信徒扯到了门口,虽然大米和小甲、小乙一直护着,但明显寡不敌众。
  
  小伙子一下电梯,看到应劫,眼睛里冒出了火花,嘴里嘟嘟囔囔的。
  “他说,肯定是你害死我弟弟,那天有人看到你跟他说话了。”老邮看了丁厌和杨信一眼,说:“那个人,说不定是被应劫害死的小孩的哥哥。”
  
  “杨信,那个小孩的资料警局应该有吧?你可以拿到吗?”
  
  “可以。”杨信说,“这下要找到这个人就很容易了。”
  
  “万一不是他拿的手机呢?”
  
  “是,你看!”老邮指着镜头,只见那个小伙子从应劫房内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四下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偷偷塞到了自己的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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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丁厌肯定,假西黎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她想都没想,就拨通了西黎三年前的私人电话,全然忘记那个号码是自己亲自到营业厅办理的停机手续。
  
  她无奈地笑笑,刚要挂掉,对方却接通了。不但接通了,而且还是西黎的声音,简直分毫不差!
  
  “喂?哪位?”西黎说。
  
  “是、是、是、是我……”丁厌忐忑地望了望楼上,她怀疑接听电话的就是睡在楼上的西黎本人。
  
  “啊!丁厌吗?真的是你?!我一直在找你啊!”假西黎开心地大叫,“你重新回来吧,继续做我的助理!如果你愿意还可以继续唱歌,我一定会帮你!”他声音里的激动与开心,并不是装出来的。
  “那个……西黎……你真的……真的?……”丁厌边说话边向楼上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西黎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看起来很憔悴,脸色苍白。那一贯的迷人微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恼的表情。是的,苦恼。
  
  难道昏迷中的西黎也知道这一切吗?
  
  “是真的!丁厌!我回来了!”假西黎继续在电话里开心着,“我真的回来了!你也快回到我身边吧!”
  
  “哦……”丁厌看着床上的西黎,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出窍这回事儿,那么,西黎一定是灵魂出窍了,他的身体留在了非常公寓,灵魂钻到了假西黎的身体里。
  
  这恐怕,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喂?丁厌?你怎么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现在住在哪里?”丁厌笑了,现在他可以肯定,这个西黎肯定是假的,因为非常公寓是西黎的秘密财产,只有丁厌和他两个人知道。事实上,关于财产转让协议的事情,也同样只有丁厌和真正的西黎知道。
  
  “你呢?你在哪里?方便的话我去找你。”丁厌马上转移了话题,轻轻抚摸着西黎的额头,心底悄悄说,西黎,放心,我会帮你解开真相的。
  
  “我还住在以前的别墅。”西黎说,“你过来吧,正好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财产交接的事情。我记得自己离开前,把所有的财产都转交给你管理了。”
  
  这下,丁厌彻底傻了。




 8.
  
  丁厌是和大米一起去的,有个人陪着,她心里觉得安全。
  
  本来她想让杨信陪着,可是很多事情,真的不方便让他知道。况且如果杨信警察身份败露的话,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西黎的别墅还是老样子,就好像这三年来,他一直都住在这里一样。别墅里由他的气味,有他生活过的痕迹。西黎还是和以前一样,优雅地站起来,轻轻拥抱着丁厌,温柔地说:“丫头,太久没见了。”
  
  丁厌故意赖在他的怀里,抬头观察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若不是他额头上没有前些日子真西黎磕的伤疤,她一定以为,这是家里的西黎跑过来了。
  
  “西黎,真的是你?”虽然明明知道这是假的,可是看到活生生的西黎就真的站在眼前,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西黎,你真的回来了……”
  
  “真的是我,我真的回来了。”假西黎微笑着,迷人的招牌式微笑。
  
  “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丁厌小心地问。
  
  “你这丫头,还是那么特别!”假西黎溺爱地笑着,“可以。”
  
  丁厌踮起脚尖,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是真的,不是机器人。
  
  “招呼打完了吧?”韶姐笑着从洗手间出来,“西黎一听说你要看,开心了很久。我记得以前,你们总是像兄妹一样。”
  
  “是的,像兄妹一样……”丁厌喃喃地松开假西黎,“还记得我们常去的那个地方吗?”
  
  “记得啊!”假西黎说,“有一次在那个烧烤摊上,差点被粉丝认出来,还好你机灵啊!”
  
  “连常去的烧烤摊你都记得啊……”丁厌后退一步,突然觉得整件事情都很恐怖,就像西游记里的真假孙悟空一样,或许真的连如来佛祖都分不出来了。
  
  或许,两个都是真的?或者?西黎有个秘密的双胞胎?!
  
  “傻瓜!”西黎像以前一样挂挂她的鼻子:“我只是隐居了,又没有失忆,怎么会不记得呢?”
  
  “好啦!说正经的吧!”韶姐招呼他们两人坐下,说道:“丁厌,关于财产交接的事情……”
  
  “不急不急!”西黎急忙说。是的,西黎。此刻丁厌心里已经把那个“假”字去掉了,因为这个西黎,根本就和真的西黎没有任何区别。
  西黎笑着:“不急,韶姐。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财产放在丁厌那里我很放心,况且,我也准备请她回来继续我的助理,我的私人财务方面的事情,就由她打理。”
  
  “那最好不过了!”韶姐看着丁厌,“丁厌也一定愿意回来,对不对?”
  
  “对……”丁厌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整个晚上,三个人侃侃而谈,仿佛又回到了美好的过去。
  
  在回家的路上,大米边开车边问:“有新发现吗?”
  
  丁厌摇摇头:“我甚至觉得,家里的西黎可能是假的,可能仅仅是一个替身。也许一开始,西黎不但骗了大家,也骗了我。”
  
  “那他提到非常公寓的事情了吗?”
  
  丁厌又摇摇头。
  
  是了,西黎对非常公寓的事情只字未提。那个公寓对西黎来说很重要,前面提到过,自从丁厌接手公寓后,生意一直不好。生意不好,那是因为公寓里住的都是和西黎一样有精神问题沉浸在自己的变态世界里的人。
  
  西黎和丁厌有着共同的思想,他们都愿意给那些可怜的变态者们,一个真正的生活空间。
  
  可是这么重要的公寓,西黎只字未提。
  
  难道,是因为韶姐在场不方便说吗?
  
  丁厌想,很可能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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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有的人花一辈子时间去研究外星人,却不肯花一分钟去了解自己的邻居。有的人耗费了所有的青春年华去追捧爱慕一个遥不可及的明星,却不肯看一眼身边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充满爱意的目光。
  
  丁厌此刻深切明白了这个道理,在杨信说那句话之前,她从未觉得,他是如此可爱、如此有魅力的一个人。
  
  杨信和丁厌相信,那些自杀者,不可能一直都靠网络联系,他们一定提前通过电话,这些通话记录里,肯定有那第18个人的电话。
  
  就在他们陷入在那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里时,西黎复出了。
  
  不是非常公寓壁橱里的西黎,是另外一个西黎,和西黎完全一样的西黎。
  
  那天,丁厌不小心碰倒壁橱以后,西黎的情况一直不稳定,他的身体额头磕破了,身体情况也有些恶化,所以,丁厌这几天把他从“水晶棺材”里搬了出来,把他藏在隔层的客房里,由美姨专职调理。
  
  因此,丁厌确定,电视上坦然面对媒体镜头的西黎,绝对是假西黎。
  可是,那个假西黎实在太专业了。
  
  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身高、体型,甚至歌喉、性格和眼神,都和真的西黎一模一样。就连西黎曾经的贴身助理韶姐和他的亲朋好友们,都没有起疑。
  
  若不是丁厌知道真正的西黎就躺在楼上,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相信——西黎复活了,或者说,西黎复出了。
  
  西黎在电视上说,他在三年前决定过平静的生活,所以才采取了极端的措施离开舞台。但是想不到,三年后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一直在默默关注,也一直在默默反省。反省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过于自私,是否只考虑了自己的个人生活,却忽略了那些爱着他的粉丝们的感受。
  
  西黎在电视上泣不成声,他承认,17个歌迷的死,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疑问,难道那真的是一个阴谋么?可是,西黎接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都是因为他的退出,才造成了粉丝们的偏激行为。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就算再辛苦,再迷茫,他也不会离开舞台,不会离开热爱着自己的粉丝们,他终于明白,他的生命就是属于舞台的,就是属于粉丝们的。
  
  之后,他马上为那17个孩子举行了规模巨大的纪念活动,并跪在他们灵前,深深的忏悔。他还成立了“西黎青少年心理健康基金”,专门解决粉丝们生活中的任何心理问题,杜绝悲剧的再度发生。假西黎为那17个孩子举行的大型纪念演唱会,真是感人至深,几乎每个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被他深深的打动了。而那场集体自杀,已经在无形中被神化,被英雄化。
  
  关于西黎在圈里如何爱护自己的粉丝,早在他“死亡”之前,就是有目共睹的。他的这一系列举动,深深打动了所有的粉丝们。17个年轻的生命没有白白牺牲,西黎,真的复活了!
  
  虽有还有媒体质疑,怀疑假西黎就是凶手,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后文。
  
  据说那些质疑假西黎的媒体,全部被当地的黎粉们围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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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杨信和丁厌从工作间出来,美姨已经煲好了爽口的汤。
  
  杨信一边夸美姨的手艺,一边说:“总算有眉目了。”
  
  是的,总算有了些许眉目了,他们终于知道那盘录影的特别之处了。
  虽然整盘影像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镜头的切换一起摄像位置的移动,整体看起来,很像是自动录影的。但是,其中有两个歌迷流泪的镜头,有特写。自动摄录的话,机器是没有办法选择什么时候给谁特写,什么时候不给谁特写的,这是第一个疑点。
  
  另外,17个孩子集体自杀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表情里充满了憧憬和期待,眼睛都望着镜头。但是为什么?
  
  多数人在临死的瞬间,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是他们怎么做到的?他们真的在看镜头吗?还是在看镜头后面的人?
  
  杨信和丁厌都坚信,在自杀现场,还有第18个人。
  
  找出这第18个人,就是破案的关键。
  
  杨信一边喝着汤,一边深情地望着丁厌。丁厌瞥了他一眼,笑骂:“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吃掉?”
  
  “怎么吃?”杨信笑着。
  
  “哇!想不到你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还挺坏的啊!”丁厌也跟着笑。
  两个人此刻都很开心,因为成就感,努力而使案情得到进展的成就感。
  
  这个时候,小甲的内线打进来:“有个老头找杨信!”
  
  杨信一听,刚喝到嘴里的汤立刻喷了出来,捂着嘴不住的咳嗽,脸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被呛的,酱红酱红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说、说、说我不在!”
  
  “他说杨信的爸爸,所以我已经让他上来了。”小甲说。
  
  杨信一听,马上站起来,如困兽一般在客厅里转悠着,寻找着躲藏的地方。
  
  “你还是那么怕你爸啊?”丁厌笑着。
  
  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
  
  “先别开门!”杨信大叫着,四处看看,冲向壁橱,那个壁橱看起来很宽敞,刚好能装一个人。
  
  “不要!”丁厌猛地扑到壁橱前面,却脚下部分,一头装在壁橱的门上。壁橱左右晃悠了两下,倒了,唏哩哗啦的,似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不要不要!”坐在倒地的壁橱上,紧张地摆着手:“这壁橱不安全,特别容易倒。”
  
  “臭小子!我早听到你声音了!赶快开门!”老爷子在外面手脚并用,门被撞得咣当咣当响。
  
  杨信叹口气,示意美姨可以开门。
  
  老爷子身子骨真利索,手里拿着笤帚,箭步冲过来,按住杨信就要脱裤子。
  
  杨信哀嚎着:“今天就别脱裤子啦!”
  
  老爷子这才意识到这屋里还有两个女人,这才免去了脱裤子的程序,边打杨信的屁股边骂:“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你今天就当着这小疯子的面说清楚,从此绝交,以后再不来往!”
  
  “不!”杨信一边“啊呦啊呦”叫着,一边重复着相同的话:“我就要和丁厌在一起!我就要和丁厌在一起!”
  
  丁厌看到杨信一个大老爷们被老爹打屁股本来很好笑,一直捂着嘴不好意思笑出声。可是现在听到杨信这么说,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想起来那个孩子,孙笑笑。丁厌童年唯一的玩伴;丁厌一生中唯一一个说誓死也要娶她的人;丁厌一生中唯一爱过的人——虽然那个时候,他们只有5岁;虽然那个时候,他们的爱情仅仅是一种小孩子之间的友情。
  
  她记得,孙笑笑的妈妈边打他屁股边警告他以后不许和丁厌玩的时候,孙笑笑也是这么说的。
  
  当时,孙笑笑说,我就要和丁厌在一起,我就要和丁厌在一起。
  
  似乎童年的情形再现了,杨信一边被打着屁股,一边说着和孙笑笑同样的话。
  
  丁厌的眼,湿了。她是很容易因为一句话而爱上别人的人。
  
  因为那句话,她爱上了孙笑笑。
  
  同样是因为那句话,她爱上了杨信。
  
  或许,爱上一个人,真的只需要1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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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媒体的侦探能力显然要比专案组组长杨信强很多,这些家伙在利益的驱使下,嗅觉比夏司猎犬还要敏锐。
  
  在集体自杀事件的第10天,就有媒体率先亮出了新的王牌:西黎没有死。
  
  文章深度分析了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很显然,就是西黎。关于三年前西黎的死,本来就有些许疑点,比如死因只对外公布了是“心脏衰竭”,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心脏衰竭,并不明了。当时西黎的只举行了非常秘密的葬礼,而当时的纪念活动,并不是西黎的家属或经纪公司举办的,而是歌迷会的歌迷自己出钱出力自发组织的。所以怀疑西黎并没有死,也在情理之中。
  
  媒体推测,西黎当时可能只是以这种方式彻底隐退。西黎撤出娱乐圈后,虽然每年歌迷都举行纪念活动,而歌坛也没有新的黑马可以和西黎相媲美,但是毕竟,他已经不是最受关注的人了。
  
  明星都是不甘寂寞的,包括西黎。三年后,西黎想重出江湖,火爆登场,于是导演了这起集体自杀事件。因为那17个孩子中,有人曾在自杀前几天提到,以自杀的方式为西黎祈福,西黎就会复活。很显然,这就是有预谋的,有组织的,有计划的。幕后指使者,肯定就是西黎。
  
  这家媒体在报道的最后预测:西黎不日肯定会出现。
  
  此则报道一出,立刻得到了关注,其它媒体纷纷效仿,褒贬不一,并且越来越离谱,集体自杀事件,很快由悲剧演变成了闹剧,那些半红不紫的二流明星或过气明星,也分别以不同的角色粉墨登场。
  
  这简直是娱乐圈千年一见的空前盛事。
  
  然而,最为劲爆的新闻,还在后面。
  
  不知是谁指使的,竟有盗墓贼挖了西黎的墓,那个墓,是空的——当然是空的,因为西黎就在丁厌家的壁橱里。
  
  这个新闻一报出,“西黎未死”的推断几乎就被媒体炒成了事实。一方面,是粉丝们对盗墓贼和无良媒体的愤怒和控诉,另一方面,粉丝又开始集结聚会,呼吁西黎尽快现身,他们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追捧他,爱他。很显然,这些粉丝心里,那17个付出的生命是值得的。就算不值,也不能白死,起码西黎得真的复活才行。

TOP

 2.
  
  丁厌太兴奋了,一辈子遇上一次这种集体自杀案件,是多幸运啊。她恨只恨,这次大规模行动不是自己组织的,否则一定会更加精彩,这种大手笔,不给钱她也愿意当免费顾问。
  
  这两天,每次她打开壁橱接血的时候,都忍不住对西黎说:“你小子,销声匿迹假死三年了,还有这么多人为你死!”
  
  丁厌并不知道西黎到底能不能听到,不过她希望他能,因为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简直太令人自豪了。她此刻特希望他能活过来,能恢复意识。
  
  可是,无论丁厌说什么,西黎依旧静静的,闭着眼睛,保持着一贯的迷人微笑。
  
  那次集体自杀,其实是有前兆的。
  
  发起者网名叫做“黎粉王”,在案发前半个月,曾在网络上召集同伴,一起自杀。那个帖子在网络上点击率很高,不过多数人都当成了玩笑,观望者甚多。毕竟一个人发帖子说要自杀还有几分真实性,集体自杀,还是为了一个明星,就未免太离谱了。
  
  谁都当是玩笑,谁都没想到,在西黎“忌日”那一天,真的发生了。
  黎粉们不但集体自杀,还全程录了像,录像资料自然不是完全公开的,但是老邮就是有办法搞到。
  
  丁厌接了两杯血,抱了两包署片,才激动万分地坐在工作间,让老邮把复制的录像带放进播放器里,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那17个孩子。
  确实是孩子,看起来都是16、7岁左右,应该还是高中生。
  
  他们穿着西黎告别演出时穿得黑色皮衣和亮红色紧身T恤,整齐划一地剪着西黎生前标准的平头发式。
  
  自杀地点是一间废弃的工厂厂房,厂房已经经过精心布置,灯光闪烁,绚烂无比,这一直是西黎对舞台的要求。他们坐在一起,观看了西黎“生前”所有的视频资料,看到告别演出时,每个人都抱头痛哭。
  
  丁厌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怎样一种狂热。但是无论怎样,丁厌都深深为之感动,她喃喃地说:“西黎,或许为了这些粉丝,你就不应该离开舞台……”
  
  粉丝们哭完了,点起了蜡烛,每个人上台唱了一首西黎的歌,最后又合唱了他的成名作。然后每个人又在西黎的大照片前深深鞠躬,继而才开始正式的自杀行为。
  
  其实正式的自杀行为过程很短,他们都选择了快捷的死亡方式,比如往头上套塑料带,在厂房的铁架上上吊以及刎颈。
  
  根据媒体的资料,这17个孩子,形形色色并没有统一的特征,甚至,他们根本彼此不认识。
  
  孩子们里,有学习差的调皮鬼,也有有成绩优异的好学生;有性格外向的;也有性格内敛甚至木纳的。
  
  一位母亲哭着抱着孩子的日记,告诉媒体,孩子的日记里,充满对西黎的崇拜。崇拜他从一个不放弃梦想的普通送货员,努力拼搏成最具影响力的歌星;崇拜他对梦想的追求,崇拜他的精神,他的为人处世,他对粉丝的态度。崇拜他的歌,他的每一首歌,都唱到了歌迷的内心深处,他唱他们的喜怒哀乐,他唱他们的生活琐事,他认同他们。
  
  是的,孩子们从西黎那里得到了认同和精神上慰藉。
  
  可是,那一天,西黎死了。正确说,是宣告死亡了,给歌迷的理由是——心脏衰竭。
  
  多愚昧的孩子们,希望用自己命,换取西黎的复活。

  3.
  
  丁厌兴庆西黎“死”了,否则,此刻他,将会承受多么巨大的舆论压力?17条人命,没人能担负得起。
  
  其实,她一直知道西黎为什么选择“死”。
  
  那是因为,他实现了梦想。
  
  实现了梦想的同时,就意味着失去梦想。在努力拼命追求梦想的那段日子里,他是快乐的,是充实的,甚至是幸福的。可是,当他走向了舞台的顶峰,举目四顾时,却茫然了,失落了,感到不幸了。因为他再也没有梦想了。
  
  丁厌不明白,没有梦想真的那么痛苦吗?她自己一直都是没有梦想的人,这个世界上多数人都是没有梦想的人,为什么他们还肯浑浑噩噩地活着?
  
  丁厌反反复复观看着那盘录影,越看越觉得别扭,可是又想不出是哪里别扭,她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阴谋,和西黎有关的阴谋。
  杨信简直快疯了,局里的领导接着此次机会,显然是打算把他往死里整。不增加任何人员和设备以及上层支持不说,还限定了破案时间,30天。
  
  “30天啊?”丁厌抱着电话,“时间很宽裕啊,我看电视上动不动就限定7天破案的,包青天里限时三天的都有!”
  
  “说得倒轻巧!你还以为这是写小说拍电影啊!就我一个人,录像带我都看了好几遍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可是,无论怎样,我们得给公众一个交待啊!”杨信边说边又把录影倒到开头。
  
  “那么,就说这是单纯的集体自杀案,疯狂粉丝的极端行为,算不算交待啊?”
  
  “唉……虽然算,不过……是最差的交待。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当中谁是组织者?”
  
  “是啊……”丁厌对这起自杀案件也抱着万分一万的好奇心,因此显得干劲儿十足,“这样吧……你到我家来,我家有个工作……哦,不,书房,比你们警局舒服多了,咱们商量商量。”
  
  “呃……”杨信想起老爷子的话,犹豫了一下,随即马上说道:
  “好!我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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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应劫和尚被关进了官方精神病院,除非他放弃自己是地藏菩萨的妄想,或者死在里面,否则,这一辈子估计都不可能出来了。
  
  老邮为此唏嘘感叹了好几天,幸好他不像应劫那么倒霉。
  
  有妄想症就一定是坏事吗?精神变态就一定要被关起来吗?
  
  应劫、老邮、甲乙丙丁,都有妄想症,但是,你们不觉得,妄想中的他们,是幸福的,是快乐的吗?
  
  身体有病可以选择不治疗,为什么精神有病就不可以?
  
  老邮恨恨地想:“我就有精神病,我就不去治疗,管得着吗你们?!”
  
  事实上,精神有病别人可能管不着,但是若是有人知道老邮杀了人,那就肯定管得着了。
  
  郎飞就是被老邮杀死的。
  
  那天郎飞下了夜班,哼着小曲儿准备去见一个以身相许的听众。刚刚走出电台,就被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吓得大叫起来。
  
  那厉鬼倒没怎么害他,就是冲他恶作剧地吐吐舌头,然后向他张着的嘴里扔了点什么东西。他还没来得及过来,就已经咽了下去。
  
  郎飞怀疑那是鼻屎,一定是安嘉那贱人找人来搞的恶作剧。他看着坐上汽车扬尘而去的“厉鬼”,郎飞正准备给安嘉电话好好警告她,这才想起安嘉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惊不已,他还不及细想,就觉得全身的器官似乎集体罢工了。
  
  郎飞的死因是心脏衰竭。
  
  当然,没有人知道老邮杀了人,因为死人不会杀人。老邮在决定当鬼的那一天,就设法消了自己的户口,更为离谱的是,他居然还有死亡证明——那个东西,跟身份证差不多。
  
  丁厌躺在沙发上叹口气:“我这两天突然觉得,杨信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查出你非法运营非法公司,就不可怜了?”美姨边喝汤边说,“再查出来我诊所里的事儿,就不可怜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丁厌坐起来,“其实我们也不是敌人嘛……我就觉得他挺惨的。破了案子却被打入冷宫,好不容易扯出一个可以立功的案子吧……又被别人抢了……”
  
  “只能说他命不好。”老邮说着扔给丁厌一个新电话:“工作电话换了,那个号码我停了,又托人在国外找了个更可靠的通信网络。”
  
  “一定要国际漫游吗?很贵的哎……”丁厌拨弄着电话,脸上带着沙发垫儿上的纹理。
  
  “要不是这样,杨信这次早摸到你老窝来了呢!”老邮淡淡地说。
  
  丁厌撇撇嘴,继续埋头想那杨信的可怜之处了,她决定帮帮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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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又是一个第二天。
  
  又是一个热闹的第二天。
  
  过足了手瘾的信徒们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们以诈骗的罪名起诉了应劫和尚,经过核实,罪名居然成立,因为应劫以前寺院的主持做了证——这个人是他们小庙里最卑微的和尚。
  
  同样在这一天,郎飞死了,死于乌头碱中毒,死在安嘉自杀地点的附近。
  
  人的生命,有时候坚硬得像钢铁一样,有时候又脆弱得如薄冰一般。
  杨信从郎飞的手机通信记录里,又查到了那个神秘的*号码。
  
  看来,这两个人的死,都非同寻常,都和那个神秘号码的主人有关。
  杨信把案情进展报告递交上去,并申请国际援助。
  
  队长说:“这个案子转到重案组了。你以后别再插手了!”
  
  “为什么?!”杨信跳起来,为什么总是有人针对他,不给他任何出头的机会。
  
  “不为什么。”队长淡淡地说,“就因为你是自杀专案组的,这个案子已经超出你所负责的范围了。”
  
  当杨信十分郁闷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丁厌的时候,丁厌的屁股乐成了四瓣——因为太高兴乐,所以不小心墩在了地上。
  
  重案组?交给重案组她就放心了。据丁厌所知,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警察是肯认真破案的:第一种,是像杨信这样的傻警察,新人,嘛都不懂;第二种,是电视电影和小说里的警察;第三种,是被上司下了死命令不破案不准升职的,简单说,就是被逼上梁山的那种。
  
  丁厌假惺惺地安慰了杨信几句,开心不已。
  
  这件事情应该圆满结束了吧?那个可能坏事儿的和尚已经被抓了起来,杨信这个自杀专案组虽然还存在,不过已经不足为道了。
  
  杨信这傻瓜!丁厌大笑着打开电视,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甜蜜。
  
  这傻瓜!
  
  电视里正在播放应劫和尚的专题。媒体记者们几乎都把他的祖宗八代挖了出来,甚至还提到了姚颖,谣言说他们有一腿。很多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宗教协会的专家和得道高僧都对这起荒唐的诈骗案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分析。
  
  可是,无论别人怎么说,应劫和尚依然坚信自己就是地藏菩萨,就算是在法庭上也依然振振有辞。甚至他为了证明自己的伟大,还把杀死那个孩子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警察根据他的描述,果然在井里找到了小孩的尸体。应劫在法庭上大吼着:“我不是杀人犯!我是替天行道!那个小孩是该死之人,他必须死!他不死,就会有无辜的人替他死!”
  心理医生说,这和尚,患有典型的“身份妄想症”。
  
  他认为自己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另一个人。这种“身份妄想”经常有夸大的倾向,他的新身份往往高于旧身份。从生理角度讲,可能跟病人脑中神经传导媒的异常代谢有关。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给一个科学的解释呢?
  
  难道科学解释不了的,就是迷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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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第二天果然很热闹,不仅仅是清洁工发现了安嘉的尸体。
  
  也不仅仅是那个号称是地藏菩萨的老和尚在家里召集了好多人募捐。
  而是,杨信发现了安嘉手机里的重要线索。
  
  杨信坚决不相信安嘉是自杀死的,因为他坚决相信丁厌的话。
  
  丁厌说,她已经说服安嘉放弃自杀了。
  
  一个刚刚决定放弃自杀的人,怎么会突然爆死街头呢?于是,他彻底清查了安嘉的住处,寻找一切可疑的线索。
  
  安嘉的手机里,有一通可疑的电话,来电显示是一串“*”号。
  
  他看了看时间,那通电话,正是他第一次见到安嘉的时候。他皱起眉头,努力想了想,依然记不起,安嘉当时和对方说什么。
  
  从通信运营商那里查来的资料,这个号码是正在国际漫游的国外号码,机主给这个号码设定了最高限度的资料保密,如果要知道机主的资料,必须通过国外的通信运营商才可以查到。而国外的运营商,需要有当地政府部门的文件,才能泄露资料。
  
  妈的,杨信暗骂,一不小心整成了国际案件。
  
  他看着在警局哭得天昏地暗的两位老人,也忍不住眼睛里湿湿的。
  “都怪你!你这个狠心的……上次丫头打回来电话,明明就是后悔了,你还说那么难听……”老太太一边捶打着老头,一边甩甩鼻涕。老头只是流泪,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杨信内疚地给了自己一拳。懊悔不已。他要是好好看好安嘉,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警察同志!”在安嘉父母旁边的年轻男子突然拉住他,激动地说道:“我妹妹绝对不是自杀!绝对不是!一定是郎飞那个男人杀了他!一定是!”
  
  “你是谁?你又怎么这么肯定?”杨信现在不会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郎飞那个王八蛋是电台的,而我妹妹,就是死在电台附近!”
  
  郎飞?
  
  杨信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个名字,或许,这真的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17.
  
  下午,郎飞被传讯到警局,他没想到,安嘉那个贱人竟然真的死了。
  “我才是受害者!她昨天晚上拿着砍刀指着我啊!”郎飞大叫指指自己的胸口。
  
  “她为什么拿刀指着你?”杨信问,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原因,安嘉的哥哥把一切来龙去脉都说了。
  
  “是感情的原因……可是,我确实不知道她会真的死啊?她自杀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郎飞的审讯持续了三个小时,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他虽然有杀人动机,却也有不在场证人。
  
  打发走了郎飞,杨信拨通了丁厌的电话,他想知道丁厌到底和安嘉说了什么,他想知道安嘉说自己放弃自杀的时候,到底有多少诚意。
  
  当时,丁厌的额头正在冒烟,因为非常公寓已经乱作一团了。
  
  应劫和尚的募捐会进行到一半,他的信徒统统闹了起来。
  
  起先是一个老信徒,说应劫和尚是骗子,因为他昨天给他预测的事情没有实现。紧接着,另外一个信徒说,他的一个亲戚认识这和尚,原来他是从一个小镇寺院逃出来的和尚,又坏又笨,镇里的居民说他是个精神病,还曾经勾引良家妇女。
  
  于是更多的人起了疑心。到最后,大家都说这次募捐也是骗钱,纷纷扰扰地堵了电梯,还把应劫的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应劫和尚自始至终都盘腿坐在蒲团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就是劫数。自从他确定自己是地藏菩萨转世后,就给自己改法号为“应劫”——应劫而生。这一切,都是地藏转世应该受到的劫难。
  
  一切都是命运。
  
  丁厌倒不心疼那和尚,她心疼公寓的玻璃。
  
  “喂?杨信啊!”丁厌一看是杨信的电话,马上按了接听:“你这电话打的真是时候!快到非常公寓来!有暴乱!”
  
  “什么暴乱?”
  
  “老和尚快被打死了!啊呀!甲乙丙丁和大米都拉不住啊!”
  
  杨信挂了电话,决定先到丁厌那里,顺便当面问问丁厌关于安嘉的事。
  
  他到达非常公寓的时候,愤怒的信徒们已经走了。应劫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甲乙丙丁和大米也伤痕累累。
  
  大米说:“真讨厌,脸上的淤青消失之前,我都没脸见小米了!”
  
  应劫和尚微笑着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这就是劫数。”
  
  “狗屁劫数!”丁厌扶他坐起来,“你这个好管闲事的和尚,别死撑了。你就说自己不是地藏,那些人可能下手还轻点儿!他们可都是地藏菩萨的信徒啊,当然无法容忍别人亵渎他们的信仰了!”
  
  “我就是……地藏菩萨……”应劫说,“我要普度……众生……我不入地狱……谁入?”
  
  “那你下地狱去吧!”丁心疼地看着被家具和硬物戳得坑坑洼洼的墙壁,心疼不已——一大笔维修费啊,不知道这和尚肯不肯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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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傻子是不会说谎的。小甲说,丁厌还没有回来。
  
  应劫和尚和杨信、王晓峰决定坐在公寓门口,等到丁厌回来为止。
  应劫和尚皱着眉头说,安嘉很可能死了。因为傍晚离开病房的时候,他忍着剧痛希望看到她最近的几个小时内会不会自杀,可是没有看到。
  
  “没有看到,这说明什么?”应劫看着看着杨信,“说明她很可能没有未来了。”
  
  “也可能是因为你头太疼了,所以没看清?”
  
  应劫和尚叹口气:“希望如此吧。按照道理说,安嘉,是不应该死的……”
  
  三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就看到丁厌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安嘉呢?”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问。
  
  “嗯?不知道,应该回家了吧?我劝了劝她,她答应我不会自杀了,所以我就出来了……”丁厌悄悄把乌头碱藏到裤兜里,“我出来后,你们都不在了,所以我就自己回来了。”
  
  听到安嘉已经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杨信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应劫微笑着,双手合十:“她的死亡命运,终于被我化解了。”
  
  “喂!臭和尚!干嘛抢我的功劳?”丁厌大叫道。
  
  “确实是我化解了她的灭顶之灾啊!”应劫看起来很开心,好像他完成了一件惊世伟业似的。
  
  王晓峰可并不关心别人的死活,他只在乎丁厌:“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哦……被那个女孩搞得心情很不爽,所以就随便走了走,散散心。”丁厌笑笑。
  
  “唉!”杨信哭丧着脸,“最近自杀的人太多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应劫闻言,突然站起来,慷慨激昂地说:“我准备拿出5000万,成立地藏菩萨基金会,专门救助那些有自杀念头的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说愣了,王晓峰和丁厌觉得这个自称是地藏的和尚精神有点问题,只有杨信欢呼雀跃地握住他的手,兴奋地说:“太好了!到时候多支持支持我这个自杀专案组的!”
  
  “你一个和尚哪来那么钱?!”丁厌不悦地问。一个自杀专案组已经够头疼的了,要是真来个专门救助自杀者的狗屁基金会,那她丁厌,干脆转行算了。
  
  应劫和尚神秘兮兮地双手合十:“不可说,不可说。”
  
  “切!故弄玄虚!”丁厌摆摆手,“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已经大半夜了!”
  
  “丁厌。谢谢你今天帮了我。”杨信傻乎乎的,一脸感激。
  
  “不客气,不客气……”丁厌一边摆着手,一边急匆匆地上了楼。
  
  今晚得好好休息一下,让老邮想想杀死那个电台男人的办法。
  
  明天?
  
  明天估计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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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安嘉悄悄拿起空针桶,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她从电视里看过,向血管里注射空气,死得很快。
  
  “嘘……”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嘉床边,竟然站了一个一个短衣短裤的女孩,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丁厌握住安嘉的手腕,回头看了王晓峰一眼,微笑着说:“这里是筋,扎进去也不会死的……对吧王医生?”
  
  王晓峰点点头。
  
  安嘉懊恼地把针桶甩在地上,别过头,闭上眼睛。
  
  “那么想死吗?要考虑清楚哦,死了就不能再活过来了……”丁厌继续说。安嘉突然睁开眼睛,她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对啊对啊!死了后悔都来不及!”杨信推门进来,身后站着一个和尚。丁厌瞥了和尚一眼,心中暗骂,真是阴魂不散。
  
  “丁厌,我正说找你呢!”杨信不高兴地看了王晓峰一眼,继续对丁厌说:“你怎么在一起?和他?”
  
  “每次见面你都要审讯吗?”丁厌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我该回家了!”
  
  “等等!”杨信拉住丁厌的胳膊,把她带到门外,王晓峰跟在后面,趁着和杨信握手打招呼的功夫,顺势拉开了他握着丁厌胳膊的手。
  “真是缘分。”王晓峰说。
  
  杨信笑笑,继续对丁厌说:“我正说找你呢,又是自杀的……”杨信指了指里面,压低了声音:“你们都是女孩,也许能劝劝她。”
  
  应劫和尚插嘴道:“善哉,善哉!”
  
  善你个头!
  
  丁厌嘀咕了一句,刚要拒绝,突然想起自己要打入敌人内部,于是勉强挤出微笑:“好,我进去劝劝她……你们别跟进来。”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杨信笑着,看了王晓峰一眼,补充道:“我就知道我的忙,你一定会帮的!”
  
  王晓峰靠在墙上,冷笑着。这么多年了,杨信这小子,还是那么幼稚:“呵呵,朋友嘛,总会互相帮忙的。不过,如果是喜欢的女孩的话,能为她做点什么,比总让她为你做事,显得幸福很多吧?”
  
  “呃?!”杨信挠挠头,红着脸,“你知道我喜欢她?”
  
  王晓峰刚要再讥讽他几句,却见应劫和尚突然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刚才,他正要预测一下丁厌和安嘉谈话的结果,头就剧烈地疼了起来。似乎里面有千万根细细的针在奔跑一样。
  
  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每当他想要预测未来的时候,头就会很不争气地剧痛不已。
  

  13.
  
  应劫和尚虚弱地睁开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已经拍了X光片了,结果还没有出来。”王晓峰淡淡地说。
  
  “不用等结果,我知道……我大脑里,有淤血……”应劫和尚挣扎地坐起来,“我还知道,这些淤血是可以手术清除的。但是我并不想那么做。”
  
  “为什么?”
  
  “那是地藏菩萨赐予我的超能力,正是因为那淤血的位置,我才获得了预测未来的超能力——前段时间给我做检查的医生那么说的。挽救芸芸众生的地藏菩萨,替天行道的地狱之王,就是我。”他悲悯地看了杨信和王晓峰一眼,只要他把精神集中到对方的瞳孔上,就能预测那个人的未来。
  
  “不清除,很快就会死的!”杨信说。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地藏菩萨的每一世,都是如此。死对于我,只是重新变成真正的地藏菩萨罢了。”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像一个真正的地藏菩萨转世那样死去,他坚信只有如此,才能使他恢复真身。
  他咬咬牙下了床:“去那孩子的病房看看吧……”
  
  杨信、王晓峰和应劫和尚推开门的时候,病房已经空了。
  
  丁厌和安嘉都不在了。
  
  杨信急忙拨通了丁厌的电话,是老邮接的,老邮生气地说,丁厌拿错电话了。
  
  “丁厌该不会出事儿了吧?”杨信的额头冒出汗珠,也不知道是在担心丁厌,还是担心安嘉。
  
  丁厌没出事儿,不过,安嘉马上就出事儿了。
  
  安嘉买了一把刀,锋利的长刀,从户外用品专卖店买的。这种店里常常偷着或者明目张胆地卖一些户外生存专用的刀具。
  
  安嘉握着刀,守在电台门口。她知道郎飞最近上夜间的节目,凌晨才下班。
  
  她准备刺他一刀,然后自己也跟着自杀。书里的爱情故事都是这样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郎飞出来了,叼着烟,显得春风得意。
  
  安嘉握着刀,猛然冲过去,狠狠刺入郎飞的心脏。
  
  “你他妈的疯了!”郎飞握着刀,后退了几步。安嘉愣了,她忘记把刀拔出刀鞘了。苦笑,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很笨,却没想到竟然笨到这种地步。
  
  郎飞捂着胸口:“我们之间早就完了!你不要纠缠不休了!”他看着安嘉手中的刀,冷笑着:“你是不是还爱我?还是舍不得杀我?有种你就真的杀了我!”他以为,安嘉只是吓吓他,继续说:“来啊!我发誓,我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安嘉嘴唇颤抖着:“别以为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郎飞继续冷笑着,“来吧!”他边说边帮安嘉把刀鞘撤掉,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和他一起冷笑。

  14.
  安嘉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失败者的楷模。失败的人生,失败的恋爱,失败的自杀以及失败的杀人。
  
  所有事情都不像书里描写的那么简单,自杀不容易,杀人更不容易。要结束一个生命,其实更是难上加难。
  
  郎飞都慷慨地敞开胸膛了,刀尖都已经抵住他的胸口了,可是,安嘉就是刺不破。她第一次发现,人的皮肤组织原来这么坚韧。
  
  看着郎飞大笑着离去,安嘉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你还真是够笨的,”一直偷偷跟着安嘉的丁厌站在一旁冷笑着:“比猪还笨。”
  
  “我就是笨!怎么了!”安嘉站起来,大吼着:“我就是笨!因为笨,才落到今天的地步!你不笨,你帮我杀了他?你帮我杀了他?你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吗?你要是不杀他,我就去警察局告发你!”
  
  “我跟他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杀他?你跟我也无怨无仇,为什么又要害我?”丁厌想,这个人活着,确实是一个麻烦。
  
  “我给你钱!你帮不帮?”
  
  “多少?”
  
  “一万!”
  
  “太少了。一万块,只够买这个。”丁厌坐在马路边儿上,打了哈欠。
  
  “什么?”
  
  丁厌从兜里掏出一个褐色的小瓶子,晃了晃,“毒药。”这是她刚刚跟着王晓峰在医院四处“参观”的时候偷出来的,里面是乌头碱。
  
  “5mg,不过足够致命了。钱给我,是你自己吃,还是想办法给他吃,就随你的大小便了。”
  
  丁厌站起来,拍拍屁股,看了她一眼,说:“好好考虑考虑吧!”
  
  “不用考虑了!”安嘉握住她的手,“走!现在就跟我去取钱!”
  
  丁厌想了想,跟在了她后面。
  
  既然她刚才在医院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那么,难免事情会败露。现在可不同往常,警局已经设了专案组,麻烦随时都有可能会自己找上来。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那么相信我?万一这瓶子里装的不是毒药呢?”
  
  “不是我也认了……我现在……几乎就是在瞎活着,失去了辨别能力,失去了勇气,失去了一切。我什么都不在乎。”安嘉咬着牙,她本来就是在瞎活着。
  
  “既然如此,如果你信任我,我就帮你杀了那个男人。”丁厌看着愕然的安嘉,继续说:“条件是你现在就死。这是一举两得,你说呢?”
  
  “怎么死?”安嘉站在自动取款机前,输入密码,“只能取5000。”
  
  “把卡和密码给我就行。”丁厌说,“很简单。”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带,“把这个套在脑袋上,我保证你马上死。”
  
  窒息,是痛苦的。
  
  安嘉死的时候,整张脸都扭曲了,但是她是笑着死的。
  
  “终于……可以死了……”她最后说道。
  
  丁厌叹口气,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杀了人。虽然从小时候,她就在无意中害死过别的小朋友,长大后,也不断给别人做自杀咨询,经他指导而死的人数不胜数。
  
  可是,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愧疚,感觉了自己是个杀人犯。因为,这次,她是因为自己的利益才劝人自杀的。不,这不是劝,简直是交换,是生意,一命换一命。
  
  她蹲下来,死死地盯着安嘉的脸,说:“你死了,我的秘密守住了。放心,我也一定会遵守对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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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她私奔了。由于他们的事情已经在原单位闹得沸沸扬扬,所以只好双双辞职,和郎飞在同一个城市的角落,租了一间破旧的小屋,依靠她有限的积蓄,边找工作,边勉强度日。
  
  那段时间,他们是幸福的。想什么时候做爱就什么做爱,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每天唯一的“正经事”,就是在各种报纸的招聘版找工作。
  
  那段时间,她唯一的好朋友铃铛,也离开了她,因为她是那么执迷不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终于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了,日日厮守。她的世界只要有他就够了。
  
  安嘉一直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在找工作上困难重重,屡屡碰壁。郎飞虽然有梦想,有才气,但是正因为如此,才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最终,安嘉只好到一个大学教授家里当了保姆,照顾他10岁的儿子,每个月500元工资,如果她愿意,还可以住在这里。
  
  她当然不愿意。她只想时时刻刻和郎飞在一起,但是她不得不每天有一段时间到教授家里工作,因为那是他们唯一的收入。
  
  本来,安嘉是不相信郎飞没有积蓄的。
  
  郎飞抱着安嘉说,他马上就会和老婆离婚。因为离婚是他提出的,所以房子和积蓄以及所有的财产,都得留给老婆,他要“净身出户”,他老婆才肯在协议书上签字。
  
  爱一个人,就要相信一个人。
  
  安嘉信了。
  
  终于有一天,郎飞得到了面试的机会,是一家电台主播。那段时间,她开心地陪着他练习发声,把自己的日用省下来,给他买相关的资料。
  
  她盼望着自己成为主播的太太,虽然只是电台,但是薪水并不低。
  只是,她没有想到。郎飞正式签约电台的那一天,也正是她恶梦的开始。
  

  9.
  
  他搬走了,在上班的第二个礼拜,搬到了另外一个女主播家里。他走得时候,还带走了她唯一的积蓄。
  
  她找过他,求过他,哭过,闹过,可是,她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笑话。
  
  她有什么理由禁止他跟别的女人同居呢?她只是他的秘密情人,甚至连女朋友都不是。该哭该闹的,不应该是他的老婆吗?
  
  对了,他的老婆呢?
  
  安嘉咬咬牙,拨通了她老婆的电话,她一直偷偷存着她的号码,或许她早就预料到,迟到有一天,自己会拨通这个号码。
  
  没想到,郎飞的老婆,并不像他形容的那样不堪。她的声音很温柔,没有太多的惊讶,也没有生气,更没有骂她。
  
  她说:“唉……我早就习惯了……也早就知道你们的事情……也一直在坚持和他分居,等着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原来,事情恰恰相反,执意不肯离婚是郎飞,因为一旦离婚,他将失去一切:房子和安全的生活保障。
  
  他老婆自己开公司,房子是她买的,家里所有东西也都是她购置的,甚至,她每个月还会补贴生活费给他。
  
  在结婚这三年里,郎飞频频出轨,终于令他老婆忍无可忍,提出了离婚,并主动和他分居。
  
  最后,他老婆幸灾乐祸地说:“你不是被甩了?”
  
  安嘉没吭声,挂了电话,爬在床上就大哭起来。
  
  原来,我们所认识的真相,往往都不是真相。
  
  她想起了父亲的愤怒,母亲的眼泪和哥哥的失望,想起了朋友们的劝阻,可是,这些关心过她的人,全部都已经被自己踢出了世界。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拨了家里的号码。
  
  “爸……”
  
  “我没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爸爸“啪”的挂了电话。
  
  哦,安嘉想,我是不要脸的。
  
  她并没有埋怨全世界都遗弃了她,因为,是她首先遗弃了全世界。
  她遗弃了家,放弃了父母托后门才找来的工作,远离的朋友,把整个生命都倾注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而这个男人却遗弃了她。
  
  她的世界,遗弃了她。
  
  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和孤独。
  
  就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千万不要让自己的世界只剩下爱情。没有了爱情,起码要有钱,没有钱,起码要有工作,没有工作,起码也要有亲人,如果连亲人也没有,最起码,也要有朋友吧?
  
  可是,安嘉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一万块,从教授家里偷出来的。她连人都偷了,钱自然也可以偷。
  
  她准备用这一万块,买一个——万无一失的死亡。
  
  于是她回拨了那个全是“*”号的电话,语音提示,她拨的号码不存在。
  

  10.
  应劫和尚回到住处,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开始坐在蒲团上低声朗诵“地藏菩萨本愿经”。自从那次撞了脑袋,他就坚信自己是地藏王菩萨转世,因为他从地藏菩萨那里获得了超能力——能够预测几个小时以后的未来。
  
  本来,他是那个小镇寺院里,最受到歧视的和尚,因为他很笨,因为他悟性差,差到连地藏菩萨的本愿都不能理解。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德高望重,他普渡众生,他是地藏转世,他是这个浑浊世界里,唯一的佛,唯一的救世主。
  
  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力量和幸福,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拯救尘世中苦苦挣扎的众生。这一切,都是天意。
  
  他坚信这一点,才选择住在这座公寓,他强烈地感觉到,这座公寓不同寻常,充满了邪气。
  
  颂完了经,已经到了晚上。他微微抬起眼睛,看了看表,微笑了一下,整整衣冠,又出了门,他要去救人,去普度众生。
  
  安嘉就是这众生中的一个。
  
  安嘉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活下去,别说是一周,就连多一秒都不行。她觉得自己活着的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不行,她一刻也不想再活着了!
  
  她翻箱倒柜地找出几条长长的围巾,打了死结,扯着围巾在租屋里晃悠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可以用来悬梁的地方——现在的房子都没有梁。
  
  最后,她打开窗户,看看下面,又看看窗户。决定等一会儿小区没人的时候,挂到窗户上上吊自杀。
  
  一个人想活下去可能不容易,想死还不简单?
  
  她煮了一包方便面,决定吃完就死,要死也得饱死。
  
  可是,她刚刚绑好绳子,站在窗边,就看到一辆警车远远地飞驰而来。
  
  千万不要发现我……她边默默祈祷,边把脖子伸进环套里,闭着眼睛,跃到窗外。她住在三楼,脖子套在绳子里之后,脚尖正好悬在二楼住户的窗户外。
  
  住在二楼的大妈以为三楼窗台上凉鞋掉下来卡在了窗檐上,狠狠地敲敲玻璃,骂道:“破鞋!要掉下来了!”
  
  破鞋吗?安嘉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连她都知道我是破鞋了吗?
  

  11.
  “大师,你真神了!”杨信兴奋地冲下车。
  
  是的,兴奋。如果没有人自杀,他就真的是闲人了。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可耻,但是杨信发现,他竟然希望每天都有人自杀。他们自杀,他则去救他们,这样才是理想的状态,这样他才有成就感。否则,他就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人,不被需要的人,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每个人,都希望被需要。
  
  “施主!您自己可以下来吗?您已经不必替别人死了!真的!”应劫和尚在下面大叫着,罗罗嗦嗦、唠唠叨叨,唐僧一般。
  
  他认为,安嘉确实已经不必替那个孩子死了,因为他杀了那个孩子,就在刚才,把他扔到了下水道的井里。阎王让你三更死,你就不会活到五更,应劫只是在替掌管地狱的地藏菩萨行使权利罢了。
  
  安嘉闭着眼睛,想:“快点死……快点死……”
  
  杨信先是冲到三楼,发现门被反锁了,又急匆匆地去敲二楼的门。
  二楼大妈正在看肥皂剧,听到敲门从猫眼一看,就见一个警察虎视眈眈怒气冲冲地,心中嘀咕着:“不就骂她一句破鞋么?这还至于报警?”
  
  “快开门!”杨信大叫着,心想,要是丁厌在就好,她那古灵精怪的脑子,一定能想出好办法的。
  
  二楼大妈战战兢兢的,又回到了沙发上,还关了灯,假装不在家。
  “妈的!警察!”杨信大叫。
  
  二楼大妈又躲到了衣橱里:知道你是警察,才不开门的。不就骂了句破鞋么?至于小题大作?
  
  杨信恨恨地踢了门一脚,转身又跑到四楼,敲开了门,直奔阳台。然后想也没想,就从顺着阳台爬了下去。
  
  应劫和尚在下面大叫着:“施主,小心啊,你有血光之灾!”他这么一叫,害得杨信分了心,手上劲儿一松,就叽哩咣当的滑了下去,正好落在二楼的空调机上,血顺着胳膊流了下来——这倒霉和尚!
  
  二楼的大妈拉开窗户,吐沫四溅:“我不就骂了她一句破鞋啊?你们这是干嘛?”
  
  杨信哪里顾得上理她,他踮起脚,把安嘉抱了下来,塞到打开着的窗户里,吼道:“快叫救护车!”
  
  那天晚上之后,二楼大妈得出了一个结论:千万别随便骂人。
  
  安嘉是执意要死的,她趁着护士不注意,拿了一个废弃的空针桶,偷偷掖到了枕头下面。
  
  她看着房顶,房顶也看着她。护士和医生们并不友好,他们讨厌自杀的人,这些人要么就拖欠医药费,要么就是神经病。他们更希望,把最多的经历,放在那些肯付钱的,渴望生命的病人身上。
  
  “哇!太长见识了!”丁厌从医院的标本室走出来,拉住王晓峰的手:“真是太谢谢你!”
  
  王晓峰的手心马上出了汗,脸也微微发红:“只要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其实王晓峰还想说:“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可是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毕竟太肉麻了。
  
  走廊里两个护士小声议论着:“那个自杀的傻瓜预付了住院押金了吗?”
  
  “没有,不过另外一个傻瓜和尚帮她付了……”
  
  “现在傻瓜真的越来越多了……”
  
  丁厌看着她们的背影,对王晓峰说:“有人自杀吗?”
  
  王晓峰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吧……”
  
  看来是自杀未遂,有生意可做了!丁厌马上来了精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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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安嘉回到租住的小屋,把自己摔在床上,闭上眼睛,仔细品味了一下活着的滋味。活着,也不过如此,没有快乐,没有痛苦。或者,已经痛到了不再痛?
  
  她抬头看了一眼小桌,桌上摆着一个男人的照片。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厌恶和仇恨,用脚狠狠把那照片踢到地上,侧头想了想,轻车熟路的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对话就挂断了:“你拨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安嘉只稍后了一秒,就又拨了过去,郎飞已经关机了——郎飞就是照片里的男人。
  
  安嘉叹口气,其实就算他接听了,她也不知道对他说什么,他们之间,早就无话可说了。
  
  安嘉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郎飞曾经是她的上司,他们很俗气的,恋爱了,恋爱的过程也很俗气。
  
  俗气的办公室恋情,偷偷摸摸的;
  
  俗气的婚外恋,胆战心惊的;
  
  俗气的理由,郎飞的老婆率先背叛了他,他们正在分居,马上就会离婚。
  
  同情+孤独+对上司能力的仰慕,像鸡尾酒一样调和了一下,构成了安嘉的爱情。
  
  这是安嘉的初恋,虽然她已经23岁了,但一直是个保守的女孩。严格来说,她也不是刻意保守的,相貌平平,性格内向的她,从未得到过异性的主动青睐。
  
  郎飞让她享受了到被追求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公主。起码是个一跃成为公主的灰姑娘。
  
  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他,用她地整个世界,乃至整个生命。
  
  他们的恋情,自然遭到了全世界的反对、父母、兄弟还有朋友。
  
  父母说:“这个男人,一看就靠不住!连房子都没买……”
  
  哥哥说:“这小子桃花眼。”
  
  朋友们说:“离开他吧,在受到伤害之前。”
  
  可是,恋爱中的人全部都是瞎子、聋子、傻子。安嘉就认定了郎飞一个人,认定了自己和郎飞就是放牛郎和七仙女,梁山泊和祝英台,罗米欧和朱莉叶,白素贞和许仙,甚至王宝钏和薛仁贵。
  
  她愿意像七仙女一样和象征亲情及安逸的天庭断绝关系;她愿意像祝英台和朱莉叶一样,为了爱情摒弃世俗的反对甚至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她愿意像白素贞一样,坚定地做自己丈夫背后的女人;甚至,她还愿意像王宝钏一样,守着贫困的生活,不买名牌不买衣服,陪着他共同奋斗。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愤怒的父亲,大骂着她的哥哥以及哭泣的母亲。因为,那天晚上,她写了一封绝交书,并坚定了按了手印。
  她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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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命运真是给足了杨信面子,他上任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自杀者,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杨信看那个女孩挂了电话,又看了看身旁的和尚,说:“你后悔了?后悔就好,后悔就好!以后别再做傻事儿了!”
  
  安嘉白了那个傻乎乎的小警察一眼:“你懂什么?我死不死,关你什么事儿?!你抓好你的小偷就行了!”说完把电话塞到屁兜里,扭头就走。
  
  杨信跟在安嘉后面,解释道:“事实上……我并不是抓小偷的警察……我是专门负责……”
  
  “你烦不烦啊?!”安嘉扭头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和尚:“现在警察办案都带着和尚占卜吉凶么?”
  
  那个和尚听到安嘉提到自己,仿佛终于获得了说话的机会,急忙上前一步,说道:“贫僧法号应劫,目前正在入世修行。刚才到正好路过,看出施主是故意冲出马路,这才救了那个孩子。不过……那个孩子本来是该死之人,你救了他,恐怕自己就会有灾啊……因为生死都是天注定的,该死之人未死,就得有别人替他死……”
  
  “你这种假和尚我见多了!不过对于我,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我的事,与你无关!”
  
  “善哉……善哉……”应劫大和尚双手合十略微弯了弯腰:“贫僧只是想告诉施主,生死有命,请您好好珍惜。阻挠和破坏生死自然规律的人,将坠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受无间折磨之苦。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往生今世的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好啦好啦!你别说啦!”安嘉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坐上去,“我死不死,苦不苦,是我的事儿!你们真是多管闲事!”
  
  那和尚一个箭步上去,扒住车窗:“如果施主有什么危险,可以随时打电话或者来找我,我一定可以帮上忙。因为施主最近有性命之忧啊!”
  
  安嘉不理他,招呼司机赶快走。
  
  应劫和尚回过头,看了看杨信,也递给他一张名片:“这位施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你怎么知道?”杨信接过名片,想不到现在的和尚,也这么现代化。
  
  “贫僧是地藏菩萨转世,历亿万劫,立誓普通众生。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和尚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杨信挠挠头,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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