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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三 露馅

  韦臻见莫愁眼珠子转了几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并不急着逼问,令人抬了椅子来坐下,上了香茗,悠悠然地喝茶,等莫愁招供。过了片刻,莫愁将心一横,语出惊人:“这事奴婢早就想告诉皇上,只是近日来一直没有机会。恳请皇上听奴婢说完,该怎么罚奴婢都愿意!”

  “你说?”韦臻不置可否地道。

  莫愁便讲了自己如何得知小福子家里遭了灾,如何想出卖字换钱的主意,当然也轻描淡写地说了下自己托他捎点吃的回来。韦臻听完,冷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恐怕也是你卖字换吃的为主,接济灾民不过是个幌子吧?”

  莫愁气得涨红了脸,不等韦臻同意,已霍地站起身来:“奴婢说的句句实话,皇上就算不信,也可以亲去看看南闵是不是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皇上为国之首脑,当救民于水火,一面放任灾情蔓延,民不聊生,一面与宫中一名微不足道的奴婢斤斤计较,奴婢却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放肆!跪下!”韦臻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还有理了?竟敢来教训朕了?你怎知朕没有救济灾民?”

  莫愁又顶了一句:“就算有,粮款也被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完了,皇上怎不去查?”莫愁不情不愿地跪下,“这件事,如果有错,错都在奴婢,皇上要怎么罚奴婢都无怨言,但恳请皇上仔细核查此事,惩治贪官,赈济灾荒,奴婢死也瞑目了!”

  韦臻坐的地方,抬头刚好能看到莫愁写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看了会道:“既然你勇气可嘉,朕也不加罚你,就把上两回你欠下的帐结了即可。”

  正要唤人来,忽然门上一声响动,接着一个人猛地扑了进来:“皇上,不要罚小姐,是奴婢犯的罪!”

  韦臻一愣,扑进来的是一名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太监,不顾李公公等的阻拦,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韦臻奇道:“你是谁?竟敢不经朕的允许就擅自闯进来?”

  小太监磕头道:“奴才名叫小福子,那些字是奴才偷运出宫去卖的,卖的钱也是奴才得的,和莫愁小姐无关。奴才家里遭了天灾,若非小姐卖字救命,奴才的全家恐怕都已饿死了!小姐是奴才全家的救命恩人,祈请皇上饶恕小姐,处罚奴才一人就是!”

  韦臻沉默一下,道:“你若要朕饶她,便把事情经过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谎话,便是欺君之罪!”

  小福子道:“奴才不敢!”从头又说了一遍,莫愁在一旁心里直打鼓,还好,小福子有意无意间,略去了开头是莫愁主动找他,只从家里人逃难到了京城说起,莫愁暗道,真是心有灵犀,阿弥托佛!

  韦臻听他二人说的一致,脸色稍稍转晴,但听到灾民的种种惨状,又是一股怒火,朝廷先后已拨了一百万两银子下去,居然还饿殍遍地?对莫愁道:“既真有此事,你怎不早点来报?偏要私下里做这些违禁之事?当真是欺瞒朕惯了?”

  莫愁委屈地道:“不是奴婢不说,哪有机会面见皇上?”

  韦臻道:“朕不知道,你就敢擅作决定!把宫里东西偷出去卖,真是贼胆包天,你知道是什么罪么?”

  莫愁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不是偷东西去卖,只是卖自己写的字,”指了指礼盒上的字,“就连这红纸都是书斋里给奴婢的,只是用了宫里的几张白宣纸,一方墨,皇上是要奴婢赔么?”

  韦臻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又转头问小福子,“你的父母家人现在何处?”

  小福子道:“回皇上,都还在京城里的亲戚家里。”

  韦臻道:“那你去跑一趟,带他们来见朕,朕要亲自问个明白。”

  小福子道:“是!奴才这就去!”接了李公公发的令牌,出门去了。

  韦臻又对莫愁道:“你起来吧!等朕查明了情况再发落你!”

  莫愁谢恩站起,却道:“如果情况属实,皇上会怎样处置那些官吏?”

  韦臻想也不想即道:“贪污灾款,按律当是死罪!”

  莫愁犹豫道:“话虽这么说,但恐怕并不容易治他们的罪……”

  “什么意思?”韦臻疑问道。

  “皇上你想想看,他们既然能贪污这么一大笔钱,还能封锁消息这么长时间,欺上瞒下,必定不是一人所为,皇上只惩办一两人并无多大用处。何况,如果只有小福子的父母家人作证,也很容易被人暗中做了手脚,杀人灭口或是想法伪造证据,要惩办他们就更难了。”莫愁似胸有成竹地道。

  “那照你说又当如何?”韦臻听出点味道了。

  “依奴婢的意思,皇上不如亲自到实地查访一次,一方面可掌握切实的证据,不容他们再狡辩,另一方面,皇上也可顺藤摸瓜,一网打尽。”莫愁侃侃而道。

  “依你的意思,是要朕巡视南闵?”韦臻追问。

  莫愁睁大眼睛,认真地点点头。

  韦臻起来走了几步,道:“嗯,朕考虑考虑,不行就亲去走一趟。”

  莫愁忽又想起一事,欲言又止:“对了……”

  “什么?”

  “呃,皇上出巡,是不是会带很多人一起?”莫愁试探地问。

  韦臻纳闷地道:“你问这做什么?难道你是……”忽似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朕带上你?怕这才是你真正的主意吧?”

  “不是不是!”莫愁连忙摇头否认,“奴婢只是想建议皇上,最好不要用太多的仪仗排场,不要带太多的人,以防打草惊蛇,而且,沿途迎来送往,又是一大笔开支,白白增加老百姓的负担。”莫愁小小声道,“不要让老百姓刚遭了旱灾,又遭蝗灾……”

  “你在说什么?”韦臻挑起眉毛。

  “奴婢说,旱灾过后,往往还有蝗灾,”莫愁不怀好意地笑笑,“奴婢建议皇上轻车简从,最好微服私访。至于奴婢自己,没想过要伴驾同行,怎么安排,全凭皇上的意思。”

  韦臻道:“朕若不在,你能规规矩矩地呆在这宫里?”

  “能!”莫愁斩钉截铁地回答,“皇上放心,奴婢一定老老实实地呆在闭月苑里看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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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二 祝寿

  莫愁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往年在家时,每到这时候,父王也要准备贺礼。还是每年九月父王过生日的时候热闹,有全国最好的歌舞和戏班子表演,要放美丽的烟火,当然还有宫里盛大的晚宴,小时侯父王总会把自己抱在他膝盖上坐着,接受百官朝贺,那种感觉真好。后来长大了,祝寿的家宴上总少不自己的献舞,那也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无数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人人都会为自己喝彩,越西国的小公主,越西国最美的女子……

  莫愁一只手支着下巴,不觉神飞万里,青岚见她突然不说话了,笑着问道:“又在想什么心事了啊?”

  莫愁也笑笑:“我还能有什么心事啊?姐姐,那今天宫里可有什么赏赐给你?”

  青岚道:“我又不是娘娘,有什么赏赐?最多这个月加点月钱,吃的东西好一点而已,我上次月钱被扣了,也没指望。”

  莫愁想起上次自己闯祸,连累青岚受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想了想又问:“那宫里还有什么节目么?”

  青岚道:“照惯例晚上皇上会有赐宴,但也不是谁都能去的,总归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参加。”

  莫愁不再多问,恹恹地过了一天,晚上莫愁坐在院子里,果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丝竹管乐之声,皇帝倒真是快活!稀罕么?就算他让我去参加晚宴,我也没得寿礼送他,没钱买,只有那个骷髅头的香袋,他又不要,哼!莫愁忿忿地想,等我腿全好了,哪天再想法溜出去玩,找小福子要一套太监的衣服,混出宫去!但说不定又会被抓住,要能想个办法,让皇帝自己带我出去就好了,唉,多半是做梦……

  韦臻赐宴完回到寝宫,靠在睡榻上,忙有宫娥上前为他捶腿。李公公殷勤问道:“皇上,要不要看看各地官员和各宫嫔妃送上的贺礼?”韦臻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很快大大小小的各色礼盒就抬了上来,逐一当面打开给皇上过目,大都是各种古玩玉器、珠宝字画,各地的名贵特产,新鲜玩意,韦臻历年来收了无数,也不觉得有何惊讶。翻看了几十箱礼品,韦臻有些倦了,正要令人将其余的礼盒暂抬下去,却被面前的一盒碧玉酒杯吸引了注意力。

  那碧玉酒杯是连环一套,共七七四十九件,大小不等,一件件澄碧剔透,流光溢彩,不含半点杂质,显然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吸引韦臻的不是这些酒杯,却是装着酒杯的大红礼盒,确切的说,是那盒子上四面都贴着的金色“寿”字。韦臻半躺着,亲手捧起礼盒,翻来覆去地看那几个寿“字”,只听咣当几声,盒子里的玉杯一只只都跌在地上,摔得粉碎!韦臻不以为意地吩咐道:“快把这些碎片收拾下!”李公公忙命人将碎玉拾起,清理了地面,虽暗暗为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心疼不已,却不敢出声说一句话。

  韦臻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字迹很有特色,看着眼熟,以前在哪里见过?”又问李公公,“这件贺礼是谁送的?”

  李公公忙答道:“是吏部尚书周大人送的。”

  “哦?他还有别的贺礼么?一起抬来给朕看看!”韦臻推开捶腿的宫娥,坐起来。

  李公公在礼品堆里翻检一阵,又找出一尊金佛,捧了上来。韦臻摇头道:“不是这个,你把那盒子给朕。”李公公纳闷地送上红色礼盒,韦臻见这次盒子上除了“寿”字,还有个“福”字,韦臻盯着那“福”看了半晌,突然一拍脑袋,有了!竟然是她?!这又是她搞的什么鬼?

  第二天莫愁一早就把写好的几幅字给了小福子,最近莫愁又卖出去了大约十来幅字,解了小福子的燃眉之急,当然也为自己挣到了不少鸡腿。小福子出去了,莫愁正在懒洋洋地磨墨,忽听外面通报:“皇上驾到!”莫愁吃了一惊,皇上刚过完生日就来找我了,会不会估计到我的腿该好了,他也闲了,要来找我算总帐了?莫愁只觉臀部一阵阵发凉,硬着头皮迎出去。不一会韦臻带着几个随从进来了,还捧着两只礼盒。“奴婢拜见皇上!”莫愁磕头,暗想,肯定他收了一大堆贺礼,用不了吃不下,心情大好,要赏我两件,我先收下,再想办法送出去换钱就是。

  “唔,”韦臻哼了一声,“起来吧!”未等莫愁起身,他已径直往屋里走去。

  莫愁跟在他后面进了屋,见韦臻正站着仔细端详那墙上一幅幅的字,一言不发。莫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陪了他一会,忍不住唤道:“皇上?”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天天练书法?”韦臻忽问。莫愁忙不迭点头。“让你写的时候不肯写,不让你写的时候竟然如此勤奋,实在让朕意外!”韦臻似漫不经心地道,顺手翻了翻桌上那厚厚的一叠宣纸,翻着翻着,却找出了一张夹在最下面的红纸。韦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种纸是从哪里来的?用来写什么字的?”

  韦臻这样一问,莫愁已明白他是有备而来,自己大概再一次东窗事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却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朕问你话,没听到么?”韦臻提高了声音,招招手,让那几个捧着礼盒的太监进来,指着那盒子上的字笑道:“朕觉得这字好生眼熟,你来看看?”

  莫愁一看,正是自己写的,心下已全然明白,人倒霉真是喝凉水也会呛牙,怎知道写个字也会落到他手上?看来只有认栽!莫愁跪下道:“不瞒皇上,这字正是奴婢写的!奴婢祝皇上龙体康泰,万寿无疆!昨日皇上大寿,奴婢没有机会道贺,这几个字奴婢没想到是送给皇上做了寿礼,也算代表奴婢的一点心意了!”

  韦臻听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么说,朕倒还该谢你了?只是朕纳闷着,这贺礼怎么是由吏部送上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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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二 祝寿

  莫愁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往年在家时,每到这时候,父王也要准备贺礼。还是每年九月父王过生日的时候热闹,有全国最好的歌舞和戏班子表演,要放美丽的烟火,当然还有宫里盛大的晚宴,小时侯父王总会把自己抱在他膝盖上坐着,接受百官朝贺,那种感觉真好。后来长大了,祝寿的家宴上总少不自己的献舞,那也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无数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人人都会为自己喝彩,越西国的小公主,越西国最美的女子……

  莫愁一只手支着下巴,不觉神飞万里,青岚见她突然不说话了,笑着问道:“又在想什么心事了啊?”

  莫愁也笑笑:“我还能有什么心事啊?姐姐,那今天宫里可有什么赏赐给你?”

  青岚道:“我又不是娘娘,有什么赏赐?最多这个月加点月钱,吃的东西好一点而已,我上次月钱被扣了,也没指望。”

  莫愁想起上次自己闯祸,连累青岚受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想了想又问:“那宫里还有什么节目么?”

  青岚道:“照惯例晚上皇上会有赐宴,但也不是谁都能去的,总归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参加。”

  莫愁不再多问,恹恹地过了一天,晚上莫愁坐在院子里,果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丝竹管乐之声,皇帝倒真是快活!稀罕么?就算他让我去参加晚宴,我也没得寿礼送他,没钱买,只有那个骷髅头的香袋,他又不要,哼!莫愁忿忿地想,等我腿全好了,哪天再想法溜出去玩,找小福子要一套太监的衣服,混出宫去!但说不定又会被抓住,要能想个办法,让皇帝自己带我出去就好了,唉,多半是做梦……

  韦臻赐宴完回到寝宫,靠在睡榻上,忙有宫娥上前为他捶腿。李公公殷勤问道:“皇上,要不要看看各地官员和各宫嫔妃送上的贺礼?”韦臻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很快大大小小的各色礼盒就抬了上来,逐一当面打开给皇上过目,大都是各种古玩玉器、珠宝字画,各地的名贵特产,新鲜玩意,韦臻历年来收了无数,也不觉得有何惊讶。翻看了几十箱礼品,韦臻有些倦了,正要令人将其余的礼盒暂抬下去,却被面前的一盒碧玉酒杯吸引了注意力。

  那碧玉酒杯是连环一套,共七七四十九件,大小不等,一件件澄碧剔透,流光溢彩,不含半点杂质,显然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吸引韦臻的不是这些酒杯,却是装着酒杯的大红礼盒,确切的说,是那盒子上四面都贴着的金色“寿”字。韦臻半躺着,亲手捧起礼盒,翻来覆去地看那几个寿“字”,只听咣当几声,盒子里的玉杯一只只都跌在地上,摔得粉碎!韦臻不以为意地吩咐道:“快把这些碎片收拾下!”李公公忙命人将碎玉拾起,清理了地面,虽暗暗为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心疼不已,却不敢出声说一句话。

  韦臻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字迹很有特色,看着眼熟,以前在哪里见过?”又问李公公,“这件贺礼是谁送的?”

  李公公忙答道:“是吏部尚书周大人送的。”

  “哦?他还有别的贺礼么?一起抬来给朕看看!”韦臻推开捶腿的宫娥,坐起来。

  李公公在礼品堆里翻检一阵,又找出一尊金佛,捧了上来。韦臻摇头道:“不是这个,你把那盒子给朕。”李公公纳闷地送上红色礼盒,韦臻见这次盒子上除了“寿”字,还有个“福”字,韦臻盯着那“福”看了半晌,突然一拍脑袋,有了!竟然是她?!这又是她搞的什么鬼?

  第二天莫愁一早就把写好的几幅字给了小福子,最近莫愁又卖出去了大约十来幅字,解了小福子的燃眉之急,当然也为自己挣到了不少鸡腿。小福子出去了,莫愁正在懒洋洋地磨墨,忽听外面通报:“皇上驾到!”莫愁吃了一惊,皇上刚过完生日就来找我了,会不会估计到我的腿该好了,他也闲了,要来找我算总帐了?莫愁只觉臀部一阵阵发凉,硬着头皮迎出去。不一会韦臻带着几个随从进来了,还捧着两只礼盒。“奴婢拜见皇上!”莫愁磕头,暗想,肯定他收了一大堆贺礼,用不了吃不下,心情大好,要赏我两件,我先收下,再想办法送出去换钱就是。

  “唔,”韦臻哼了一声,“起来吧!”未等莫愁起身,他已径直往屋里走去。

  莫愁跟在他后面进了屋,见韦臻正站着仔细端详那墙上一幅幅的字,一言不发。莫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陪了他一会,忍不住唤道:“皇上?”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天天练书法?”韦臻忽问。莫愁忙不迭点头。“让你写的时候不肯写,不让你写的时候竟然如此勤奋,实在让朕意外!”韦臻似漫不经心地道,顺手翻了翻桌上那厚厚的一叠宣纸,翻着翻着,却找出了一张夹在最下面的红纸。韦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种纸是从哪里来的?用来写什么字的?”

  韦臻这样一问,莫愁已明白他是有备而来,自己大概再一次东窗事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却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朕问你话,没听到么?”韦臻提高了声音,招招手,让那几个捧着礼盒的太监进来,指着那盒子上的字笑道:“朕觉得这字好生眼熟,你来看看?”

  莫愁一看,正是自己写的,心下已全然明白,人倒霉真是喝凉水也会呛牙,怎知道写个字也会落到他手上?看来只有认栽!莫愁跪下道:“不瞒皇上,这字正是奴婢写的!奴婢祝皇上龙体康泰,万寿无疆!昨日皇上大寿,奴婢没有机会道贺,这几个字奴婢没想到是送给皇上做了寿礼,也算代表奴婢的一点心意了!”

  韦臻听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么说,朕倒还该谢你了?只是朕纳闷着,这贺礼怎么是由吏部送上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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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一 济贫

  莫愁既兴奋又紧张,慢慢地翻了个身,摸出藏在被子里的纸包,悄悄地打开,虽然看不清楚,但那香味仍极大地刺激着莫愁的嗅觉。莫愁一点点撕开鸡腿,仔细地咀嚼咽下,最后把剩下的骨头仍用油纸包好,团成一团,轻轻推开后窗,用力扔出窗外。莫愁心满意足地吮了吮手指,抹抹嘴,拍拍不再瘪瘪的肚子:“我可怜的肚子,今天终于能慰劳一下你了!”再打个大大的哈欠,只觉得是这么多天来最开心的时刻,总算没有饿得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莫愁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直到青岚看不过去,进来叫她:“小懒虫!起床了!起床了!”莫愁这回没有赖床,噌地一下跳起来,差点把青岚撞倒。“你这么激动干吗?”青岚奇怪地问。

  “今天心情好。”莫愁开心得差点想哼歌,下床了就不安分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要不是腿还没好完,她真恨不得使劲蹦两下。

  “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么?”青岚实在想不通,一个月来死气沉沉的莫愁怎么又突然兴奋起来了。

  “没有啊,只是做了个好梦,梦到吃了这么大的一只鸡腿,”莫愁眉飞色舞,指着那墙上的画,“和这画上的一模一样,好吃极了!”

  青岚半信半疑,反正她的举动常常不合常理,瞪了她一眼,也就不管她了。

  早饭莫愁是没得吃的,瞅了个空逮住小福子问了,才知道昨天自己那幅字只卖了三钱银子,好在买一只鸡腿还是绰绰有余了。“啊?才这么一点啊?”莫愁不满地道,“我师父一幅字能卖一万两银子,难道我连他的万分之一都当不了么?”莫愁气馁地坐在花园的假山石上,用力一脚,扑通把一粒小石子踢进了水池里,吓得金鱼四处奔逃。

  小顺子见莫愁不开心,忙道:“不过那老板说了,如果还有多的字,他都愿意收。”

  “好吧!”莫愁振作一下,转念想,某大诗人不是说过么,主人何必言少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那么贵重的东西都能拿来换酒喝,自己写两笔字换了鸡腿也还划算。“那好,不过下次你还要给我带好吃的哦!”

  于是莫愁每天闲了就写两幅字,然后折好了塞给小福子,让他隔三岔五地带出去换钱,小福子回来后,再从后窗把烧鸡腿啊,烤兔肉啊,小笼包啊等递进来,莫愁晚上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吃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了大半个月,莫愁的脸色渐渐红润,精神也一天天地好起来,左腿大半都已痊愈,除了有点瘸,已不需要拄着拐杖就可以在园子里四处走动了。青岚虽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但也为她感到高兴。

  一天小福子回来悄悄给了莫愁一叠红纸和金粉,说静书斋近期要人写一些“福”“寿”的字样,可以多卖些钱。莫愁接了后,怕青岚发现,只好压在一大叠白纸下面,每天趁她不在时抽空写一两张,写了几张后,仍是托小福子拿出去卖。

  小福子这天晚上却没有按时给莫愁送上好吃的,莫愁饥火难耐地忍了整整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第二天去问小福子,却四处找不到他,好容易在后院的墙角下看到他,小福子正低着头,坐在地上抹眼泪呢。莫愁见他哭得伤心,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嘿!”叫了一声,“你躲在这里哭什么啊?”

  小福子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见是她:“小姐……”

  “怎么了?”莫愁也在他身边坐下来,“难道是钱被人偷了?就算被偷了也不用哭啊?我再写几张你改天拿去卖就是了。”

  “不是……”小福子摇摇头,“小姐对不起,小的昨天忘了给你买东西了。昨天我刚出宫,我在京城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就带着我父母找到了我,他们已经在宫外等了我好几天了。我父母已经带着几个弟弟妹妹逃难到京城里来了。老家那里大旱了两三年,庄稼颗粒无收,河流全干了,人也没有水喝,我们家本来就穷,这下实在没有活路了,只好到京城里来投奔亲戚,但亲戚家里也没什么钱,一大家子人去了,别人也受不了。我把自己攒的一些钱,还有这几回帮小姐卖字剩的钱都给家里了,但也用不了多久……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听说我们老家已经有很多人逃荒出来了……”小福子说着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我们再想办法,可惜我不能亲自出去和那个书斋老板侃价,让他白占好大的便宜!我多写几幅,你下回多问几家,卖给出价高的。”莫愁轻声安慰他道。

  “谢谢小姐。”小福子要跪下给莫愁磕头,莫愁忙把他拉起来。

  “对了,你老家是哪里啊?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灾,朝廷都不拨款救济,皇上在做什么呢?”莫愁娥眉紧蹙,不满地道。

  “我家在南闵,朝廷应该拨了救灾的银子的吧?但层层贪污盘剥下来,到老百姓手上的剩不了十之一二了。最近又派了个什么朝廷里的大官下去,他不去还好,去了情况更糟……”小福子无奈地摇头叹气。

  “哦?”莫愁站起来,有这种事?看来最好能让皇上知道,但皇帝最近根本不到闭月苑来,仿佛彻底把自己给忘了,或者他本来就打算这样一天一顿稀粥把自己慢慢饿死?真是,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偏就出现了!莫愁气呼呼地想着,忍着饥饿进屋写字去了。

  过了没几天,闭月苑上下忽然忙碌起来。某天莫愁一觉醒来,发现园子里到处张灯结彩,一幅节日的喜庆模样。莫愁纳闷,没听说五月底是什么重大节日啊?端午节也过了好久,连粽子都没吃到一只,一问青岚,原来五月二十八是韦臻的诞辰,苍龙皇朝的万寿节,全国上下都要大事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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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一 济贫

  莫愁既兴奋又紧张,慢慢地翻了个身,摸出藏在被子里的纸包,悄悄地打开,虽然看不清楚,但那香味仍极大地刺激着莫愁的嗅觉。莫愁一点点撕开鸡腿,仔细地咀嚼咽下,最后把剩下的骨头仍用油纸包好,团成一团,轻轻推开后窗,用力扔出窗外。莫愁心满意足地吮了吮手指,抹抹嘴,拍拍不再瘪瘪的肚子:“我可怜的肚子,今天终于能慰劳一下你了!”再打个大大的哈欠,只觉得是这么多天来最开心的时刻,总算没有饿得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莫愁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直到青岚看不过去,进来叫她:“小懒虫!起床了!起床了!”莫愁这回没有赖床,噌地一下跳起来,差点把青岚撞倒。“你这么激动干吗?”青岚奇怪地问。

  “今天心情好。”莫愁开心得差点想哼歌,下床了就不安分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要不是腿还没好完,她真恨不得使劲蹦两下。

  “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么?”青岚实在想不通,一个月来死气沉沉的莫愁怎么又突然兴奋起来了。

  “没有啊,只是做了个好梦,梦到吃了这么大的一只鸡腿,”莫愁眉飞色舞,指着那墙上的画,“和这画上的一模一样,好吃极了!”

  青岚半信半疑,反正她的举动常常不合常理,瞪了她一眼,也就不管她了。

  早饭莫愁是没得吃的,瞅了个空逮住小福子问了,才知道昨天自己那幅字只卖了三钱银子,好在买一只鸡腿还是绰绰有余了。“啊?才这么一点啊?”莫愁不满地道,“我师父一幅字能卖一万两银子,难道我连他的万分之一都当不了么?”莫愁气馁地坐在花园的假山石上,用力一脚,扑通把一粒小石子踢进了水池里,吓得金鱼四处奔逃。

  小顺子见莫愁不开心,忙道:“不过那老板说了,如果还有多的字,他都愿意收。”

  “好吧!”莫愁振作一下,转念想,某大诗人不是说过么,主人何必言少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那么贵重的东西都能拿来换酒喝,自己写两笔字换了鸡腿也还划算。“那好,不过下次你还要给我带好吃的哦!”

  于是莫愁每天闲了就写两幅字,然后折好了塞给小福子,让他隔三岔五地带出去换钱,小福子回来后,再从后窗把烧鸡腿啊,烤兔肉啊,小笼包啊等递进来,莫愁晚上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吃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了大半个月,莫愁的脸色渐渐红润,精神也一天天地好起来,左腿大半都已痊愈,除了有点瘸,已不需要拄着拐杖就可以在园子里四处走动了。青岚虽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但也为她感到高兴。

  一天小福子回来悄悄给了莫愁一叠红纸和金粉,说静书斋近期要人写一些“福”“寿”的字样,可以多卖些钱。莫愁接了后,怕青岚发现,只好压在一大叠白纸下面,每天趁她不在时抽空写一两张,写了几张后,仍是托小福子拿出去卖。

  小福子这天晚上却没有按时给莫愁送上好吃的,莫愁饥火难耐地忍了整整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第二天去问小福子,却四处找不到他,好容易在后院的墙角下看到他,小福子正低着头,坐在地上抹眼泪呢。莫愁见他哭得伤心,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嘿!”叫了一声,“你躲在这里哭什么啊?”

  小福子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见是她:“小姐……”

  “怎么了?”莫愁也在他身边坐下来,“难道是钱被人偷了?就算被偷了也不用哭啊?我再写几张你改天拿去卖就是了。”

  “不是……”小福子摇摇头,“小姐对不起,小的昨天忘了给你买东西了。昨天我刚出宫,我在京城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就带着我父母找到了我,他们已经在宫外等了我好几天了。我父母已经带着几个弟弟妹妹逃难到京城里来了。老家那里大旱了两三年,庄稼颗粒无收,河流全干了,人也没有水喝,我们家本来就穷,这下实在没有活路了,只好到京城里来投奔亲戚,但亲戚家里也没什么钱,一大家子人去了,别人也受不了。我把自己攒的一些钱,还有这几回帮小姐卖字剩的钱都给家里了,但也用不了多久……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听说我们老家已经有很多人逃荒出来了……”小福子说着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我们再想办法,可惜我不能亲自出去和那个书斋老板侃价,让他白占好大的便宜!我多写几幅,你下回多问几家,卖给出价高的。”莫愁轻声安慰他道。

  “谢谢小姐。”小福子要跪下给莫愁磕头,莫愁忙把他拉起来。

  “对了,你老家是哪里啊?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灾,朝廷都不拨款救济,皇上在做什么呢?”莫愁娥眉紧蹙,不满地道。

  “我家在南闵,朝廷应该拨了救灾的银子的吧?但层层贪污盘剥下来,到老百姓手上的剩不了十之一二了。最近又派了个什么朝廷里的大官下去,他不去还好,去了情况更糟……”小福子无奈地摇头叹气。

  “哦?”莫愁站起来,有这种事?看来最好能让皇上知道,但皇帝最近根本不到闭月苑来,仿佛彻底把自己给忘了,或者他本来就打算这样一天一顿稀粥把自己慢慢饿死?真是,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偏就出现了!莫愁气呼呼地想着,忍着饥饿进屋写字去了。

  过了没几天,闭月苑上下忽然忙碌起来。某天莫愁一觉醒来,发现园子里到处张灯结彩,一幅节日的喜庆模样。莫愁纳闷,没听说五月底是什么重大节日啊?端午节也过了好久,连粽子都没吃到一只,一问青岚,原来五月二十八是韦臻的诞辰,苍龙皇朝的万寿节,全国上下都要大事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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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 卖字

那天韦臻走后,青岚果然遵从圣旨,再不出门一步,整日寸步不离地守着莫愁。第二日小顺子就被调出了闭月苑,莫愁为自己连累了他十分不安,四处打听,得知他只是被调去他处,并未受到额外的处罚,才放了心。新来了一个小太监叫小福子,也是十几岁的年纪,比小顺子更机灵些,主要负责给莫愁送饭和代替青岚到宫中各处领取闭月苑日常要用的各种东西。

  莫愁每日又饿又气闷,想起以前曾听人说,会练气功的人不会觉得饿,便坐在床上练了两日,完全不得要领,更加饿得头昏眼花。到了五月上旬,莫愁的腿已好了许多,青岚让人去领了根手杖给她,莫愁可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几步了,但最多也就是在院子里走走而已。

  莫愁知道自己前些日子闯了太多的祸,尽量表现得乖巧温顺,但在一日复一日与饥饿烦闷的斗争中,耐性也渐渐磨尽。一日莫愁发了狠,找出笔墨,拿出上回德妃罚自己抄书剩下的许多白纸,提笔挥毫,开始写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舍生取义,杀生成仁”……半日功夫便写了十余幅大字,写好后让青岚帮忙挂在屋子里,连床头门楣都挂了字幅。青岚奇怪地道:“你尽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莫愁道:“写了挂在墙上,给自己打气的。”

  青岚也只好无奈地笑笑,随她去了。

  小福子进来送东西,看到满屋的大字,也吓了一跳,但看了一阵,却道:“小姐,你这字写得真好,比我上次在京城最有名的静书斋看到的名家大作还好几分呢?”

  这回倒是莫愁吃惊了:“你也识得出什么字好?”

  “小的以前有个亲戚是秀才,喜欢书法,小的虽然写不来,但略略知道一点。”小福子答道。

  “算你识货!”莫愁得意地笑了起来,毫不谦虚摇头晃脑地道,“你知道不,教我的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当代第一书法名家,一幅字万金难买,就算我再差,师父的本事也学到了三分,嘿嘿!”莫愁说到这里,却又撇了撇嘴,气馁地叹道,“可惜,就算一手好字,又当不了饭吃,明珠投暗啊,可惜可惜!”见小福子呆呆地愣在那里,莫愁扑哧一笑:“我说着玩的呢!你发什么呆啊?对了,你说你上次去什么静书斋,难道你还能出宫吗?”

  小福子点点头:“小的有时会被派出去办些差事,十天中会出宫两三次,看门的公公也认得我,就算没事偶尔也能溜出去玩一会。”

  “哦?真的?那可真好!你给我讲讲,宫外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啊?”莫愁一听睁大了眼睛,自己被送进了韦臻的皇宫,就画地为牢,哪儿也没去过。忙拉着小福子坐下,要他仔仔细细地讲来听。

  这一讲就讲了一个多时辰,莫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好奇地问东问西,这里的人穿什么衣服啊?吃什么东西啊?房子有多高啊?青岚听她翻来覆去地问些幼稚问题,觉得十分无聊,便到外面园子做事去了。莫愁见青岚走了,又问小福子:“你下次什么时候能出宫啊?”

  “可能明天就会去。”小福子疑惑不解地答道。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莫愁压低声音道。

  “小姐要小的做什么?尽管吩咐。”小福子自进了宫,深宫里规矩严苛,尊卑分明,又经常受上面大太监的盘剥欺压,苦不堪言,更从未有哪个主子象莫愁今天这样,拉着他亲亲热热地问话聊天,虽然才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心里已把年纪相若的莫愁当成了宫里最亲近的人,听说她有事要求,想也未想就答应下来。

  莫愁取下墙上的一幅字折好,道:“很简单,你把这幅字拿到书斋里去,看能卖多少钱?如果能卖掉,就帮我买……”买什么呢?莫愁使劲地咽着口水,想吃的太多了,现在就算面前有头牛,自己也能吞下去,抬头看到墙上的那只鸡腿,对,就要这个吧!哈哈!“帮我买只鸡腿,要京城里最有名的烧鸡,最大的鸡腿……剩下的钱就归你了!”

  小福子听说还有钱拿,高兴地眉开眼笑:“好的,这点小事包在小的身上。”

  “嘘!”莫愁望了望窗外,青岚并不在附近,“对了,你拿鸡腿进来时,千万别让青岚姐姐看到了,”指指后窗,“你趁她不在时,偷偷从后窗递给我,记住了吗?”

  小福子郑重地点头,开心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起床,莫愁就魂不守舍,拄着拐杖来到门外,看着小福子跑前跑后忙这忙那,只觉得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一直等到快中午,小福子才出门去了。莫愁就坐在花园里数蔷薇花丛里飞过的蝴蝶,直到数了二百零八只蝴蝶,才看见小福子乐颠颠地从外面回来,进门就朝莫愁挤了挤眼睛,指了指手上的纸包。莫愁猜那一定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鸡腿,心跳顿时加速十倍,恨不得能冲上去抢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小福子进了自己的小屋。莫愁也随后进了屋,傻傻地坐在床上等着。

  等到外面天黑了,青岚出去吃晚饭时,屋里没了人,莫愁听到后窗有一声轻响,回过头,小福子在窗外露出了半个脸,接着扑地一个东西扔了进来,莫愁伸手接住,正是那个纸包。闻着那油纸里透出的香味,莫愁实在经不起诱惑,口水差点都流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角,果然是炸得金黄喷香的鸡腿,莫愁撕了一小块尝了尝,太好吃了!还没来得及撕第二块,听见脚步声,莫愁忙把纸包塞在被子里,躺下去用被子蒙住头,闭着眼睛装睡。

  青岚端了水进来,叫醒莫愁,服侍她洗漱了,看着她躺下,又守了一阵,听莫愁的呼吸均匀,这才关上窗子,吹熄了蜡烛,放轻脚步走到外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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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 卖字

那天韦臻走后,青岚果然遵从圣旨,再不出门一步,整日寸步不离地守着莫愁。第二日小顺子就被调出了闭月苑,莫愁为自己连累了他十分不安,四处打听,得知他只是被调去他处,并未受到额外的处罚,才放了心。新来了一个小太监叫小福子,也是十几岁的年纪,比小顺子更机灵些,主要负责给莫愁送饭和代替青岚到宫中各处领取闭月苑日常要用的各种东西。

  莫愁每日又饿又气闷,想起以前曾听人说,会练气功的人不会觉得饿,便坐在床上练了两日,完全不得要领,更加饿得头昏眼花。到了五月上旬,莫愁的腿已好了许多,青岚让人去领了根手杖给她,莫愁可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几步了,但最多也就是在院子里走走而已。

  莫愁知道自己前些日子闯了太多的祸,尽量表现得乖巧温顺,但在一日复一日与饥饿烦闷的斗争中,耐性也渐渐磨尽。一日莫愁发了狠,找出笔墨,拿出上回德妃罚自己抄书剩下的许多白纸,提笔挥毫,开始写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舍生取义,杀生成仁”……半日功夫便写了十余幅大字,写好后让青岚帮忙挂在屋子里,连床头门楣都挂了字幅。青岚奇怪地道:“你尽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莫愁道:“写了挂在墙上,给自己打气的。”

  青岚也只好无奈地笑笑,随她去了。

  小福子进来送东西,看到满屋的大字,也吓了一跳,但看了一阵,却道:“小姐,你这字写得真好,比我上次在京城最有名的静书斋看到的名家大作还好几分呢?”

  这回倒是莫愁吃惊了:“你也识得出什么字好?”

  “小的以前有个亲戚是[wiki]秀才[/wiki],喜欢书法,小的虽然写不来,但略略知道一点。”小福子答道。

  “算你识货!”莫愁得意地笑了起来,毫不谦虚摇头晃脑地道,“你知道不,教我的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当代第一书法名家,一幅字万金难买,就算我再差,师父的本事也学到了三分,嘿嘿!”莫愁说到这里,却又撇了撇嘴,气馁地叹道,“可惜,就算一手好字,又当不了饭吃,明珠投暗啊,可惜可惜!”见小福子呆呆地愣在那里,莫愁扑哧一笑:“我说着玩的呢!你发什么呆啊?对了,你说你上次去什么静书斋,难道你还能出宫吗?”

  小福子点点头:“小的有时会被派出去办些差事,十天中会出宫两三次,看门的公公也认得我,就算没事偶尔也能溜出去玩一会。”

  “哦?真的?那可真好!你给我讲讲,宫外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啊?”莫愁一听睁大了眼睛,自己被送进了韦臻的皇宫,就画地为牢,哪儿也没去过。忙拉着小福子坐下,要他仔仔细细地讲来听。

  这一讲就讲了一个多时辰,莫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好奇地问东问西,这里的人穿什么衣服啊?吃什么东西啊?房子有多高啊?青岚听她翻来覆去地问些幼稚问题,觉得十分无聊,便到外面园子做事去了。莫愁见青岚走了,又问小福子:“你下次什么时候能出宫啊?”

  “可能明天就会去。”小福子疑惑不解地答道。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莫愁压低声音道。

  “小姐要小的做什么?尽管吩咐。”小福子自进了宫,深宫里规矩严苛,尊卑分明,又经常受上面大太监的盘剥欺压,苦不堪言,更从未有哪个主子象莫愁今天这样,拉着他亲亲热热地问话聊天,虽然才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心里已把年纪相若的莫愁当成了宫里最亲近的人,听说她有事要求,想也未想就答应下来。

  莫愁取下墙上的一幅字折好,道:“很简单,你把这幅字拿到书斋里去,看能卖多少钱?如果能卖掉,就帮我买……”买什么呢?莫愁使劲地咽着口水,想吃的太多了,现在就算面前有头牛,自己也能吞下去,抬头看到墙上的那只鸡腿,对,就要这个吧!哈哈!“帮我买只鸡腿,要京城里最有名的烧鸡,最大的鸡腿……剩下的钱就归你了!”

  小福子听说还有钱拿,高兴地眉开眼笑:“好的,这点小事包在小的身上。”

  “嘘!”莫愁望了望窗外,青岚并不在附近,“对了,你拿鸡腿进来时,千万别让青岚姐姐看到了,”指指后窗,“你趁她不在时,偷偷从后窗递给我,记住了吗?”

  小福子郑重地点头,开心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起床,莫愁就魂不守舍,拄着拐杖来到门外,看着小福子跑前跑后忙这忙那,只觉得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一直等到快中午,小福子才出门去了。莫愁就坐在花园里数蔷薇花丛里飞过的蝴蝶,直到数了二百零八只蝴蝶,才看见小福子乐颠颠地从外面回来,进门就朝莫愁挤了挤眼睛,指了指手上的纸包。莫愁猜那一定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鸡腿,心跳顿时加速十倍,恨不得能冲上去抢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小福子进了自己的小屋。莫愁也随后进了屋,傻傻地坐在床上等着。

  等到外面天黑了,青岚出去吃晚饭时,屋里没了人,莫愁听到后窗有一声轻响,回过头,小福子在窗外露出了半个脸,接着扑地一个东西扔了进来,莫愁伸手接住,正是那个纸包。闻着那油纸里透出的香味,莫愁实在经不起诱惑,口水差点都流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角,果然是炸得金黄喷香的鸡腿,莫愁撕了一小块尝了尝,太好吃了!还没来得及撕第二块,听见脚步声,莫愁忙把纸包塞在被子里,躺下去用被子蒙住头,闭着眼睛装睡。

  青岚端了水进来,叫醒莫愁,服侍她洗漱了,看着她躺下,又守了一阵,听莫愁的呼吸均匀,这才关上窗子,吹熄了蜡烛,放轻脚步走到外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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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九 乱性

  该死!韦臻回过神,气恼地打了自己面颊一下,自己怎么会拿韫儿和莫愁来比?韫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和她相提并论!莫愁算什么东西?最多算是朕的一个玩物!拿她和韫儿相比,岂不是对韫儿最大的侮辱?别忘了自己发下的誓言,别忘了母后和韫儿的惨死!该偿还的,必要越西国十倍百倍地偿还!

  韦臻怒气冲冲地从冷梅园出来,脸色极为难看,一言不发疾步往乾元宫走去,他越走越快,倒把李公公等抛在了后面。进了乾元宫,往正中的龙椅上一坐,仍气呼呼地余怒未消。李公公等不知何事,只得陪站在一旁,过了良久,李公公试探问道:“皇上,传晚膳了么?”

  韦臻抬头,才见外面的光线都已暗了,宫内已点上了灯烛,自己竟发呆坐了这么半天?不耐烦地挥挥手:“传膳吧!”

  美味珍馐川流不息地送上来,紫檀木的案上,摆满了燕窝鹿唇,鱼翅龙虾,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色香俱全。宫娥太监们殷勤服侍着,上菜布汤。韦臻尝了几样,却入口不知其味,对李公公道:“近日有什么进贡的酒没有?拿点酒来!”

  韦臻平素多是独自用膳,甚少饮酒,因此除了重大节日,桌上并不准备酒酿,李公公忽听皇上要酒,连忙命人去取,少时一名御厨捧了一只玛瑙酒壶上来,禀道:“皇上,这是百年陈酿醉中仙,请皇上品尝!”取了琥珀杯,为韦臻斟满一杯。

  韦臻喝了一口,怒道:“寡淡无味,什么百年陈酿!敢来欺朕?”

  御厨吓得跪倒,道:“奴才不敢!这确实是百年老酒,后劲十足,在近百种贡酒中仅次于‘春雨秋露’,奴才怕春雨秋露过烈,因此未曾敬上,奴才这就去换!”

  “春雨秋露?”韦臻忽想起莫愁上回就是偷了这种酒喝,一小瓶就醉得人事不醒,睡了一天一夜,朕怎能那样烂醉?“罢了,就喝这个醉中仙吧!”

  韦臻又喝了一口,渐渐有了点感觉,就着面前的一碟酱鸭蹼,一杯酒下肚,李公公上来斟酒时,低声道:“皇上,要不要传歌舞助兴?”

  “好!”韦臻听了这提议,倒来了兴趣,这么多天自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难得召嫔妃侍寝,吃饭睡觉也成了例行公事,愈觉烦闷,今日不如放纵一回,好好乐一乐,以解寂寞。

  牙板轻拍,管乐声起,宫中舞姬身着盛装,列队而入,在阶前献舞。长袖飞旋,舞姿曼妙,韦臻一面喝酒一面观舞,很快有了几分醉意,情不自禁地用象牙筷在桌边轻敲,以相应和。一曲既罢,韦臻招招手,让那为首的女子过来。美姬谢了恩,款款上前,倚着韦臻旁边坐了,韦臻令人斟上一杯酒,美姬忙接过喝下。韦臻笑问:“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女子娇媚笑道:“回皇上,奴婢叫玉衣,”又问,“皇上喜欢奴婢跳的舞么?”

  “喜欢……玉衣,来,陪朕喝酒……”韦臻含含糊糊地道,朦胧中却想起似乎有人曾说她最擅长跳舞,等腿好了要跳给朕看,去,去,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韦臻端了酒杯一口喝下,搂了玉衣,“朕醉了,玉衣来侍候朕安置……”

  红绡帐暖,巫山云乱,韦臻一觉醒来,睁眼宫中红烛已残,伸手一摸,却摸到身边一具光溜溜的躯体,“谁?”韦臻厉声喝问,酒醒了大半。

  “回皇上,奴婢是玉衣啊!”床里的美人娇声答道。

  “谁许你在这里过夜的?滚!”韦臻怒道,坐起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遮住赤裸的上身,“来人啊!”李公公应声而入,韦臻指着玉衣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公公惶恐地道:“昨夜皇上醉了,奴才怕扰了皇上,所以没……”

  “哼!若是刺客要杀朕,你也放任她在朕床上?还不快把她抬走?”韦臻沉下脸。

  玉衣正委屈地一面低声啜泣,一面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衣服,晚上扶皇上进了寝宫,就被他压倒床上,蛮横地几下扯掉了衣服,剧烈的疼痛中,任凭自己如何哭泣哀求,他都如猛兽般肆虐……而皇上醒来后的翻脸无情更让玉衣措手不及,原本还幻想着这痛苦的一夜能换来一个名分,可以从此脱离奴婢的身份。玉衣还未穿上衣服,李公公已令小太监将她拖下床,赤身裸体地裹了条毯子抬出去,玉衣羞愤地蒙住了脸。到了宫门外,李公公拿出一枚黑色的药丸,令玉衣张开嘴,给她喂了下去。这是宫中秘制的药丸,除非韦臻特许,侍寝的女子事后都会服上一枚,以免怀上皇上所不喜的孩子。至今韦臻只有几个公主,还未育有皇子。

  太监奉上醒酒茶,韦臻喝了一口,心下却十分懊恼,除了越西国进贡的贡品这种特例外,他很少召幸没有名分的普通宫女,这也是祖上的规矩,昨夜糊里糊涂地喝醉了了酒,又破了例。韦臻只觉口干头痛,喝了两大碗茶,却再无睡意。想起昨日一日,又莫名其妙被莫愁搅了,这么些天,自己尽量克制着不去见她,但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她的腿似乎已好了许多,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象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了,自己说等她好了要和她算总帐,但这帐怎么算法?难道真的打她八十大板?还有,她竟真的饿瘦了许多,快成病西施了,居然还指示人去帮她掏鸟蛋吃,这一日一顿地饿着她,不是长久之计,关键是,不明不白地留着她算什么事?留下她时间越长,麻烦越大,而且不知她还会闯出什么滔天大祸来?但她一天到晚就想找死,堂堂皇帝,总不能轻易就上了她的套,遂了她的愿!

  韦臻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好法子,先不去管她,过了这段时间再说。韦臻想到昨日没有批阅奏章,索性穿了衣服坐在案前,令人换了灯烛,将外殿的奏折抱进来,在灯下逐一翻看。面上是一封魏敬明从南闵上的折子,说是自奉旨到南闵后,大力赈灾,灾情已得到控制,当地官员与民同甘共苦,尽忠职守,正积极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奏请朝廷褒奖。韦臻看了一遍,画了圈,预备发下去交由吏部查实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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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九 乱性

  该死!韦臻回过神,气恼地打了自己面颊一下,自己怎么会拿韫儿和莫愁来比?韫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和她相提并论!莫愁算什么东西?最多算是朕的一个玩物!拿她和韫儿相比,岂不是对韫儿最大的侮辱?别忘了自己发下的誓言,别忘了母后和韫儿的惨死!该偿还的,必要越西国十倍百倍地偿还!

  韦臻怒气冲冲地从冷梅园出来,脸色极为难看,一言不发疾步往乾元宫走去,他越走越快,倒把李公公等抛在了后面。进了乾元宫,往正中的龙椅上一坐,仍气呼呼地余怒未消。李公公等不知何事,只得陪站在一旁,过了良久,李公公试探问道:“皇上,传晚膳了么?”

  韦臻抬头,才见外面的光线都已暗了,宫内已点上了灯烛,自己竟发呆坐了这么半天?不耐烦地挥挥手:“传膳吧!”

  美味珍馐川流不息地送上来,紫檀木的案上,摆满了燕窝鹿唇,鱼翅龙虾,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色香俱全。宫娥太监们殷勤服侍着,上菜布汤。韦臻尝了几样,却入口不知其味,对李公公道:“近日有什么进贡的酒没有?拿点酒来!”

  韦臻平素多是独自用膳,甚少饮酒,因此除了重大节日,桌上并不准备酒酿,李公公忽听皇上要酒,连忙命人去取,少时一名御厨捧了一只玛瑙酒壶上来,禀道:“皇上,这是百年陈酿醉中仙,请皇上品尝!”取了琥珀杯,为韦臻斟满一杯。

  韦臻喝了一口,怒道:“寡淡无味,什么百年陈酿!敢来欺朕?”

  御厨吓得跪倒,道:“奴才不敢!这确实是百年老酒,后劲十足,在近百种贡酒中仅次于‘春雨秋露’,奴才怕春雨秋露过烈,因此未曾敬上,奴才这就去换!”

  “春雨秋露?”韦臻忽想起莫愁上回就是偷了这种酒喝,一小瓶就醉得人事不醒,睡了一天一夜,朕怎能那样烂醉?“罢了,就喝这个醉中仙吧!”

  韦臻又喝了一口,渐渐有了点感觉,就着面前的一碟酱鸭蹼,一杯酒下肚,李公公上来斟酒时,低声道:“皇上,要不要传歌舞助兴?”

  “好!”韦臻听了这提议,倒来了兴趣,这么多天自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难得召嫔妃侍寝,吃饭睡觉也成了例行公事,愈觉烦闷,今日不如放纵一回,好好乐一乐,以解寂寞。

  牙板轻拍,管乐声起,宫中舞姬身着盛装,列队而入,在阶前献舞。长袖飞旋,舞姿曼妙,韦臻一面喝酒一面观舞,很快有了几分醉意,情不自禁地用象牙筷在桌边轻敲,以相应和。一曲既罢,韦臻招招手,让那为首的女子过来。美姬谢了恩,款款上前,倚着韦臻旁边坐了,韦臻令人斟上一杯酒,美姬忙接过喝下。韦臻笑问:“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女子娇媚笑道:“回皇上,奴婢叫玉衣,”又问,“皇上喜欢奴婢跳的舞么?”

  “喜欢……玉衣,来,陪朕喝酒……”韦臻含含糊糊地道,朦胧中却想起似乎有人曾说她最擅长跳舞,等腿好了要跳给朕看,去,去,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韦臻端了酒杯一口喝下,搂了玉衣,“朕醉了,玉衣来侍候朕安置……”

  红绡帐暖,巫山云乱,韦臻一觉醒来,睁眼宫中红烛已残,伸手一摸,却摸到身边一具光溜溜的躯体,“谁?”韦臻厉声喝问,酒醒了大半。

  “回皇上,奴婢是玉衣啊!”床里的美人娇声答道。

  “谁许你在这里过夜的?滚!”韦臻怒道,坐起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遮住赤裸的上身,“来人啊!”李公公应声而入,韦臻指着玉衣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公公惶恐地道:“昨夜皇上醉了,奴才怕扰了皇上,所以没……”

  “哼!若是刺客要杀朕,你也放任她在朕床上?还不快把她抬走?”韦臻沉下脸。

  玉衣正委屈地一面低声啜泣,一面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衣服,晚上扶皇上进了寝宫,就被他压倒床上,蛮横地几下扯掉了衣服,剧烈的疼痛中,任凭自己如何哭泣哀求,他都如猛兽般肆虐……而皇上醒来后的翻脸无情更让玉衣措手不及,原本还幻想着这痛苦的一夜能换来一个名分,可以从此脱离奴婢的身份。玉衣还未穿上衣服,李公公已令小太监将她拖下床,赤身裸体地裹了条毯子抬出去,玉衣羞愤地蒙住了脸。到了宫门外,李公公拿出一枚黑色的药丸,令玉衣张开嘴,给她喂了下去。这是宫中秘制的药丸,除非韦臻特许,侍寝的女子事后都会服上一枚,以免怀上皇上所不喜的孩子。至今韦臻只有几个公主,还未育有皇子。

  太监奉上醒酒茶,韦臻喝了一口,心下却十分懊恼,除了越西国进贡的贡品这种特例外,他很少召幸没有名分的普通宫女,这也是祖上的规矩,昨夜糊里糊涂地喝醉了了酒,又破了例。韦臻只觉口干头痛,喝了两大碗茶,却再无睡意。想起昨日一日,又莫名其妙被莫愁搅了,这么些天,自己尽量克制着不去见她,但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她的腿似乎已好了许多,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象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了,自己说等她好了要和她算总帐,但这帐怎么算法?难道真的打她八十大板?还有,她竟真的饿瘦了许多,快成病西施了,居然还指示人去帮她掏鸟蛋吃,这一日一顿地饿着她,不是长久之计,关键是,不明不白地留着她算什么事?留下她时间越长,麻烦越大,而且不知她还会闯出什么滔天大祸来?但她一天到晚就想找死,堂堂皇帝,总不能轻易就上了她的套,遂了她的愿!

  韦臻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好法子,先不去管她,过了这段时间再说。韦臻想到昨日没有批阅奏章,索性穿了衣服坐在案前,令人换了灯烛,将外殿的奏折抱进来,在灯下逐一翻看。面上是一封魏敬明从南闵上的折子,说是自奉旨到南闵后,大力赈灾,灾情已得到控制,当地官员与民同甘共苦,尽忠职守,正积极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奏请朝廷褒奖。韦臻看了一遍,画了圈,预备发下去交由吏部查实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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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九 乱性

  该死!韦臻回过神,气恼地打了自己面颊一下,自己怎么会拿韫儿和莫愁来比?韫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和她相提并论!莫愁算什么东西?最多算是朕的一个玩物!拿她和韫儿相比,岂不是对韫儿最大的侮辱?别忘了自己发下的誓言,别忘了母后和韫儿的惨死!该偿还的,必要越西国十倍百倍地偿还!

  韦臻怒气冲冲地从冷梅园出来,脸色极为难看,一言不发疾步往乾元宫走去,他越走越快,倒把李公公等抛在了后面。进了乾元宫,往正中的龙椅上一坐,仍气呼呼地余怒未消。李公公等不知何事,只得陪站在一旁,过了良久,李公公试探问道:“皇上,传晚膳了么?”

  韦臻抬头,才见外面的光线都已暗了,宫内已点上了灯烛,自己竟发呆坐了这么半天?不耐烦地挥挥手:“传膳吧!”

  美味珍馐川流不息地送上来,紫檀木的案上,摆满了燕窝鹿唇,鱼翅龙虾,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色香俱全。宫娥太监们殷勤服侍着,上菜布汤。韦臻尝了几样,却入口不知其味,对李公公道:“近日有什么进贡的酒没有?拿点酒来!”

  韦臻平素多是独自用膳,甚少饮酒,因此除了重大节日,桌上并不准备酒酿,李公公忽听皇上要酒,连忙命人去取,少时一名御厨捧了一只玛瑙酒壶上来,禀道:“皇上,这是百年陈酿醉中仙,请皇上品尝!”取了琥珀杯,为韦臻斟满一杯。

  韦臻喝了一口,怒道:“寡淡无味,什么百年陈酿!敢来欺朕?”

  御厨吓得跪倒,道:“奴才不敢!这确实是百年老酒,后劲十足,在近百种贡酒中仅次于‘春雨秋露’,奴才怕春雨秋露过烈,因此未曾敬上,奴才这就去换!”

  “春雨秋露?”韦臻忽想起莫愁上回就是偷了这种酒喝,一小瓶就醉得人事不醒,睡了一天一夜,朕怎能那样烂醉?“罢了,就喝这个醉中仙吧!”

  韦臻又喝了一口,渐渐有了点感觉,就着面前的一碟酱鸭蹼,一杯酒下肚,李公公上来斟酒时,低声道:“皇上,要不要传歌舞助兴?”

  “好!”韦臻听了这提议,倒来了兴趣,这么多天自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难得召嫔妃侍寝,吃饭睡觉也成了例行公事,愈觉烦闷,今日不如放纵一回,好好乐一乐,以解寂寞。

  牙板轻拍,管乐声起,宫中舞姬身着盛装,列队而入,在阶前献舞。长袖飞旋,舞姿曼妙,韦臻一面喝酒一面观舞,很快有了几分醉意,情不自禁地用象牙筷在桌边轻敲,以相应和。一曲既罢,韦臻招招手,让那为首的女子过来。美姬谢了恩,款款上前,倚着韦臻旁边坐了,韦臻令人斟上一杯酒,美姬忙接过喝下。韦臻笑问:“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女子娇媚笑道:“回皇上,奴婢叫玉衣,”又问,“皇上喜欢奴婢跳的舞么?”

  “喜欢……玉衣,来,陪朕喝酒……”韦臻含含糊糊地道,朦胧中却想起似乎有人曾说她最擅长跳舞,等腿好了要跳给朕看,去,去,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韦臻端了酒杯一口喝下,搂了玉衣,“朕醉了,玉衣来侍候朕安置……”

  红绡帐暖,巫山云乱,韦臻一觉醒来,睁眼宫中红烛已残,伸手一摸,却摸到身边一具光溜溜的躯体,“谁?”韦臻厉声喝问,酒醒了大半。

  “回皇上,奴婢是玉衣啊!”床里的美人娇声答道。

  “谁许你在这里过夜的?滚!”韦臻怒道,坐起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遮住赤裸的上身,“来人啊!”李公公应声而入,韦臻指着玉衣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公公惶恐地道:“昨夜皇上醉了,奴才怕扰了皇上,所以没……”

  “哼!若是刺客要杀朕,你也放任她在朕床上?还不快把她抬走?”韦臻沉下脸。

  玉衣正委屈地一面低声啜泣,一面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衣服,晚上扶皇上进了寝宫,就被他压倒床上,蛮横地几下扯掉了衣服,剧烈的疼痛中,任凭自己如何哭泣哀求,他都如猛兽般肆虐……而皇上醒来后的翻脸无情更让玉衣措手不及,原本还幻想着这痛苦的一夜能换来一个名分,可以从此脱离奴婢的身份。玉衣还未穿上衣服,李公公已令小太监将她拖下床,赤身裸体地裹了条毯子抬出去,玉衣羞愤地蒙住了脸。到了宫门外,李公公拿出一枚黑色的药丸,令玉衣张开嘴,给她喂了下去。这是宫中秘制的药丸,除非韦臻特许,侍寝的女子事后都会服上一枚,以免怀上皇上所不喜的孩子。至今韦臻只有几个公主,还未育有皇子。

  太监奉上醒酒茶,韦臻喝了一口,心下却十分懊恼,除了越西国进贡的贡品这种特例外,他很少召幸没有名分的普通宫女,这也是祖上的规矩,昨夜糊里糊涂地喝醉了了酒,又破了例。韦臻只觉口干头痛,喝了两大碗茶,却再无睡意。想起昨日一日,又莫名其妙被莫愁搅了,这么些天,自己尽量克制着不去见她,但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她的腿似乎已好了许多,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象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了,自己说等她好了要和她算总帐,但这帐怎么算法?难道真的打她八十大板?还有,她竟真的饿瘦了许多,快成病西施了,居然还指示人去帮她掏鸟蛋吃,这一日一顿地饿着她,不是长久之计,关键是,不明不白地留着她算什么事?留下她时间越长,麻烦越大,而且不知她还会闯出什么滔天大祸来?但她一天到晚就想找死,堂堂皇帝,总不能轻易就上了她的套,遂了她的愿!

  韦臻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好法子,先不去管她,过了这段时间再说。韦臻想到昨日没有批阅奏章,索性穿了衣服坐在案前,令人换了灯烛,将外殿的奏折抱进来,在灯下逐一翻看。面上是一封魏敬明从南闵上的折子,说是自奉旨到南闵后,大力赈灾,灾情已得到控制,当地官员与民同甘共苦,尽忠职守,正积极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奏请朝廷褒奖。韦臻看了一遍,画了圈,预备发下去交由吏部查实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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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八 伤逝

韦臻想起曾说过让她欠下四十板子,哼了一声,“朕可警告你,朕说话算数,欠的就要还,你犯的事,一笔笔都记着,等你好了,一起算总帐!”唤过李公公,“你给她记着,上次欠了四十,这次再记四十,一共八十!”又对青岚下令道,“以后除非是朕召你,否则你不许再出这闭月苑一步,好好地看着她!”

  青岚跪下接旨,心想:就算皇上不下命,我也不敢再出这院子了,不然说不定哪天出去,还不知怎么回事,这里就烧成了一片白地。

  韦臻处罚完毕,传令摆驾回宫,转身正要走,却被莫愁叫住了,“皇上……”回头见莫愁双眸含泪,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什么事?”韦臻明知故问,等着她来求自己。

  莫愁见韦臻回过头,却又住了口不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志者不饮盗泉之水,不求他,就不求他!而且求他多半也是白求,平白还被他嘲弄。莫愁咬咬嘴唇:“没事,奴婢恭送陛下!”

  韦臻愣了愣,也不再问,转身走了。

  吓得丢了魂的小顺子这才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青岚也过来要扶莫愁进屋。莫愁微红着脸,歉然地对小顺子道:“真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小顺子本来觉得十分委屈,但听莫愁温言软语地向自己道歉,那样子楚楚可怜。小顺子刚才的不满已不见踪影。“啊……还好没事了,幸好小姐帮小的解了围。不过……”

  莫愁以为他要吃鸟蛋,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该叫你,嗯,刚才我看他们进来,赶快把鸟蛋吃了,没顾得上分给你……只好等下次了……”

  小顺子后怕地吐了下舌头,道,“还有下次啊?小姐,小的可只有一条命,以后再不敢了……”

  莫愁低头正看见地上有一队蚂蚁忙忙碌碌地爬来爬去,这宫里的下人的性命也就象这些蚂蚁一样,随时都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去。莫愁笑了笑,自己还在为别人担忧,自己恐怕连只蚂蚁都算不上呢!

  青岚已没有兴趣再追问莫愁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把她扶进屋,送回到床上,道:“小祖宗,你今天也听见了,皇上说了,连我都不许再出门一步,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屋里给我呆着吧!每天只许到园子里去一次,我陪着你。”

  莫愁叹了口气,睁着眼躺在床上,也不说话,肚子似乎又开始唱空城计了。刚才那几只烤鸟蛋可真好吃啊!差不多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可是不吃还好,这吃了烤鸟蛋,不但更饿了,而且想到那白米稀粥,几乎咽不下去……何况为了三只鸟蛋,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居然又惹到皇帝大动干戈,还记下了四十大板,不划算太不划算!莫愁想起几次挨打的经历,心里也不由直打鼓,说不定等自己腿一好,他就真的来算总帐,八十大板?多半会把自己活活打死,这种死法可有点不妙……不管了,反正至少现在没事,关键是要解决肚皮的问题,看来必须得另外想办法。

  再说韦臻出了闭月苑,本要回宫,却走岔了路,李公公等知道他这些日子情绪不好,也不敢提醒,只不言不语地跟在韦臻身后。走了一阵,韦臻不知不觉来到宫城西南角一处偏僻的院落前,“冷梅园?”韦臻抬头发现大门上的匾额,倒是一惊,“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皇上,是要回乾元宫还是?”

  韦臻推了推那扇大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朕进去走走!”韦臻说完,跨入了门内。李公公见韦臻进去了,轻轻将门关上,却不敢跟进。原来这冷梅园先帝在时,本是冷宫的所在,韦臻即位后,将原址拓宽,重加修葺,改为冷梅园,成为宫中禁地,除了皇帝本人,旁人擅入这一律都是死罪。

  韦臻走进园中,园内种了上百株形态各异的梅树,这些梅树都是当初自己一株株挑选的,如今已枝繁叶茂,只是已近夏季,梅花早已凋谢,找不到一片花瓣。韦臻穿过梅林,靠里是一座平房,灰色的矮墙,狭小的房门,与宫内其他恢弘气派的建筑大相径庭。韦臻走到房前,迟疑一下,推开门,里面黑黝黝的,一股灰尘的味道,自己已经很久未到这里来了……实际上,自从冷梅园建成后,自己每年最多只来一两次,母亲的忌日,或是韫儿的生日,那些时候,自己需要找个地方隐藏……冷梅园已不是当年的冷宫,只有这三间房子还和当初一模一样,母后在这里度过了最后的三年,而那三年,自己竟没能再见上她一面……

  母后不在里面,永远也不会在了,韦臻在门前站了片刻,终于小心地关上门,慢慢转过身,走到一棵梅树下。母后和韫儿都十分喜欢梅花,也只有清冷高洁的梅花,才能配得上她们。有这些梅树陪着她们,应该不会太孤寂吧?韦臻站在那里,恍惚中似看到一位白衣翩然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飘然出尘如仙子临凡,白雪般的梅花花瓣拂了她一身,少女蓦然回头头来,眉尖轻蹙,娇笑着轻唤:“臻哥哥!”韦臻摇摇头,甩掉这不切实际的幻象,但当初的山盟海誓似仍在耳边,握着她的手,郑重地道:“韫儿,日后我若是皇帝,你就是皇后。”那年,自己只有十岁。

  往事的闸门在不经意中打开,原本以为记忆早已尘封,却仍如此清晰。韫儿始终是忧郁的,眉宇中永远带着淡淡的轻愁,就连笑容都让人莫名地心痛。这和莫愁完全不同,莫愁仿佛是真的永无烦恼,就算她装作可怜兮兮地哭泣,让人看到都想发笑。记得韫儿远嫁那年,也是十六岁,同是十六岁的女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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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七 烤蛋


  “真的?”小顺子还是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呆会烤给你吃!”莫愁已经急得快冒汗了。

  “好吧!”小顺子勉强答应了,莫愁刚松口气,又听他道,“但是……”

  “还有什么啊?”莫愁急急地问。

  小顺子挠挠头:“但是爬到树上……小的怕外面的公公会看到。”

  “不会的!你看这园子里现在没有人,守门的在那头,照壁挡住了,也看不到你,你爬上去赶快下来,绝对没事的!”莫愁一个劲地给小顺子打气,感觉自己已经游说得口干舌燥。

  小顺子环顾四周,到处静悄悄的,终于点了点头,走到树下,脱了鞋子,抱住树干蹭蹭地爬了上去。他个头不高,身手却十分敏捷,那鸟窝在离地约两人高的树桠上,小顺子很快爬到上面,骑住树干,伸手去掏鸟窝。莫愁眼看着他摸了四枚鸟蛋放入怀中,高兴得心花怒放。

  小顺子放好鸟蛋,顺着树干下来,下到一半,突然往下一跳,莫愁暗叫声糟糕,千万别把鸟蛋摔破了!小顺子擦了擦汗,走回莫愁身边,把鸟蛋拿出来时,果然不出她所料,四个蛋只剩了三个。“唉!”莫愁盯着那只摔破的蛋,只留下了一点蛋壳,长长地叹口气。好吧!有三个就三个,总比没有强,虽然每只鸟蛋比鸽子蛋还小。

  “小姐,这蛋怎么烤啊?”小顺子没察觉莫愁的失望,兴致勃勃地问。

  “嗯!这个简单,你去拾些枯树枝树叶来点燃了,然后把这几个鸟蛋用湿泥裹好,扔在火里再盖一层土,一会就烤好了。可惜就是太少了。”莫愁不无遗憾地道,就这三个蛋还得两人分着吃,塞牙缝都不够呀!

  小顺子高兴地领命去了,很快包好了鸟蛋,拢了一堆枯枝树叶在水池边点了火,火苗浓烟窜得老高。烤了没一会,莫愁已闻到诱人的香气,舔舔嘴唇,正要让小顺子把火灭了,把蛋拿出来,忽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好!来人了!”莫愁反应极快,“快!快!把火踩熄,把鸟蛋给我!”莫愁急忙催促小顺子。小顺子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手忙脚乱地在火上踩了几脚,踩熄了明火,拾起一根树枝,在灰堆里扒出那几只鸟蛋,莫愁也顾不得脚痛,弯下腰将那三只鸟蛋一把抓住,揣入怀中,突然手掌剧痛,摊开手心一看,已被烫出了一个血泡。

  还没有收拾停当,来人已冲到了面前,是几名侍卫和太监,“谁在这里放火?”为首的公公年纪较大,对着小顺子威严地喝道。

  “奴……奴……”小顺子吓得说不出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莫愁见没有人管她,偷偷地将鸟蛋藏在裙子的绉折里,忍着手痛,用指甲剥开蛋壳,很快剥完了三只,心里默默地道:小顺子,实在对不起,不是我不分给你吃,实在是形势危急,我只好独吞了,不然你辛苦一场,谁都吃不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莫愁张开嘴,手一动,三只小鸟蛋就骨碌碌滚进了口中。莫愁发现那年老的太监已注意到自己,也不理会,胡乱嚼了几下,囫囵吞将下去,噎得翻了个白眼。烤熟的鸟蛋吃下去热乎乎的,莫愁咂咂嘴,却觉得自己似乎更饿了。

  莫愁这才抬起头来望向来人,那太监又继续审讯小顺子,小顺子浑身发抖,“奴才……奴才不知……”回头看了莫愁一眼,眼中尽是委屈和埋怨。

  “看什么看!白日私自纵火,拖下去,杖责四十!”那公公下令。

  该自己挺身而出了,“慢着!”莫愁提高声音,满面笑道,“不关小顺子的事,是奴婢让他点火烤几只鸟蛋,公公要罚就罚奴婢吧!否则岂不是罚了从犯,放了主谋?”

  那公公上下打量了莫愁一阵,莫愁语气虽然谦卑,在宫里也无名分,但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帝对她另眼相看,前任的主管张公公就因为她而被贬为苦役。公公迟疑片刻,若是宫里嫔妃的奴才,一般不得主子的允许,是不能随便处罚的,莫愁虽不是主子,自己也得小心,不如回禀了皇上再说。想到这里,那公公便对小顺子道:“既然如此,你先在这里跪着,等我去禀告皇上。”留下两人看着,带着人匆匆走了。

  没多久青岚回来了,看见这情形,倒吓了一跳,自己才走一会,莫愁竟又惹了事!要过来问问,却被拦住,只得远远地站在一边等着。过了约半个时辰,韦臻带着李公公也来了。进去见莫愁挣扎着站在地上,但仍无法跪下行礼,只略福了福。韦臻冷笑道:“你胆子倒真是越来越大了,刚能下地,就要放火,是想烧了这皇宫么?”

  “不是,奴婢不敢,”莫愁忙分辩道,“皇上,你看这火堆在水池边,附近又是空地,怎么可能烧到别的地方?奴婢只是想烤几只鸟蛋吃而已……”

  “鸟蛋?”韦臻这才仔细去看莫愁,大半月不见,她瘦了好多,下巴尖尖的,脸色发白,一双眼睛倒显得更大更黑了,说话却似有气无力。“怎么?知道饿了?鸟蛋呢?”韦臻奚落道。

  “奴婢刚才已经吃了。”莫愁低下头,略显尴尬。

  韦臻忽记起她上回就曾偷了佛堂里的果子躲到大树上,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不怀好意地又问:“上次朕送你的礼物喜欢么?”

  “喜欢,”莫愁的大眼睛天真无邪,不住点头,“奴婢挂在屋子里供着,天天看呢!”

  “哦?”韦臻不由奇怪,转身走到莫愁卧室的窗外,推开窗子一看,果然看到了那幅画,还有旁边的那幅字,韦臻想着莫愁每天对着这变画上的鸡腿,念着那边的三句话的情景,不知好气还是好笑。

  韦臻折回院中,莫愁又福了福,道:“皇上,奴婢确实是饿极了,才出此下策,皇上如果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好了,反正,奴婢已欠了许多。如果要罚别人,奴婢实在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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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六 赐画

  这日清晨,莫愁刚洗漱完毕,早餐是没盼头了,饥肠辘辘的一天又开始了,莫愁无精打采,连和青岚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忽听到门外通报:“皇上有赏!”莫愁才想起皇帝打赌输了,欠了自己一样东西,料想也绝不会是好吃了,对其他的就全然不感兴趣。

  青岚将传旨的内侍接进来,两个太监手上捧着一卷画轴,莫愁让青岚代领了,有气无力地谢了恩。送走来人,青岚奇怪地道:“皇上怎么赐了幅画?倒是少见!”

  莫愁唉声叹气:“管它画的什么,还不是画饼充饥?”

  青岚知她这几天饿得难受,又是好笑又有些同情她,将画轴铺在案上,缓缓打开,等看到了画面,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

  “是什么?该不会也是骷髅头吧?”莫愁好奇地问,顺手拿过压在枕下的那只香袋玩耍,“这该死的香袋,我花了整整五天时间才绣好,最后害得我饿肚子。”

  “别没米吃怪筲箕,这骷髅头可是你自己绣上去的。”青岚刮刮莫愁的鼻子,“别说是皇上,换了谁不被你气死?不过……”青岚嘻嘻一笑,“你看了这幅画,不知会有何感想?”说着让知雨过来,把画举起来给莫愁看。

  那画上赫然是一只盛在托盘里的烧鸡腿,细致的工笔画得栩栩如生,似乎还冒着热气,金黄的外表让人丝毫不怀疑入口的肥美鲜嫩。莫愁咂了咂嘴,仔细地看了这副画一阵,“哈哈!”忽然莫愁大笑起来,喘着气滚倒在床。

  “你笑什么?”青岚一头雾水地问。

  “姐姐,”莫愁好容易才忍住笑,“皇上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不知道皇上找宫廷画师画这只鸡腿时,会是什么想法?”莫愁又看了看那画,“以后皇上赈济灾民也不用送米送钱了,就画些画送下去好了!不错,这礼物我喜欢!”

  莫愁让青岚把画挂在正对着床的墙上,然后把自己前两日写的那副字挂在鸡腿旁边,这样即使躺在床上,一抬头也能看到。莫愁看看鸡腿,又看看“富贵不能淫”,自言自语地道:“看来还得再加上一条,美味不能诱,唉!”

  这日中午照例送来了一碗清水白米粥,连下饭的咸菜都没有。莫愁饿了这几天,早已不再挑剔,一眨眼工夫,一碗清粥已下肚。喝完了粥,莫愁将被子往头上一拉,倒下去蒙头大睡。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却又醒了,时不时地瞄下墙上的鸡腿,只觉得漫长的日子分外难捱。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莫愁人饿得足足瘦了一圈,因韦臻有严令,青岚等也不敢私自给她拿东西吃。好在莫愁的腿伤大有起色,可以挣扎着下床了。此时已过四月中旬,阳光和煦,园子里榴花开得耀眼。莫愁便不愿再闷在屋子里,好说歹说要出去玩。青岚见她这大半个月来饿得十分可怜,便每天扶着她到院子里去坐一会。

  往年春夏,莫愁最爱四处游玩,这时却恨不能把什么东西都抓进嘴里来吃。这天青岚搭了张躺椅,让她坐在假山水池旁边。清澈的水池中几尾金色锦鲤正自在地游来游去,莫愁看了一阵,忽问青岚:“姐姐,你能不能找个渔网来?”

  “渔网?你要做什么?”青岚疑惑地道,“难道……难道你要把这些锦鲤捞起来吃?这可是南方进贡的,每年不过十尾,每条鱼比同样重量的黄金还贵,你居然想打来吃?”

  “哎,这鱼有什么特别啊?无非就是好看一点,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莫愁无奈地摇头,“算了,看在你是贡品的份上,和我一样可怜,就饶你一命吧!”池子里的锦鲤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尾巴几摆,已游得远远的。

  莫愁放弃了锦鲤,转头寻找新的目标,天上有鸟儿飞过,但太高了,捉不着;花丛中蜜蜂嗡嗡直叫,“可惜我又不是蜜蜂,能靠花粉就养活。”莫愁的目光四处梭巡,终于落在假山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上,绿叶掩映着一个鸟窝!“哈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那窝里多半会有鸟蛋,想到以前在野外吃过的香喷喷的烤鸟蛋,莫愁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不是腿脚不便,莫愁这会已手足并用地爬上树去掏鸟窝了。

  莫愁偷偷地看了眼青岚,青岚满面严肃,只低着头做一双鞋,已快完工。“估计她不会帮我,还是等她走了再说吧!”莫愁暗想。过了一会,青岚站起身来,对莫愁道:“我要去交活,你还是回屋去吧!”

  “不嘛!”莫愁央求道,“我就在外面坐着,等你回来,躺在床上无聊得要死,肚子更饿!”

  青岚笑了笑,也不再勉强:“那好,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你有事叫知晴知雨她们!”

  看青岚出了院门,莫愁冲在院子里忙活的一名小太监招招手,唤他过来。这名小太监名叫小顺子,进宫不过一年,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因平时不在莫愁跟前侍候,也没和莫愁说过几句话,这时见莫愁招呼,忙跑过来,受宠若惊地问:“小姐有什么吩咐?”莫愁甜甜一笑,小顺子看得发了呆,傻傻地道,“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莫愁伸出青葱玉指往槐树上一指:“小顺子,你看那是什么?”

  小顺子抬头仔细看了一会,也发现了那个鸟窝:“有个鸟窝,可能是喜鹊窝,小姐,你是……”

  “那鸟窝里有好吃的哦!”莫愁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想不想吃?”

  “是什么?”小顺子来了兴趣。

  “你爬上去看看,如果有鸟蛋,你就掏下来,我们烤鸟蛋吃,可以天下第一美味哦!”莫愁自己说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是……”小顺子有点犹豫,“我小时侯在家乡也吃过鸟蛋,没宫里的东西好吃。”

  “你知道什么?这种鸟蛋和别的不同!”莫愁认真地道,心里暗骂:真是个呆瓜,我当然知道宫里的剩菜都比鸟蛋好吃,问题是我现在没得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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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五 打赌

  莫愁仍是笑道:“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奴婢已经有过了,再没什么遗憾了。就算留恋,过去的日子也不可能再有了。奴婢本是自由散漫惯了的,即使皇上暂时不杀奴婢,留在身边,但……奴婢虽然不曾故意,仍免不了时时让皇上动怒,而且这深宫中的生活,奴婢也适应不了,犯规犯错,迟早都是一死,还不如……”

  韦臻接口道:“还不如慷慨就义,图个痛快?哼,你想当英雄,想得倒美!”

  莫愁抿着唇,看着韦臻不说话。韦臻更是生气:“若不是看你断了腿,朕早就把你送到敬事房的黑牢里去了!今日的事,本当重责四十杖,暂且寄下,等你好了咱们再算总帐!从今儿起,每日只有一碗稀粥,你若是要绝食,洗衣房里的那几个越西国的贡品也别想吃饭,咱们就慢慢耗着。”

  韦臻说得声色俱厉,莫愁却是不解地转着灵活的大眼睛,半晌问道:“皇上,那……这个处罚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韦臻冷冷地道:“什么时候你能让朕满意了再说!”

  “呜,那看来是没希望了。”莫愁暗自哀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又道,“皇上,香袋奴婢做好了,皇上要不要看看?”

  韦臻本来这几日都记着香袋的事,今日一生气倒忘了,听莫愁提起,心头好奇她做了个什么样的香袋,面上却仍是冷着脸道:“在哪里?拿来给朕看看!”

  莫愁从枕头下摸出那只紫色的香袋,恭谨地捧给韦臻,口里仍道:“皇上不要忘了和奴婢打的赌哦!”

  莫愁递过去时是背面向上,韦臻接过香袋仔细端详,样式没什么特别,做工仍是稚嫩,但翻过面来一看,正面赫然绣着一只白色的骷髅头,竟然绣得活灵活现,甚是可怖!“放肆!”韦臻怒不可遏,狠狠地将香袋摔在地上!

  “皇上恕罪!”莫愁小声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可是奴婢早说过皇上不会要的!”

  “你竟敢一次又一次戏弄朕!”韦臻大吼一声,铁钳般的大手用力扼住了莫愁的脖子,莫愁全然无法反抗,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韦臻越收越紧,莫愁苍白的脸憋得通红,然后转为青紫,突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韦臻一惊,猛然回过神来,忙放开手,手忙脚乱拍着她的面颊:“莫愁!莫愁!你……你……”莫愁全无反应,探她鼻息,似乎已没有呼吸,韦臻恐慌起来,自己并不是就要她这样死掉,转头对青岚道:“快去请太医!”青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听到韦臻下令,不及回答,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出去。韦臻手足无措地将莫愁平放在床上,又唤了几声,用力掐她人中,莫愁仍无动静。等了一阵,太医也不见来,韦臻急得头上已冒出细汗,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猛地急中生智,想起以前在战场上曾见过一种急救之法,忙扳开莫愁的小嘴,口对口地用力对她吹气,一面挤压她的腹部。这样吹气吹了约莫有一盏茶功夫,莫愁的脸色渐渐转缓,忽然“哎”地轻叫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动了几动,睁开一双妙目。

  莫愁转了转眼珠,见是韦臻,撇撇嘴。韦臻知她没事了,大松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拿出汗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滴,回想刚才那一幕,仍觉惊魂未定。莫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仍出不了声,只好用手指了指喉咙。韦臻将桌上的茶碗递给她,莫愁撑起来,就着韦臻的手,咕咕喝了大半杯水,却又猛咳起来。掩着口咳了半晌,莫愁总算缓过一口气,挣扎着道:“皇上……”声音哑哑的。

  “哼!”韦臻这会已恢复了平静,道,“这又是你激怒朕的寻死的法子?”

  “咳!咳!”莫愁艰难地道,“奴婢……不是……奴婢……”莫愁慢慢地扶着床头坐起,断断续续地又说,“愿赌……服输奴婢,……奴婢只是没……没想到……皇上输了,会……会大发雷霆……”

  “你……”韦臻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眼前这人撕成碎片,咬牙,吸气,却说不出话。

  正在这时,青岚已拉着太医跑了回来:“皇上!太医已到了!”

  “滚!谁让你们进来的?”韦臻大喝一声,吓得青岚和身后的太医面面相觑,忙退了出去。

  “好!”韦臻怒极反笑,“你的意思倒是朕输了赌赛,恼羞成怒地耍赖了?”

  莫愁仍在喘气:“皇上,奴婢……奴婢既然说了赌……赌皇上不会要……要这个香袋,奴婢当然……当然得想点法子……”

  “想点法子?”韦臻一脚踩住地上的香袋,“想点法子就是绣个骷髅头?”

  莫愁的表情十分无辜:“啊?那照皇上的意思,奴婢若要想赢,该怎么办呢?”

  她这一反问,倒让韦臻哑口无言。那日和莫愁打赌,本是存了游戏之心,心想届时看自己心情,若是想赢,不管什么样的香袋,要还是不要还不是自己的一句话?却没料到莫愁会想出这种狠招。韦臻一把提起莫愁,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算你赢!你等着,朕有好东西送你!”说完将莫愁掷回床上,正要往外走,又看到地上的香袋,“这香袋朕不要,你也休想送给别人!”

  莫愁应声“是!”又道,“奴婢不送给别人,就留着自己用好了!”

  韦臻回头死死地瞪了莫愁一眼,铁青着脸出门回宫去了。

  莫愁有惊无险地又躲过此劫,不过嗓子痛得厉害,过了两日才渐渐好转。韦臻走后,一连多日未到闭月苑来,莫愁学规矩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虽然不用再面对讨厌的德妃,但莫愁的日子更不好过,韦臻果然将莫愁的膳食减为了一天一顿白米稀粥。莫愁忍耐着吃了两三日,几乎是数着米粒咽下去,肚子整日咕咕作响,无事躺在床上,分外怀念以前在家吃的种种美味佳肴,还有前些日子的那只香喷喷的烤全羊,越想就越觉得饥火难耐,拼命地咽口水,就连晚上也饿得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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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四 破釜

  韦臻便故意装作不知,且等着看莫愁会如何对付。转眼过了三天,这日韦臻下朝后就直奔闭月苑。还在屋外,已听到德妃高声的怒斥:“反了你了!”韦臻一惊,忙快步走到门口,两个守门的小太监这回眼尖,跪下磕头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韦臻抬脚进了正厅,大概德妃听到动静,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门帘一动,率秋菊春兰出来拜见,青岚等跟在后面。韦臻见德妃的脸涨得通红,全无素日的气定神闲,看来莫愁定然没抄书,但也不至于把德妃气成这样。心中纳闷,也不多问,直接进了内室。

  莫愁坐在床上,看到韦臻进来,略略欠了欠上身,道:“皇上吉祥!”神情毫不慌乱。韦臻正要问话,却被床边几案上的东西吸引住了,案上堆满了纸船、纸鹤、纸灯、还有一只纸老虎。韦臻走近拿起那只纸老虎,见那纸上印满了铅字,仔细辨认,原来正是《女诫》!再拿起一条纸船,却是《女论语》。韦臻虽知她定会胡闹,但也不由动了气,阴沉着脸问:“德妃娘娘赐你的女四书,你就拿来做了这些?”

  莫愁仍是不慌不忙:“回皇上,娘娘赐的书,奴婢已经认真仔细地读过了。皇上和娘娘都已分别考校过奴婢,当知奴婢所言属实。”

  韦臻怒道:“你背住了就可以把书撕了么?”叫过青岚,指着桌上道,“你整日看着她,她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你难道不知?”

  青岚吓得跪倒在地:“奴婢该死!这两日她说要静心读书,不许奴婢进来,奴婢实不知她是什么时候……”

  床上的莫愁却打断青岚,道:“皇上不必寻旁人的不是。前几日皇上不是曾教导奴婢,说这些道理不是写在纸上的,奴婢已将这女四书记在心里,奴婢既然已经记住了,这写在纸上的东西还有什么用呢?不如拿来做些小玩意,还算是物尽其用了!”

  韦臻气极反笑:“那这么说,你还是听朕的话了?”

  莫愁抿着嘴不做声。

  韦臻回头看看仍是满面怒容的德妃,现在颇能理解她刚才那声有失风范的怒斥了,忽想自己还是先看德妃怎么处理,便问德妃道:“爱妃,你让她抄的书抄了么?”说完退到一旁。

  德妃上前道:“你那日既认了罚,三天过去了,你抄的书呢?”莫愁朝桌上折叠起来的一张薄纸努努嘴。

  德妃令春兰去取过来,虽心知那决不可能是抄了一百遍的女四书和《闺警》,但当春兰将纸打开,铺在案前时,德妃仍是瞪圆了双眼,那纸上只写着三句话十五个大字“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白纸黑字,银钩铁划,颇见气势。德妃盯着这幅字看了半晌,气得双手乱颤,终于双膝一屈,对韦臻跪倒,道:“臣妾教导无方,请皇上治罪!”

  韦臻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头固然生气,但却不愿在德妃面前显示自己的惊讶,更不能举止失措。韦臻顿了顿,问莫愁道:“你这是何意?”

  莫愁面色恭谨:“回皇上,前几日德妃娘娘教导奴婢,‘义’‘利’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因此罚奴婢抄书一百遍,奴婢尝闻圣贤教诲,所谓‘义’者,诗书万卷,不过这几句话中所说,因此奴婢便写了下来,作为鞭策。”

  莫愁振振有辞,韦臻一时还找不出话来反驳,只道:“你还敢狡辩!罪加一等!”转头对德妃道,“此事不怪爱妃,她既然如此冥顽不化,非教导所能奏效,枉费了爱妃一番苦心,朕自有处置。”对秋菊春兰道,“你们先送娘娘回宫。”

  德妃见韦臻仍不肯当着自己的面处罚莫愁,满腔怒火无从发作,但皇帝向来说一不二,只好依礼谢恩退出。

  打发走了德妃,屋里一片寂静,只有案上香炉散出轻烟袅袅。莫愁低垂着双眸,一言不发,韦臻死死地盯着她,旁人则连大气都不敢出。韦臻瞪了她良久,开口问道:“莫愁,你还有话要说么?”

  莫愁摇摇头:“没有了。”

  韦臻看了看那张纸:“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没看出来,你这柳体写得倒还不错!”又拿起那只纸老虎,老虎头上还用笔画了圆圆的眼睛和一个大大的王字,“你认为朕是纸老虎?”

  “奴婢不敢。”莫愁仍是微低着头。

  韦臻眼中射出一道凶光:“朕记得,上回朕问你最怕什么,你说你最怕朕生气发怒,你却一次又一次考验朕的耐心,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你当真以为朕做不出?”

  莫愁抬起头,惊讶地道:“皇上,不会吧,就为了这几张纸?”

  韦臻狠狠地道:“就算朕不杀旁人,你不要忘了,越西国那几名女子却还在待死!”

  莫愁眨下眼:“皇上答应过让奴婢做最先死的那个,那不如皇上现在就赐死奴婢吧!”

  “你!”韦臻咬牙切齿,又指着青岚道,“朕赐死你,便让这闭月苑里所有的人都陪葬。”

  莫愁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皇上,奴婢并非要惹皇上不悦,真没想到皇上会为此生气。”

  “朕不生气?”韦臻指指案上,“你要朕看了这些东西还能不生气?”

  莫愁道:“德妃娘娘三天以内要奴婢抄写一百遍,奴婢不是神仙,怎么写得了那么多?”

  韦臻道:“你不但一字不写,还写些这些东西,是可忍孰不可忍?”

  莫愁轻轻一笑:“奴婢明知道死也写不完,少写一遍也是违命,横竖都是死罪一条,还不如不写。这宫里的规矩,奴婢已尽力去学了,但无论如何怕也不能让皇上和娘娘满意。奴婢自知犯了错,皇上要杀就杀奴婢一人,何必再大发雷霆,气坏了身体可不划算!”

  韦臻听她这样说,奇怪地问:“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你年纪轻轻为何总是求死,难道世上没有让你留恋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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