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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监狱


  太阳在澳大利亚海岸升起,岸边有一处阴郁灰暗的监狱。

  阳光未能射透那森严壁垒的高墙,牢房内阴森暗淡,屋顶悬吊下来的小灯泡,发出微弱的光。

  凯格斯身体一颤。他是力大无比的壮汉,一脸凶相,背部隆起一团肉峰。他坐在小凳上,从床上掀起黑毯子披在身上,毯边沿他身体两侧耷拉下来,如两只翅膀,他看上去像一只正欲扑食的座山雕。

  被扑的正是布查,此刻他正酣睡,就在座山雕的利爪扑杀范围内,唾手可得。布查是布查尔的缩名,他被关进监狱,是因为他人如其名,名符其实;他总是动不动就亮出弹簧刀。

  凯格斯扑上去,不过,只是掳掉了同牢难侣身披的毯子,并把抢来的毯子又加在自己肩上。

  牢中没有暖气,没有电视、收音机、读物,墙壁上连图画也没挂,只有石缝间渗出的冰凉的水珠。早餐还未送来,即使送来了。也不过是毫无味道的烂饭。没有寄托,只有在无望中度过余生。

  太不公平了。他不过杀死了四个人,还有两次欲杀未遂,所以不应受如此重罚。现在他丧失了一切权利。

  没有人可以交谈。好在可以让这笨蛋醒过来聊聊,于是凯格斯照那肋骨部位凶狠地踢了一脚。

  布查呻吟着睁开双眼,他揉着肋部哀鸣道:“你想起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吗?”

  “就是要给你道个早安。”凯格斯嚎叫着。

  “一睁眼先看到的是你恶凶凶的脸,这可不是道早安。昨天早上比这会儿可好多了,因为你还没来呢。他们怎么搞的,为什么把你和我关在一起?”

  “我想他们认为你需要个好伴。”凯格斯说。

  “你干了什么事,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难道你还没看到报上说的吗?”

  “报!什么报?我关进来六个月了,一张报也没看过。”

  “唉,”凯格斯说,“要是没听到关于我的事,那你可是亏多了。到处都传遍了,大家全知道。”

  “我还不知道,”布查道,“讲给我听听,让我高兴高兴。”

  “嗯,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我就把那些有滋有味的精彩细节告诉你。一开始是在旧金山的一处渔家码头出了点麻烦,一个喝醉了的水手碍了我的事,我最讨厌别人碍事,我给惹烦了,于是杀了他。没人看见,我便溜进一只小船跑到苏萨雷托,我躲在谬尔丛林里,待那件事烟消云散之后,我才出来。

  “干那事太轻而易举了,所以我又干了一次,杀死了两个,叫人们给抓住后在监狱里过了一段。我使他们相信那是非预谋杀人,并且表现好而被释放。你可不知道,好好表现一下会多有用。

  “可在旧金山,是混不下去了,于是我动身去南海。”

  “为什么去南海呢?”

  “因为我曾听人说起过珍珠可以发财的事。有个大动物学家在那建了个珍珠场,并且想让年轻的动物学家哈尔·亨特去看看。当然这一切都是极其秘密的。

  “我想办法认识了这位叫亨特的家伙——告诉他我是传教士,要去太平洋各岛感召异教徒。”

  布查笑道,“你,传教士?你怎么能不露馅儿呢?”

  “容易得很,你知道吗,我家那老家伙活着的时候是个牧师,我也得去‘礼拜学校’,”听到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我能熟练地背诵圣经,也许做不到每个字母全准确,可是谁又能听得出呢?我们家人还真想过让我当一名传道士呢!所以扮成传教士,对我是一点不成问题。我摆出教堂教长的姿态,为那些未开化岛屿的异教徒们带来喜讯。

  “亨特和他弟弟罗杰想帮助当地的土人,所以他俩让我上了他们的汽艇,与他们一起从波那佩大岛旅行至更北部的那些小岛。我想先了解到那个珍珠岛的方位之后,我再坐小帆船回来偷走珍珠。于是,我每天都看航海日志,哈尔对此起了疑心,开始在日志里标上假方位。

  “我们到了一个孤岛——岛上没有任何生命——于是我只身一人溜进汽艇逃之夭夭,把那两个孩子甩在岛上让他们去等死吧。唉,这就是刚才说的没杀死的那两个人。我认为他们必死无疑,便租了只帆船沿回路找珍珠。可是,由于那个小滑头在日志里记下了假的方位,我找不到那个岛了。当我回到波那佩岛时,几乎要死了。与此同时,他俩造了个木筏,等我到波那佩时,他们早到了。多让人扫兴!”

  “他们让你好一通折腾,”布查说,“他们骗了你。他们这样的滑头才应该呆在我们现在这儿呢。”

  “是的,”凯格斯大声说,“我永远不会饶恕他们。我在这儿终身服刑,他们却自由自在。等着吧,我要找着他们,还有他们那个船长——他不让我偷他的船。”

  布查的眉毛一扬,“你打算离开这儿?”

  “只要能逃身出去,我就先去新几内亚,在航海讯息栏里找到亨侍他们俩的去向。我一定要找到他们,杀死他们。他们上一次把我骗了。”

  布查听不明白,“他们怎么骗你了?”

  “怎么搞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嘛,还有好多没来得及说呢。他们没死在那个岛上,就是骗了我;他们记假方位,就是骗了我;他们告诉警方说我不是传教士,就是骗了我;我在海底城当上了教堂的教长,他们没让我干成,这就是骗了我;我想借一次山崩埋了他俩,他们躲开了,就是骗了我;我打算去搞一只满载金银的船,船上的黄金足够我悠悠闲闲地过一辈子,也未成,就是他们骗了我;我在‘星期四岛’上杀死了养珍珠的人,他们让军警抓住我,这也是骗了我。他们现在还在骗我——让我在这个臭哄哄的洞里腐烂、了却一生。欺骗、欺骗——全是欺骗。这些人就不该活在这个敬畏上帝的世界上。”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布查说,略显疑虑,仿佛还未全搞明白。“不过你真的打算离开这脏窝?”

  “当然。”

  “你发誓?”

  “我发誓。咦,你知道什么我还不知道的秘密吧?”

  布查犹豫道,“你能让人信得过吗?”

  “该与朋友实话实说,我告诉了你一切,你要说什么就痛快说吧。”

  “嗯,这是相当秘密的。”

  凯格斯脸色一沉,他恶狠狠地踢着布查。“快说——否则我活剥了你的皮。”

  布查几乎是在耳语,“我们有一帮人准备明晚越狱。你想不想参加?”

  凯格斯咧嘴笑了。“我想不想?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想。”

  “好吧。别吭声,什么话也别说,谁也别看,否则就会露馅儿了。能保证吗?”

  “当然。我保证——我是信守诺言的。可是你们打算如何行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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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灵灵”船长


  出世仅15分钟的小鳄鱼接管了帆船。

  已经难以断言是特得还是“灵灵”担任着船长。罗杰的小宝贝儿在甲板上漫行,俨然如一名政府监察官似的审视着每一个角落。它探察了驾驶室、方向盘、指南针、船舵、起锚机,随后又爬上了桅杆,到达了筑在桅杆上的鸟巢,它又顺杆而下,钻入甲板下。厨房里传来饭锅掉地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接着就安静下来,显然,它找到了可口的食物。

  “它现在要干吗?”船长雷吼般地从下面发问着。他怀疑这小爬虫会侵吞贮存的食物,然而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个小混蛋出于鳄鱼的天性,并不是在吃什么食品而是在吞咽船长刚才放在厨架上的手表。他抓住“灵灵”身体的中段,用力挤压着,迫使“灵灵”张开两颚吐出手表,接着将这个卷曲蠕动的小动物带到甲板上,抛进大鳄鱼栖身的水池里。

  “鳄鱼总归是鳄鱼,让它们到一起去吧。”他说。

  巨兽盯着小鳄,接着张开大口冲过来。

  “快,”哈尔对罗杰说,“你儿子要完了。”

  “怕什么?”罗杰反驳道,“鳄不吃鳄。”

  “快,”哈尔催促着,“鳄鱼食同类,小鳄如没有母亲在旁保护,公鳄会吃了它。你就会看到这一幕的。”

  但是罗杰可不想袖手旁观。他够不着“灵灵”,这小家伙在池中央。别无他法,只有跳入水中游过去相救。罗杰入水的声响吸引了巨兽的注意力,当罗杰冒出头来时,看到两只大眼和一张巨大的嘴直向他扑来。他一把抓住“灵灵”甩上甲板,紧接着疾速游到池边,同时奋力搅起水花遮挡追踪者的视线。哈尔连忙过去将罗杰拉出池外,总算脱离了危险。罗杰席地躺倒在甲板上,一场拼搏之后,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猛烈地跳动。渐渐地,他恢复了正常。

  “好了,到此为止,”特得船长说,“这小崽子差点要了你的命,还把我的船折腾得乱七八糟,现在我要让它从我的船上出去,现在就扔。”

  “你别碰它,”罗杰说,“否则,就让你离开这条船。”

  船长双目圆睁,“你说谁让我下去?”

  “我。”

  特得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家伙,”他说道,“你以为你像你的小鳄鱼一样灵。”一个14岁的毛头小伙敢与老水手较量,这使船长感到很逗趣。

  罗杰像头急了的野牛,一头扎了过来,船长跨步一让,脚跟踩到甲板边缘,滑落到河中。

  罗杰当即后悔万分,“我不是真地……”

  “他会活剥了你的皮。”哈尔道。

  船长浮上水面,气急败坏地吐着口中的水,但是他大声笑起来。也许他想起来了,哈尔和罗杰租下了这条船,现在就是船的主人了。总之,他是个不记仇的人。

  孩子们帮他上了甲板,他还在咯咯地笑着。

  “我干了件混事,”罗杰忏悔地认错道,“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没什么,”船长说,“做母亲的都会这样去保护孩子的。”

  “我要看好‘灵灵’,不让他再给你捣乱了。”罗杰说。他找来一条细绳,一头拴住桅杆脚,一头拴在“灵灵”的脖子上。

  大家都满意了。不过这仅持续了两分钟,那小东西已经用利刃般的牙齿将绳子咬断,重新活跃在甲板上,又要找麻烦了。

  罗杰无奈,准备放弃了,看来只有把这小捣蛋扔下河去,让它自己去碰运气吧,要么自由,要么让其它鳄鱼吞掉。

  这时,他猛地想起钢丝制的网子,他弄下来一段钢丝,将“灵灵”拴到桅杆脚上。小尖牙又开始咬起来,不过牙齿还未坚硬到钢丝钳的水平。

  小家伙仰望着罗杰,似乎在说,“妈妈,我哪做错了?”如果世上确有鳄鱼泪的话,罗杰也能想像出这婴孩眼中流的泪水。他把自己的孩子抱到腿上,安抚着它。船长拿过来一块儿鱼,罗杰将鱼喂到小东西嘴里。家庭里的气氛又平静下来。

  太阳已落山了。由于新几内亚位于赤道上,所以白天很热。可是此刻,烈日隐去,风从终年积雪不化的山顶吹下,给人带来缕缕寒意。

  大家都累了。这一天干的事太多了。特别是罗杰,在生平第一次做了一天妈妈之后,准备彻底放松一下,他能想象得出自己的妈妈经历了多少艰辛才把他们两个生性好动的男孩子养大。他爬上自己的睡铺,即刻进入了梦乡。

  突然他被惊醒,什么凉呼呼的东西伏在身边,是不是哥哥也钻进来了?

  “是你吗,哈尔?”没有回答。

  罗杰伸手一摸,发现是“灵灵”。可是这小捣蛋鬼是怎么脱身的呢?

  他发现钢丝仍拴在婴儿的脖子上,他顺钢丝摸下去,想找到被尖牙咬断的地方,但是钢丝上没有断裂或被咬的痕迹,他摸到钢丝头,发现钢丝是从桅杆上拽松了扣而脱落的。

  小家伙以多大的毅力来完成这一步啊!它是以怎样的决心逃避寒冷啊?

  现在他记起来了,两栖动物没有保暖中枢系统。人类是幸运的,体内的热量可以使自身的体温在日光下或阴影里、白天或夜间保持在略低于摄氏37度。可是两栖动物却不然,不论是蛇、蜥蜴,还是鳄鱼,它们体内都没有可保暖的火炉,它们的体温随外界的气温而变。

  所以到了夜间,由雪山、冰川上刮过来冰冷的寒气,小鳄鱼已变僵硬,非常痛苦,若找不到温暖,还可能会死去。此外,它或许也感到孤独,所以它此刻紧紧地依偎在妈妈身边,贴在罗杰的肋部,凉得就像冰柱。

  罗杰并没有把它推出去,相反,把它搂得更紧,将被单从身后给它盖好,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这支“冰柱”。

  他们双双入睡,一觉睡到第二天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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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神秘的首次印记


  他带路走到最近的一间茅舍。门外放着一只石碗,里面盛着蛋。“这些就是给你的,”他说。

  罗杰笑道:“你真是自以为高明,能从这里变出只鳄鱼来?我说过的,我要一只鳄鱼,而不是鸡。”

  那些蛋看上去确实如同鸡蛋,但是是特大个的。

  哈尔拿起一只蛋,“这里可没有鸡。”他说。

  “不过我敢说里面也没有鳄鱼,”罗杰说,“3呎长的蛋里变不出8呎长的鳄鱼。”

  “魔术师就能变啊!”哈尔说。

  一位妇女走出门来向他们微笑着,她指指哈尔手中的蛋,又指指哈尔的嘴。

  “她让我把这只蛋吃了。”哈尔说。

  “我不信他们吃鳄鱼蛋!”

  “他们认为这东西不错。”

  “那她为什么把蛋放在这晒太阳,那就该坏了。”

  “不,他们是用阳光的热量使蛋熟化,就可吃了。可是如曝晒过长,里面就会钻出小鳄鱼来。也许我们可以找出一只来。”

  他逐个拿起蛋。放在耳边听着,最后找到一只满意的。

  “这就是你要的鳄鱼,”他说,“听,它想跟你说‘你好’。”

  “别逗我了。”罗杰说。不过他却拿过蛋放到耳边听起来,随后惊讶得瞪大两眼。

  “里面有打呃声。”他说。

  “不是。你还听不懂鳄鱼的语言。它正在说,‘我要出来了’。”

  “我帮它一把。”罗杰应道,随即在石碗沿儿上轻敲着蛋的一端,蛋壳丝毫无损,再用力敲,仍无效果。

  “好家伙,这蛋壳可是够硬的!”他拾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敲打蛋壳,依然无效。“哼,这下子好了,我打不开它,鳄鱼也甭想出来。”

  “让小东西试试吧,”哈尔说,“它会告诉你它的本事的,听。”

  罗杰听着。此刻他听到一种敲击的声音,什么硬物正在从里面撞击着蛋壳。“听上去它好像在用一个小鎯头敲击。”

  “可不是小鎯头,”哈尔说,“是它的卵牙。”

  “什么?它的牙?”

  “不是牙。卵齿不在它嘴里,而长在鼻尖上。是大自然给它的礼物,所以它才能从壳里爬出。一旦它来到外面,卵齿就无用了,大自然又收回礼物,卵齿就脱落了。”

  罗杰还是觉得哥哥在捉弄他,如果确如哥哥所说,那可是太棒了。

  嗒、嗒、嗒,敲击更重了,蛋壳裂开了。

  继而蛋端破碎,鳄鱼露出一小点,鼻尖上直立着一把小鎯头——卵齿。多奇怪啊,牙齿长在鼻尖上。

  接着,眼睛露出来了,热带地区强烈的阳光照得那眼睛一眨一眨。

  罗杰伸出一只手指抚弄自己新获得的爱畜,这只小野兽立刻张开双颚,毫不留情地用利齿钳住罗杰的手指。

  “哎哟!”罗杰叫道,“刚一出世就这个样子吗?”

  看来,小鳄鱼已充分准备好要在这个世界上搏斗。它虽然放开了罗杰的手指,但是却恶狠狠地啪嗒着两颚。

  “我还是不信它有8呎长。”罗杰说。

  “它在壳里时缩成一个球,”哈尔说,“等着,他会伸展开的。”

  罗杰等待着,心里想助一臂之力,可又不想再挨咬了。这小东西肯定是愿意自己的事自己干。

  罗杰把蛋壳及壳内的小住户放在地上。小鳄鱼向外挪动身躯,前爪露出来了,接着是背部,然后是后爪及尾部。的的确确有8呎长,一只完完整整的鳄鱼,只是个子小了点。它可不像初生的婴孩需要照顾,却显出具有自我料理的能力。

  那位妇女拿着一块鱼又出来了,她倾下身准备喂给鳄鱼,哈尔制止了她并用手势比划着让她把鱼交给罗杰。罗杰接过鱼,投进小鳄鱼张开的嘴里。

  “你为什么不让她喂呢?”

  “因为我想让你见识一下神奇的自然之力,你就要当妈妈了。”

  “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罗杰说,“你什么意思,我,妈妈?”

  “这就是首次印记的秘密,当动物出生之后,它所见至的第一个移动的物体就在它脑子里刻下了印记。如果动物的妈妈在它身边,那小生命首先见到的是自己的母亲,它从此就跟随自己的妈妈。但是,如果小动物的母亲不在近旁,当它睁开眼时,所见的第一个活动的物体就在它的大脑里刻上了印记,这个活动物体就取替了它真正的母亲的地位——特别是当活动物体给它喂食的时候。这只小鳄鱼首先看到的是你,而且又是你给它喂的食,现在你就成了它的母亲。好吧,再把你的手指放到它嘴边试试。”

  “我可不想挨咬。”罗杰说。

  “不会挨咬的,你试试。”

  罗杰把手放到鳄鱼的颚这,那嘴紧闭着。罗杰起身挪动几步,小生命跟着他爬过来。这位少年母亲坐到石头上,那婴儿攀着他的裤腿爬上来,尖尖的小爪子扎进布丝儿里,随后坐在他的大腿上望着他的脸。首次印记生效了。那简直是一幅生动的母子图。

  罗杰仍然将信将疑,“它也许不会辨别人,你和我一样也可以做它的妈妈。”

  “咱们看看吧,”哈尔说。

  他用手勾住小鳄鱼的脊背,试图把它从妈妈身边拖走。鳄鱼坚持着,不肯离开原地。终于它被拽跑了,于是它像蛇一样地扭曲蠕动着,双颚一张一合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并向哈尔的手咬去。哈尔立刻把它放回罗杰的腿上,它即恢复了平静。

  “可是我还不明白,”罗杰说,“人类的婴儿不是这样,他分辨不出母亲和其它人,谁都可以抱他,要有几个星期或几个月的时间才能使他辨认出自己的母亲。”

  哈尔点头道:“是的,但是人类的婴儿并不比动物聪明。”

  “行了,你怎么搞的?人类的大脑远远胜过动物的大脑。”

  “这话也对也不对,”哈尔说,“刚出生时,许多动物可以即刻照顾自己,你已经看到了,这只小鳄鱼从壳体里一钻出就学会了自己去看、咬、行走。人类的婴孩能做到这样吗?人类的婴儿需要奶,而这个小东西一开始就能吃硬物。把它扔到灌木丛里,它马上就可以独立生活。如果把小孩扔进去,那很快就会死去。动物的大脑一开始就发育成熟而不再发展,人类的大脑一开始是不行的,但是却有能力发展,远远超过其它的生命。”

  罗杰带着母亲的自豪看着自己的爱畜。“我给它起个名叫‘灵灵’,”他说,“咱们到船上去让特得船长看看。”

  他们来到河边,村民们看到小鳄鱼摇摇晃晃地跟在罗杰后面,都笑了起来。

  他俩下河嘡着水走,罗杰回头看看“灵灵”如何,只见这8呎长的小家伙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游了过来。

  “这可是人类婴孩干不了的,”哈尔说。

  水深了,他俩也游起水来,不必担心搞湿衣服,他俩只穿着裤子,上衣早就让那些好奇的土人给剥走了,搞湿了的裤子让赤道上的太阳一晒很快就会干的。

  到了船边,他们攀着软梯上了甲板。“灵灵”也跟了上来,可是它的爪子抓不住软梯,又滑落到水中,它发现一条从甲板上耷拉下来的绳子,这下它的爪子就可以扎进去抓稳了,于是它像个水手似地攀上了船,靠到母亲身边。

  特得船长迎面走来,略带惊讶地望着鳄鱼。“不许这孽种上我的船!”他吼道,驱身上前要将鳄鱼踢入河里。

  “你敢欺负我的孩子?”罗杰说。

  “孩子?说什么胡话?”

  “这是首次印记!”罗杰说。

  “首次——什么?”

  “首次印记。”于是罗杰开始解释这一神秘的自然现象,仿佛他早就了解这一切而不是刚在10分钟前才学会。“所以,”他总结道,“我就成了它的妈妈了。”

  “唉,我就等着受骗吧!”老水手说,“从来没听过这种事。”他打量着罗杰,揣摩不出这孩子到底是个神童还是个白痴。

  “不是让太阳晒糊涂了吧?”他说,“有些土人也叫太阳给晒糊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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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电鳐的魔力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们已经心灰意冷。

  他俩无精打采地坐着,扫望着水面。罗杰首先看见河床仿佛在动。

  “那底下是什么?”

  哈尔可以看到河底好像铺着一层毯子。可是为什么又在爬动,像是活的?而且那毯子还长着几十只眼睛。

  “比目鱼,”他说,“也许是大比目鱼或鳐。——不,我看是魟鱼。不过它们只有一张饼那么厚,由于挨得太紧,所以看上去像一块满铺的地毯。但是你仔细看,就能发现每一条鱼约6呎长3呎宽。”

  “不可能是扁鱼类,”罗杰说,“魟鱼之类的应生活在咸水域,可这河水是……

  “尝尝这水,”哈尔说。罗杰用手指蘸点水放在舌上。

  “咸的。”

  “还记得把我们冲到这的潮吗?一天两次,海洋的水涌上一、二海里进入这条河。我们一直想抓的那条鳄鱼也是咸水动物——咸水鳄是世界上最大最凶残的。我得捉一两条扁鱼,看看到底是哪一类。”

  他下到浅水处,揪着一条鱼尾巴就拉,那家伙一跃掉到岸上,它翻滚着、扭动着;忽然靠近头的身体下部触到了哈尔的手,他跳起来,像是被击中了似的。他失去了感觉,周身麻木,几分钟后才恢复了正常。

  “是电鳐。”

  “电鳐是什么?”

  “是一种带电的魟,魟鱼头后有个储电器。算我走运,只轻轻碰到了那部位。如果是强刺激会把人电晕甚至电死。”

  罗杰向潜伏在上游芦苇丛中的鳄鱼望去。

  “鳄鱼喜欢吃扁鱼吗?”

  “我想它会喜欢的。鳄鱼同鸵鸟一样——只要够得着的东西它们就一吞了之。解剖的鳄鱼腹中什么都有——不仅有各类鱼的骨头,还有人的骨头和被它们吞下的女人戴的颈链和手镯;还有罐头盒、铁锅、餐碟、砂砾。”

  罗杰眼睛一亮,“我有个主意。为什么不喂鳄鱼吃条电魟呢?能电你,就不能把鳄鱼电麻吗?”

  哈尔咧咧嘴。“你说到点子上了。一条恐怕不管用,可是要是能让它吃上十几条,那就会让它发僵麻木,然后我们就可以把它拖到船上了。”

  哈尔又抓住了一只电魟的尾巴。“这家伙有200磅重,你得帮个忙。可能它会打滚折腾一阵,别碰储电器。电魟还有个名字叫鱼雷,而且确实像鱼雷能致人死命,所以要当心。”

  他俩齐心协力把这个蠕动着的大家伙拖上岸,又拖到张着大口的鳄鱼前。鳄鱼的大眼瞪着魟鱼,他俩迅速跳上岸。

  大尾巴嗖地一甩,就像船的螺旋桨那样有力,鳄鱼猛冲上去,一口吞下了电魟。

  又拖来一条魟,又是一顿美味佳肴,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于是来一条,吞一条。鳄鱼的行动一次比一次迟钝。第八条鱼拖来了,而鳄鱼的眼睛和嘴巴已闭上了,尾巴也不动了。这只巨大的野兽已经僵如木桩。

  两个孩子手抓鳄鱼尾,拖着辉煌的战利品,一会儿嘡水,一会儿游水,到了船边。特得一直在观看,已经把吊车准备就绪,长满鳞片的“木桩”被吊上甲板又装进大储水池。

  罗杰开始担心起来,“但愿我们没把鳄鱼杀死,那对爸爸来说,就没什么用了。”

  “鳄鱼是世界上最难杀死的东西之一,”哈尔说,“我看有10到15分钟,这鳄鱼就能缓过来。”

  他们上岸等待,半小时过去了,哈尔也开始担心起来。恰在这时,特得在船上向他们喊着:“彻底醒过来了,情况挺好。”

  继而他们听到了水花四溅的巨大响声,这下又有新的麻烦事了——钢框加固的水池能经受住这样剧烈的撞击吗?

  “它不会总这样的,”哈尔说,“鳄鱼比人们想象的要聪明。隔一会儿喂它一次,它就会老实了,老实得像只家猫。”

  “我还是愿意要一只小点的家猫,要是有一只8呎长的鳄鱼那可就好玩极了。”

  “我真给你一只,你看怎么样?”

  “那你就成了魔术师了。”

  哈尔起身说道,“请跟紧魔术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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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活擒鳄鱼


  “你简直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特得船长反驳说,“这些鳄鱼是极为粗莽的,可不像你所习惯的那些种鳄鱼。”

  “船长说得有理,”哈尔插话说,“鳄鱼是地球上最大的两栖动物,那么生长在大堤礁和新几内亚南岸一带的鳄鱼又是世界上体积最大的,性情最凶狠的。也许用0.45口径的子弹击穿鳄鱼的鳞甲好办,可是要活捉一个可就棘手了。”

  “你是说你不想干?”罗杰问。

  哈尔瞥了那巨物一眼,那家伙又在芦苇丛中蠕动着,寻机从岸上抓个孩子,或者瞅准机会,如果有哪位妇女到河边往石桶里灌水,就把她揪往。

  “你说得对,小家伙,”哈尔踌躇他说,“我们不能让它继续逞凶了,得活捉它。”

  “可是,即使你们抓到了,又放在哪?”特得抱怨着,眼睛盯着依然倾斜的纵帆船。

  “那得看你了,特得,现在快涨潮了——正好是浮船的好时机,又有这么多人帮忙。我觉得船体的列钣并没有断裂,唯一要做的是要让船的龙骨下有水,船上的储水池也没有裂缝,把最大的那个池子的顶盖打开,准备迎接‘陛下’。”

  “只要你们抓得住,我就迎接它,”特得说,“你们俩加一块儿,对那300多磅的鱼鳞也无可奈何——那畜牲就更重了,有2000多磅。我倒要看看你们这300磅怎么扭打这一吨多重的鳄鱼。”

  他慢慢腾腾地走开,去招呼人们把搁浅的船推入深水。

  哈尔挠着头皮。既要防备鳄鱼这头的70多颗牙,又要提防那头打桩机似的尾巴,如何战胜这个强大的家伙呢?它身体有会客室那么长,力气有100多人那么大。哈尔此刻的感受是自己渺小得如同一只青蛙,弟弟如同一只小蝌蚪。

  “用激光怎么样?”罗杰提出建议。

  他们在捉箭鱼和类似的大型标本时,曾经使用过这种杰出的新技术。

  哈尔摇头否定。“我们那一套仪器用在这个满身盔甲且三倍于箭鱼长度的野兽身上,力量太弱了。”

  “那用电鱼叉怎么样?”

  “那又太厉害了,能杀死100呎长的鲸鱼,也能杀死只有其三分之一长的鳄鱼。况且我们要活捉而不是弄只死鳄鱼。”

  那边儿传来一阵喊声,20多个男人正帮着特得船长推动帆船,船在河床上摩擦着前进,一会儿就进入了深水。船摆正了重心,在经历了一番风险之后,她安然无恙。船长登上甲板,向两个孩子喊道,“把鳄鱼送过来吧。”

  “别着急,”哈尔应道,“得等会儿。”

  特得大笑起来,“我说过,没那么容易。”

  “给我们扔一卷绳子过来,”哈尔说。

  绳子扔过来了,空气中发出嗖嗖声。

  “你要绳子干吗?”罗杰问。

  哈尔说,“一头拴到树上,一头做个套。用套扣住陛下的上下颚,拉紧,只要他嘴一闭上,就不会很危险了。剩下的就是解决‘另一头’的问题了。”

  这个计划看来还行得通。抛了几次之后,那环套终于卡住了鳄鱼双颚。绳索拉紧了,那大嘴啪嗒一声合住了。

  在旁观看的村民欢呼起来,不过这种庆贺有点为时过早。恼羞成怒的鳄鱼两眼发光,向两个男孩直扑过来。但是他们站在岸上总是平安的——至少他们自认为平安无事。

  他们忘记了,虽然鳄鱼大多数时间呆在水里,可是在陆地上,行动起来并不笨拙。他俩站在他们认为的安全距离以外,离河沿儿大约有10呎开外。

  鳄鱼在一秒钟里就越过了这段距离,甩动着那巨大的尾巴,想把孩子们击入水中。他俩扭头便撤,巨兽在后面紧迫不舍。鳄鱼在陆上爬行速度之快简直惊人。一直在旁观看的村民向四下散去,这真是虎口脱险。

  要知道罗杰已将绳子牢牢地拴在树上。一旦鳄鱼将绳子拉紧后,就会停止追击了。

  这是理应发生的。但是这个一路猛冲的两栖动物一下子将绳子拉得绷绷紧,继而将绳子崩断,仿佛那只是根棉线。这下鳄鱼像一匹脱了僵的野马冲了上来。

  罗杰边跑边喘地说:“它折腾不了多一会儿,它得回到水里去。”

  “为什么?”哈尔说。

  “它非得到水下才能呼吸呀,”罗杰说。

  “你忘了,”哈尔喘着粗气,“鳄鱼可不是鱼,以前是陆地动物,长着肺,能和你一样地呼吸空气。”

  他们跑到一棵树下,翻身跃上。树虽不大,但最低的树枝离地面也足有12呎。

  鳄鱼不给他俩片刻喘息之机。他们认为安全了,也没有时间去思忖。鳄鱼倒是有工夫考虑,它停下,以它30呎长的躯体后部为基,仰起15呎长的前半身,这样一来它的头比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还高出3呎,一叼就中,鳄鱼抖开拴住双颚的绳套,张开黄色的巨盆大嘴。

  两个孩子从树枝上跳下时刚刚能躲开这张大嘴,他们继续奔跑。

  “特姆贝兰!”哈尔喊着,“上特姆贝兰。”

  神屋的屋檐几乎触地,所以两个小运动健将没费多大劲儿就攀上了草屋顶,一直爬上离地面50呎高的屋脊。

  他们横跨在上面,罗杰说,“它到不了这上面——肯定不会。”

  鳄鱼以比孩子们还快的速度爬上屋顶,又大又尖的爪子插进茅草屋顶,草灰四处飘散。未待它爬到一半,那屋顶承受不住一吨重的压力而塌陷了,鳄鱼掉进黑洞洞的特姆贝兰。

  孩子们被近在咫尺且急红了眼的野兽吓坏了,不知不觉地滑落到屋子另一侧的地面上。他们已无力奔跑,只好藏身于灌木丛中观察着。

  鳄鱼在雕像与头骨间乱撞着,企图寻路出屋,特姆贝兰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很快它就会找到门冲出来,”哈尔说,“如果我们在它出来时抓住它……”

  罗杰嘲讽道:“抓住那魔鬼?怎么抓?就用你光秃秃的两只手?”

  “不,用网子。”

  “那有什么用?它会把网子撕得粉碎。”

  “我也说不准。我们不是有以前抓‘白死神’的铁网吗?”

  “白死神”是鲨鱼中最大最伤人的一种。

  “能抓住那家伙的也应该能抓住鳄鱼。”

  罗杰表示怀疑,“我不信,不过可以试试。到哪儿去取网?”

  “绕开这儿到船边,船长可以把铁网扔下来。”

  撞!碰!撕!扯!鳄鱼在特姆贝兰里横冲直撞,目前还未发现大门。

  孩子们向船奔去,呼喊着他们要大网。铁网被抛下来,由于铁网十分沉重,至少10多个人帮他们才把网拖到神屋门口,并把铁网固定在门两侧的柱子上。

  太及时了,他们刚刚摆好大网,只听一阵木头的碎裂声,那狂暴的猛兽穿出屋门,即刻间掉进了铁网。哈尔和罗杰欣喜若狂,不料这两栖动物的牙齿虽不能咀嚼却善长咬,它将粗粗的铁丝一口口咬断,任何金属钳也比不上它的威力。不足10秒钟,70颗锋利的牙就咬出了一个洞,足够鳄鱼通过。随后鳄鱼返回水中。它又重新隐藏在芦苇丛中,两只发光的“灯泡”扫来扫去,震慑着人们。

  两位自然学家铁了心,一定要抓住鳄鱼。他们走到河下游的一段安全地段,坐在岸边琢磨下一步的行动。

  “这是只极好的标本,”哈尔说,“我相信爸爸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鳄鱼,任何大水族馆都会为此付出三、四万元的。我们必须抓住它。”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罗杰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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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罗杰和鳄鱼


  罗杰看到岸边的芦苇丛里潜伏着一只巨兽,好像是鳄鱼。

  但是,罗杰需要把脸上的烟垢冲洗下去,他并不惧怕鳄鱼,在父亲的牧场里他还把鳄鱼驯化成爱畜呢。

  这只鳄鱼比罗杰以前见过的都大,大出两倍之多,可那又何妨?只要是鳄鱼,就和其它的没什么两样。他知道,通常情况下,如果人不主动进攻,野兽是不会伤人的。他无意去攻击这只野兽,只不过洗把脸,然后互不相扰地离开。

  他向水面俯下身去,一旁的村民开始激动起来,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船长走到罗杰身后提醒道,“当心,那家伙眼睛正盯着你呢,这儿的人说它是鬼神,已经杀死100多人了。”

  罗杰仰头说:“他们在吓唬你呢。要是真死过一个人,他们早就把鳄鱼杀死了。”他心想,特得知道什么鳄鱼的事?他熟悉船,可是他也许从未研究过动物。

  “人们之所以让它活下来,”船长说,“是因为他们把鳄鱼看作鬼,杀了它,就会惹怒了鬼,那全村人就都没命了。”

  “好吧,”罗杰说,“我可不迷信,可以洗脸了吗?”

  “洗吧,你这倔小子,”特得生气地说,“你以为你了解鳄鱼,可你并不了解这儿的。这海边一带的鳄鱼,是世界上最大的、最凶狠的。要是出了事,那是你自找。”他掉头离去。

  罗杰又重新端详那鳄鱼,看来确实是个心怀叵测的家伙,个大,有30多呎长,七、八呎粗,又红又大的眼睛正死盯着罗杰。那家伙的嘴大张着,嘴里黄艳艳的颜色吸引了不少鱼,当鱼儿一游进,它上下颚猛地一合,将鱼吞进肚里。趁它又张开大口之时,罗杰大概数了数,有70多颗牙,最大的同罗杰的手掌一样大。

  一只鸟飞进那张大嘴,这次那上下颚没有合拢,鸟和这猛兽之间有着默契。鸟着手工作了,那巨兽齿间发腐的肉渣被——啄去,鸟成了鳄鱼的牙刷、牙签。干完了活,那鸟一展翅膀飞走了。

  既然那巨大的动物对鸟如此友好,罗杰又有什么可怕它的呢?罗杰这样想着。此刻,鳄鱼放下护目帘,就是说它准备钻入水下了。鳄鱼都有两对眼睑,一对厚的遮挡光线,睡觉时用;另一对是透明的,当鳄鱼在水下活动时使用,可以防止水浸入眼内。此刻闭合的就是这对眼睑,所以,罗杰知道这个大家伙是准备潜入水下了。

  按罗杰的推测,鳄鱼会悄悄地游走的。

  鳄鱼在深深地吸气,水面上发出一片急促的声响。在肺部贮存了这些空气之后,鳄鱼在水下可以逗留上10~15分钟。此刻,鳄鱼的头部开始没入水中,那双死死盯住人的硕大的眼睛最后在水面上消失。

  罗杰希望船长也看见了这一切,这可以教他懂得:人不犯野兽,野兽也不会犯人。

  清新的雪水从山顶上流入河中,罗杰俯身用凉凉的河水洗着脸。他丝毫未注意到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否则他就会知道,那巨兽正直奔他而来。他不知吉凶、毫无戒备,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或什么人在背上死命一击,他翻身落水。

  几乎窒息的罗杰,拼命蹬着,挣扎到水面。是谁击中他的?可是岸边无人啊?

  这会儿,他才事后诸葛亮,想起了鳄鱼最善长的袭击手段。当目标在岸上,而鳄鱼无力用牙齿咬住时,它就会使用尾巴,迅猛地在空中一甩,把目标击到水中。那尾巴强壮有力,如同一台打桩机,一旦被击中,即使是匹高头大马或是一头强悍的雄狮也无法站稳脚跟。

  鳄鱼将罗杰叼在嘴里,三呎多长的上、下颚分别从两侧压住他的腹部和背部,70颗牙齿扎进他的皮肉。在被拖拽入水之前,罗杰用在水面上仅有的时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罗杰明白下一步该发生什么事。由于鳄鱼的牙不适合咀嚼,只用来衔物,所以他会被紧紧地咬着带到水下的一个地方,让他的身体发腐变软。这一过程需要几天的时间,当他变得软软呼呼的时候,鳄鱼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撕开,一块一块地吞下。

  鳄鱼吞食大个儿的动物,如牛等,就是这么干的。在非洲时,罗杰曾亲眼见到,一只10吨重的大象到池塘边伸出长鼻子饮水,一只鳄鱼咬住象的鼻端往水里拖。大象奋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但终于因塘边坡陡地滑而站立不稳,随着水面上溅起的一团巨大的水柱,大象就消失在水下了。

  罗杰不是大象,被紧紧地衔住,无力反抗。他企图用拇指挖鳄鱼的眼睛,但是那对厚厚的关闭的眼睑能抵御他用的全部力量。

  入水前吸的气已经给挤压出一部分,余下的也只够让他活两、三分钟。

  此外,还有一种东西被挤压出去——他的高傲自负。他真后悔当初没听特得船长的话。要想继续“活下去并学下去”已为时过晚,他已经学到了,但却活不了了。

  也许,鳄鱼会用石头把他压在水下,然后离去。也许他能蠕动脱身游到水面。

  但是这要快啊!肺部仿佛爆裂,再过一分钟。他就再也无力蠕动了。

  鳄鱼似乎又叼着他往岸边回游,也许打算把他放到岸上,也许它反感罗杰身上外国人的味道。

  突然,射入水中的阳光被挡住了,周围是一片黑暗,巨大的双颚松开了,鳄鱼离他而去。

  他已衰竭得无力游动,不过体内仅存的一点空气可以把他送回水面。他感到身体漂浮起来,随即撞到硬物上,似乎像天花板或屋顶。他明白了,自己给憋在河堤下的洞里。这也是鳄鱼的习惯之一,在水下的堤岸处挖洞,贮存食物,放软后食用。

  罗杰再也无力屏气了,他觉得吞进了近半条河的水,随后昏厥过去。就在他弥留之际,模糊地感到有什么东西,也许是那鳄鱼,在拉动自己的腿。

  当哈尔摸索着进入洞内时,首先触到罗杰的腿。他将那毫无生气的躯体拖出洞游到水面、登上岸,村里用的那只鼓实际是一块大空心木,哈尔把罗杰脸朝下横放在木头的一端,河水从罗杰的嘴里流出。接着他把罗杰脸朝上放在地上,着手进行口对口式的人工呼吸。

  特得船长还有不少的村民在一旁观看。男人们凶恶的面貌柔和了,女人们在呜咽抽泣。有人拿来一卷毛朝外的兽皮放在这男孩子头下;有个人面向特姆贝兰,特得船长说那人正在向神祈祷,愿罗杰活过来。有个女人端来一碗汤,待罗杰醒来时喝下。哈尔很感激,这些土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野蛮。

  哈尔往弟弟的肺部吹气,再让气排出来,如此反复直到累得脸色发青。

  那身体动了一下,于是一阵呼声,“他活着!”

  罗杰睁开双眼,人们欢呼并跳起舞来——不是为死而是为生。

  端汤的妇女走上前来,把一根空心的羽毛管放入男孩子的口中,另一端放进汤里。开始他连喝汤的力气都没有,渐渐地他吸吮起那富有营养的汤并感到有了力量。他痛苦地坐起身,周身疼痛。70颗牙齿在他身上留下小洞,血从其间渗出来。

  一位妇女用石锅端来热水,当地没有布,她用软树叶为罗杰擦洗着伤口。

  罗杰向她微笑,她也微笑着,那甜蜜柔和的笑容一瞬间使罗杰感到仿佛见到了他的亲生母亲。他向四下望去,望着这些世界上以掳取人头为快的人们,望着他们慈祥的面孔。

  就连粗暴的老船长特得也不像往常了。

  “你这个小傻瓜!”他说,“等我一上船,就用枪结果了那混蛋。”

  “别,”罗杰软弱无力他说。

  “别?你什么意思?那家伙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不觉得它应恶有恶报吗?”

  “它所做的不过是鳄鱼的天职而已,”罗杰说。

  “但是又如何对待这里的人们呢?这恶兽已经害死了不少人,他们不敢碰它,实际上早该杀死它了,反正我是要把它杀掉的。你是说还留着它,让它继续作恶吗?没有别的办法,非杀死它不可。”

  罗杰疲惫不堪,几乎近于昏迷,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爸爸需要鳄鱼,”他说道,“这是条很棒的鱼,我们要活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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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巫医


  特姆贝兰门边的卫士邀请他们三人入内。

  “啊,现在这事是他们能为我们做的最好的事了。”船长说,“通常他们禁止陌生人进神屋,如果未经允许闯进,那就可能被杀死。”

  “快看这些颜色!”哈尔说,“看正面墙上那些画。”

  “还是等等看看里面的吧。”船长说。

  他们进入里屋,开始什么也看不清。屋内没有窗户,茅草做的屋顶从上倾斜而下一直延伸到地面。哈尔拿出了手电。

  这地方到处都是人——全是木头的。木刻的人体随意而立,有的涂成黄色,有的涂成红色;有的戴着令人可怕的面具,有的虽不戴面具却长着一副副可怕的脸;野蛮的牙齿从他们的嘴里凸出来,鼻子大得占去了多半个脸,而且还被动物犄角穿进去;那些眼睛个儿真大,徐着鲜明的色彩,仿佛能把你望穿。

  “这些都被当作鬼——或神,反正都一样,在这里的人看来,神如同鬼,鬼又有神的威力。巫医用这些形象是为了吓唬人,让人们听从他的摆布。”

  然而神屋中最非凡的展品要数架子上一排排数以百计的人头骨了。五颜六色的头骨,红、蓝、黄、紫,看上去令人震惊。

  “他们杀死的敌人的头,”船长说,“我以前跟你们说过,他们认为每个头里都藏着恶神,如果你表现不好,那些恶神会随时整治你。”

  罗杰浑身不自在,好像蚂蚁爬在背上,“这地方让人起鸡皮疙瘩。”

  “正是如此,巫医就是这样控制人们的——让他们恐惧。”

  他们走出特姆贝兰,只见全村的人都已集合起来,正听巫医讲话,巫医居高临下地站在大木鼓一端,为的是让大家都看到他。夕阳已落,柴草做的火把将周围照亮,听众里有人向巫医发出呸呸的蔑声,因为这三位陌生人已经证明他们的力量更胜一筹。

  特得船长解释道,“他正在训斥人们,想让他们继续听从他的摆布。他又在讲他的魔力——如何不动一指就把人杀死,只要他对人说上一句:‘你必死’,那人定死无疑。”

  “见他的鬼去吧!”罗杰吼起来,“他真的以为大家会信他吗?”

  “是的——而且人们真信。他们多次见过这种事发生,他们信极了,以至于每当巫医发出死咒时,他们就会放弃生存的愿望而去死。”

  “实际上,咱们的医生也干这类事。比方说你不舒服,去看大夫,他给你检查。也许他说,‘你的身体挺好,别担心。你没什么病。’这会对你产生什么效果呢?嘿,你马上就觉得好多了。听说没什么毛病,你就一身轻松。认为自己身体好就有助于健康。大脑告诉自己:‘你健康’,于是身体就回答:‘我健康’。”

  “但是,假如医生检查后,摇着头、神情严肃地对你说:‘你病得很重、很重。’‘我还能活多久,大夫?’‘至多几个星期。’回家时你就会感到病情恶化,身体和精神都垮了。如果你真的相信了医生的话,就会日趋虚弱直到垮掉。”

  “幸亏我们不认为医生掌握一切。可是大部分土人都虔诚地信奉他们的巫医。”

  “他现在说什么呢?”罗杰问。

  “他正在说咱们,他说他要证明自己比咱们强。”

  此刻,巫医直接盯住他们仨,说道:“听见我说的啦?我呼叫恶神的魔力,我向你们发出咒语,今晚你们睡在特姆贝兰里,100个神灵将看着你们,咒你们死去。半夜时辰,你们必死。我已诅咒。

  卫士将哈尔、罗杰还有船长推入神屋,关上大门,用来锁门的杠子被放下。瞬间,特姆贝兰成了监狱。

  哈尔用手电四下照着,木制的人体和那些头颅好像成了活人。巨大的、色彩鲜亮的眼睛露出丑陋和凶残的目光,盯视着这三个被咒要死的人。

  “看来能杀人,”罗杰说,“我们已经死了。”

  “绝对不能,”特得船长说,“壮起胆子来。现在,我要睡觉了。”

  可是,用手电照来照去,也没有照到什么可做床的。

  “好吧,”特得说,“我们就躺在地上吧。不过枕头总还是需要的。”他四下望去,想找个什么东西当枕头,也许至少有块木头吧。没有。他的目光停止在一排排的头颅上。

  “太棒了,”他说着,递给两个孩子一对头骨,随后给自己拿了一个。他们躺在硬硬的骨头上,尽量想使头部舒服点。

  罗杰怎么也摆脱不掉每个头颅就是一个神灵之家的想法。头下枕着的神灵仿佛从下向上把他的脑袋瞪穿,他将那头骨脸朝下翻了个个儿,这样似乎觉得稍稍舒服了些。

  棒小伙子从来不会因为有心事而失眠,罗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然而几个小时之后,他突然惊醒。他仿佛听到某个声音在说:“时刻到了。”

  罗杰的哥哥和特得发出轻轻的鼾声,要不是听见这声音,整个地方死寂得简直像个坟墓。坟墓——那可是个坏字眼儿。如果真应了巫医的恶咒,此处就是他们的坟墓。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夜光手表。

  离半夜还差10分钟。10分钟后会怎样?没事,他对自己说,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还是接着睡吧。他在骨枕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尽可能地舒服些,接着合上双眼。可是,周围所有神灵的眼睛射透了他的眼帘,幻觉中他能看到巫医站立在上方,重复那咒语,“半夜之时,你们必死。”

  他感到不舒服,头疼,肚子疼;手指摸着手腕,脉搏真快;他周身燥热,却又在发抖。要不要叫醒哈尔?哈尔一定会称自己是个大傻瓜,平安无事却浑身发抖。

  但是,也许那巫医的神通比罗杰想像的还大。要知道,美国人可不是万事皆晓的,也许他们知道的不少,但不可能事事通。科学刚刚揭示了波的秘密——电波、无线电波、声纳波、X光、日光、激光、宇宙光、原子光,也许还有成千种其它的光和波。难道就不会有死光?他已经周游了不少地方,足以懂得土人有许多东西值得文明人学习。或许,这会儿那巫医正在发射致人死命的思想波。好像什么光正在刺穿罗杰的脑浆,要不就是他自己在头疼?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当土人得知巫医的死咒后就会真地死去。他感到一股压抑不住的情绪,他要呐喊。不,绝不——即使去死也要双唇紧闭。

  哪来的这些死的想法?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但却感到恍惚疲倦,睡眠中充满了不安,梦见自己死了,头骨被放到架子上。

  当罗杰醒来时,哈尔和特得正在翻身,阳光从大门四周的缝隙间透过来。外面传来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接着传来开门时门杠的摩擦声,屋门打开了。

  巫医站在门口几,身后是围观的村民,他们伸着脖子,看看巫医的死咒是否应验。

  “装死。”哈尔低声说。三人闭上眼睛。

  巫医走进来,凶狠地踢着他们的肋骨,看看他们是否仅仅在睡觉。他们忍受着,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完全死了。

  有些男人高呼起来,对巫医表示赞赏。然而妇女们却沉吟着,对前一天所迎接的陌生人表示同情。

  巫医走出去,厉声发出命令。“他在告诉人们点一堆火。”特得低声说。外面一片石斧劈树杈声;接着是阵阵把树杈拖到广场中央的唦唦声;继而是火烧干柴的噼啪作响声。

  “他们是不是要活烧我们?”罗杰低声问。

  “不是活烧,”特得应道,“别忘了一你已死了。别露声色,到机会我们给他们一个突然袭击。”

  又一道厉声命令之后,进来了几个人,抓住三具“尸体”拖进用树枝围成的圈内。火苗在四周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越燃越高,逐渐连成环状,将三具躯体围住。

  火舌开始向中央吞噬,再一会儿就要烧着他们的衣裳和身体了。由于夜里下了雨,潮湿的树枝中升起浓浓的烟雾,火环内已灼热得让人不堪忍受。

  “好,”特得船长说,“现在我们站起来走出去。”

  当人们看见三个鬼从浓烟中出现,惊愕、恐惧地喘着。一定是那三个陌生死者的幽灵。

  三个鬼魂疾速地越过火苗,走进空地——变成活生生的人!

  人群发出一阵喊叫,这魔法胜过他们巫医的一切表演。就连巫医本人也难以相信,他呆若木鸡、哑口无言,下巴耷拉着不知所措。也许他的杀人法还是第一次失败。

  片刻之前,他还是至高无上的,所有的男人、女人、儿童都惧怕他。此刻,他已威望扫地,与其它人毫无两样,而且人群尖叫着,要把他扔进火堆。

  他抱头鼠窜,钻进树林。也许他会翻过山去另一个村庄,在那儿重演故伎。不过眼下,这个村庄已经摆脱了他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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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微弱的火光一闪,接着是一束细细的火苗。全过程用了约5分钟。他抬起头,不怀好意地一笑。

  “你能比这还快吗?”

  哈尔从兜里取出一根火柴,往裤腿上一擦,立刻变成一团小火,也不过用了半秒钟的时间。

  有人抓过火柴,随后大家都在他们直接暴露的皮肤上擦起火来——他们粗糙的皮肤简直与布一般硬。

  哈尔迅速地把余下的火柴收起来,他担心这些兴高采烈的土人会在紧张兴奋之中把村子烧起来。

  “那个岁数小的,”有人指着罗杰喊道,“他也是巫医吗?”

  那巫医轻蔑地笑道,“他还小了点,要学会这一套得花上许多年的功夫。”

  罗杰低声向哥哥耳语,“你那个刮脸用的小镜子,快给我。”

  那镜子可小了,哈尔放在手心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递了过去。

  罗杰对巫医说,“你能看清自己的脸吗?”

  听上去,这事是不可能办到的,但那巫医并不善罢甘休,他叫人端一大碗水来。

  水端来了。兄弟俩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碗。那是块结结实实的石头,被人用质地更硬的材料,或许是燧石,从岩石上凿下来,又凿成碗形。特得船长看到兄弟俩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们的祖先也用过这样的碗,”他说,“大约是一万年前吧。祖先们用石头做很多很多的东西,所以那年代叫作石器时期,又过了很长的时间他们才进入铁器时期,然后又逐渐地发现并使用了其它金属。”

  “可眼下这些人还处在石器时期,他们的斧子是石头的,刀是石头的,箭头是石头的,锤子是石头的,枕头也是石头的,一切都是石头做的。在世界的其它地方,都没有人还生活在石器时期了。”

  “数千年来,其它地方的人们不断地进步发展,可是这群山深谷造成的阻隔使新几内亚仍处在石器时代。对啦,咱们还是看看他用石碗干什么吧!”

  巫医双手端碗,向水中看去,水中那些细细的跳动的波纹,使他自己的脸形也在水中跳来跳去、模糊不清。不过,他到底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满意地仰起头,拿着碗让罗杰往里看,确实水中隐约映出他的脸,但是动来动去叫人分不清哪是耳朵哪是眼,哪是鼻子哪是嘴。

  罗杰抽出镜子举到巫师面前,他的模样即刻映了出来,轮廓鲜明,形象清晰。对于这个土人来说,这还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的真面目,他非常厌恶地缩回头——他以前从未意识到自己长得如此丑陋。

  “魔镜”被人拿走了,接着是一声惊讶,他看见了自己。小镜子被传来传去,最后有人拱手将它交给罗杰,原来只有一张脸,罗杰却能变出两张脸来,真是比他们自己的巫医还了不起。

  这下,三位来自外部世界的、力量无比的魔师被当成了贵宾。妇女们被从茅屋里喊出,并遵命躺倒在地,她们人挨人地躺下,那一排褐色的躯体从河沿儿一至延伸到特姆贝兰的门边儿。

  男人们向来访者鞠躬并等待他们接受欢迎。

  “这是什么意思?”罗杰问船长,“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要迎接我们进村,这是他们的迎宾仪式,我们要踩着这些妇女过去。”

  “可我们不能那样做,”哈尔表示反对,“他们就一点也不尊重妇女吗?”

  “不太尊重。”

  “啊唷,这一路足有50多女人。告诉他们我们不踩女人。”

  “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特得答道,“那会伤害他们。如果你请别人到你家,而他拒绝与你握手,想想看吧,你会是何等感受?你会吃惊和恼怒的。这些人正在以最大的能力向我们表示友好,我们可不能惹他们生气。从女人身上走过去吧。”

  “你先走,”哈尔说,“我打赌你不会。”

  “我会的,因为非这样做不可。你们也得照做不误。”

  船长脱下鞋,拎在手里。他稍稍迟疑了片刻——随后小心翼翼地踏上第一个褐色的躯体。脚下发出轻声的叫唤,船长可是够重的啊。他尽量轻地踩着第二个、第三个,每次都听到下面发出疼痛的尖叫,但那些身体却一动不动。

  罗杰推了哈尔一把,“下一位贵宾是你了。”

  “干嘛是我?你先走。”

  “我可不干,我知道我自己,我不能不讲礼貌,走在尊贵的哥哥前面。”

  “当心点,别叫你尊贵的哥哥打扁了你的鼻子。”

  哈尔脱去鞋、袜,又在河里迅速地冲洗了双脚,然后小心地踏上了人桥。每迈出一步,他都很不乐意,但却尽量显出很满意,无论如何他得表示出很喜欢这仪式。

  轮到罗杰了。他没什么鞋袜可脱,他赤着脚,就和在“飞云”号甲板上一个样。他不喜欢洗澡,可是,和特得、哈尔相比,他的脚就更需要洗洗了。于是他迅速地用水冲洗了双脚。

  接着,他不是走,而是沿着那褐色的通路向神屋跑去,他希望通过跑来尽量减轻对每个身体的压力。这次,不仅没有痛苦的尖叫,而且当他过去时,妇女都向他投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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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魔法


  女人和孩子们尖叫着四下躲藏,一个健壮的土人敲响了巨大的报警木鼓,男人们从茅屋中冲出,手执长矛、石斧、石弓和石箭。

  四周的山峰回荡着呐喊声,他们挥舞着武器冲杀过来。

  这阵势吓坏了罗杰和哈尔,哥儿俩不寒而栗,透心凉。他们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有些土人佩戴着头骨做成的装饰品,所有的人都头戴极乐鸟的羽毛,羽毛在他们的卷发间摆动。他们的身上画着蛇、鳄鱼、蜈蚣,褐色的皮肤上尽是些彩色的纹身图案。

  他们不穿衣服——除非有人把草叫做衣裳。各有一束草悬挂在他们的身体前后,那涂抹着颜色的脸露着凶气。弯曲的野猪獠牙装饰在他们鼻孔的两侧,人人看上去都像只带犄角的动物。

  但是,如果他们以为这几位访问者会被吓垮,向河里逃窜而被淹死,那他们就想错了。小伙子们坚如盘石地站着——也许他们被吓得无力挪动。船长也站立不动,因为他知道,一旦他们流露出惧怕的神情,那只有死路一条。他以前曾经见过这种人——十多年来,他航行在这一带的海岸边,已是见多识广了。

  他没有抱头鼠窜,而是高举起手并喊了句什么,很显然那意思是“站住!”。土人们听到他们自己的语言,一个个都站住了。

  可是,他们并未表示友好,而是挥舞着武器。这三个怪物有什么权力上他们的岛?他们惊疑地看着帆船。船随着涟漪在微微摇晃,他们似乎在想这船是否是活的,是不是海里的什么巨兽?

  “好像他们从未见过我们这样的人。”哈尔说道。

  “也许真是如此,”特得船长应答着,“从这些群山之中涌出上百条河流并汇入大海,大多数河域都还没有得到开发。”

  “你以前从没到过这条河?”

  “没有,要不是赶上那场风暴,这次也不会到这里,真是糟糕透了。直说吧,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避开这场混乱。我同他们谈谈吧。”

  他讲了几句,但毫无效果。他们却愤怒地做出反应,一步步地近逼,盯着陌生人的脸。他们能理解白色的脸,因为他们自己也有把脸涂白的,也许这三个怪物也是涂了白脸,其实身上也是褐色的。

  突然,有人抓住了罗杰的衬衫一把拽掉。跟着是一片叫喊。皮肤是白色的!哈尔的衬衫也被拽掉了,接着是特得。啊,全是白的!就像石头底下生长的白苔那样。

  这一下似乎吓住他们了,他们往后退缩着。“这些人很迷信,”特得说,“他们以为我们是神或者大概是鬼。”特得在听土人的谈话。“有人说我们是巫医。他们是非常非常怕巫医的。”

  “太棒了!”哈尔喊道,“咱们就当巫医吧!也许用点小魔术就能得救了。”

  特得船长露出不解,“魔术?什么魔术?”

  “嗯,”哈尔说道,“你先开始吧——你不是戴了假牙嘛,让他们看看你是怎么把牙摘下来的。”

  特得船长暗自发笑,然后他板出最严肃的面孔向周围的人们讲话。

  “你说什么啦?”哈尔问。

  “我让他们把他们自己的巫医叫来,我说想看看我能干的事他会不会干。”

  几个人跑向特姆贝兰,打开了门。里面很暗,但是哈尔他俩从远处还是看见了架子上一排排的头骨。不一会儿,村里的巫医走出来,他大块儿头,一副威严派头,从头到脚都做了纹身。

  他傲气十足地前行,人群向两侧散开为他让路,他的脸涂成深紫色,宽大的盾毛下两眼似灯泡发着光。他站到特得船长面前,极轻蔑地打量着船长。

  “巫医有好有坏,”船长说道,“这位就是个坏的。现在我想知道他的魔力有多大,让他把牙摘下来看看。”

  听到这个要求,那巫医茫然发愣。他会不少招数,但是以前从未有人向他如此挑战,要他摘掉牙齿。

  特得把巫医说的翻译过来:“没有人能摘掉自己的牙。”

  船长镇定自若地将手伸进嘴里,把下面的一排假牙摘了下来。

  巫医装做毫不介意,可是他的村民们却被吸引了,一起围拢上来想看个究竟,有人抓过牙齿,于是人们争相传看。

  这一来,船长可有点犯愁了——担心假牙要不回来,那他可就无法吃饭了。好在最后一个看过牙齿的人毕恭毕敬的把假牙又还了回来。特得迈步到河边,冲洗了假牙,重新放进口中。

  他向哈尔说道:“该你了。”

  哈尔没有假牙,必须想个其它事干干。点把火怎么样?

  “我要跟他说几句,”他对船长说,“给我翻一下,行吗,特得?”

  借助特得的翻译,哈尔开始了与巫医的对话。

  “你会生火吗?”

  “当然会。”

  “你生火能快到什么程度?”

  “比谁都快,比你快。”

  “那你生把火让我看看。”

  巫医向身旁的人吩咐道:“给我找块儿竹子来。”然后向另一个人说道:“拿些干草和树叶来。”又向另一人说:“找个尖棒来。”

  材料备齐了,他把竹子放在地上,将草和树叶捣成灰,堆到竹子上,接着用尖棒在灰堆里捅来捅去。

  这是从远古年代传下来的古老的生火方法。接连几分钟,他都在不停地捅着,这活儿需要强劲的肌肉和足够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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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食人部落的小岛


  哈尔·亨特和他的弟弟罗杰并不喜欢这个小岛的形象。

  “世界上最野蛮的岛屿”——这就是探险家们对它的称谓。庞大的新几内亚岛为地球上的第二大岛,它像一只巨大的癞蛤蟆伏卧在阿拉佛拉海面上,在黑暗的暴风云下,显得乌黑丑陋。

  癞蛤蟆的背上布满了讨厌的癞疙瘩——鼓鼓的足有两三哩高,数以百计。要知道这儿是世界上最多山的岛屿。

  一直闭锁在这山间的人们,刚刚开始知道在他们居住的峡谷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由于岛上没有道路,他们却无法去领略那外部世界的异彩。同样,外界的人要想登岛也得历尽艰辛。飞机曾在某些峡谷上空一掠而过,而在其它峡谷,那些野蛮人从未见到过任何白种人或其它肤色的人种,他们只认得自己褐色的皮肤。如果有哪个白人从飞机上跳下,他们会立刻蜂拥而上将其衣服一剥精光,看看他是否一身全白。

  海风习习,罗杰战栗了,不过并不是由于吹过“飞云”号甲板的冷风。他转身向纵帆船船长望去,那个站立在船头的人就是与海水打过多年交道的特得·墨菲。特得船长已在这些海域里航行了半个世纪,老练多谋。

  “这些人,”罗杰说道,“他们实际上并不吃人,不过是些传说而已,是吧?”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人了。”特得船长说。“新几内亚的东部由澳大利亚管辖,澳大利亚边防军已经基本消除了食人行为。可是西部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部分,几乎与它一千年以前的状况相同。一个峡谷的部落与邻近峡谷的部落开战,胜者就将败者吃掉。啊,不过,别害怕,来参观的人还是相当安全的。”

  “你是说他们喜欢参观的人?”罗杰怀着希望说。

  “不。我是说他们不喜欢参观的人。按他们的想法,陌生人的脑袋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放进特姆贝兰。”

  “什么是特姆贝兰?”

  “死人屋。就像神堂或鬼屋,里面有许多架子,架子上摆着被掳来的人头。他们认为每个死人的头里仍活着神或鬼,而陌生人头骨里的神灵最坏,会给部落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他们不想让这样的神灵在他们周围逗留。”

  “所以他们从来不杀白人或黑人?”

  “不常这样,但也难说。一旦他们动怒,就会把你的头砍掉,只是不能放在架子的好位置上。”

  “好位置,我的天,”罗杰说,“我可不需要。”

  他再次向岸边望去,那些高高矗立的黑山充满杀气,他明白,在那里潜伏着风险。

  但是要想安全也很容易,只要不上岛就行了。

  “不上岛怎么样?”他对哈尔说。“在这儿我们一样可以干不少事。爸爸想让我们抓鳄鱼,这儿就有哇,不必上岛啦。还叫我们逮海象、鲨鱼,还有什么别的海里的动物,他好卖给‘海洋之家’或‘海洋世界’或其它什么大的水族馆。海洋里的动物这儿都有,干嘛非到陆上去和那些吃人的家伙搅到一块儿?”

  哈尔笑了,“听上去你还挺害怕的,不过你实际上并没那么害怕。记住,爸爸所希望的并不只是海洋动物。”

  哈尔掏出父亲的电报。“爸爸说,‘我建议你们到世界上最不开化的岛屿去探险,但要当心食人部落。我们需要鳄鱼、海象、虎鲨、科摩多龙、极乐鸟、食火鸡、大袋鼠、袋狸、袋鼦、飞狐、袋貂、巨蝎、蜥蜴、蝰蛇、盾尖吻蛇、树熊,还需要给博物馆提供人的头骨。”

  哈尔把电报放进兜里。“好吧,年轻人,现在告诉我,我们怎样才能不上岸而搜集到这一切呢?”

  罗杰咧咧嘴。哈尔是对的——罗杰可不是胆小的怯猫。他仅十四岁,但他的胆略和力气与同龄人比要大得多。他和十九岁的哈尔曾经到过许多荒僻野蛮的地方——也许还比不上这里——但是到亚马孙丛林并不是去参加轻松的野炊,南海的水下世界也不是愉快的晚宴,在非洲活捉珍禽异兽时的历险和欢悦更是令人难忘。

  从事这种探险活动,对于他们二人来讲,年龄是小了点,可是比他们年龄大一倍的人,也不如他俩的动物知识丰富——因为他们很小就开始干这一行。当他们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在长岛父亲的动物牧场里熟悉了各种野生动物。牧场里饲养着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猛兽、爬虫、飞鸟、海洋动物。它们在牧场里生活一段时间后就被卖到动物园、马戏团、鸟类饲养场、水族馆等处供游人观赏。

  这两个孩子实际上是和动物一起长大的。哈尔现在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自然学家了,而罗杰呢,在与动物打交道方面有着奇才,不管它们是两只脚的还是四只脚的,或许是成百只脚的,他都能和它们交朋友。父亲对两个儿子的能力满怀信心,甚至将牧场的名字都更改了,把原先的“约翰·亨特牧场”改为现在的“约翰·亨特父子牧场”。

  按照父亲的指示,他俩在悉尼包了一只纵帆船,连同船长特得·墨菲也一起请来了。这船归墨菲船长所有,可是既然他们已经包下来了,现阶段就由他俩支配了。高高升起的白帆肃穆壮观,17海里的时速威风凛凛,他们为此感到骄傲。为什么不给她取个响亮的名字?好吧,在由他们支配的这段时间里,就叫她“飞云”吧。

  可是此刻,“飞云”并不是在飞。波浪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剧烈地颠簸着。昏暗的天空预示着更恶劣的气候。

  “这片海可是恶名远扬了,”特得说道,“那些大山能让风毫无方向地旋转,迈克尔就是在这儿死的。”

  “迈克尔是谁?”罗杰问道。

  “迈克尔·洛克菲勒,纽约州长纳尔逊·洛克菲勒的儿子。当时你们也许还小呢,还不能从报上看到这些消息。”

  “他出了什么事?”

  “他和一个朋友正在海上驾着一只小船,风暴来了,大浪不停地撞击着小船,发动机坏了,人也被卷进大海。最后连船都翻了。

  “整整一夜又一个白天,他们依附在一块礁石上,希望有其它船只路过这里,并将他们救上来。苍海茫茫,不见一舟。该怎么办呢?他们争执起来。迈克尔打算游到海岸上去,他的朋友觉得在礁石上等候更保险。

  “迈克尔离开礁石向海岸游去。后来那个小伙子得救了,而迈克尔却没有归来——也许那段距离太长了;也许鲨鱼或鳄鱼把他拖入海底了;或者,他也许登上了岸,而被食人部落杀死吃掉了。

  “他的父亲,那位州长,坐飞机到这儿,四处搜寻儿子,但是此地的土著居民对此一无所知——也许他们知道,只是不肯说罢了。”

  听罢这段故事,罗杰对上岸一事更加犹豫了。但是不管他喜欢与否,他总是要去的。

  风暴变得更加猛烈,大帆放下来了,波涛不停地冲撞着辅助引擎,螺旋桨停止了转动,无可奈何的“飞云”号被冲向布满岩石的海岸,一旦撞上去,“飞云”号就会变成碎片。

  然而,船长对那里的地理情况了如指掌。“艾兰顿河就在这儿入海,如果我们能从这里进入河口……抓住,孩子们——帮我把住舵,它一个劲儿地震动,简直像一匹野马。”

  像船长一样,哈尔明白,一只死船就是再掌好舵也是毫无反应的,但是“飞云”还没有死,大帆已经放下,船首的三角帆还在。三双手同时把着舵,受到重压的舵嘎嘎作响,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

  帆船轻蹭到河口处的岩石上,随即擦身而过,进入了较为平静些的水面。向里涌入的潮水将船托住,推向上游。

  此处,风已逝去,三角帆失去了力量,舵也无能为力了,纵帆船只得听凭潮水的安排。她四下打转,一会儿船首在前,一会儿又船尾置先,再一会儿船又横在河面上。

  终于,她进入浅水,停下来了。船的龙骨触到了水底,船身倾斜地倒向一边,仿佛在惊涛骇浪中的历险之后她已精疲力尽,席地而卧。三名水手从倾斜的甲板上滑下,登上河堤,在他们面前,展现出一个由茅草窝棚组成的村庄。

  村里最大的建筑就是特姆贝兰——神屋。罗杰强烈地希望船长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些以取人头为战利品的人们只喜爱在架子上摆上优秀的褐色头颅而不垂青其它的脑袋。或许他们厌恶罗杰的白色皮肤,不会去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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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食人部落探险


  哈尔瞪着弟弟。

  “我们还从来没有承担过这样艰巨的任务,”他说,“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选中新几内亚。”

  “因为那地方离这儿近,”罗杰猜测道,“不就在大堡礁的末端吗?”

  “对,就挨着澳大利亚北端。但是,跟澳大利亚一比,新几内亚就好比是一头猛虎,澳大利亚则像一只羔羊,这就是两者的差别。像你这样的小家伙到那几去乱逛,最危险不过了。他指望我照顾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看小孩的保姆?”

  罗杰发火了,“再说下去我就把你的鼻子揍扁。你凭什么说我没有照料自己的本领?”

  哈尔说:“你有调皮捣蛋的本领。”

  “难道我不是一次又一次自己摆脱了危险吗?”

  哈尔想了一会儿,“对,我想你是自己设法脱了险。但你还从来没有面对过成帮的食人生番。”

  “食人生番?胡扯!爸是在开玩笑,根本没有什么食人生番,不管什么地方都没有。新几内亚岛难道不是澳大利亚管辖的地方吗?他们不会允许那儿有食人的人。”

  “要是能制止的话,他们绝不会允许的,”哈尔表示同意,“但很难做到。想一想吧,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除了格陵兰岛,新几内亚是地球上最大的岛。而且,新几内亚岛上实际上全是山,高大的山,有些高达四五千米。那个国家大部分地方没有公路,野人部落坐落在与世隔绝的山谷里,这些人大都从来没见过白人。你说,澳大利亚的警察怎么能在他们无法涉足的地方维持秩序?”

  罗杰不以为然,“如果那儿不安全,爸是不会派我们去的。”

  “他已经告诉我们那儿不安全,”哈尔反驳道,“他说,需防范吃人生番。好啦,我可不能一面警惕着食人生番一面防范着你。你可以搭飞机回家了,我一个人去。”

  罗杰怒不可遏,“你撵我回家?你敢!别忘了,我们公司的全名是约翰·亨特父子公司,注意,是儿子们,不是一个儿子。再说,很可能正是你,而不是我,会碰上麻烦,可能需要我的帮忙。”

  哈尔笑了。他明白,弟弟长大了,长成男子汉了。“好吧,我投降,”他说,“我们永远在一起。”他给父亲发了封电报:

  拟动身前往新几内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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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开玩笑,”哈尔说,“你没听说过海底城吗?”

  “我好像读过一点儿有关海底城的材料,他一直藏在那儿吗?”

  “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哈尔说。

  “你了解他吗?”

  “我们跟他住在一座房子里。”

  “他没把你们杀掉真是你们的运气。”

  哈尔笑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确实曾经企图杀害亨特兄弟,”船长说,“在大堡礁上,他故意在他们头顶上制造岩石塌方。”

  “别提那事儿了,”哈尔说,“他这儿有点儿不对头。”他拍拍头说。

  “那越发有理由把他关起来了,”警官说,“不过,恐怕有一件事跟你有牵连,船长。我认为你有企图盗窃巨宝的嫌疑,因此要审讯你。”

  特德船长拉长了脸,“你们凭什么怀疑我?”

  “我们有一架飞机专门监视那些驶往‘走私犯湾’去的船只。既然已经查清你们运载的是这么值钱的货物,我们就有正当理由怀疑你们曾经打算把这批货物卸在那儿。”

  哈尔忍不住大声说,“警官先生,你大错特错了。偷这条船的是卡格斯,他把船长捆了起来。是他想把金子卸在‘走私犯湾’。但他这个水手太蹩脚,把船撞到礁石上,撞了个大洞。我们追上了他,救了船长,就这样,卡格斯被锁进了禁闭室。如果你们的飞机飞回头,飞机员一定会发现,在摆脱礁石重新启航以后,我们就不再驶往‘走私犯湾’,而是直朝布里斯班驶去。这不,我们都在这儿,正拱手把这笔财宝的一半呈送给澳大利亚政府呢,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们对走私并不感兴趣吗?”

  警官笑了,“你说的很有道理,小伙子。”他跟哈尔、罗杰和船长一一握手。

  他们说话时,视察员一直在舱下检查那批财宝,他上来说:“在下面我不可能做出准确的估价。你们得把那些金条全搬上来,在甲板上摊开,让我清点。”

  一位警官说:“我说,你们干嘛不让你们的朋友卡格斯帮忙呢?有禁闭室的钥匙吗?”

  特德船长把钥匙给他。不一会儿,三位警察押着卡格斯上来了,卡格斯在拼命叫骂挣扎,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警官吩咐他把金条搬上甲板。

  “你们连自己在吩咐谁都不知道,”他说,“我不是干苦力的。我是传播福音的牧师,我的这双手不是干粗活儿的。”

  “你的脑子也不是干活儿的,”一位警官说,“否则,你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到了牢里,你就得做苦工了。所以,现在先实习一下也不错。”

  船长和两个孩子已经开始把金条往上搬,视察员和警官们也帮着一起干。只有卡格斯绷着脸很不乐意。他拒绝一起干,警官用枪口捅了他一下,这时,卡格斯改变了主意。一位警官上上下下都紧跟着他,只要罪犯企图逃跑,他的枪随时会派上用场。

  金条全都搬上来了,甲板上好像铺了一条金子的人行道。视察员清点后对哈尔说:“一共是4400根金条。就是说,2200根是政府的,剩下的全是你们的。这笔财宝必须通过银行处理。你们想找哪家银行?”

  哈尔说:“布里斯班的银行你比我清楚,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建议你委托昆士兰国立银行办理,”视察员说,“那是这儿最大的一家银行,离这儿又不远。我给他们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派人来。”

  他在电话里说的话肯定引起了轰动,因为银行派来的不是别人,而是经理本人。看见那条金子铺的人行道,经理惊讶得几乎透不过气儿来。

  “请核实一下我清点的数目,”视察员说,“然后,请您把这些东西运走,请人鉴定估价,再把估出的价值平分成两份,开两张支票,一张给政府,另一张给哈尔·亨特。”

  “不,”哈尔说,“别把支票开在我的名下,请费心把我们的那一半分成两份,然后,开一张支票给海底科学基金会,另一张开给约翰·亨特父子公司。”

  “什么鬼主意?”船长抗议道。“财宝是你们发现的,海底城根本无权瓜分这笔财宝。”

  “我喜欢这样分,”哈尔说,“我相信我父亲也会同意这样分的。他们正在海底城里从事伟大的事业,基金充足,他们会干得更出色。我父亲所从事的也是一项美好的工作,他在保护那些濒临绝种的野生动物。如果没人去干这项工作,那些野生动物就会像恐龙或渡渡鸟那样灭绝的。有了这笔资金,他就能把这项工作干得更好。”

  “就按你说的办吧,”银行家说,“银行的装甲车几分钟后就能开到这儿把这些东西运走。”

  一位警官给警察局打电话要了辆囚车。车子一到,卡格斯就被塞进去,坐着免费便车坐牢去了。他对哈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出来再跟你算帐。”

  剩下的活儿就是把那些装着珍贵的活标本的货箱转运上一条货轮,运往长岛的亨特动物养殖场。飞云号被送往船坞去修补船体上的洞。

  哈尔给父亲发了封海底电报:

  标本由内燃机船“袋鼠号”运去。清查收昆士兰国立银行的条子。目前需我们干何事?请来电布里斯班兰伦酒店。

  回电得等两、三天才能接到,修补飞云号正好也要花二三天左右。

  在海底那套简朴的寓所住了这么些日子,猛地住进宾馆,总觉得有点儿太豪华了。

  坐在彩虹宾馆的餐桌旁,听着管弦乐队的演奏,嘬着袋鼠尾汤,品尝着带半边壳的岩牡蛎和浇冰淇淋的阿拉斯加烤点心,罗杰慨叹道:“这儿的饭食也比下面的好哇。”

  三天以后,他们收到了约翰·亨特的回电:

  未确知尔等意向,仍为尔自豪。条子所指何物?建议考察世界第一大岛新几内亚。但需防范吃人生番。船要保留。我们需鳄鱼、海牛、虎鲨、科莫多巨蜥、极乐鸟,袋鼠、袋狸、袋貂、狐蝠、袋鼯、巨蝎、恐龙蜥蜴、澳洲蝰蛇、盾尖吻蛇、考拉熊、食人生番的头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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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平安港


  现在,抽水机总算能真格儿地干活儿了。一个钟头以后,它把船内的水全都抽到外头。水抽干了,船一下子轻了好几吨。

  船长让起锚机倒着转,把缆绳放出来,跟系在锚上的那截绳子接在一起。潮水再次涨到顶时,起锚机上的电动机再次开动,缆绳绷紧了,船吱吱嘎嘎地呻吟着,擦着珊瑚礁被拖进了深水。

  特德船长下了趟船舱,回来的时候,满脸笑容。

  “那玩意儿还挺管用,一滴水都没渗进来。那个叫库克的家伙还挺有心计。你们现在想上哪儿?去走私贩们的海湾吗?”

  “不,”哈尔说,“离这儿最近的什么港口有视察员、银行以及能修我们这条船的船坞?”

  “那只能到布里斯班去了,”特德船长说,“也许,你们能帮我把这些帆升起来。”

  微风轻拂,纵帆船沿着新的航线疾驰。罗杰顺着绳梯横索爬到桅上面的了望台。他敏锐的眼睛在搜索海上的礁石。露在水面上的礁石不难发现,但是,许多礁石藏在水里,它们可能离水面很远,船从上面驶过不会有危险。有些礁石离水面可能不到1米,这种礁石罗杰看不见,但可以根据海水的颜色知道它们在哪儿。水深的地方,海水是湛蓝色的,水浅的地方是蓝色或棕褐色甚至是珊瑚红的。一发现前头出现这种危险的颜色,他就对在下面掌舵的特德船长大喊一声,船就调整航向绕过礁石。

  这片水域布满暗礁,危机四伏,夜里不能走船,当夜幕降临,船就卷起帆,停泊在一个小岛的避风处。

  清晨,当天边露出第一道曙光,飞云号就朝布里斯班启航了。它终于绕过最后一个岛,进入摩顿湾。

  “我们到了。”特德船长宣布。

  罗杰审视了那儿的海岸。原先,他还以为到达布里斯班后会看见一座大城市,可是,眼前除了亚热带丛林却什么也看不见,到处是棕榈、凤凰木、番木瓜、鸡蛋花、白玉兰,还有一些大树高达六十多米,巨大高耸的树干显得有点儿畸形可怕。

  “可布里斯班在哪儿?”罗杰满腹狐疑。

  “噢,我们还没有真正到达布里斯班。到那儿得顺布里斯班河上溯40公里左右。布里斯班河河道弯曲、非常危险。我们最好把帆放下来,开着发动机慢慢驶上去。

  布里斯班到了,那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他们刚把船停好,澳大利亚的海关官员就上船来了。看见装鱼的货箱,他们问:“这是什么,海上水族馆吗?”

  “我们在大堡礁捕到一些标本。”哈尔说。

  “你们打算在这儿把它们卖掉?”

  “不。我们要用船把它们转运到美国。要交关税吗?”

  “不用。我们对鱼不感兴趣。还有别的货物吗?”

  “嗯,”哈尔说,“下头还有几样东西。”

  那几个人下舱去转了转,回到甲板上时,他们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们的脚下是一个宝库,你们知道吗?”

  “是的,我们知道。”哈尔说。

  “这些宝贝,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

  “分一半给你们,我是说给澳大利亚政府。那些东西是在一条沉船里发现的,船沉在澳大利亚海域,所以,金子的一半应该归澳大利亚。你们会鉴定吗?”

  “不会,那归另一个部门管。我们给政府大厦打电话让他们派个视察员来。”

  哈尔不大放心,他知道,有些政府部门工作效率很低。“我希望不用等太长时间,”他说,“我们不想在这儿呆一两个星期。”

  哈尔不用等一两个星期,十五分钟后,视察员就到了,澳大利亚的工作效率毕竟还不算太低。陪着视察员来的还有三位警官。

  视察员和警官们下到船舱看到那一垛又一垛金条。

  警官们发现了关在禁闭室里的那个人。一位警官问:“你是什么人?”

  “一个不幸的海员。”

  “那你怎么会被关在这儿呢?”

  “船长关的。他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你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约翰·史密斯。”

  警官们上了甲板,一位警官说:“谁是这条船的船长?”

  “我。”特德船长说。

  “那位约翰·史密斯是干什么的?”

  “约翰·史密斯?谁是约翰·史密斯?”

  “禁闭室里的那个人。他说他叫约翰·史密斯。”

  待德船长放声大笑,“约翰·史密斯,是他说的?他名叫梅林·卡格斯?”

  “卡格斯?你刚才说的是梅林·卡格斯?”

  “一点不错。”

  “为了找到叫这个名字的人我们已经忙了八个月。他在礼拜四岛杀了一个采珍珠人以后就销声匿迹了。这一期间他在什么地方?”

  “这位是哈尔·亨特,”特德船长说,“有关卡格斯的情况他可以告诉你。”

  “他一直呆在海底。”哈尔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直在干什么?”

  “他一直在海底一座教堂里当牧师。”

  “听着,”警官声色俱厉他说,“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别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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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追捕


  不到五分钟,飞翼潜艇就到了。坐在驾驶台上的还是那位把他们送到马里亚纳大海沟去的驾驶员。

  往上浮的时候,他们不必停下来减压,因为潜艇里装满的氦气跟他们在底下呼吸的气体一样,气压也一样。关上舱门后,他们就箭一样地往水面冲上去。

  到了水而,飞翼潜艇一个鱼跃,像表演杂技的鲸鱼似地腾空而起,接着,在下喷气流柱的支撑下,在离水面近4米的空中飞速滑行。

  “飞云号大概曾停泊在这儿。”哈尔说。他发现了那些纸屑。

  “看,”他对驾驶员说,“跟着那些纸屑走。他没有去布里斯班,也没去悉尼。这条航道将把他带往凯恩斯北面那些人迹罕至的海湾,走私犯们常常利用这些海湾藏匿他们的赃物。要是找得到那艘船,我们就得离开潜艇到那上面去。现在,请你慢慢地降低这里头的气压,使它在我们追上那条船时与大气压一样。”

  水面上再也看不到纸片了,驾驶员看着罗盘,把飞翼潜艇的航向拨得跟纸片漂流的方向完全一致。“魔毯”在水面上飞驰,不管是暗礁、沙岬还是珊瑚岛,它都能轻松地飞越;至于那艘船,当然罗,一遇上这种地方它都得绕开,所以,它现在可能已经向左或向右偏离了罗盘所指的航向。驾驶员一直注意着前方,哈尔守在右舷窗往外了望,罗杰则守在左边儿。

  在飞云号上,情况可就不那么妙了。为了把船从海盗卡格斯手里夺回来,特德船长又作了一次勇敢的尝试。

  趁卡格斯不留神,船长抓起了一根S形挽桩。这种在船上用来栓绳的桩子沉得像警察用的警棍一样。他往前跨了一步,悄悄来到卡格斯背后,举起手中的武器,以惊人的力量往下猛击。

  卡格斯头一偏,S形挽桩擦过他的右太阳穴和面颊,血流出来了。

  他一转身,双拳同时打出,一拳打在特德的下巴颏上,另一拳打中他的太阳穴。船长被击晕了,倒在甲板上不省人事。趁他还没苏醒,卡格斯抓起一卷绳子,把他的手和脚捆在一起,捆得结结实实。

  “好啦,”他洋洋得意他说,“现在,你再也没办法捣蛋了。”

  他的话音刚落,脚下就响起了磨擦声,船猛地震动了一下,停了。它触礁了。

  原先,他还以为这样一条船他完全对付得了。但现在,他碰上了从未碰上过的事故,怎么样才能使船摆脱暗礁呢?

  他抓住特德船长拚命又推又揉,“醒醒,你这狗娘养的,起来干活儿。”

  不管怎么推,船长就是不醒,他只好亲自干了。风压着船帆,在粗糙的珊瑚石上一寸一寸地往上推。剃刀般锋利的珊瑚石边正像利锯一样切割着船壳。船下传来水冒泡的噗噗声,他知道,一边的船板已经裂开,海水正从裂缝往船里涌。

  他抬腿对着那位昏迷的船长又踢又踹,要是他刚才那一拳不打那么狠就好了。哎呀,得先把帆收下来。他收了帆,然后,到下头去关掉发动机。这时,他指望轮船会滑回深水里去,但船并没有动弹。他又打开发动机,让机器倒转。这应该能把船从珊瑚石上拖开,但船仍旧没动。海水在卡格斯脚下泼溅。

  得把水抽出去,船上有水泵吗?有的话,放在哪儿呢?

  他走到船长身旁,狠踹一脚,把他踢醒了。特德睁开眼睛。“起来,懒东西。我们卡在暗礁上了。”

  船长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别忘了,”他说,“头儿是你,自个儿把船弄出来吧。”说着,他闭上眼,好像又要睡着。

  卡格斯明白,只要船长的手脚还被捆着,他就绝不肯帮他的忙。他蹲下去动手解绳结,绳子解开了,他又再捆上,而且捆得更结实。只要这家伙还被捆着,他就不能调皮捣蛋。

  卡格斯又想出一个主意,金子。这条船装满金子,船体大重。如果把金子扔出船外……

  想到这儿他懊丧极了,他费了这么多手脚,难道仅仅是为了最后失去这批财宝吗?但是,他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他在冥思苦想,连海面上有东西跳出来也没在意,也许,那不过是一条鲸鱼或者马林鱼。他走下船舱,伤心地望着那个巨大的金库。这笔财宝一到手,他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要不是他粗心大意让船触了礁,这些金子就全归他了。

  唉!没办法,只好把金子甩掉了。他尽力抱起一大抱金条,摇摇晃晃地爬上舷梯。头顶上似乎罩着个阴影,他抬头一看,哈尔和罗杰正在梯口等着他。

  那跳出海面的东西不是什么鲸鱼,也不是什么马林鱼。卡格斯怀抱里的金条掉下来,顺着舷梯叮叮当当地落下去。他伸手去掏枪,有人大喝一声制止了他:“住手!”是船长。两个孩子已经给他解开绳子,现在,他正握着枪对着卡格斯,随时准备开枪。

  什么时候应该凶狠,什么时候该满嘴花言巧语,这点,卡格斯懂。他讨好地笑着说:“我正在想办法拯救你这条船。”说着,他爬上了甲板。

  “这么说,先偷船,然后,让它往暗礁上撞,”哈尔说,“就是你拯救这条船的办法罗。船长,我们该拿这家伙怎么办?”

  “把他关起来。禁闭室就在水手舱那边。”

  禁闭室是一个铁笼子,捣乱闹事的水手就关在里头。卡格斯被带到他的新居,钥匙一转,就锁在里头了。

  “这样可以让他安分一阵子,”哈尔说,“直到我们把警察叫来为止。电话在哪儿?”

  “喏,那就是电话,”特德船长指着摔碎在甲板上的电话说,“叫警察的事几恐怕得暂时放一下,我们首先得让船脱离礁石。涨潮了,水位一升高,我们也许能浮起来。这会儿,我得开水泵把这里头的水抽掉一点儿。”

  潮越涨越高,特德船长的双桅纵帆船仍然紧紧卡在珊瑚礁上。

  “船尾那儿得有个锚,”船长说,“可我们没有小船把锚运到那儿去。”

  “魔毯可以当小船用。”哈尔建议。他四处张望寻找那艘飞翼潜艇,潜艇却早已踪影全无。驾驶员这会儿正驾着潜艇向海底城飞驰呢。

  “罗杰和我可以把锚送过去,”哈尔又建议。他们脱光衣服,扛着锚,往船尾游了大约三十多米,把锚放下去,然后游回船上。

  特德已经转动电起锚机,把系在锚上的绳索拉紧,这样做应该能把船从礁石上一点儿一点儿地拽开。

  系锚的缆绳越拽越紧,紧得就像绷紧的弓弦。轮船的螺旋桨磨擦着珊瑚石,船底被珊瑚礁割出一道巨大的裂口。突然,缆绳嘭地一声绷断了。

  他们白丢了一个锚,什么也没弄成。

  船被拽开了一点儿,但事情却反而搞得更糟糕,原来,船底上的裂口被礁石半堵着,现在完全无遮无拦地没入更深的水中。漫进船舱的水越发多了,水泵根本来不及抽出去。再这样下去,船体只会倾斜着离开礁石,船尾冲下地在海里沉没。

  罗杰思绪万千。他想起发现澳大利亚的伟大航海家库克船长。他的船也触过礁,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完全一样,地点也离这个地方不远。库克船长设法使自己的船幸免于难,罗杰还记得他当时是怎么干的。

  “咱们往洞口上敷帆布吧。”他突然说。

  特德船长的历史书籍读得不多,他宽容地笑了笑,心里说,胡说些什么呀?

  “你是什么意思——敷帆布?”

  “库克船长就是那样干的,我们干嘛不能那样子呢?您这儿有旧帆吗?”

  “那边有,在小舱里。”

  罗杰取出旧帆,在甲板上铺开。

  “来点儿沥青,有吗?”罗杰问。

  特德船长忍不住了,“你搞的什么鬼?”

  这时,哈尔也想起了库克船长用过的办法。“这小子干得对头,把沥青给他。”

  他帮罗杰在帆布上厚厚地抹上一层沥青。

  接着,他们把帆抬到船尾,放下水,拖到船底,蒙住那个裂口。

  海水的压力把抹了沥青的帆紧紧地压在洞口,正在往里涌的水堵住了。

  “哎唷,我真蠢,”特德船长说,“我在这片海域里驶了五十年船,但仍然天天学到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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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德跳进轮机房,按卡格斯吩咐做了。从轮机房到他的船长室有一条通道,他穿过通道进入船长室,在航海日志前坐下。他要把这一事件记在航海日志上,这样,无论他出了什么事儿,人们日后都能从他留下的书面证据里知道是谁偷了这条船并杀害了他。

  门开了,卡格斯闯进船长室。

  “你又搞什么鬼?”他厉声问道。他从船长背后看见航海日志上有自己的名字。“又在耍花招,”他说,“上甲板去!快!”

  卡格斯一把抓起航海日志,紧跟着船长上了甲板。他走到船栏边,翻开航海日志,把第一页撕成两半,扔进海里,他不停地撕着,把日志的每一页都撕碎扔进海里。船长强忍着痛苦沉默着。对于一艘船的船长,最神圣的莫过于他的航海日志了。

  两个被飞云号丢下的人钓鱼回到船原来停泊的地方,发现他们的船不见了。是因为船上的货太重沉没了吗?他们看见了漂在海面的纸屑,捡起一片细看。纸是从船上的航海日志里撕下来的,纸屑成排地往西北方向漂,显然,船朝那个方向开走了。

  “汤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很明白,”汤姆说,“船上装满了财宝,他顶不住它们的诱惑开船跑了。”

  “谁?你指的该不是船长吧?”

  “还能是谁?”汤姆说,“刚才,船上只有他一个人。”

  “我绝不相信他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我知道。但是,依你看,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好啦,我看我们首先得马上通知哈尔。”

  “怎么通知?你以为我们这条救生艇上有电话机吗?亨特在六十多米深的海底。没有水中呼吸器、没有气箱,我游不到那么深的地方,你也游不到。”

  水手在了望天边。“她在那儿!”海底科学基金会的“发现号”就在离他们约莫五公里的海面上。

  “他们有电话。船顺凤,我们真走运。”

  他调转船帆,放下帆脚索,以便充分利用这股微风的力量。小艇飞快地向“发现号”驶去。上船后,他们找到了船长。

  “我们是飞云号的。”汤姆说。

  “欢迎啊,小伙子们,在我们这儿请别客气,就像在你们自己的船上一样。”

  “不,这不是一次礼节性的拜访。我们的船不见了。它出发的时候,你们看见了吗?”

  “没看见。我们那时正在舱里忙呢。”他举起双筒望远镜搜索飞云号原先停泊的那片海面。

  “我们想给哈尔·亨特打电话。”汤姆说。

  “对,你们应该那样做。电话在那边。”

  这消息使哈尔惊呆了。“我真弄不懂,”他说,“船长怎么会不通知我们就把船开走呢?”

  “可能是电话出了毛病,”罗杰猜道,他作梦也没想到他的猜测竟这么快就变成了事实。“船上装了那么多金子,你看会不会是特德船长……”

  “别胡说。这个人不会,我敢拿性命担保。”

  “卡格斯上哪儿去了?”罗杰说,“刚才,他说要到教堂去。这会儿,早该回来了。”

  哈尔想起卡格斯拎着的那个口袋,他还以为那里头装的真的是圣经呢。他想起那条满载着金子的飞云号,用不着多费脑筋,他很自然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卡格斯,那个坏蛋!”

  他打电话给狄克博士说,“我们的船不见了。我们猜,准是给人偷走了。”

  “偷走了!谁会偷……”他马上想到他上午辞退的那个杀人犯、强盗。“我猜到了,”他说,“要我帮什么忙?”

  “我们要追飞云号。能把飞翼潜艇借给我们吗?”

  “完全可以。五分钟之后,它就开到你们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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