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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一、智力问答引发的血案
  
  跟祖广论定下了我们两家今后合作发展的方针战略之后,又讨论了一些其他的合作事宜。比如万豸山镇这里提供一些我们所需又在中原根本找不到的珍稀物种,而我们则帮助培训一些当地的药剂、制毒妖怪——青云山有柳目这个医药类的泰山北斗在,培训一下后辈妖怪,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其实说起来,如果要在外面打出广告,说汇锐实验室的创始妖怪要开培训班,估计全神州致力于医药研究的妖怪都会蜂拥而至。
  
  又过了两天,万豸山镇的青云山终于在几个老妖怪的讨论下,决定更名为“刹蓝山”,据说源自苗疆上古妖文,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含义,不过听上去倒也上口。两天里我也没闲着,跟祖广论两个兴致勃勃地把神州有名有姓的大妖怪给窥探了个遍。要说妖管委的几个大佬倒还真是挺洁身自好的,典藏录里一点乌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
  
  至于妖怪界的大政方针,看得也没什么大意思,虽然很多东西仙佛两界的首脑会很看重,但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俗妖来说,根本就是催眠圣药。反倒是神州各地势力庞大的大妖怪们,他们的典藏录里那才叫什么都有,像牛魔王的激情图片那种上品隐私也不在少数,让我和祖广论这个老不正经看了个津津乐道,赞叹不绝。
  
  刹蓝山的名字既然定下了,那就要去及早登记注册,祖广论还很是细心地先去昆川区妖商局典藏录里查了一圈,确定如今神州还没有别的山头叫这个名字,然后才敲定了下来。
  
  根据先前讲好的,我出面去帮新改名的刹蓝山登记。由于这万豸山镇离开青云山有四千多里地,青云山的传音符妖力达不到这么远的地方,所以我写了一封长信给黑鹰和老金,告诉他们事情已经办妥,但是还要多等几天才能回去,另外也隐晦地提到了我们和刹蓝山的合作。只不过黑鹰和老金能不能看出这个“隐晦”的意思,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让吴英拿了书信先回青云山,这里事情已经搞定,她这个讼师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处了,而且就我和祖广论定下的计划,放火救火都是一家子,这种不怎么地道的事儿还是少让吴英知道的好。陈元还是跟在我身边,这小子已经知道了祖广论可以用不知道什么法子看人家典藏录里的东西,而且对于那些挖掘出来的扶桑的男女妖怪肉搏片,有着超级浓厚的兴致。
  
  吴英拿着书信,跃上她的巨锤,破空回青云山去了。她走了之后,我和陈元都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尤其是陈元,这厮的左眼皮还是肿的呢——那是两天前丫用尿遁拉走吴英之后才出现的,当然,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他是死活都不肯说清楚。
  
  我去昆川区首府登记注册,陈元也跟着一起去了,毕竟一个妖管委专员身边连个跟班的都没有,好像是不大好看的。而由于不熟苗疆的道路,所以镇长祖广和很热情地让副镇长祖昌明做向导。不过在我们身边安置一个亲信的妖怪,这还有没有别的意思,我也就不去猜测了——反正祖昌明也是一足够头脑简单的妖怪,我和陈元两个也根本没什么其他的心思,所以也就乐得有一个向导,还兼且解闷对象。

 去昆川首府办理登记的事情很顺利。那里毕竟是大地方,妖管委令牌一出,办事效率那就是噌噌地往上窜,不过半天时间,就把一切手续搞定,祖昌明揣着妖商局颁发的许可玉符,脸上笑容灿烂。陈元在糟蹋了半天普洱茶之后,也是心情大好,提出要开始传说中的苗疆风情游。吴英不在,我正事也都搞定了,还给青云山拉了一票大项目,也觉得轻松一下倒也不错。祖昌明自然是殷勤得很,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导游。
  
  我们不用法宝,在苗疆的地界游览了起来,一路迂回地绕着往刹蓝山走去。还别说,这次旅游当真值得,苗疆的山山水水各具风味,民风习俗也与中原大不相同。我们一路走来,领略了很多不同种族妖怪的独特习俗,大是开了眼界。而且祖昌明跟我们也越混越熟,做起导游来尽心尽责,还指点了我不少苗疆特有的动植物,让我受益匪浅。
  
  “明哥,问你个问题:一棵树上有十只鸟,明哥你一抬手就是一道妖法过去,打中一只鸟,这时树上还有几只?”陈元这一路来没少给祖昌明出这种弯弯绕的问题,而且基本上祖昌明每次都掉井里。今天我们穿行在一片广袤的森林中,又开始了逗弄祖昌明的例行活动。
  
  祖昌明笑道:“阿元,你又考你明哥塞?这问题还不简单,树上十只鸟,我一妖法过去打中一只,树上当然还有十只塞。”
  
  我和陈元都愣了一下,我们算准了祖昌明会说还有九只,至多他突然开窍说一只都没有了,可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理所当然地说了还有十只?陈元不依道:“明哥你这就扯了,十只鸟,打中一只,怎么会还有十只?”
  
  祖昌明很认真地道:“当然是十只塞。琢个……”说着四下一张望,看见前面一棵高大的望天树的一根树枝上,正巧有七八只鸟,便道:“看着塞,那望天树上有……嗯,八只鸟塞,看我打中一只后还有几只塞。”
  
  我和陈元都来了兴趣,要看看这憨厚老实直肠子的祖昌明怎么实际操作。只见祖昌明右手一翻,掌心便结了一个荔枝大小的翠绿光球,道了一声“去。”翠绿光球便在空中画出一道绿色的轨迹,正中其中一只鸟。
  
  只听“嘶嘶”声响起,那个翠绿光球在击中目标的一瞬间,突然碎开,化作一道绿烟,笼上了所有的鸟。转眼之间,那八只鸟的身体便干瘪了下去,却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情形显得有点诡异。等到绿烟散去,八只鸟都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只不过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些鸟就只剩下一点皮毛骨骼了,内里的血肉精华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祖昌明得意地拍拍手道:“看塞,一共八个,打中一个,还剩下八个塞。”
  
  陈元跳了起来:“明哥你耍赖!你用毒群攻,这可不算啊。”
  
  “阿元,你自己说要我用妖法打的塞,我拿手的妖法都是用毒群攻的塞,怎么算我耍赖呢?”
  
这俩活宝正在闹着呢,林间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嘶鸣,好像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哀伤。紧接着,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的斑驳阳光被一片巨大的阴影所遮盖了起来。
  
  我们三个都是一惊,赶紧抬头望去,之间树林之上飞过一只庞大无伦的鸟,身上毛色漆黑,在阳光下闪动着金属的光泽,两翼展开足有二十丈宽,羽翎如刀,泛着靛蓝色泽。腹下一足,钩爪看上去就知道硬过金石,同样是靛蓝色的,爪尖寒芒闪烁。鸟头如鹰,二目金黄,喙嘴是银白色的,锐利之极。
  
  “我!靠!”陈元一字一用力地表达着他的震撼。我则啧啧称奇地看着在头顶盘旋的巨鸟,问祖昌明道:“这是什么鸟啊?”
  
  祖昌明一脸郑重地轻声道:“琢是风雷鹫塞,苗疆最凶悍的几种异鸟之一,数量不多,不过异常凶猛塞,天生可以使用风雷法术塞。这只这么大的,肯定超过千年了塞,以我现在的修为,也未必能打赢它。它们乃是上古异种塞,不过修炼成妖的倒是没听说过。琢种鸟强虽强,但幼鸟是很弱的塞,而且它们八百年才产卵一次,每次只有八枚塞……”
  
  “八枚……幼鸟很弱……”我不禁向那望天树上干瘪的八只鸟看去。以我狼妖的眼力,稍微仔细一点,便看出了这八只鸟都只有一足……
  
  片刻之后,祖昌明在前,我和陈元紧跟其后,撒开了脚丫子在这树林里夺命狂奔。后面则是一个接一个的淡紫色落雷,个个都有三尺直径,一雷下去,就能造就一个五六丈方圆,一丈深的大坑,炸得泥土碎石、各种木屑到处翻飞。落雷之间,更有无数道青色风刀,打着旋地激射而来,地上留下了无数道长长的沟壑。
  
  陈元边跑边叫:“我靠,明哥你丫的怎么就挑了人家孩子下手?这回搞大发了!”
  
  祖昌明很郁闷地道:“我怎么知道塞?我们蜈蚣眼神本来就不好塞。而且要遇到风雷鹫的幼鸟,还是八只在一起的,是很难得的塞。”
  
  “我靠,照这么说的话,回头逃出去了,我就去买神州福利妖彩……”
  
  我一边扔出一把符箓,一边催动大衍令,叫道:“行了,都赶紧想想办法,这回人家父母都来报仇了,再说废话,我就把你小子扔过去让那两夫妻吃顿猴脑消消气!”
  
  ——是的,现在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的有两只千年以上的风雷鹫。本来只有一只的话,祖昌明没准堪堪能抵住,再加上我和陈元,倒是也有获胜的把握,但没过多久就又来了一只,不一会儿就发现了准备悄悄溜走的我们三个。而且小风雷鹫尸体上留下了祖昌明的妖气,一下子就确定了元凶。我们又不敢扔下祖昌明跑路,一来是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现在身处哪里,全要靠祖昌明带路,二来出来一次,就把人家副镇长喂鸟了,回去也没法交代,于是只能三个妖怪拼了命地逃命。
  
  不过还好是在森林里,要是在平地的话,我们早给轰成渣了。现在也绝不敢用法宝飞起来——在天上跟鸟打,那不是找死么?而且听说风雷鹫速度还奇快。所以只能在树林里借着树木阻碍逃命,而两只风雷鹫体形太大,下不到林子里,所以我们暂时还能周旋一阵子。
  
  “明哥!”我又撒了一把符箓,化为满天气剑,去阻一阻两只怒火中烧的风雷鹫,一边叫道,“这大鸟有没有什么弱点啊?五行法力什么是克制它们的?”
  
  “弱点塞?啊……对了,我倒是知道它们的弱点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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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要胁与反要胁
  
  我和祖广论开始了官商谈判拉锯战。“祖先生,帮你去注册登记新山头,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绝对保证可以快速而完美地完成一系列繁琐的登记手续。不过,要去昆川区和妖管委里搞优惠政策么……您老人家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的底细你也知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特派专员,在妖管委里一没职务,二没实权,我就算有一百二十个心乐意帮忙,也帮不上啊。”
  
  祖广论也是属于张口讨价,落地还价的性质,以他对我资料背景的门儿清程度,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在妖管委里说得上话。李太黑跟我熟归熟,可也不是我干爹不是?我最多是个还算得力的下属,目前连正式公务员都不算,真正的职位等级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让我就能讨到一个地区一个镇的优惠发展政策?真要稍微沾点边的就能改变一个地区的政策,这个神州妖怪界早就乱了。
  
  所以祖广论根本不以为意,话锋一转道:“那要不这样吧,最近我们看中了周边几个镇的山头,想要兼并下来,不过他们几个镇也是不转弯的脑筋,地方保护主义太严重了,要不苏大人帮忙去跑一下,商谈一下兼并事宜对于思考型妖怪来说不难吧?”
  
  我一阵默然——你丫还有脸说人家地方保护主义严重,那刚才是哪里的妖怪鼓动镇民差点把我给做了瓦罐焖狼的?
  
  拉锯战继续进行。祖广论也是过分,提出来的要求都是我基本上做不到的,又或者是我勉勉强强可以做到,但是要花费无数心力精神的那种。不过在和祖广论来回扯皮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方案,暗中一计算觉得还可行,再加上先前我也有些“小布置”,也就不再废话了,直接把心一横,往座椅上一靠,道:“祖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做不到——或者说,能做到,但是哥们我不乐意去做,怎么样?你还是死了这条歪心吧你。”
  
  祖广论明显没料到我突然耍起横来,愣了一下,两眼里金光暴现,盯着我阴沉地道:“哦?苏大人看上去好像有点不把自己的青云山当回事的意思啊?虽说我到现在为止只是看看那些机密罢了,但你莫不是欺我不敢改动资料?”
  
  “祖先生啊,你敢不敢改那是你的问题,”我慢条斯理地道,同时手里多了一颗鸡蛋大小的明珠,珠子上绕着一圈淡淡的白光,“不过,你有没有查到李太黑曾经有两件一套的法宝,叫‘寄燕然’和‘随春风’呢?”
  
  祖广论默然地看着眼前恍若实体的影像,脸色阴沉如水。另外一个祖广论正在和另外一个苏南坡讨价还价,提出的要求都是在某种程度上破坏法纪、搞不正当竞争的,当然,前面威胁要用蛊改变青云山注册资料的那段最有分量的精彩镜头,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我看着祖广论被人当头一闷棍的表情,心里万幸地感叹,还好我还带着寄燕然,这颗珠子在我的百宝囊里都呆了不少时间了,不过一直也没有什么能很好发挥作用的环境和事件,搞得我差点都忘记了。
  
 不过还多亏了祖广论提前把他的秘密透露了出来,这种重大的发现让我有种本能地反应想要记录下来,不管以后牵制祖广论也好,还是什么时候可以跟别的妖怪吹牛时当证据也好,又或者提交给妖管委,总归记录下来是没错的。不过让我比较郁闷的是,我发现自己是在给李太黑干活之后才有的这种习惯,难道说我的确有做间谍妖的潜质?
  
  本来就我跟老妖两个的时候,我还很难把寄燕然拿出来而不惊动他,但正好赶上了祖广和他们发动镇民闹事,这么一乱让我很轻易地把寄燕然放了出来,却丝毫没有让祖广论察觉。所以虽然没有记录到祖广论解说那种蛊的用法,但就他说的一句“改动青云山的注册资料”,就足够让妖管委大佬们疯狂的了。
  
  ——因此,也足够要胁他了。
  
  “对了,祖先生,要不要看看刚才上千镇民要围攻妖管委专员的场面?很壮观的哦,而且我选的角度很好的,场面绝对宏大……不要看啊?你确定?……哦,原来祖先生不喜欢看大片啊。不像我妹妹就喜欢看这种大场面的片子,另外一个随春风就在我家里放着呢,不过她没我允许自然不敢去看的……”
  
  以祖广论的能耐,就算刚才不知道这两颗珠子的底细,一转头的功夫也已经把这套法宝的用处给查了个清清楚楚,又听我这么说,自然知道就算在这里把我给办了,也没办法拿回随春风,而且我一出事,李太黑很快就会根据随春风的记录找到万豸山镇来,那个时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个镇子和青云山,以及他们祖家四兄弟,都算是玩完了。
  
  祖广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金光敛去,慢慢地问道:“苏大人想怎么样?”
  
  我一挥手,收起了寄燕然,道:“也不想怎样,只不过想和祖先生在平等的地位上谈一谈而已。”
  
  我倒也不敢太过分,因为祖广论也可以用他的蛊把我们青云山以及我都搞得鸡毛鸭血一地,甚至连翻身都很难,毕竟我们几乎所有的机密、妖管委里面的各种注册资料,都在各个典藏录里存着呢,祖广论要是豁出去了干一票,拉我和青云山做垫背的,我们也很难有好结果——别的不说,光是把我们青云山的那些商业机密到处一散播,我们就基本上死定了。
  
  所以,现在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倚仗,反倒谁都不敢造次了。这招还是跟李太黑学来的,就好像我们妖怪界和仙佛两界都有了大规模杀伤性法术之后,三方反倒不会发生大的冲突,却会好好坐下来谈判了。
  
  “很好。”祖广论点了点头,道,“那苏大人可以说说你的想法了。”
  
  我喝了一口茶,脸色一整道:“祖先生,我想你似乎进入一个误区了,那就是,你光看到了我妖管委专员的身份,却忽略了我青云山总顾问的实际职务。”
  
  祖广论眼神一动,不过却没有说话,身体向前倾了倾,做了个请我继续说下去的手势。我微微一笑,道:“其实有时候官商联合,未必有商界强强结合更好,当然啦,那也是我在妖管委地位不够高的原因。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个想法,就从你这蛊下手,这里面可大有商机啊。”
  
 祖广论笑道:“我当是什么,苏大人莫不是要我去刺探你们对手的情报?这是小事一件,不过……”
  
  我接口道:“不过我们该给你出什么价钱,是不是?呵呵,其实,祖先生啊,情报刺探是必要的,但那只是小道而已,我们要的是我们两家青云山都赚钱,还是赚大钱的王道。说句大实话,你这个蛊在你手里都不可能见光,不然的话你必有杀身之祸,不是吗?”
  
  祖广论脸上神色严峻,沉吟良久道:“那倒要请教苏大人,何为王道?”
  
  我向前倾了倾身道:“祖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你这蛊是怎么炼制培育出来的,但既然是有生命的活物,那也肯定是在五行阴阳之中的东西。而既入五行阴阳,那必然会有克制的办法,对不对?”
  
  祖广论迟疑一下,点了点头。我见他点头,便继续说道:“那就好了。祖先生,我想你在这里经营一千五百年,自然是有不小的交际关系网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蛊的存在透露出去,表面上要做得机密异常,但却是越多妖怪知道就越好,然后用极其高的价格卖出去。能卖多高,就卖多高,不要担心,这种蛊的价值随便哪个有点脑子的妖怪都会知道,绝对能卖得掉。
  
  “然后么,神州就会出现一阵短暂的恐慌,每个妖怪都会担心自己的典藏录中蛊。再然后么……你把克制这种蛊的方法告诉我们,等到神州所有的山头洞府,都不敢把自己的典藏录用上瞬书阵法的时候,我们青云山就会用同样的高价推出这种制约的方法。当然,我想,以祖先生之能,这段时间里,已经研制出新的、不怕原来那种制约方法的蛊了吧?
  
  “这件事必须由两个不同的山头做才行,不然人家一眼就看穿了,而且你们也不能正式出面卖这个蛊,不然以妖管委之能很快就会找上你的,当然我想凭祖先生的本事肯定能处理好的。而我呢,在适当的时机,自会和李太黑常委说这个事,我们两家都作为妖管委的合作企业,我们两家的收益肯定是要有一部分给妖管委的,而你估计也要把最新最强的蛊和制约办法给他们,但是好处就是不会有什么干扰了。这样子几个周期下来,你还想对付周边几个镇的山头吗?用晶石砸就行了。”
  
  祖广论呆呆地看着我,憋了半天,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由衷地赞叹道:“思考型妖怪,实在是太阴险了,太卑鄙了。我跟诸葛大妖学的这点还很不够啊。”
  
  我撇了撇嘴道:“承让承让,你们青云山不是照样毒药解药一起卖?我们有什么区别嘛。”
  
  不过祖广论不多时又皱起眉头道:“这个计划大胆周密,也完全可以做到,但是……苏大人,说句不中听的,你有没有想过妖管委掌握了这种蛊之后,神州妖怪的生活岂不是都在监视之下了?”
  
  咦,看不出来,这个老妖怪居然还能有这个心思?不过我哈哈笑道:“祖先生,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妖管委了。这个时候就是你的蛊在神州掀起大波澜,我们青云山出马初步遏制的时候。在这个大环境下,所有妖怪都知道有了这种可以刺探人家机密的蛊术,妖管委肯定绝对十成十,会出来表态说决不会以此来刺探神州妖怪的隐私——当然,这也是说说的啦,但他们也必定不会做得太过火,或者那么明目张胆,毕竟仙佛两界老是说我们妖怪界不讲妖权,这个把柄是随便怎么也不能留下的。而且,只要我们自己有防止的办法,也就好了嘛。”
  
  祖广论皱着眉沉吟了一阵,终于两眼里金光闪过,一握拳道:“好,就干他这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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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八、危机
  
  祖广论一挥手,让小妖退了下去,皱眉道:“他们大半夜的来干嘛?”转头又对我道:“那是我的大哥祖广理,还有两位堂哥,哦,对了,一个就是镇长祖广和,还有一个是他弟弟,就是祖昌明的父亲,祖广谐。”
  
  原来是四个堂兄弟,祖广和、祖广谐、祖广理、祖广论。虽然这看上去是他们祖家的家事,不过我心里好像有点不安,毕竟我这边刚给祖广论查了个底儿掉,那边他们就联合行动起来,而且还不是像祖昌明“唱山歌”那样打招呼,而是让小妖通报,说不准就和我有关了。
  
  果然,正想着,祖广论忽然一震,道:“哎呀,估计广和脑子转不过弯来了,苏大人,这次还要你跟我出去……嗯……摆平。”
  
  我想不答应都不行,祖广论就已经是一千五百年的老妖了,那三位是他的兄长一辈,比他年纪还要大,虽然未必有诸葛大妖记名弟子的本事大,但也绝对不是我和陈元、吴英能对付的,祖广论既然说要我出面摆平些事情,那还就得认认真真出手帮忙才是,所以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跟着老蜈蚣向外走去。
  
  祖广论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跟我说道:“苏大人,这个,不好意思了,估计是我的疏忽导致的误会,到时候你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喂喂,你倒是把话说明白了好不好?什么叫“你不必害怕”?他们想怎么我啊?你这是劝我呢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一说我更怕了呢?
  
  来不及多问,祖广论已经脚下腾起紫色的烟雾,向外急飘而去。我没办法,只能提起妖力,紧紧跟了上去。
  
  一晃便出了凌霄宝殿所在的那个别有洞天阵,祖广论更是脚下加紧,转瞬便到了山门口,抬手打出一排印诀,山前翻滚着的青云障立刻向外散开
  
等到我跑过去站到了祖广论身边,眼前的青云障已经全部散去。而我这时却着实被吓了一跳。
  
  山前十丈左右,半空中站着三个妖怪,正中一个正是万豸山镇的镇长祖广和,左手边的那个和祖广论长得有五分相似,都是瘦高的身形,而右手边的那个则和祖广和有些相像。而真正让我感到有点腿软的,是在他们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妖怪,手里拿着刀枪棍棒等各式武器,有的更显出了原型,几条巨大的蜈蚣在地上直起了上半身,口中比我身体还长的螯齿闪动着幽幽蓝光,各种颜色艳丽的大蛤蟆也鼓着腮帮子蹲在原地,背上还趴着几只肥硕的蜘蛛,天空中也有许多的庞大毒蜂毒虫飞舞,嗡嗡声不绝于耳。而所有的妖怪都显出了一股腾腾杀气,跟浓烈的妖气混合在一起,普通的人类光在这样的环境里站一站就能送命了。
  
  我在这样的阵仗面前,也不由得退了两步。这和面对星君完全是不同的,星君的气势虽然强大,但在视觉上只有那么一个,这在心理上有一种安慰的作用。而且星君的气势是一种很纯粹的强大,是一种彷佛实质化的压力。但面对一大群杀气腾腾的苗疆妖怪就不一样了,首先就感觉自己势单力孤,又是在人家地头,气势上先弱了一阵。而这么多民风本就彪悍的妖怪的杀气和妖力杂乱无章地混合起来,那就是一种很狂暴的感觉了,再加上这些妖怪基本上个个有毒,更让这些妖气有种火辣辣的味道。
  
  我一边运转体内的妖力和混沌功法,来抵御这股狂暴的气势,一边放出大衍令来以策万全。不过我也明白,这么多的剧毒型妖怪,而且看上去修为都不弱,根本不用动手,只要每个妖怪喷我一口毒液,我就能直接给化没了,什么大衍令、混沌功法,到时候都不顶个屁用。
  
  所以这会儿也就只能求蚩尤老祖保佑,希望祖广论说的,“一切有我”的保证能够兑现了。
  
  这时,山前的一众妖怪看到我和祖广论现身,顿时群情激动起来,一时间“嘶嘶”“呱呱”声大作,妖气翻滚得更加激烈——当然,他们其实还高声叫嚣着什么,只不过我听不懂罢了,不过想来在这种表情的配合下,怎么的也不会是在夸我苏南坡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祖广和见到我,更是咬牙切齿,指着我转头跟另外两个老妖说了什么,让那两位也同仇敌忾起来。然后,祖广和趋前两丈,指着我高声叫道:“苏大人!你骗我们不要紧,可你们为什么要灭了我们的青云山?我们万豸山镇全镇妖怪都指仗着青云山过活塞,你们琢是要绝我们的活路塞!”
  
  祖广论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我苦笑道:“还真是这样……都怪我,刚才查出了苏大人你的底细,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青云山的名字而来,当时广和正好给我传音,问问你们的情况,结果我就心里有感,叹了一句‘将来怕是要没有青云山这个名号了’,于是就……”
  
  若不是这有上千个虎视眈眈的妖怪,若不是祖广论的修为高出我百八十里,我真想过去照他屁股蛋子上踹几脚。你丫还真不会说话,你这话在谁听起来都是摆明了我苏南坡要来灭了你们青云山,已经把这青云山当作命根子的祖广和能答应才有鬼了。
  
  ——不过,气归气,但我还是抓住了一点,那就是祖广论早已作好了要改名的打算了,这倒又让我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时祖广和还在那里声色俱厉地控诉着:“我们不知道青云山和广论犯了什么过错,妖管委为什么要对付青云山,我们也不管这些个塞,但是,青云山决不能倒!我可不管什么妖管委,我是这个镇的镇长塞,为了全镇的妖怪,我,我不要这条老命,也要保住青云山塞!”
  
  祖广和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后面的群妖更是激动,纷纷大喊起来。我看了一眼祖广论,发现这老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毕竟以祖广和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有点过分了,显然属于蛊惑镇民,聚众抗法,而且事实上,青云山的确犯法了,而我妖管委特派专员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的确可以看作是政府执法妖怪。
  
  这还不算完,祖广和刚说完,左手边的妖怪,应该是祖广论大哥祖广理,高声大喊道:“广论为了青云山,为了这座镇子,几百年来做了那么多事,他这都是为了全镇的父老乡亲啊!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不能这样对青云山!你们,你们这是要官逼民反啊!”
  
  祖广理的官话倒也标准,这句“官逼民反”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估计是从哪个人类那里听说的。但是不管怎样,这话一出,后面的群妖的狂躁顿时更上一个层次,妖气之浓烈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蠢蠢欲动中向前压了上来,眼见着就要真的“反”了。
  
  我心里这个叫怒啊,这群没脑子的妖怪,我也不要求你们都变成思考型妖怪,但只要像祖广论一样,就不会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把我和你们自己都往绝路上逼吗?再说了,看看祖广论现在的样子,就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现在还算不错,哪里有一点要灭青云山的样子?
  
  祖广论再不说话是不行了,眼看这场面就要失控,到时候一乱起来,别说他了,就是李太黑朱耳,在这暴乱的上千妖怪面前,估计也就只有跑路和分尸两条路可以走了。祖广论赶紧走上两步,两手一张,浑身妖气暴涨,提气高喝道:“都别乱!听我说!”
  
  要说这祖广论的确有一把本事,单单就这一嗓子,就要比他老哥祖广理、镇长祖广和要高明出很多来,声浪滚滚翻出,全山鸣震,夜空中的云层都被驱散了开来,前面修为弱一点的镇民妖怪都被震退了几步,连站在他身后的我都一股气血翻腾。
  
  这一声还真是镇住了全场,虽然空气中的妖气还很狂乱,但一时间却已经没有妖怪出声了。
  
  祖广论扫视了一下山前的妖怪们,摇了摇头,飞到了祖广和他们跟前,四个老妖聚成了一团,祖广论连说带比划,在跟那头脑简单行为冲动的三位解释着什么。后面的妖怪群众们一看领头的在开会,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只不过看向我的眼光都还是很凶狠的,有个把还舔了舔嘴唇,让我不由得一阵恶寒……
  
  正这时,身后的青云山上,两道光影激射而来,落在了我的身边。祖广论一声大喝估计把那凌霄宝殿里的茶杯都震翻了,陈元和吴英自然是知道出了状况。只是他们也没料到这状况能出这么大。看到这一群黑压压、恶狠狠的妖怪,吴英本来就白的脸色,如今已经带上了绿色,而陈元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略带颤音地道:“苏哥,咱现自跑路还有机会吗?”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祖广论不想和我们作对,我早就拼命也要跑路了,现在只能看他们交涉的结果了。不过作为小组的领导,我还是一脸镇定的表情,把陈元和吴英安抚下来再说。不过我也让他们作好准备,一旦谈判失败,立马开溜。吴英和陈元的修为都比我要高,加上大衍令,倒也有逃走的机会。
  
 不过祖广论倒是没有辜负我的信任,等到四个老妖再次散开的时候,祖广论已经脸色舒坦,而那三位则面带羞愧。祖广论退回我身边,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祖广和则跟祖广理、祖广谐转身面对那群妖怪,大声说着什么。当然是当地的土话了,我是什么都没听明白。不过倒是能觉察出,空中的妖气是越来越平稳了。最后,居然还有妖怪和祖广和笑骂起来。我不禁感慨,祖广和作为一个镇长,在我看来是不合格的,但是在这些镇民妖怪的眼力,他却是亲民为民,如同众家的家长一般,真正的一镇之长。
  
  祖广论最后也高声说了几句,还引来一片笑声。而后,这些镇民妖怪们都纷纷散去了,只有三个老妖留了下来,过来见了我,都微微红了脸,作势就要跪下请罪。我自然慌忙阻拦,双方都说了几句貌似诚恳的话,然后在一阵哈哈大笑中,就这么泯恩仇了。
  
  七个妖怪再次走回凌霄宝殿。路上我轻声向祖广论道谢:“祖前辈深明大义,小子苏南坡这厢谢过了。”
  
  祖广论轻笑道:“这可不敢当。其实妖怪界要和谐,万豸山镇也要稳定,这样才能有发展不是?我这也是为了这个镇子,为了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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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八、危机
  
  祖广论一挥手,让小妖退了下去,皱眉道:“他们大半夜的来干嘛?”转头又对我道:“那是我的大哥祖广理,还有两位堂哥,哦,对了,一个就是镇长祖广和,还有一个是他弟弟,就是祖昌明的父亲,祖广谐。”
  
  原来是四个堂兄弟,祖广和、祖广谐、祖广理、祖广论。虽然这看上去是他们祖家的家事,不过我心里好像有点不安,毕竟我这边刚给祖广论查了个底儿掉,那边他们就联合行动起来,而且还不是像祖昌明“唱山歌”那样打招呼,而是让小妖通报,说不准就和我有关了。
  
  果然,正想着,祖广论忽然一震,道:“哎呀,估计广和脑子转不过弯来了,苏大人,这次还要你跟我出去……嗯……摆平。”
  
  我想不答应都不行,祖广论就已经是一千五百年的老妖了,那三位是他的兄长一辈,比他年纪还要大,虽然未必有诸葛大妖记名弟子的本事大,但也绝对不是我和陈元、吴英能对付的,祖广论既然说要我出面摆平些事情,那还就得认认真真出手帮忙才是,所以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跟着老蜈蚣向外走去。
  
  祖广论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跟我说道:“苏大人,这个,不好意思了,估计是我的疏忽导致的误会,到时候你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喂喂,你倒是把话说明白了好不好?什么叫“你不必害怕”?他们想怎么我啊?你这是劝我呢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一说我更怕了呢?
  
  来不及多问,祖广论已经脚下腾起紫色的烟雾,向外急飘而去。我没办法,只能提起妖力,紧紧跟了上去。
  
  一晃便出了凌霄宝殿所在的那个别有洞天阵,祖广论更是脚下加紧,转瞬便到了山门口,抬手打出一排印诀,山前翻滚着的青云障立刻向外散开
  
等到我跑过去站到了祖广论身边,眼前的青云障已经全部散去。而我这时却着实被吓了一跳。
  
  山前十丈左右,半空中站着三个妖怪,正中一个正是万豸山镇的镇长祖广和,左手边的那个和祖广论长得有五分相似,都是瘦高的身形,而右手边的那个则和祖广和有些相像。而真正让我感到有点腿软的,是在他们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妖怪,手里拿着刀枪棍棒等各式武器,有的更显出了原型,几条巨大的蜈蚣在地上直起了上半身,口中比我身体还长的螯齿闪动着幽幽蓝光,各种颜色艳丽的大蛤蟆也鼓着腮帮子蹲在原地,背上还趴着几只肥硕的蜘蛛,天空中也有许多的庞大毒蜂毒虫飞舞,嗡嗡声不绝于耳。而所有的妖怪都显出了一股腾腾杀气,跟浓烈的妖气混合在一起,普通的人类光在这样的环境里站一站就能送命了。
  
  我在这样的阵仗面前,也不由得退了两步。这和面对星君完全是不同的,星君的气势虽然强大,但在视觉上只有那么一个,这在心理上有一种安慰的作用。而且星君的气势是一种很纯粹的强大,是一种彷佛实质化的压力。但面对一大群杀气腾腾的苗疆妖怪就不一样了,首先就感觉自己势单力孤,又是在人家地头,气势上先弱了一阵。而这么多民风本就彪悍的妖怪的杀气和妖力杂乱无章地混合起来,那就是一种很狂暴的感觉了,再加上这些妖怪基本上个个有毒,更让这些妖气有种火辣辣的味道。
  
  我一边运转体内的妖力和混沌功法,来抵御这股狂暴的气势,一边放出大衍令来以策万全。不过我也明白,这么多的剧毒型妖怪,而且看上去修为都不弱,根本不用动手,只要每个妖怪喷我一口毒液,我就能直接给化没了,什么大衍令、混沌功法,到时候都不顶个屁用。
  
  所以这会儿也就只能求蚩尤老祖保佑,希望祖广论说的,“一切有我”的保证能够兑现了。
  
  这时,山前的一众妖怪看到我和祖广论现身,顿时群情激动起来,一时间“嘶嘶”“呱呱”声大作,妖气翻滚得更加激烈——当然,他们其实还高声叫嚣着什么,只不过我听不懂罢了,不过想来在这种表情的配合下,怎么的也不会是在夸我苏南坡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祖广和见到我,更是咬牙切齿,指着我转头跟另外两个老妖说了什么,让那两位也同仇敌忾起来。然后,祖广和趋前两丈,指着我高声叫道:“苏大人!你骗我们不要紧,可你们为什么要灭了我们的青云山?我们万豸山镇全镇妖怪都指仗着青云山过活塞,你们琢是要绝我们的活路塞!”
  
  祖广论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我苦笑道:“还真是这样……都怪我,刚才查出了苏大人你的底细,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青云山的名字而来,当时广和正好给我传音,问问你们的情况,结果我就心里有感,叹了一句‘将来怕是要没有青云山这个名号了’,于是就……”
  
  若不是这有上千个虎视眈眈的妖怪,若不是祖广论的修为高出我百八十里,我真想过去照他屁股蛋子上踹几脚。你丫还真不会说话,你这话在谁听起来都是摆明了我苏南坡要来灭了你们青云山,已经把这青云山当作命根子的祖广和能答应才有鬼了。
  
  ——不过,气归气,但我还是抓住了一点,那就是祖广论早已作好了要改名的打算了,这倒又让我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时祖广和还在那里声色俱厉地控诉着:“我们不知道青云山和广论犯了什么过错,妖管委为什么要对付青云山,我们也不管这些个塞,但是,青云山决不能倒!我可不管什么妖管委,我是这个镇的镇长塞,为了全镇的妖怪,我,我不要这条老命,也要保住青云山塞!”
  
  祖广和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后面的群妖更是激动,纷纷大喊起来。我看了一眼祖广论,发现这老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毕竟以祖广和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有点过分了,显然属于蛊惑镇民,聚众抗法,而且事实上,青云山的确犯法了,而我妖管委特派专员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的确可以看作是政府执法妖怪。
  
  这还不算完,祖广和刚说完,左手边的妖怪,应该是祖广论大哥祖广理,高声大喊道:“广论为了青云山,为了这座镇子,几百年来做了那么多事,他这都是为了全镇的父老乡亲啊!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不能这样对青云山!你们,你们这是要官逼民反啊!”
  
  祖广理的官话倒也标准,这句“官逼民反”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估计是从哪个人类那里听说的。但是不管怎样,这话一出,后面的群妖的狂躁顿时更上一个层次,妖气之浓烈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蠢蠢欲动中向前压了上来,眼见着就要真的“反”了。
  
  我心里这个叫怒啊,这群没脑子的妖怪,我也不要求你们都变成思考型妖怪,但只要像祖广论一样,就不会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把我和你们自己都往绝路上逼吗?再说了,看看祖广论现在的样子,就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现在还算不错,哪里有一点要灭青云山的样子?
  
  祖广论再不说话是不行了,眼看这场面就要失控,到时候一乱起来,别说他了,就是李太黑朱耳,在这暴乱的上千妖怪面前,估计也就只有跑路和分尸两条路可以走了。祖广论赶紧走上两步,两手一张,浑身妖气暴涨,提气高喝道:“都别乱!听我说!”
  
  要说这祖广论的确有一把本事,单单就这一嗓子,就要比他老哥祖广理、镇长祖广和要高明出很多来,声浪滚滚翻出,全山鸣震,夜空中的云层都被驱散了开来,前面修为弱一点的镇民妖怪都被震退了几步,连站在他身后的我都一股气血翻腾。
  
  这一声还真是镇住了全场,虽然空气中的妖气还很狂乱,但一时间却已经没有妖怪出声了。
  
  祖广论扫视了一下山前的妖怪们,摇了摇头,飞到了祖广和他们跟前,四个老妖聚成了一团,祖广论连说带比划,在跟那头脑简单行为冲动的三位解释着什么。后面的妖怪群众们一看领头的在开会,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只不过看向我的眼光都还是很凶狠的,有个把还舔了舔嘴唇,让我不由得一阵恶寒……
  
  正这时,身后的青云山上,两道光影激射而来,落在了我的身边。祖广论一声大喝估计把那凌霄宝殿里的茶杯都震翻了,陈元和吴英自然是知道出了状况。只是他们也没料到这状况能出这么大。看到这一群黑压压、恶狠狠的妖怪,吴英本来就白的脸色,如今已经带上了绿色,而陈元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略带颤音地道:“苏哥,咱现自跑路还有机会吗?”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祖广论不想和我们作对,我早就拼命也要跑路了,现在只能看他们交涉的结果了。不过作为小组的领导,我还是一脸镇定的表情,把陈元和吴英安抚下来再说。不过我也让他们作好准备,一旦谈判失败,立马开溜。吴英和陈元的修为都比我要高,加上大衍令,倒也有逃走的机会。
  
 不过祖广论倒是没有辜负我的信任,等到四个老妖再次散开的时候,祖广论已经脸色舒坦,而那三位则面带羞愧。祖广论退回我身边,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祖广和则跟祖广理、祖广谐转身面对那群妖怪,大声说着什么。当然是当地的土话了,我是什么都没听明白。不过倒是能觉察出,空中的妖气是越来越平稳了。最后,居然还有妖怪和祖广和笑骂起来。我不禁感慨,祖广和作为一个镇长,在我看来是不合格的,但是在这些镇民妖怪的眼力,他却是亲民为民,如同众家的家长一般,真正的一镇之长。
  
  祖广论最后也高声说了几句,还引来一片笑声。而后,这些镇民妖怪们都纷纷散去了,只有三个老妖留了下来,过来见了我,都微微红了脸,作势就要跪下请罪。我自然慌忙阻拦,双方都说了几句貌似诚恳的话,然后在一阵哈哈大笑中,就这么泯恩仇了。
  
  七个妖怪再次走回凌霄宝殿。路上我轻声向祖广论道谢:“祖前辈深明大义,小子苏南坡这厢谢过了。”
  
  祖广论轻笑道:“这可不敢当。其实妖怪界要和谐,万豸山镇也要稳定,这样才能有发展不是?我这也是为了这个镇子,为了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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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无所不知
  
  “哈哈哈哈……”我仰头一阵大笑,祖广论也好像被带动般跟着微笑了起来,随后我脸色稍稍一整,道:“呵呵……祖前辈,你说什么,我是你们青云山的总顾问?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吗?”祖广论依然微笑道,“苏南坡,思考型妖怪,修炼五百年,内丹初期顶级阶段,擅长使用妖符。有一妹苏小美。现任青云山总顾问之职。与妖管委常委李太黑交往甚密,持有妖管委特别令牌,同时也是防御性法宝的大衍令,乃是妖管委特派专员。曾参与成功解决山西大妖朱耳研制反应堆阵法事件,深得李太黑赏识。在苍鹭山成功告倒另一座青云山,近期又结交万年老妖相柳、上古大神共工,经过与仙界四星君一役,与他们兄弟相称,还有……”
  
  “好吧,够了。”我再也没有用笑声掩饰心跳的心思,正色道。
  
  不过祖广论依然不紧不慢地接着道:“还有,你先把逐浪环收起来吧,你这点攻击对我来说,没用。”
  
  我紧盯着这个一副悠然自得样子的老妖怪,权衡一下,便把偷偷放出来的逐浪环给收了起来了。以我的功力,就算全力偷袭,都未必能有什么功效,更别说被人家看得死死的了。再说反正已经全部都暴露了,倒是要看看这个祖广论要干什么,毕竟我只是来要人家改名,又不是要灭了这座青云山,说不上有深仇大恨,而且祖广论这么清楚我和妖管委高层的关系,应该也不会轻易对我下毒手。
  
  于是我施施然靠在座椅上,还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端起茶几上的普洱茶品了一口,这才带着淡然的微笑,看着祖广论道:“祖前辈好手段啊,难不成你上头有妖?”
  
  说实话,除了祖广论在妖管委高层里有关系以外,我想不到任何的可能,他会对我的事情这般清楚。要知道,朱耳的反应堆阵法和共工事件,在妖怪界来说都是最顶级的机密了,除了我以外,根本不可能会有其他普通妖怪知道,没准妖管委里都只有几个大佬才清楚。只不过我也奇怪,如果他那么清楚我的底细,为什么刚见面的时候不说穿?而根据那个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东西,那他是在什么时候得知的?谁告诉他的呢?
  
  祖广论用一种有点赞赏的眼光看着神定气闲的我,微微一笑道:“没有。我们苗疆的妖怪,万年来走出这十万大山的就没有几个,而我们这祖家镇里,除了百年前的一个我的远房表弟,根本就没有妖怪踏入过中原半步。而那个家伙是个对仙道有点向往的妖怪,而且以他的修为和水平根本就混不进妖管委,我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熟妖在妖管委高层里面呢?”
  
  看我要张口,祖广论摆了摆手,继续道:“不过,我却是有这个本事,能知晓神州妖怪界所有的机密事件,呵呵,不客气地说一句,当今天下有这种手段的,舍我其谁?”
  
  我心中大动,就看朱耳和共工两件事,就知道这个老蜈蚣绝对不是胡吹大气,还真是有这个资本说这狂话。这样的妖怪实在是太厉害了,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刚想问,但立刻想起,像这样的本事谁还不藏着掖着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原理告诉我呢?
  
祖广论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哈哈一笑,道:“没什么不好问的,告诉你又有何妨?以苏大人的广博见闻,应该知道‘蛊’吧?”
  
  我点头。蛊这种东西我倒是的确听说过的。这种妖法很神秘,中原妖怪极少有会的。不过苗疆一带倒是很盛行,连人类都会一点皮毛。不过看人类的书籍记载,人类所学会的蛊法都很浅显,主要也是害人为主,而且绝大多数的蛊主人并不能控制自如,而且炼制的方法也很原始,倒是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学去的。
  
  而苗疆妖怪所用的蛊,那就种类繁多,作用广阔了。我看过一本叫《南妖轶志》的笔记,其中记录了蛊术在苗疆妖怪生活中的各种不同的用途,小到催生牛奶发酵做酸奶,大到规模化提炼金属,都可以用蛊术来解决。可以说,中原靠妖法,苗疆就是靠蛊术。只不过蛊术毕竟不比中原妖法浩如烟海的多样性,很多时候虽然可以解决问题,但是无法把事情做得更好。不过在并无什么野心,妖怪也很乐于维持现状的苗疆,作为妖法的一个分支,但已经自成体系的蛊术倒也是够用了。
  
  但是,就我所知,千年来基本没怎么发展过的蛊术里,根本就没有一种可以探知各大机密的手段——废话,真要是有的话,估计妖管委早就把这种蛊术给控制起来了,哪里还有可能让祖广论跟翻看自己儿子日记一样翻看妖管委的顶级机密?
  
  祖广论先看我点头,随即又出现了疑惑的表情,知道我在想什么问题,淡淡地道:“苏大人应该知道,寻常的蛊,都是用特有的毒虫毒物,经过各种特殊妖法的培炼而成。这些蛊可以就放出去,也可以研磨成粉使用,只要有特殊的手法,就可以催发出各种不同的功效。”
  
  我再次点头,这些我也是已经了解的了。祖广论继续道:“然而这些蛊术,大多只能作用于人、兽、妖等生物体,或者其他各种有形有质的普通物体。然而,”说着,他一翻手,掌中多了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看着这小盒子,祖广论的脸上有了三分得意,“我却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蛊,它可以作用于无形的妖法妖力,乃至于可以作用于法宝妖器。”
  
  我心头一震,这倒的确可以说是蛊术上的重大突破了,但是,我却依然不明白这个蛊就算作用于妖法妖力和法宝,又怎么能知道这么多机密?
  
  正等着祖广论的解说,却不想他话锋一转,说起别的来了:“要说这中原的妖法的确发展迅猛,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就说最近几百年来,从妖管委往下,一种叫‘典藏录’的妖器大范围普及,功能也是越来越强大,从最初的记录资料文件,到现在通讯娱乐,乃至普通妖怪的家庭生活,都有这种妖器的作用存在。而百年前,这种妖器配合上‘瞬书’阵法,就等于把天下所有的典藏录都可以串了起来,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妖法网。”
  
  我听着听着,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不由得一下子挺直了身体:“难道说……”
  
  祖广论朗声一笑,傲然道:“不错,我这种蛊可以借由瞬书妖阵的法力,潜入到任何一件典藏录里,从而得知这些典藏录中所记录的所有信息。保管的再严密,上面防御阵法再多再高级的典藏录,这种蛊也可以轻易突破,因为现在所有的妖阵都只是防止外部破坏,又如何防止从妖阵渗透而入的蛊?”
  
“而且,”祖广论不理我震惊的表情,继续道,“这种蛊虽然和妖法结合起来后便成为无形的东西,但它们是有生命的,它们可以在我的操控下修改典藏录中原有的记录,也可以自我繁衍,并且最终彻底破坏这个妖器。”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我道:“所以说,这天下对我来说,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而我刚才仅仅是趁你苏大人回房休息的那点时间,便从妖管委的高级典藏录里找到了关于你的所有资料。”
  
  我张了张嘴,最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身在偏远地区、花了大价钱造起一座恶俗的凌霄宝殿的老妖怪,却很有可能是整个神州知道最多秘密的妖怪。他以一己之力改造出有着甚至可以说是战略意义的蛊术——这一切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朱耳。
  
  我盯着祖广论略带金色的眼睛,半晌终于开口道:“祖前辈,你,是思考型妖怪么?”
  
  祖广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当然不是。我可懒得花心思去动什么脑筋,我也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我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不觉得知道那么多秘密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对了,你知道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姘头,那个玉面狐狸的胸围有多少不?乖乖,足足有‘庚’罩杯啊,啧啧。”
  
  我也惊了:“庚罩杯?天哪,那还是狐狸吗?那不是整个一头奶牛嘛。”
  
  “谁说不是呢?你还别不信,我这里可有在那老牛的典藏录里找到的妖法图片,要不要看看?全都是激情写真哦……”
  
  “是吗?这倒是少见啊,我看一眼……”
  
  ——不知怎么的,话题开始流向庸俗。等到祖广论开始热情地向我介绍,他不知从哪个妖怪的典藏录里搞来的,扶桑出产的一些妖怪肉搏影片的时候,我终于反应了回来。退回自己的座位,平了平心跳,再次打量着这老妖:“你真的不是思考型妖怪?”我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怎么就这么轻易把我给牵着走了?
  
  祖广论再次笑道:“我真不是。当然,年纪大了,心思也就多了起来,而且本身来讲,我要比一般妖怪也……脑子灵活一点吧。当年思考型大妖诸葛孔明南征孟获,曾到过昆川,我曾跟随过他老人家一段时间。在诸葛前辈身边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但我还不够资格成为思考型妖怪。”
  
  乖乖,这还是我们思考型妖怪的偶像、诸葛大妖的记名学生啊?怪不得以一个剧毒型妖怪的身份独自研发了这种有创意、有威力的实用蛊术。
  
  “好吧,”我理了理思绪,开口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来是什么意思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两个问题,一,你打算怎么处理青云山的名字问题;二,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外面小妖跑进来急报:“禀大王,大爷和两位堂爷都来了,正在山前,说有急事要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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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完。。。13   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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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从假到真
  
  凌霄宝殿是仙界最著名的建筑了。倒不是说它如何奢华——当然,奢华也是肯定的了——更主要的是它所带有的那种政治意味。凌霄宝殿亿万年来作为仙界最高权力机构的办事处,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标志,所代表的就是仙界的权力中心。在月华镜、报纸、杂志等等跟时事有关的报道里,时常可以见到它的身影,几任凌霄宝殿新闻发言人往往都在殿旁的琉璃台上发布各种仙界的决定和政策,那里也是仙界政府举行大型记者发布会的地方。
  
  所以,凌霄宝殿和佛界的大雷音寺、妖怪界的中北海、冥界的森罗殿、修罗界的血煞宫等等一样,都已经超越了建筑的范畴,而是一方势力的代表,各种新闻里往往都称“凌霄宝殿今日对某某事件作出回应……而大雷音寺的态度是……”
  
  而这些标志性的建筑物,还真从没有谁来仿制过。然而,现在的祖广论就生生在自己的地头上盖起了一座仿造的凌霄宝殿,我张口结舌了半天,也唯有赞叹一声:“老妖你有想法的。”
  
  祖广论很是得意地看着我们三个惊呆的模样,用一种压抑着的炫耀口气,故作平淡地道:“怎么样,这座凌霄宝殿还看得过去吧?”
  
  祖广和在一旁笑道:“广论琢座凌霄宝殿和真的凌霄宝殿是一模一样塞,是按照完全相同的建筑图纸设计建造的,一比一真实大小塞,连内部用的材料都大致一样塞。”得亏是“大致一样”的材料,要是完全一样的材料,那我该考虑是不是立刻回去,让李太黑直接发兵过来讨伐算了,毕竟天宫最高权力机构用的那些材料,随便拿出一样来都不是我们妖怪界的普通妖怪能搞得到的,祖广论要是连这些材料都弄得到,无论是从财政收入角度,还是妖怪界安全稳定角度,都是把他趁早灭了的好。
  
  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于是,混杂着惊讶、赞叹,以及那种能感觉出来,却好像刻意掩盖的、不明显的嫉妒,大段的话就滚滚而出。这种恰到好处的反应让祖广论很是满意,尤其是那种听上去隐隐流露出来的嫉妒,很能满足某些老妖的虚荣心。
  
  祖广论容光焕发地带着我们过水晶桥,踏登云梯,上寿星台,穿朝圣楼,一路进到凌霄宝殿正殿。这一路倒也是开了眼界,要知道仙界正宗的凌霄宝殿也就是这么个设计和格局,虽然咱在月华镜上看多了凌霄宝殿,但真要是置身于这样的一个建筑群中,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也怪不得如今各种大杂烩的仿造或者微缩景观那么多呢。
  
  只不过,真正的凌霄宝殿,从外到内,有各值工曹,四方天王,八大神将,千万的天宫禁军;寿星台上奇花异草无数,珍宝琉璃不尽;朝圣楼里有彩凤舞朱门,苍龙盘回廊;到了凌霄宝殿前,那更是百神来朝,千仙群聚,天女撒璎珞,仙子吹玉箫,然后,玉帝往那里一坐,那自然感觉良好。可现在这座仿造的凌霄宝殿里,只有几个小妖进进出出,还真是有点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意思。
  
  不过这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是我还要分心压制住陈元。这孙子不知道是不是崇拜孙悟空到有点走火入魔的意思,还是所有的新生代猿猴妖怪身体里都有这样的一种潜在意识,反正这厮看见“凌霄宝殿”的匾额就开始喘粗气,看这意思就想要抄出棍子上去大肆破坏一番。

我看出不对来,赶紧偷偷过去狠狠踩了丫一脚,吴英也发现陈元的异常,悄悄在背后猛掐了他一把。陈元浑身一激灵,好像回魂了过来,看着我们抱歉地笑笑,低声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意淫了。”说着还咧了咧嘴——看来吴英那一爪可够下力气的。
  
  这时我们一行已经到了凌霄宝殿之上,分宾主落座。祖广论自然是坐了那张九龙盘踞琉璃金玉椅——我心里在想,还好这是妖怪界,要是在人类的地盘,光坐这把椅子,就够祖广论砍脑袋的了。祖广和也不客气,就在祖广论的旁边坐了下来,不过我心中好笑,那可是王母的位子,你丫坐着算怎么回事?
  
  我找了上首的一个位子坐下,也不知道天宫里是哪位尊神的座位。祖昌明、陈元、吴英各自都坐了。小妖送上香气四溢的普洱茶,而且这回还有几色苗疆的特色小吃放了上来。
  
  一番寒暄之后,我们就子虚乌有的“开发大西南,边疆中原双向合作”展开了热诚而友好地讨论。其实说老实话,妖管委倒是的确有开发西部的计划,希望能促进整个神州妖怪界的均衡发展,提高整体经济、技术、妖法等方面的实力。但是这计划说了许久也还只是计划而已,宣传的排场很大,还设立了一个天府区的妖怪大城市——两欢山——作为妖管委新的直辖市,但是具体有什么开发的大举措,倒是没怎么见到。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妖怪界的效率向来低下,在那些大佬看来,西部落后中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多等一会儿也没事儿,发展也要一步步来嘛。
  
  不过谈着谈着,原本我是满嘴跑飞剑,胡说八道乱吹一通的,但却渐渐不由自主地认真了起来。原因无他,就是祖家妖怪很是认真而恳切地介绍了苗疆的现状和优势,慢慢地把大肆吹牛的我给吸引进去了。
  
  按照祖广和他们的介绍,整个万豸山镇的占地要比白羽崖地区还大出不少,因为妖怪数量少,所以才仅仅是个镇的级别。而这个方圆近千里的大镇子,出产各种中原极为少见的异种树木,甚至有十几种仅仅在妖怪笔记里看到过的树木。至于奇花异草就不要说了,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药材库,而且因为妖怪数量的限制,这里很多地方都没有被开发,就是青云山也仅仅是利用起了这一座山脉的资源罢了,这也就是说,没准这里的大山古林里,能找到那种存活了数万年的、现在还在活蹦乱跳的异兽异草。
  
  而更厉害的是,万豸山旁不远,就有一条品质很不错的晶石矿脉,而就这里的妖怪还没有能力开采到更深层次的晶石,不过是几十丈深的表层开采罢了,根本不能像朱耳当时那样,动不动就挖个两三里地深。
  
  不过,祖昌明在眉飞色舞地说这条矿脉的时候,祖广论和祖广和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我心里明了,合着这又是一个私开晶石矿的——不过说起来,祖广和是镇长,镇里面批下一条晶石矿也还是可以的,应该不能算“私开”吧?
  
  ——不过有着一条晶石矿脉的万豸山镇,居然还是贫困镇?这倒是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吧?除非……他们就根本没把这里的事情上报上去,所以还顶着一个“贫困镇”的帽子,背地里却是肥得流油。
  
——朴素而不起眼的镇政府入口,奢华到夸张的办公楼,看着讼师欲言又止的副镇长,说到晶石矿神色不自然的镇长……这些事情好像有点串起来了呢。
  
  当然,这个跟我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作出了一副“俺不是思考型妖怪”的假象,好像根本就没有疑心什么似的。祖广和看看我,又看看没什么心机的侄子,脸色也就平缓了下来。不过祖广论却是脸色依然有点不好看,一双环眼里好像有几丝金光闪过。
  
  陈元和吴英都不会像我那样想那么深远,却也是被他们所讲述的情况给吸引住了。陈元已经是喜上眉梢,连吴英都有点动容了。那是,不要说我这种思考型妖怪,就是随便哪个有点经验的妖怪都知道,这个基本没怎么开发的地区的潜在价值有多大。如果我们青云山真的能和万豸山联合搞一点项目的话,绝对是有相当好的前景的。
  
  我看了一眼认真倾听,暗暗计算的吴英,心里忽然又放心了不少。吴英也许某些时候的确是死板的,但却不是不知变通,她更是我们青云山的专职法律顾问,几百年下来自然养成了一切从青云山利益出发的习惯,那么到时候我们和这里的青云山搞合作,再想办法劝说他们改名,多少割让一点利益也可以在她那里说得过去了,毕竟发达地区和落后地区的合作,再怎么说“公平”,也都会是发达地区占便宜的。
  
  ——这个方法好啊,割让合作的利益,等于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青云山根本没有损失,不像我当时考虑的,还要倒贴东西给人家。我不由得心中得意,总算有点云开见日出的感觉了。
  
  最后认认真真地谈了一个下午,大家都各自满怀希望——当然,我们没有表明是代表着另外一个青云山,只是从妖管委的角度出发来谈的。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祖广论摆下了宴席。一众妖怪在凌霄宝殿里喝酒吃肉看歌舞,这种感觉倒也是蛮有意思的。
  
  酒足饭饱之后,正副两位镇长一起告辞,而我们则顺理成章地留在祖广论的青云山里落脚了。分配好了房间,刚歇息了一下,还没等我去找陈元和吴英开个小会,祖广论却先一步派了小妖来请我过去相谈。
  
  到了祖广论住的“瑶池”,老妖屏退了所有的小妖,独自坐在宽大豪华的金玉椅中看着我,却一时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祖广论打得什么主意,却暗自警惕了起来,虽然表面不动声色,暗中的妖力却运转加速,作好了完全的准备——准备逃跑。没办法,实力上的差距可是摆在那里的。
  
  祖广论不知动着什么念头,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那一把极长的发辫兀自微微飘动,一双眼眸里放出了两道金光。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动作,气势上也没有刻意催发强大的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有点沉不住气了,想了半天没觉得自己有任何露馅的地方,倒不如主动一点,于是笑了笑问道:“祖前辈,不知找我来,有何指教呢?”
  
  祖广论微微一笑,眼中的金光敛去,一指旁边的椅子,让我坐了下来,随后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道:“指教不敢当,毕竟我不是思考型妖怪,你苏大人才是,对不对?青云山总顾问,妖管委特派专员,苏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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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麻烦啊,麻烦
  
  万豸山镇的副镇长祖昌明春光满面,兴冲冲地在前领路,带着我们通过如虹长桥,下了大湖上方的悬空岛。出了那座石门的时候,我还不禁回头再看了一眼这个可能是整个神州妖怪界最豪华的镇政府。出于思考型妖怪——还是一个向来有阴谋论倾向的思考型妖怪——的本能,我始终觉得,这样一座镇政府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怎么美妙的东西。
  
  说起来,位于横断山的妖管委总部,名为“中北海”的宫楼,估计也没有这么奢华。虽然我没有去过中北海,但据黑鹰那次开完唐僧分配会回来后说的,看上去应该绝对没什么张扬的感觉,虽然黑鹰对那里赞不绝口,那也是因为在那里有着外面根本就见不到的各种顶级妖阵,还有那些内敛而典雅的摆设,沉稳却隐含威严气势的建筑群,种种的一切让黑鹰眼热的不行——黑鹰老哥虽然自己没能搞出这种有品味的东西,但怎么说也是一中大型集团的头头,这点格调和眼光还是有的。
  
  不过黑鹰还是很明白的,大肆吹嘘了一通之后,也只能摇头感慨:“这些东西可不是咱学得来的。”
  
  而在这个偏远的苗疆小镇,一个镇政府做到了这种地步,且就不去说“品味”那种东西了,反正要说也晚了,单单讲花的这个钱——如果一个贫困镇可以盖起这般的镇政府,那我们妖怪界就是拿晶石砸,都早已把仙佛两界给砸趴下了。
  
  ——他们哪里来的钱?这和那座青云山有什么关系么?祖昌明最后不想说的是什么?而我们又该怎样去解决这个本来很简单的侵权问题?
  
  我脸上挂着微笑,和祖昌明扯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心里却愁云惨雾。因为我有种感觉,我们想要解决这个侵权的问题,势必会牵扯出很多我们基本上都搞不定的事情来。原本的苗疆风情游一般的出差任务,也变得无比艰难起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到最后我只能无奈地这么对自己说。本来计划里我们是不会去见这个祖广论老妖的,直接用行政和法律手段解决问题,审了,判了,拿了钱财就跑路。但如今我却是在和祖昌明谈话的时候就改变了初衷,现在最好的结果是去见见这位一千五百年的老蜈蚣,然后想办法说服他改名——我已经作好要被狠狠敲诈一笔的打算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们不是应该理直气壮的一方吗?李太黑那里来的情报很明确地指出祖广论的青云山肯定是没有注册过的。这怎么全倒过来了?原告为了自己的利益向被告赔偿?可千万别让仙佛两界知道这事儿,不然又要大做文章,攻击我们妖怪界司法不健全了。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现在回去,让李太黑直接从妖管委中央压下去,通知昆川区政府,再往下去解决这个事情。但是这样子的话花费的时间估计会长很多,毕竟一个万豸山镇搞那么夸张,不可能和昆川区高层没有些关系,万豸山镇和这里的青云山还是一家子,人家就算顶不住妖管委的压力,也很可以想办法走走路子、说说情,再拖上两三个月的——几个月的时间在妖怪界来说算什么?那算是效率高的了。可等到那时候超级女妖比赛早开始了,要是再有什么有心的妖怪翻查一下,我们青云山这脸就丢大发了。
  而且要是祖广论再恶劣一点,先反咬一口,虽然最终不能赢,但这回是连妖管委的脸上都不好看了。而根据我几百年的观察发现,妖管委是最重面子的,超级女妖搞这么大,这事要是真出了,没准仙佛两界还真能叽叽歪歪嘲笑一番,这等于是扇妖管委一大耳刮子,扣上一顶随便什么“保护知识产权不力”、“找合作者不长眼”这类的帽子,妖管委的大佬们非憋出三昧真火来不可。这么一来的话,祖广论是别想有好结果了,但估计李太黑也非连带拆了我不可,咱青云山后面的路也就没法走了。
  
  所以这时间上实在是耗不起,又不能大鸣大放地太过张扬,还非要解决问题不可,而人家看上去还是铁板一块——额的天哪,给我一刀算了……
  
  我心里唉声叹气,大发牢骚,面上却说说笑笑地和祖广论边谈边走。不过我有点担心地偷偷看了一眼吴英铁青的脸色,心里又苦了几分。陈元倒是好说,跟我玩了那么多年了,大事上自然让我拿主意,可吴讼师就不一样了,我都要让着几分,较真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这要是到时候让她明白了,明明于法于理都在我们这边,我还要割地赔款地伺候那个祖广论,按她的脾气铁定忍不下去,就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了。
  
  ——原本以为就是来打个必胜的官司的事儿,就带着她出来了,现在却是在自己身边安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动的“反应堆”阵法……我命苦啊……
  三百三十里地,在大家都驾起法宝的状态下,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祖昌明指着前面出现的一片山脉道:“苏大人,那里就是青云山塞。”
  我听祖昌明一说,终于先抛开那些念头,勉力抖擞起精神来。管他呢,既然这任务是不得不要完成的,那说什么也没用了,到时候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我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催眠:苏南坡啊苏南坡,你是思考型妖怪,你可以的,你行的,你能圆满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的,你一定做得到……吗?
  ——我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这“吗”是从哪儿来的?都是自我催眠了,居然还没什么信心……
  飞近之后我才发现,这座青云山还真不愧了“青云山”的名号,整座不小的山脉都被重重青烟笼罩着。只不过这些青烟真的不能让我把它们称作“云”,因为没有那种轻灵飘逸的感觉,相反却有着浓烈厚重的诡异之气,彷佛很粘稠一般,如某种粘液在慢慢翻滚,更何况这颜色也太“青”了一点,甚至在某些角度让我觉得有些刺眼。
  祖昌明见我仔细打量着这些青烟,便很善解妖意地解释道:“苏大人,琢是青云山的特有禁制,叫‘青云障’塞,迷魂夺魄,而且剧毒无比塞,很厉害的塞。”
  ——我现在越是听见这青云山厉害,越是觉得心里堵,副镇长刺激得我很郁闷,但又不得不作出一副恍然和赞叹的神情,真是够辛苦的。
  
  祖昌明倒是没看出我脸上的肌肉有点僵硬,直接回头用一种尖锐得几乎要超出我听力范围的声音,冲着烟雾重重的山里嘶吼了起来,当然,他的神色绝对不能称为“嘶吼”,看上去还应该归在“唱山歌”之列,只不过唱的是什么,我就完全听不明白了。
  过不多久,就听山里也传来一阵类似的嘶鸣山歌,接着,正前方那座主峰上的青色烟雾忽然向两边翻滚开来,眨眼间露出了直入主峰的通道。而翻滚开来的青烟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凝结成了十八对青色的妖物形象,有蛤蟆、蜈蚣、大蛇、蜘蛛、蝎子等等,只不过上半身都化作人形,拱手而立,彷佛夹道欢迎一样。
  ——只是,从中原的角度来看,怎么这么像人类那些大墓外面的神道呢?
  
祖昌明引着我们延那“神道”往里而去。走不过一半路程,就听前面传来朗朗笑声,一把浑厚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不知妖管委专员大人驾到,祖广论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我打足精神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有两个身影从远处走来。左边一个略略领先半步,身形高瘦,穿一件火红的无领对襟长衫,一排密密的鹅黄色扣子,从脖子一直扣到小腹,而且扣边极长,几乎就横过整个身前。长衫下摆分得很开,坠绣了九条金色蜈蚣。下身是一条墨黑的百褶绸裤,裤管很是宽大,但到了脚踝上一尺边突然收紧,扎入那双黑色镶金线的快靴里面了。一头乌黑却隐隐罩着一层蓝光的头发在头顶用红绸随意扎了一个发辫,超长的辫子如马尾一般,发稍却快到了脚跟这里。
  后面那个妖怪身形要厚实了很多,穿一件墨绿色长衫,白色筒裤,头发在脑袋上盘了起来。
  祖昌明笑着带我们走上前去,指着红衣妖怪道:“琢就是我二堂叔,青云山的大当家,祖广论塞。那位是我大伯塞,我们万豸山镇的镇长,祖广和塞。”
  原来是“广”字辈的。不过,从职务上来讲,祖广和是镇长,祖广论不过是一个山头的领导,从辈分上来讲,祖广和还是祖广论的堂哥,但方才说话的只有祖广论,而且还比祖广和走得突前一点,这个现象倒是很有点意味的。
  想归想,我也赶紧走上两步,对着这两大妖怪拱手道:“在下苏南坡,妖管委特派专员,今次冒昧前来,还请两位见谅。”
  祖广论脸色黑红,闻言挑了挑两条细长的眉毛,一双环眼迅速打量了我一下,笑道:“苏大人说哪里话来,怠慢了专员,应该是广论请罪才是。”我心说,是啊是啊,可不是应该你请罪嘛,只不过真要这么说你的罪名,你丫肯定显出原型,先咬我一口再说。
  这时祖广和接道:“妖管委要开发神州大西南塞,让苏大人先行来考察,这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塞,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塞。”看来这里也就祖广论的官话最标准了,字正腔圆,不像这正副两位镇长,都带着当地的口音。
  介绍了陈元和吴英之后,你请我请下,一行妖怪向祖广论的洞府走去。祖广论的洞府门口同样不甚起眼,只不过不出我之所料,果然里面也是一个“别有洞天”阵法。但穿过了阵法,后面的景致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我们还是惊得浑身一颤。
  ——那里,居然是一座凌霄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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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一家子
  
  我和陈元吴英三个被万豸山镇政府的真正面目狠狠地震撼了一把,头有点晕晕地跟着祖昌明上了湖面正中的那座悬浮大岛。一路上我看着那些难得一见的景色,不由得想,丫的这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到了大岛正中金碧辉煌的政府办公大楼里,祖昌明招呼我们在十丈宽、二十四丈长的会客厅里坐下。这地方实在是大,大到我都觉得讲话有回音了。中间一张巨大的靛青云纹石会议桌,摆着一圈镏金高背椅,只不过如今只坐了四个妖怪,占着小小的一个角落,看上去居然感觉有点凄凉。
  
  坐下之后,祖昌明便吩咐小妖上了茶。“来来,苏大人塞,请尝尝我们苗疆的普洱茶塞。”祖昌明说着便亲自把一盏散发着氤氲香气的茶盅放在了我的面前,一张方脸上带着三分自豪,七分期待。
  
  我听说是普洱茶,不由得暂时放下了疑问,将茶盅端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醇厚浓郁的香气便走遍了我全身,再细细抿了一口。茶水的味道很浓,苦涩中蕴含了一缕清香,更带有充沛的灵气,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我放下茶盅,出了一口气,点头叹道:“果然是好茶,不愧是诸葛大妖留下的茶种啊。”
  
  祖昌明一听我赞叹,脸上顿时得意起来,在一旁呵呵陪笑。陈元对茶完全没有研究,他只知道哪里的桃子好吃,闻言不由得问道:“苏哥你知道这茶?还是诸葛大妖留下的?”
  
  我点头道:“听说过很长时间了,《妖旅集》等书里都有写过,不过一直没机会尝一下。这茶据记载是三国时期的大妖诸葛孔明在南荒留下的茶种,对妖怪来说具有固本培源、清湿去热的功效,对修炼也有不小的帮助。苗疆的妖怪用当地的土语称之为‘普洱’,所以就叫‘普洱茶’了。后来人类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茶种,也开始种植,虽然缺少了妖法培炼,种植方法也不对,导致效用极大地降低了,但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好茶。”
  
  陈元一听这普洱茶这么牛,立刻举起茶盅,仰头一口就喝干了,连茶叶都没放过,嚼了两下便全都咽了。吴英本来也没动这个茶,但现在也不由得端起来,细细品了几口,脸上也不禁露出了赞叹的神情。
  
  祖昌明见妖管委来的客人喜欢这里的茶,主人脸面上自然有光彩,见陈元连茶叶都吃了,更是立刻笑呵呵地唤来小妖添茶送水。
  
  喝过茶水,我把玩着绘有六翅金蚕的茶盅,向祖昌明笑道:“祖副镇长,这普洱茶灵气充足,怕是不便宜吧?”
  
  我自从看到一个镇政府摆出“别有洞天”阵法,又如此铺张奢华,早就觉得不对了,更加上这位副镇长也姓祖,不得不让我上了个心眼,所以暂时不谈青云山的侵权问题,先摸摸这个镇的底再说。
  
陈元这只猿妖别看不是思考型妖怪,但是心思灵活机敏,跟我在一起也混了几百年了,自然是明白我的举动,再加上出来的时候黑鹰老金都关照说一切以我为主,所以看我摆出一副喝茶聊天的架式,也很配合地往镏金椅的大高背上一靠,作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只不过手里的普洱茶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倒去。而吴英沉稳严肃的作风自然也不会让她有任何的情绪表露出来。
  
  祖昌明呵呵笑道:“那有啥塞,琢茶苏大人喜欢就好塞。再说我们琢里本来就产普洱茶,离开万豸山三百三十里的青云山,就出产上好的普洱茶塞,苏大人要是喜欢,等哈带几斤回克塞。”
  
  听到“青云山”,陈元继续往嘴里倒着普洱茶,吴英更是连眉毛都没动。我心道,果然不愧是我们青云山的精英,这样的小组才有战斗力嘛。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笑道:“那敢情好,南坡先谢过祖副镇长了。不过那青云山我倒也听过,却不知也产茶。听说青云山的当家祖广论是一位修炼一千五百年的老前辈了?”
  
  听我问起,祖昌明脸上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尊敬和欣慰的神色:“苏大人也知道祖广论先生塞?祖先生是我们琢里的名妖塞,青云山集团在他老人家手里可是越做越大塞,何止出产茶叶,服装、酿酒、制毒、造蛊,都有塞,那可是万豸山镇的支柱企业塞。”
  
  我越听心就越往下沉,现在连陈元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糟蹋普洱茶的行动了。这座青云山要是像那三个鹿妖的青云山一样是个小山头的话,事情也就非常简单了,但要是像祖昌明说的那样,是个大企业,而且还是这个万豸山镇的支柱企业,那恐怕就会非常难办了。谁也不会让自己镇的支柱倒掉不是?
  
  我一边想,一边顺口问道:“是吗?青云山居然这样厉害?呵呵,看来祖广论前辈的确有一手啊。对了,祖副镇长,我看你也姓祖,莫不是和祖广论前辈有什么亲戚关系?”
  
  祖昌明脸上发光道:“哈哈,苏大人不瞒您说塞,祖广论先生正是我二堂叔。我们万豸山镇的妖怪,大多是姓祖的塞,基本上都是一家子塞。原先早两千年前,琢里就叫祖家妖镇塞,成立妖管委之后才改叫万豸山镇的塞。”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漂都漂不起来了。完了,人家这都是一家子,让侄子去帮我们告二堂叔?这不是说梦话呢嘛?
  
  我心里叫惨,话却没停,继续笑着问道:“哦?那倒是可以齐心协力了呀,再加上青云山做领头羊,万豸山镇岂不是守了一座金山了。而且看这般豪华的镇政府大楼,还有别有洞天法阵,可见万豸山镇的确富裕啊。”
  
  祖昌明听我这么说,不知怎么的,脸色忽然有点不大自在起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笑道:“苏大人太过奖了塞。么……对了,您看我,都忘了请教苏大人来本镇有何贵干塞?”说着,偷偷瞟了一眼在一边一脸严肃的吴英。
  
  我不知道他突然看吴英干嘛,又为什么好像有点难言之隐的意思,不过问到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倒是不知道让我怎么说了。因为青云山是万豸山镇的支柱企业,整个镇的妖怪从上到下又都是一家子,叫我怎么说出要告他们侵权的话来?没准说了之后直接被无数的蜈蚣蝎子什么的蛰回白羽崖去。
  
  我略一沉吟,道:“倒也没什么大事,我们是从白羽崖来的,妖管委最近准备开发大西南,所以我们想来先考察一下,看看有什么能合作的项目没有。如今看来,青云山应该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山头,若是能和青云山有些合作的话就好了。不知祖副镇长你觉得呢?”
  
  祖昌明好像松了一口气,又立刻容光焕发起来,连声道:“那是好事塞!苏大人您是不知道我们琢里条件差,路难走,妖怪数量也少,一直没有外来资金塞,发展也很难塞。我们镇还是贫困镇塞。要是能有白羽崖这种大城市的企业联手发展,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塞。”
  
  ——贫困镇。我看了一眼祖昌明,又打量了一下这座豪华镇政府,心里说,你丫怎么还真说得出口呢?
  
  陈元也愣了愣,不过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接上嘴道:“哈哈,副镇长你放心好了,要是和青云山的联合项目一成,还有妖管委的优惠政策,再加上祖广论前辈的管理,你们想不富裕都难啊。我们这次可是很有诚意的,你看,连吴讼师都跟来了,就是准备一旦大家谈得好,就会马上签合同的哦。”
  
“哦,琢样塞!”祖昌明又看了一眼吴英,眼睛里刚才那种好像担心什么的神情一扫而空,搓着双手,连连道好。
  
  我暗地里看了一眼陈元,偷偷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吴英眼神犀利地盯了我们两个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话。那是,吴英是死板了一点,但毕竟也不是傻妖,能学法律学到这样地步的,脑子总归不会太差,她自然也是明白要从明面上告倒青云山恐怕会很艰难的了。当然,不忿是肯定有的,我也有啊,但现在我们三个在人家地头有什么办法?要硬来的话,妖管委的大衍令或许能有些作用,不过我估计,那作用应该不会比一粒花生米大到哪里去。
  
  我装作没看到吴英的冷眼,笑着喝了一口茶,却觉得这丫的普洱茶怎么现在喝起来觉得这么苦呢……
  
  放下茶盅,我对祖昌明道:“祖副镇长,既然你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了,那么事不宜迟,你现在是不是方便,能不能陪我们去一趟青云山,见见祖广论前辈呢?”
  
  祖昌明把胸一挺道:“方便,怎么不方便塞?咱们琢就克。而且还巧了,我们镇长今天就是克青云山和我二堂叔喝酒塞。——啊,对了,镇长是我大伯塞,也就是二堂叔的堂哥塞。”
  
  我揉了揉额角,心里感慨:瞧这一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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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镇政府
  
  “么……捏呢琢个是哪样鸡纵哦?”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妖怪翻看着大衍令,不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很真诚的疑惑。
  
  不过问题是,哥们我现在比他还疑惑——这到底说的是什么话啊?我愣是一点都没听懂。自打进了万豸山镇政府,碰到的妖怪都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这让我们三个就好像傻子一样,只能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妖怪嘴唇翻飞,耐心地一遍遍跟我们说着什么,却依然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而且,很显然,我说的话他们也不明白。我看着陈元和吴英道:“你们谁会说昆川这里的方言?”这两位都摇头。陈元道:“我会昆山那里的方言,不知道和昆川的话一样不一样?”
  
  我看着陈元道:“哦,昆山啊,那你苏州话会不会呢?”
  
  陈元兴致勃勃地道:“会会,昆山离开苏州不远啊……”话音未落便被我一脚踹了过去,吼道:“苏州府那边的昆山离开这里有一万三千多里地,话能一样吗!”
  
  陈元凌空一翻,躲过了我这一脚,但却一脑袋撞上了洞顶,这个简单朴素的小洞不过一丈来高,哪有空间让这只猿妖玩空翻的?
  
  “不要闹了。”吴英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沉着脸低声喝道。我和陈元一下子都消停了下来。吴讼师的威严对于我们来讲还是很有约束力的。
  
  不过既然语言上无法交流,我索性就拿出了大衍令,递给了那个接待处的妖怪,心想,你的话我听不懂,但妖管委的令牌你总该认识吧?见到了令牌,也就明白了我的身份,自然会去叫管事的出来,我倒不信了,这里的镇长会连官话都不会说?
  
  而让我傻眼的是,这位面目慈祥忠厚的妖怪,一脸疑惑地看着大衍令,一个劲地问我:“捏呢琢个是哪样鸡纵哦?”
  
  ——他居然不认识妖管委的令牌!那句话虽然我听不懂,但看看这位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在问我:“你丫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我彻底被打败了。想了想后,只能从百宝囊里拿出一张柳目给我的顶级符纸,又把朱砂笔也拿了出来,在符纸上写道:“这是妖管委的令牌,我是妖管委专员苏南坡,请你们镇长出来相见。”
  
  ——第一次拿符纸当小纸条用,还是顶级的那种,我不可遏制地感到了一阵心痛。
  
  不过文字毕竟是没有隔阂的,接待妖怪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使劲瞪大了小眼睛,那妖怪叫道:“买买!捏接是妖管委呢改?捏接宰琢点等哈,我克挨捏喊哈镇长嘎。”嗯,至少我“妖管委”和“镇长”两个词听明白了。
  
接待妖怪拿着大衍令和那张符纸一溜烟地往洞穴深处跑去,我和陈元吴英站在入口处等。陈元笑道:“苏哥,有你的啊,说不通还能想到用写的。”
  
  吴英嘴角一牵,眼睛里带着一点笑意,不过语气依然很严肃:“南坡你干嘛早不用写?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我苦笑道:“吴姐,那可是妖怪界顶级的符纸啊,我现在还肉痛呢。”吴英横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了。
  
  我和陈元说说笑笑,当然,不知不觉间和吴英的距离越拉越大,到最后,只剩下她英姿飒爽地在洞门口站得笔直,我和陈元早在三丈远的地方摇头感叹万豸山的简朴,洞壁上只是用妖法平整了一下,挂着几盏明松脂长明灯,粉刷都没粉,更不要说像白羽崖、苍鹭山政府里那样挂起字画、用上精制典雅的晶石灯了。而且整个洞连防御性妖阵都没有布置。但是,洞虽然简朴,却并不简陋,看上去相当的整洁,给我的感觉不错。
  
  正在这时,从洞里跑出两个妖怪,领头的那个穿着一身翠绿袍,四方的宽脸,一张嘴跨度很大,手里正拿着我的大衍令,后面跟着的正是那个接待妖怪。
  
  方脸阔嘴的妖怪跑到近前,对着吴英一躬到底:“琢个,不知道妖管委的苏大人到万豸山塞,小的见过苏大人了,哈面的人不大会说官话,苏大人不要怪他们了……”
  
  吴英被这突如其来的妖怪搞晕了,一时间脸上居然显出了一丝惊慌,连连摆手,而接待妖怪则狂拉这位的袖子,然后在耳边说了几句,指了指站在一边有点尴尬的我。
  
  不过方脸妖怪心理素质倒是很好的,立刻对吴英抱歉地一笑,然后转头过来对我一躬到底:“琢个,不知道妖管委苏大人到万豸山塞,小的见过苏大人了,哈面的人……”
  
  “呵呵,好说好说,您是这里的镇长?”我赶紧把方脸妖怪打断了,他也真行,能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出来的时候就背好的?
  
  方脸妖怪赶紧站直了身体,摇手道:“我不是镇长塞,镇长他正好不在,我是副镇长塞,我叫祖昌明。”
  
  “原来是祖副镇长,这位是陈元,那是吴英吴讼师。”我拱了拱手,把陈元和吴英也介绍了。不过我心里却起了个疙瘩,这位也是姓祖,不禁让我怀疑会不会和那个祖广论有什么亲戚关系?
  
  正想着,祖昌明已经把手一引,道:“苏大人,那个我们先克里面谈塞,请请。”祖昌明的官话虽然说得不标准,但理解起来已然没问题了,毕竟也是副镇长的官啊。只不过他还带有昆川的口音,比如喜欢在句尾带上个“塞”字,又比如把“去”说成“克”。

当下我们便在祖昌明的引领下,向洞深处走去。走不过多久,前面便出现了一道石门,门上雕刻着一只虫子,身体肥胖,头上有四对眼睛,一双巨大的螯齿,背后还有六支翅膀。
  
  陈元按耐不住,问道:“祖副镇长,这是什么虫?”
  
  祖昌明认真道:“琢个呢,是六翅金蚕塞,是苗疆最强大的毒物塞,相传苗疆所有的毒虫毒物都是六翅金蚕繁衍而来的。所以呢,金蚕老祖是我们苗疆所有妖怪的老祖宗塞。”
  
  “金蚕老祖?他是苗疆最大的妖怪了?”陈元好奇道。
  
  “呵呵,琢是传说塞,反正我出生到现在就琢么听说,不过从来没有妖怪见过金蚕老祖塞,应该他老人家早已感悟天道,到了大圆满了塞。”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这面石门的雕刻极为精细,有很高的艺术性,而且这石门的材质也很特别,跟万豸山的石料质地完全不同,黝黑却泛着隐隐的青光,绝对是一扇不便宜的门。而我还发现门上有着高级阵法的禁制——这一切,和在前面洞里所表现出来的简朴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和风格的。
  
  我眉头稍皱,有点猜不透这扇门所代表的含义了。不过祖昌明倒是根本就没在意,伸手聚起一道绿光,轻轻按在了那只石刻虫子的头顶正中,石门微微一颤,无声地向两边打开了。
  
  祖昌明又是一请,我们跟随他跨进了这道石门。跨过石门的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彷佛有一层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掠了过去。我心中一动,难道是……
  
  然而我却没有想下去,因为眼前的景色已经把我惊呆了。
  
  ——是的,“景色”。
  
  眼前是一片到膝盖左右的广阔草坪,各种奇异的花草点缀其间。远处的蓝天白云之下,有高耸巍峨的座座山峰,更有数道银练似的瀑布从上挂下。身边是一条宽约五丈的清澈河流,顺着这河看去,远处河流的尽头是一泓数十里方圆的大湖,六条大河都汇入了湖里。湖面上波光粼粼。湖面上方三十丈左右,悬浮着一座小岛,岛上有一座庄园似的建筑,明楼高塔,吊角回廊,富贵之气扑面而来。浮岛四周还悬着几座小了不少的岛屿,各有建筑,和大岛之间有如虹长桥相连。
  
  “这个……”我咽了口口水,看了看旁边的两位,陈元的下巴早已把自己的脚面板砸进土里去了,而吴英也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之情。我又看向了祖昌明,“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别有洞天’吧?”
  
  祖昌明一脸自豪道:“苏大人好眼力塞,琢就是高级妖阵‘别有洞天’的效果了。琢里才是万豸山镇政府的办公地点塞。”
  
  我彻底无语。“别有洞天”的原理并不复杂,跟百宝囊的原理是差不多的,都是制造或者连接一个另外的空间,但是制造这个阵法所需的晶石数量大到了一个过分的地步,所以才被归为了高级妖阵。其实说白了,就是顶级花钱阵法。就我所知,妖管委最近一次用“别有洞天”就是为了在横断山召开妖怪代表大会,决定唐僧的分配问题。
  
  白羽崖和苍鹭山等妖怪大都市的政府部门,虽然造起来就未必比用“别有洞天”省钱,但至少不会像这里有那么嚣张的感觉。而万豸山居然能摆下这样烧钱的阵法,这还是一个地处偏远苗疆的镇政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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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再度出差
  
  “逐浪环,驾~”我吆喝一声,脚下的逐浪环仰起了前端,上下震颤两下,猛然发力,向南方的天空激射而去。
  
  那天逐浪环被叶芊雪一指破去,倒飞三十里,一脑门子扎进了青云山六座副峰之一的断水峰,愣是在上面开出一个二十几丈深的洞来。后来在柳目的釜山平壤旗的帮助下,又把这个洞给拓宽了不少,这才让我爬进去收回了逐浪环。只不过如今这个被柳目搞得平整溜圆的山洞,居然成了青云山的又一个景致——断水峰本来就是在一条流经青云山的大河中间突然拔起的,现在多了一个溜圆的大洞,居然被老金拿来作为旅游景点开发了,柳目还摇头晃脑地提了一个“明珠出水”的名字,甚至于老金还要我编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来做这颗“明珠”的传说。
  
  ——当然,在我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看我和叶芊雪之间的故事算不算凄美了?”之后,老金这才想起来,好像一不当心在我的伤口上倒了一瓶花椒油,于是立刻打着哈哈开溜了。
  
  而我经过了和四个星君的对峙、混沌琚的诡异空间,体内的妖力在这种巨大的外来压力下面得到了长足的锻炼,尤其是那个混沌功法,当时是被我催动到了极致了。如今我的内丹已经相当的凝实,隐隐透出一股温润的玉色光芒,外围的两个妖力环也好像变成了实体,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围绕内丹缓缓旋转。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处在了境界突破的关口上了,估计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进入原本我以为还遥遥无期的内丹中级阶段。
  
  现在我虽然还没到内丹中级,但是和逐浪环的联系却比以前要紧密很多。我甚至发现这逐浪环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了,虽然不如尼古拉斯的血色玫瑰之吻那么明显,但有些时候这个环会有些人性化的反应出来,就比如若是我驾驭逐浪环的时候像骑马那样喊一声“驾”,这家伙就会也好像马那样,扬起前蹄比划两下,然后才跑——当然,它没有前蹄,也不会嘶鸣,只不过那种感觉很像。
  
  柳目对此也不甚清楚,不过他说,好的法宝妖器基本上都会逐渐产生“器灵”,也就是自己的一种意识,但这要看主人和法宝的亲密程度什么的,像逐浪环当年只是柳目的一个玩物,根本就不用来对敌,也不要说随身携带了,所以几千年来也没有器灵产生。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随身法宝能变得聪明一点,总归是件好事,所以我也欣然接受了逐浪环的微妙变化。现在再驾驭逐浪环飞天,就轻松潇洒的多了,不用再结一个气罩来抵御狂风,逐浪环自身就可以把气流破开,让我可以在环上衣袖轻摆,装一回有道高妖——其实我本来想要在环上放一张八仙桌,一把太师椅,另外备一个火锅、两坛竹叶青、十几斤螃蟹什么的,只是在所有其他妖怪的反对下才作罢的。
  
  ——我就不明白了,能舒服为什么不做?据说关键是个形象问题。靠,为了形象就要遭罪不成?虽然只是站着,但从青云山飞到苗疆,少说有四千多里,也要飞个三天,要不是看地方不够大,我本来想把我那个榻都装上来的。
  
不过我苏南坡也不是就这么认命的妖怪,我摸了摸腰上挂的“路威”百宝囊,心里嘿嘿直笑,没想到吧,哥们我可是趁不注意,把咱家的冰神柜给搬出来了,外加两把小竹椅,还是带垫脚的那种——至于老妹发现冰神柜和里面所有的食物都不见了,会有什么反应,这就不是我关心的了,反正在青云山地界,就她的人面和交际网,怎么的都饿不着。当然,我回家的时候就要当心一点了。
  
  回头看看同行的吴英和陈元,我心里在想,到时候看我悠哉悠哉坐着喝酒吃肉还不耽误行程的时候,这两位会不会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呢?
  
  是的,这次和吴英陈元再次行动,就是要去苗疆维权,把那座所谓的“青云山”也给告倒了,拿了赔偿,就可以回来安心搞超级女妖活动了。
  
  其实照我的想法,全天下应该只有一座青云山才是。只不过神州境内有两座青云山在人类的地盘,跟我们没什么冲突,要去改名字的话也没有在妖怪界行事那么方便,虽然也就百十来年的时间足够人类记住一个新名字,但总归也要百十来年不是?
  
  妖怪界的青云山倒是还剩下一座,那就是苗疆这座了。关键还有一座青云山,就是在赣州附近,这座就有点麻烦了,是修道者的门派,据说有传说中的诛仙剑阵,于是想来想去,觉得咱们是两个体系的,一样有座青云山……也没什么关系吧……
  
  至于这最后一座在苗疆的青云山,根据李太黑给我的资料显示,是被一个千年老妖占据了。这个名叫“祖广论”的老妖是一条一千五百年金螯蜈蚣。这种年纪上了一千五的妖怪,基本上没什么从小的缺陷的话,都该到了内丹高级阶段了,更何况还是占了一个山头的妖怪?
  
  苗疆虽然也在妖管委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距离中原实在太遥远了,地方也偏僻落后,经济文化教育商业什么的都不发达,很多地方还是原始风貌,妖口也少,所以妖管委也不大上心去管理,因此李太黑能有的祖广论的资料也不是很多,只知道这蜈蚣妖是“剧毒型”妖怪,还是比较厉害的,但厉害到什么程度也不是很清楚——事实上要不是我拜托李太黑查一下神州所有的青云山,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
  
  不过既然出身于苗疆,还是一超大蜈蚣成妖,那么估计用毒用蛊肯定是绝顶高手了。剧毒型妖怪在神州也不算少见,至少比思考型妖怪要多了很多。不过神州最著名的剧毒型妖怪,不是那些几千年妖力高深的蝎子、毒蛇,而是七个蜘蛛精。这是七位花容月貌的女妖,虽然妖力不高,但她们七个是目前最当红的女妖偶像团体“彩虹”的成员,整个神州妖怪界她们扇子无数,连我这种对娱乐八卦不感兴趣的妖怪都早把她们给记住了——没办法,月华镜也好,各大报纸杂志也好,隔三岔五就有她们的消息,早给熏熟悉了。
  
  不过不管这祖广论怎么牛,有了妖管委做后台,这事就是一个字:“没难度”。看看苍鹭山附近的那座青云山的下场就知道了,有哪个妖怪能和政府作对?原本还有个朱耳可以尝试一下,但现在连朱耳都混到妖管委里面去了,还能有谁能创出跟“反应堆”阵法相当的妖术?至少我还不知道神州有哪个剧毒型妖怪能有思考型妖怪那样的创造力。
  
  路上果然飞了三天三夜。当然,如果是仅仅就我一个驾驶逐浪环的话,估计能快那么一些,但陈元和吴英的妖器比逐浪环要弱不少,所以速度上就不见长了,因此飞的时间长了一点。
  
陈元的妖器是一根棍子,这没少让我挤兑:你丫以为你是一只猿猴成妖,就能像孙悟空一样了?学什么不好,非要也搞一根棍子当法宝,人家那可是定海神针,你丫这根扔澡盆里都能漂起来,能比吗?陈元倒是没不服,不过很直白地道:“我就喜欢,你咬我啊?”而且他还说了,自打出了孙悟空之后,五百年里出现的新生代猴妖们,十之八九都会用棍子做法宝,这是一种当今的潮流。
  
  吴英的法宝比较过分了,是一把硕大的锤子,还不是那种圆锤,而是好像用来做木工活的锤子,只不过要精制华丽得多了。锤头足有一丈直径,要不是吴英非要保持那种法律工作妖怪的严肃形象,她管保要比我飞得还舒服。不过吴英也有我们比不了的地方,站得烦了,便收起大锤,显出鹦鹉的原身,飞上那么一阵子,再站回锤子上休息。
  
  ——据说,吴英用锤子做法宝,是寓意砸碎鸟笼,取得自由,同时又维护公正,不倾不斜,所以要用一件“庄重”的法宝。其实我觉得,这还不如用一块惊堂木做法宝算了……
  
  不过虽然飞了三天三夜,但陈元有两天都是在我的逐浪环上度过的,一来是我拿出酒水烤肉,两张竹椅之后,这家伙就忍不住了,另外就是,他那根棍子又不能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变化,所以站在棍子上吧,觉得不稳,战战兢兢的,要是骑在棍子上……对于男妖来说,这恐怕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我们一行三个,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意外,第四天一早,终于见到了下面无尽的林海间穿出的一座山峰。山上云雾缭绕,看不清全貌。这座山叫万豸山,是苗疆青云山所在地域的妖管委行政山。到底是苗疆,乃是各种毒虫毒物的天下,行政山都叫万豸山,可见上面的虫豸有多少了。
  
  我和吴英陈元打了个招呼,一起减慢了速度,穿过云雾,缓缓落到了万豸山靠山顶的一块平台上。
  
  白羽崖有白羽神树,一枝独秀的高崖乃合了一个“奇”字,苍鹭山气势磅礴,称得上一个“雄”字,而万豸山又是一个不同的风格,古木横生,怪石林立,山上湿气奇重无比,长年雾障弥漫,我们落在平台上后根本看不清头顶上的天空,暖湿的空气里彷佛混杂着苦涩、腥臭、或者甜腻的味道。我不禁心里感慨,这万豸山倒是配得上一个“诡”字了。
  
  不过万豸山比之白羽崖和苍鹭山要小了很多,完全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如果那两座山可以称为妖怪都市,那万豸山最多也就一妖怪镇的规模了。
  
  不多一会儿,我们就发现了一个四周爬满老藤的洞口,挂着一块牌匾,用比较难看的笔法,写着“神州妖怪自制管理委员会昆川区万豸山镇镇政府”。原来果然是一个妖怪镇啊。
  
  想着在苍鹭山这种大城市里,妖政局、妖商局、法衙什么的,看到我的大衍令都服服帖帖点头哈腰的,更不要说在这种小地方的震憾力了,所以我对此行充满了信心,甚至于吴英这种千年板脸的严肃女妖,脸上也些许有些轻松的意思了。
  
  ——然而,我却怎么都没有预想到,如果人家根本就不认识大衍令,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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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当时写第一章的时候,根本没好好考虑,想了两秒钟,就直接起名“青云山”这种大路货了,没想到人家《诛仙》里面早就有了……所以,只能在这里表示一下敬意了——对前半本《诛仙》……
  
  另外,据查,现实中的确有两座青云山,一座在山东,一座在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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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一百一

“哥,又来了,找你的。”
  
  老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或者说是见怪不怪了。我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抹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曼声答道:“好了,知道了,这就来……他外婆的,这还有完没完了?”
  
  自打叶芊雪等四个星君回天庭之后,共工这事就算这么结了。李太黑果然手段老到,跟共工也不多花时间套交情——废话,人几万年的大神,是你一朵两千多年的莲花说套交情就能套上的吗——只是一些场面上的官方用语,但在老李说起来,就显得成熟稳重,外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恳,怎么也不觉得他在说废话。
  
  只不过,李太黑临走之前,很是深情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我自然明白,这老妖怪是让我承担起责任,把共工给拍得舒舒服服的。而朱耳在李太黑身后,倒是不用跟老李一样在外人面前端着架子,反正那时也没别的妖怪在场,而我能给李太黑直接发短消息,这种身份对于相柳和共工来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所以朱耳在星君们走了之后,立刻恢复到“活力四射老妖怪”的行列里,过来拍着我的肩膀,笑道:“老弟,不错啊,这回干得漂亮。”
  
  我听得一撇嘴,丫的我跟共工相柳称兄道弟了,朱耳就立马改了称呼,思考型妖怪,太狡猾了。说起来,我们两个的关系恐怕远没到这么亲密的地步,当日我可是去调查丫草菅妖命、私开晶石矿的违法行为的,说是对头还差不多。只不过咸鱼都有翻身的时候,何况是朱耳?看如今他和妖管委四大常委一起出现,就知道他的政治生涯已经注定要开始了,而且估计还不是一点半点的辉煌——至少辉煌那么一段时间。
  
  不过两个思考型妖怪在一起,那外人看起来绝对是一团和气。我跟朱耳表面上很是热络地说了几句,顺便又问了问他女儿朱圆璋的情况。其实我对朱圆璋的感觉要比对朱耳好多了,毕竟我们两个在矿洞里还算同甘共苦过的。而朱耳在这时的神色,我认为才是最真挚的笑容:“璋儿很好,还时常说起你来着。不过这两天不在家,说是出去体验自然,调整状态,为超级女妖比赛做准备。”
  
  朱耳和我说了两句也就跟着李太黑四个走了。而共工和相柳就这么在青云山安家落户了。不过因为是隐居的性质,所以共工还是叫龚双,相柳还是叫柳目。我倒是觉得这俩名字叫起来顺口多了,最主要听上去没那么煊赫,让我心理压力小很多。
  
  黑鹰老金他们对此是一点都不知情,他们连共工越狱的事情都不知道呢。不过李太黑走之前还去黑鹰那里晃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了一番瞎话。于是青云山里的所有高层妖怪,除了我以外,都认为是仙界因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柳目这个汇锐实验室的创始妖怪在搞一种能大幅提高妖怪修为的丹药,所以派星君下界来破坏,幸好老柳和龚双神勇无敌,外加我苏南坡给李太黑通风报信,妖管委高手大佬一起出动,才破坏了仙界的卑鄙行为。
  
  而黑鹰老金他们虽然不是思考型妖怪,但是某些政治觉悟还是很高的,李太黑都没怎么说明白,他们几个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这事是不能大肆宣扬的,尤其是那什么子虚乌有的提高修为的丹药。于是青云山里的中层妖怪们,得到的是这样的解释:仙界早已注意了不断崛起的青云山集团,而在得知青云山和汇锐实验室联手之后,生怕两个集团同时坐大,导致妖怪界整体实力提升,于是就派几个间谍神仙下界搞破坏,然后被柳目、龚双、黑鹰、老金联手镇压了——反正他们也没机会看见李太黑等大妖怪,也不知道下来的是四个星君。

 再往下,青云山普通的妖怪们得到的消息则是:仙界妒忌咱美丽富饶的妖怪界,又即将展开超级女妖活动,看着咱美丽无双的女妖们,王母娘娘心理严重失衡,于是派人找了波斯一带的小神仙潜入我们妖怪界,妄图通过破坏青云山的超级女妖投票符工作,来破坏超级女妖大赛。可笑的是,这些波斯神仙,哪是我们神州妖怪的对手?黑鹰大王,金二爷,那都是一个妖怪砍了十七八个神仙,连总顾问苏南坡都抽冷子做掉两个,来的蛮夷神仙无一生还。
  
  最后这个说法被广大劳动妖怪愉快地接受了,一点疑问都没提出来,津津乐道的同时还衍生出无数的版本。只不过,所有版本里,即便老金都成了一人单挑百八十个神仙的角色,我也都是毫无例外地“抽冷子”做掉“两个”神仙。
  
  ——我估计要不是看在我是青云山总顾问的分上,我连出场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基层妖怪中,只有我老妹和白楚月,以及外来的尼古拉斯知道一些真相,至少明白来的是四个星君,而不是什么波斯小神仙。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龚双和柳目的真实身份。
  
  只不过,世上好像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战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就走漏了一点出去,而这一点,就是关于混沌琚的。
  
  我一直怀疑是柳目这个老妖怪得意忘形才泄露的风声,因为这厮在这几天里整天趾高气扬、眉飞色舞的,一来是因为老东家恢复神力,又安稳解决了仙界的问题,隐居在青云山,让他万年以来的心结尽去;二来是共工出手给他疗伤,神力受用无穷,加上心结已去,实力上大幅提升,已经快赶上当年的水准了;最后,也是他最得意的,是他可以极为自豪地宣告,自己是数万年来,第一个两度被抓进混沌琚的空间又都安然出来的妖怪。
  
  于是没多久,神州各地潜伏着的上万年的老妖怪们,就都闻风而动起来,虽然这些老妖怪未必清楚柳目就是相柳,而且共工也恢复神力隐居青云山,但柳目数万年积累下来的关系网还是很恐怖的,再加上这些阅历都多得不像话的家伙都知道混沌琚的厉害,于是一个个都按耐不住,跑到青云山来拜会柳目,顺带参观混沌琚。
  
  老柳在那里呼朋引伴没关系,但却是苦了我了。因为这些老妖怪要瞻仰混沌琚,就势必顺便参观了我一下。每天被这种离开大圆满就一步之遥的老家伙们盯着看也就罢了,可你们有必要都摆出一副“我靠,原来混沌琚现在的主人是个内丹中期都没到的小妖啊”这种神情吗?有些为老不尊的妖怪甚至觉得我比混沌琚来得更有趣,就差点要把我捏来揉去地研究一番了。
  
  不过还算好,这些老家伙们都知道混沌琚的可怕,而自己也快要感悟天道了,心境平和地很,再加上有柳目的面子,倒是没有一个想要出手抢夺混沌琚的。而且不得不说他们实在是很厉害的主,一个个都把青云山的禁制当作自家的门帘一样,随手都能掀开,而且还不惊动任何妖怪,所以黑鹰老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几天里有十几个打个喷嚏就能吹跑青云山的妖怪在自己地头上窜来窜去的。

好不容易又打发走一波心满意足、啧啧有声的老妖怪,我一脸倦意地瘫坐在榻上。却又忽然间觉得无事可作,心里彷佛空空的。
  
  我在自己家里转了两圈,也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小美坐在厅里看月华镜,白楚月在厨房忙活着下午茶,尼古拉斯快要下课了,到时候又是他们三个的休闲时间了。我走到原来叶芊雪的房间门口,不由得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出神。
  
  当日那断成两截的红色梳子,柳目曾经问我要不要重新炼制一下,修复成一件不错的法宝。我还在犹豫的时候,知道了真相的老妹立刻冲过来,一把抢过两截断梳,恶狠狠地道:“老哥!你想什么呢?这种女妖狼心狗肺,喜欢她都是瞎了眼,还留着这个干嘛?”
  
  说着就要把那两截梳子给砸了。不过以她的功力,费了半天劲也没掰断一根梳齿。这更是火上浇油,老妹一怒之下把梳子扔在了我家后面的小潭里了。
  
  我看着两截梳子在那小潭里激起一圈涟漪,然后沉了下去,却觉得彷佛也扔开了什么似的,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回过头笑着拍了拍老妹的头——虽然“狼心狗肺”这词听上去好像不大顺耳,但我也很感激老妹。
  
  然而现在我每次经过叶芊雪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口,却依然会不由自主地心里一沉,痛倒是不痛了,只不过有点堵而已。当然,现在这房间已经在我老妹的要求下,被改建成健身房了。
  
  我在健身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微微叹息了一声,便又走开了。
  
  我在房间里无头苍蝇般转了两圈,始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了。这事应该不是很重要,但也不是不重要,好像还挺急的,但是又不难处理。到底是什么事呢?这一阵子让共工的事情搞得我有点头大,接着又被那些个老妖怪来参观,整天都晕头转向的,现在静下来,总觉得忘了什么该去处理的事了。
  
  这时我走到厅里,站在老妹背后瞥了两眼月华镜。月华镜里正放着一个时尚类节目,这期介绍异域风情服饰。妖娆的主持人正口沫横飞、拿腔拿调地比划着一串造型夸张的银质项圈,各个都有筷子粗细,砂锅大小,估摸着戴在脖子上能有个十来斤重。
  
  我撇撇嘴道:“狗戴项圈也不过就一个,这要戴十几个,貌似有点过分了吧?”
  
  头也不回的老妹习惯性地鄙视我不懂时尚:“老哥你懂什么,这是今年春夏最流行的苗疆风情元素,这串项圈可是设计大师夏奈的作品,可贵着呢。”
  
  我嘴上喏喏着,心里却在说,废话,就看这圈子的粗细,就知道不便宜了,不过到时候扭伤了脖子,贴膏药的钱估计更贵吧。
  
  ——等等,苗疆!
  
  我忽然想起了那件被我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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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定居
  
  不远处传来另外的声音,在场只有我事先完全没有感觉。我神念力大为进步,如今已经能把感知范围扩大很多,而且直觉更加灵敏,不过来的那个,我却是一点都没有察觉,显然修为要高过我很多。叶芊雪闻声只是朝那里看了一眼,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相柳和共工则是相互一笑,显然是早已知道有人来了。
  
  不过我却是并不惊讶,微微一笑,便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朗声道:“李常委,你可来得够慢的,都快赶上妖安局的作风了。”
  
  “小苏啊,你可不要在仙界的客人面前胡说八道啊。”李太黑笑着显露出了身影。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李太黑身边还站着另外四个妖怪。五个妖怪一起走到了近前,向共工拱手,略微躬身道:“见过共工大神。”
  
  ——在相柳和叶芊雪他们四个星君对峙的时候,我正躲在一边看热闹。这回的事情绝对是超出了我的预计和想象的。原本李太黑曾经告诉我共工越狱的事情,但是我从未往心里去过,不过现在不单是我,连青云山都卷进了共工和仙界星君的恩怨中,我就觉得这事情恐怕关系就大了。共工如果被顺利抓回去,没准我们青云山还没有什么大的关碍,可万一他老人家解除了禁制,那事情可就大条了,绝对是影响各方关系平衡的一个重要因素,甚至紧密关系到整个妖怪界的将来。这样的可能性而且还很大,如此重要的问题,我又怎么能不在第一时间向李太黑报告?
  
  而且我也想着李太黑能带一票人马过来,不说摆平,至少压制一下四个星君,不然的话,我始终觉得自己的小命是很不保险的。
  
  不过我不敢明目张胆用传音符,怕给发现,于是在那时,便偷偷用传文符给李太黑发了一条短消息:“柳目是相柳,共工在青云,下凡四星君,解禁未分明。”
  
  我想李太黑一看到这消息,肯定会立刻飞身前来。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拖了那么久才出现。不过他倒是带着四个高手过来的——其中一个,正是火眼狻猊,朱耳。这家伙也见到了我,不过现在碍于是和共工这个超级高手打交道的正式场合,不便做什么表示,只是微微对我眨了眨眼。现在这老妖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深沉样子,活脱脱是一个阴险的思考型妖怪。
  
  共工淡淡的一摆手道:“罢了,妖怪界的各位,我共工早已不是什么大神了。”
  
  李太黑微笑道:“共工前辈神力高绝,天下无人可挡,虽是时过境迁,却依然还是我等心目中的大神。”
  
  老李也是够坏的,短短一句话说得貌似极为诚恳,但却暗中点了点共工。他先是改口称共工为“前辈”,表面上是尊重共工的意思,实际却是表示共工如今的确不是什么大神了;而所谓的“天下无人可挡”更是只得玩味——天下无人可挡,那么天上呢?三清道尊、如来佛祖等这些重量级的大佬里,能对付共工的还是有的;最后又来了句“时过境迁”,暗中提醒共工,如今他已经不复实力势力俱强的鼎盛状况,手下只有相柳还在,仙佛甚至妖怪界反倒是高手辈出,此一时彼一时也。
  
  共工是什么人物?人家活了都不知道几万年了,你李太黑才不过两千多年罢了,真是说一句“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李太黑的这点意思共工自然都明白。不过共工却也不以为意,依然很是淡然,又带着一点沧桑地表情,微微一叹,道:“是啊,时过境迁。如今颛顼这厮也已经感悟天道,不知化身去哪里云游天地了,宇宙无极,大道无尽,当年这般斗来斗去的,争的那个道,在真正的天道面前,又算是什么呢?当年做得一番轰轰烈烈的事迹,要夺那天帝之位,但天帝又如何?当年的天帝,如今的玉皇大天尊,在这天地面前,又算是什么呢?”

共工一番话彷佛在回应李太黑,却又彷佛在自言自语,一股落寞和沧桑的气氛在共工的身上散发开来,使得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中微微一沉。李太黑、朱耳等大妖怪的眼里都是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彷佛在深深地思考什么。
  
  不过李太黑立刻神色一敛,又微笑道:“那共工前辈……”
  
  共工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李太黑的话,对着他道:“我先前纵横千万年,也是累了,”瞥了一眼旁边只身独立的叶芊雪,接着说道,“被关在九幽玄冥大狱数万年,倒也是烦了。我不愿意再做什么争执,却也不愿意再失去自由,更不愿意被什么势力所利用。这几万年来,我也想得明白了,大道无尽,才是根本,如今我功力尽数恢复,便想找个地方静心参悟天道,呵呵,我可不想让颛顼这厮独自快活。其他诸事,我皆不愿意管了,不过最好也不要有什么人来烦我。”
  
  顿了顿,他又对李太黑道:“这位兄弟,当是如今妖怪界里能说上话的妖怪吧?”共工几万年前被抓捕的时候,李太黑连发芽都还早呢,共工自然不认识也不知道这么一号妖怪,但人家毕竟是争夺过天帝位子的大神,眼睛是毒辣的很,看李太黑的谈吐举止,以及我和其他妖怪对他的态度,不难猜出他在妖怪界的身份和地位。
  
  李太黑点点头道:“晚辈也不谦虚了,如今妖怪界里,晚辈倒还是能作些决断的。”
  
  共工点头道:“那好,我倒是想要跟你们打个招呼,我觉得这青云山倒是不错,我想今后就在此清修,感悟大道了。”
  
  共工说得很平淡,也很实在。他没有对李太黑提出要求,而是直接把决定告诉他而已。想想也是,以共工的实力和身份,甚至就从年纪来说,他决定的什么事情,哪里还需要你们妖怪界来同意或者不同意?跟你讲一声,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当然,李太黑他们怎么可能不同意?开心还来不及呢。我看李太黑的眼神都从来没有如此闪亮过,要不是心境高,修为深,说不定丫就能原地翻俩跟头。
  
  ——李太黑前面又是铺垫,又是话里有话,其实都是在为这一步做准备。“哎呀,你看,你现在也没什么手下了,实力虽然强,但人家也可以抓你回去的,关了几万年,身份也没了,算是黑户口了,如今时代也不一样了,你观念也跟不上了,牢里出来还有前科,工作更是不好找了,这么困难,得了吧,你要不就在我们妖怪界安家扎根得了?”
  
  如今共工自己决定要在妖怪界清修,省了李太黑一大片的心思和口水,如何能不高兴?
  
  我若是李太黑,心里也一定乐开了花,乐开了锅,乐开了苞……共工如今实力恢复,那是一个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主。而如今妖怪界因为有了大规模杀伤性法术,整体地位大增,但还是缺少超级高手坐镇。有了共工在妖怪界生活,虽然他是号称什么清修天道,不管俗事,但三清、如来他们不也照样都是这么说的?都是一本三正经,严肃的要命,可真要有事了总不会跟看月华镜似的在一边看热闹吧?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就都出手了不是?平时你共工也不会有什么事来烦你,但真要有什么危机存亡的关头,白吃白住了这么多年,你也不好意思不插手。
  
 ——就算你真不插手,金盆洗手、赌咒发誓、摆过香案、撒过鸡血,我这辈子就是不出手了,又能怎样?仙佛两界会相信吗?他们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其实我们也只要达到这种效果就可以了。
  
  所以,有了共工在妖怪界,再加上反应堆阵法,妖怪界才真正算是可以和仙佛两界去叫叫板的势力了。而本来想让共工出来搅乱一下妖怪界,好在三方会谈的时候多捞点好处的仙佛两界,恐怕这次反倒要丢掉更多的利益了。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请看仙佛两界。
  
  ——以后要吃鸡,直接去抓吧,别再用米去诱捕了,这种高深的专业技术,不是随便谁都能玩得转的哟。
  
  李太黑毕竟是李太黑,虽然心里笑得一塌糊涂,表面上却依然清雅雍容,非但表示了恰如其分的欢迎之意,而且更绝口不提将来要共工帮忙之类的话——会说那样的话,那就不是李太黑了,那是老金。
  
  李太黑当即又向共工和相柳介绍了另外四个妖怪,除了朱耳以外,全体都是妖管委常委,分别是金光虎王——柳元、上古异兽貔貅——欧阳西西、火麒麟——火麒麟。呃……是的,火麒麟的名字就叫火麒麟,我终于发现一个比老金还不讲究的妖怪,老金至少还取了个谐音,这位是连谐音都懒得起了。
  
  妖管委常委一下子出来了四个,可见对此事的重视。而朱耳在这种情况和场合下出现,所体现出来的意思倒是很值得玩味。
  
  共工和相柳跟各位妖管委的大佬们见过之后,便转头看向叶芊雪。叶芊雪孤身一个站在我们这个圈子两丈开外,神情有点落寞。现在这种状况之下,她除了看着以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别说共工和相柳了,就算李太黑他们五个,她都没有任何胜算,毕竟这五个是妖怪界顶尖的大妖怪了,每一个的实力也许跟叶芊雪还有点差距,但也差的不多了,要是五个妖怪一起上,她根本就没希望。
  
  共工对叶芊雪道:“每个人,每个妖怪,都会有他自己的信念和做法,天道之下,没什么对错。等下我会救你三位同袍,你们就回去吧复命吧。只是……”共工伸手吸起了远处地上的两截梳子,微微一叹,道:“可惜了。”
  
  叶芊雪眼神复杂,咬了咬嘴唇,轻轻地道:“断了,就断了吧。虽然可惜,却也是天意如此,没什么办法了。”
  
  共工又是轻轻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李太黑对叶芊雪微笑道:“叶星君,共工前辈决意定居妖怪界,我等定然不敢怠慢,还请叶星君转告仙佛两界的朋友们,请他们放心就是了。另外,闲暇时间,叶星君也可以多来妖怪界走动走动,看看老朋友,我们不胜欢迎。”
  
  叶芊雪也自展现出专业外交笑容,对李太黑几个先见了礼,又和声道:“李常委的话,芊雪定然带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并没有回应李太黑“常来妖怪界走走”的邀请。
  
  共工这时已经运用神力,把三个还晕在那里的星君给救醒了过来——要说这仙人养尊处优的,身体素质还真是不如在妖怪界磨炼的相柳。相柳承受了至少三分之一的攻击,却很快就能扯着恐怖的嗓子嘎嘎大笑了,而这仨,至今还没醒过来呢。
  
  恢复神智和人形的三个星君,不多时也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自然没有什么办法,稍作休息之后,便和叶芊雪一起返回天庭。
  
  叶芊雪见三位星君已经纵起云头,也慢慢地把云气聚集在了脚下。飘身而上的时候,她终于回头看了看我,嘴唇微微张了张,却又慢慢闭上了。再看了一眼共工手里的那两截梳子,猛然转头,驾起云朵,直往九天之上而去了。
  
  
  
  《妖怪记事簿》第一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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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共工
  
  忽然,叶芊雪向我微微一笑,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这个神情虽然我几个时辰之前还见过,但现在再次看见,却恍如隔世一般。这一刻她的笑意是那么的纯净和美丽,把这个混沌世界完全点亮了。我看她笑着盈盈起身,我也站了起来,一边伸出手,一边笑着向她走去。
  
  老妖相柳看见我们两个相互走去,也不由得嘎嘎地笑了起来,虽然难听,但却彷佛是贺词一般让我感到开心。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难道这就是天意?但不管天意如何,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混沌琚产生的世界了。
  
  心情大好之余,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心跳隆隆作响。我不由得一边向叶芊雪走去,一边回头对相柳笑骂一句:“他妈的,我感觉这空间其实还挺好……”
  
  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得伸出的手里多了样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一块玉符,上面灰色的光芒正在渐渐隐没。
  
  ——这不是混沌琚吗?
  
  我一愣神的功夫,忽然觉得本来鱼丸一样的内丹忽然活了起来,妖力喷薄而出,急速地按照混沌琚的功法绕行三十六圈,又回到了内丹里,而身体各处妖力所化的符文也再度出现,眨眼间又结成了两道光圈,围绕在我内丹的外围。我不但内伤痊愈,甚至觉得修为都有不小的提高。
  
  ——妖力恢复,我,我们,居然回来了!?
  
  ——这次打破那个空间规则的方法,居然是,说粗话!?
  
  但是这个本来算是极好的状况却让我傻了。眼见微笑着的叶芊雪伸出的玉手离开我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了,但现在,却真的咫尺若天涯。
  
  笑容在叶芊雪的脸上冻结了,她星君的仙力也完全恢复了过来,庞大的气势涌出,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碰到她的手,反而被无可抵挡的力量远远地推开了。
  
  芊雪!我想要不顾一切地喊她,可是,无穷的压力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我心里嘶吼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身体被庞大的气势抛飞出去,直到撞在相柳的身上,才停了下来。
  
  等到叶芊雪的仙力渐渐收拢,我这才从相柳的身上慢慢滑落了下来。我依然看着叶芊雪。我看到了她已经没有了笑容的脸。
  
  叶芊雪也紧紧盯着我,脸上的神色不停的变幻,水蓝色眼睛里的水气氤氲弥漫,终于,凝成了一片柔弱的水晶,在她绝美的脸上慢慢滑落了下来。
  
  点点晶莹,滴滴在心。
  
  ——看到她的泪水,我颓然坐倒,浑身的力气消散一空。我已经知道她最后选择的是什么了。
  
  叶芊雪任由泪水在脸上奔流,却紧紧咬住了嘴唇,同时,提了提手里翠绿色的仙剑。
  
  叶芊雪慢慢地从我和相柳身边走过,一步步走进实验室里。她始终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只有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一滴泪珠随风轻轻落在了我的唇边。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相柳的身边。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天意总是在你以为了解它的时候,给你提个醒,它才是真正无法了解、无法掌握的最高主宰。
  
  良久,身后传来了相柳低沉的一声长叹,在这个空寂的天地间慢慢散去。
  
  忽然,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后掠来,无声无息地落在两丈开外。半晌,叶芊雪的声音这才响起:“相柳,共工究竟在哪里?”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听不出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相柳嘎嘎一声干笑,又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叶小姐,可是在找我?”
  
  叶芊雪惊然转身,相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猛地把原本耷拉在地上的主头抬了起来,身上的焦黑鳞片簌簌地掉了一层下来。
  
  我也站起了身来,举目望去,从我家的方向出现了一道魁伟的身影,周身彷佛围绕着无尽的水气,但仔细一看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那道身影脚步沉稳,却在眨眼间就来到了我们近前。来的正是龚双,也就是当年叱咤风云,搅得三界六道鸡飞狗跳的上古大神,古往今来第一恐怖分子,共工。
  
 共工依然是那样一副淡然,却好像带着无尽沧桑的样子——不过现在觉得,要是他还没有沧桑感,这天下估计就没有哪个生物可以有沧桑感了——但是任谁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所蕴藏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虽然仔细体会起来,又感觉不到任何有强大力量的意思,这是一种似有似无、非常玄妙的感觉。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叶芊雪的庞大气势散发出来,我凭借大衍令和混沌功法,大概还可以抵挡一阵子,但在面对现在的共工的时候,我根本就生不出任何抵挡的念头来。
  
  此时叶芊雪面对共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解开禁制,恢复神力的共工,又怎么是一个星君能对付得了的?
  
  共工见叶芊雪不说话,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从容地跨过了她身边,来到我和相柳面前。共工先对我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右手一翻,一道黑色的妖力,不对,现在应该叫神力了,向相柳头上的金角慢慢笼了上去。
  
  相柳的金角把共工的神力全部吸收之后,巨大的身躯就是一阵狂抖,完全焦黑的鳞片和蛇皮纷纷脱落,身上涌出了一层翻滚的墨蓝色妖气,惨不忍睹的皮肉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恢复着。渐渐的,他的金角渐渐亮了起来,其他八个头上的独角也都逐一发出了光芒,一身的皮肉已经完全恢复,现在正长出细密厚实的黑色蛇鳞。
  
  片刻之后,一条比先前更加粗大了一圈的九头蛇闪亮登场,九个蛇头都精神熠熠,眼中妖气翻腾,尤其是那枚金角,如今已经从淡金色彻底转化成了金色。相柳仰天发出了一声地动山摇的嘶鸣——还是那么的难听——浑身被腾起的墨蓝色妖气包裹住,妖气团急速缩小,最终相柳又化成了人形,还是那副关公的样子。而我所关心的问题是这样解决的:最后那团妖气化作了一套青布衣衫,套在了相柳的身上。
  
  相柳恢复人形后,紧走两步,跑到共工面前,一双丹凤眼里饱含热泪,便要下跪。共工一摆手,相柳便再也拜不下去了,只得叫了一声“主公……”
  
  共工过去扶住相柳的双肩,道:“兄弟,苦了你了!数万年了,若不是你太过忠心,一直有一个心结,要等我出狱,才导致修为停滞,你早已可以感悟大道,达成大圆满了。你这又是何苦呢?”又摆了摆手,阻止相柳说话,继续道:“而这次要不是你,我更没有可能解开禁制,恢复神力。又多亏你拖住四星君,不然的话,我早晚也还是要回去那九幽玄冥大狱。什么都不要说了,兄弟……”
  
  虽然很老套的情节,但在这时,我却依然觉得感动。相柳还真不愧长了一张关公脸,果然是忠义无敌。
  
 ——呃,其实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应该是“关公不愧长了一张相柳脸”……
  
  这里两位万年老兄弟互相感慨了一番之后,共工转过身来对我一抱拳道:“苏兄弟,共工这次脱困,多亏了你的云翳草,而且相柳他也布下了疑阵,虽然他死守实验室,但其实我却是在你家暗中化解药力,冲击禁制,而你也为了维护相柳,与高你无数等级的星君殊死相博,共工这里谢过苏兄弟的高义了。”
  
  原来相柳在用釜山平壤旗改建我的小洞的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了一个暗室,解禁制的丹药一炼制成功,共工就躲进我家的暗室化解药力,冲击禁制。这也是为什么我那个小洞在三星君和相柳的打斗中能幸存下来的原因——那时候我家上面的妖阵禁制,估计比妖管委总部的防御措施都要牛逼很多。
  
  共工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云翳草是我和相柳换的,我根本没吃亏,而后还只是提供了一个地方而已,虽然是背着我不知道搞的,但却也在那场激战中保全了我的小窝。至于和星君相斗,说起来我都觉得苦涩,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感觉。
  
  我刚想谦虚几句,共工又笑道:“苏兄弟不必谦虚了,虽然我在暗室中化解药力,但外面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好听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相柳说过,你是他的兄弟,那也就是我共工的兄弟,苏兄弟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我没料到一个大神居然如此好说话,听得心中暖流涌起,刚想开口叫一声“大哥”,却听叶芊雪急急地插了进来,道:“共工,你如今虽然恢复了神力,但还是九幽玄冥大狱的囚犯,你还是跟我回天庭再说。”
  
  我看了叶芊雪一眼,她却只是盯着共工。不过我却知道,她是怕我脱口叫了共工“大哥”,那就再也脱不了干系了,将来恐怕会惹来神佛两界无穷的麻烦。于是她插口进来,又点出共工现在还是囚犯的身份,让我不要一时冲动做错说错。
  
  共工看了看叶芊雪,淡然一笑,却不说话。不过此时却又有声音传来:“叶星君,共工大神到了我妖怪界,又恢复了神力,自然不会再跟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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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共工
  
  忽然,叶芊雪向我微微一笑,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这个神情虽然我几个时辰之前还见过,但现在再次看见,却恍如隔世一般。这一刻她的笑意是那么的纯净和美丽,把这个混沌世界完全点亮了。我看她笑着盈盈起身,我也站了起来,一边伸出手,一边笑着向她走去。
  
  老妖相柳看见我们两个相互走去,也不由得嘎嘎地笑了起来,虽然难听,但却彷佛是贺词一般让我感到开心。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难道这就是天意?但不管天意如何,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混沌琚产生的世界了。
  
  心情大好之余,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心跳隆隆作响。我不由得一边向叶芊雪走去,一边回头对相柳笑骂一句:“他妈的,我感觉这空间其实还挺好……”
  
  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得伸出的手里多了样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一块玉符,上面灰色的光芒正在渐渐隐没。
  
  ——这不是混沌琚吗?
  
  我一愣神的功夫,忽然觉得本来鱼丸一样的内丹忽然活了起来,妖力喷薄而出,急速地按照混沌琚的功法绕行三十六圈,又回到了内丹里,而身体各处妖力所化的符文也再度出现,眨眼间又结成了两道光圈,围绕在我内丹的外围。我不但内伤痊愈,甚至觉得修为都有不小的提高。
  
  ——妖力恢复,我,我们,居然回来了!?
  
  ——这次打破那个空间规则的方法,居然是,说粗话!?
  
  但是这个本来算是极好的状况却让我傻了。眼见微笑着的叶芊雪伸出的玉手离开我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了,但现在,却真的咫尺若天涯。
  
  笑容在叶芊雪的脸上冻结了,她星君的仙力也完全恢复了过来,庞大的气势涌出,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碰到她的手,反而被无可抵挡的力量远远地推开了。
  
  芊雪!我想要不顾一切地喊她,可是,无穷的压力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我心里嘶吼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身体被庞大的气势抛飞出去,直到撞在相柳的身上,才停了下来。
  
  等到叶芊雪的仙力渐渐收拢,我这才从相柳的身上慢慢滑落了下来。我依然看着叶芊雪。我看到了她已经没有了笑容的脸。
  
  叶芊雪也紧紧盯着我,脸上的神色不停的变幻,水蓝色眼睛里的水气氤氲弥漫,终于,凝成了一片柔弱的水晶,在她绝美的脸上慢慢滑落了下来。
  
  点点晶莹,滴滴在心。
  
  ——看到她的泪水,我颓然坐倒,浑身的力气消散一空。我已经知道她最后选择的是什么了。
  
  叶芊雪任由泪水在脸上奔流,却紧紧咬住了嘴唇,同时,提了提手里翠绿色的仙剑。
  
  叶芊雪慢慢地从我和相柳身边走过,一步步走进实验室里。她始终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只有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一滴泪珠随风轻轻落在了我的唇边。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相柳的身边。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天意总是在你以为了解它的时候,给你提个醒,它才是真正无法了解、无法掌握的最高主宰。
  
  良久,身后传来了相柳低沉的一声长叹,在这个空寂的天地间慢慢散去。
  
  忽然,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后掠来,无声无息地落在两丈开外。半晌,叶芊雪的声音这才响起:“相柳,共工究竟在哪里?”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听不出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相柳嘎嘎一声干笑,又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叶小姐,可是在找我?”
  
  叶芊雪惊然转身,相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猛地把原本耷拉在地上的主头抬了起来,身上的焦黑鳞片簌簌地掉了一层下来。
  
  我也站起了身来,举目望去,从我家的方向出现了一道魁伟的身影,周身彷佛围绕着无尽的水气,但仔细一看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那道身影脚步沉稳,却在眨眼间就来到了我们近前。来的正是龚双,也就是当年叱咤风云,搅得三界六道鸡飞狗跳的上古大神,古往今来第一恐怖分子,共工。
  
 共工依然是那样一副淡然,却好像带着无尽沧桑的样子——不过现在觉得,要是他还没有沧桑感,这天下估计就没有哪个生物可以有沧桑感了——但是任谁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所蕴藏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虽然仔细体会起来,又感觉不到任何有强大力量的意思,这是一种似有似无、非常玄妙的感觉。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叶芊雪的庞大气势散发出来,我凭借大衍令和混沌功法,大概还可以抵挡一阵子,但在面对现在的共工的时候,我根本就生不出任何抵挡的念头来。
  
  此时叶芊雪面对共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解开禁制,恢复神力的共工,又怎么是一个星君能对付得了的?
  
  共工见叶芊雪不说话,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从容地跨过了她身边,来到我和相柳面前。共工先对我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右手一翻,一道黑色的妖力,不对,现在应该叫神力了,向相柳头上的金角慢慢笼了上去。
  
  相柳的金角把共工的神力全部吸收之后,巨大的身躯就是一阵狂抖,完全焦黑的鳞片和蛇皮纷纷脱落,身上涌出了一层翻滚的墨蓝色妖气,惨不忍睹的皮肉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恢复着。渐渐的,他的金角渐渐亮了起来,其他八个头上的独角也都逐一发出了光芒,一身的皮肉已经完全恢复,现在正长出细密厚实的黑色蛇鳞。
  
  片刻之后,一条比先前更加粗大了一圈的九头蛇闪亮登场,九个蛇头都精神熠熠,眼中妖气翻腾,尤其是那枚金角,如今已经从淡金色彻底转化成了金色。相柳仰天发出了一声地动山摇的嘶鸣——还是那么的难听——浑身被腾起的墨蓝色妖气包裹住,妖气团急速缩小,最终相柳又化成了人形,还是那副关公的样子。而我所关心的问题是这样解决的:最后那团妖气化作了一套青布衣衫,套在了相柳的身上。
  
  相柳恢复人形后,紧走两步,跑到共工面前,一双丹凤眼里饱含热泪,便要下跪。共工一摆手,相柳便再也拜不下去了,只得叫了一声“主公……”
  
  共工过去扶住相柳的双肩,道:“兄弟,苦了你了!数万年了,若不是你太过忠心,一直有一个心结,要等我出狱,才导致修为停滞,你早已可以感悟大道,达成大圆满了。你这又是何苦呢?”又摆了摆手,阻止相柳说话,继续道:“而这次要不是你,我更没有可能解开禁制,恢复神力。又多亏你拖住四星君,不然的话,我早晚也还是要回去那九幽玄冥大狱。什么都不要说了,兄弟……”
  
  虽然很老套的情节,但在这时,我却依然觉得感动。相柳还真不愧长了一张关公脸,果然是忠义无敌。
  
 ——呃,其实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应该是“关公不愧长了一张相柳脸”……
  
  这里两位万年老兄弟互相感慨了一番之后,共工转过身来对我一抱拳道:“苏兄弟,共工这次脱困,多亏了你的云翳草,而且相柳他也布下了疑阵,虽然他死守实验室,但其实我却是在你家暗中化解药力,冲击禁制,而你也为了维护相柳,与高你无数等级的星君殊死相博,共工这里谢过苏兄弟的高义了。”
  
  原来相柳在用釜山平壤旗改建我的小洞的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了一个暗室,解禁制的丹药一炼制成功,共工就躲进我家的暗室化解药力,冲击禁制。这也是为什么我那个小洞在三星君和相柳的打斗中能幸存下来的原因——那时候我家上面的妖阵禁制,估计比妖管委总部的防御措施都要牛逼很多。
  
  共工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云翳草是我和相柳换的,我根本没吃亏,而后还只是提供了一个地方而已,虽然是背着我不知道搞的,但却也在那场激战中保全了我的小窝。至于和星君相斗,说起来我都觉得苦涩,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感觉。
  
  我刚想谦虚几句,共工又笑道:“苏兄弟不必谦虚了,虽然我在暗室中化解药力,但外面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好听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相柳说过,你是他的兄弟,那也就是我共工的兄弟,苏兄弟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我没料到一个大神居然如此好说话,听得心中暖流涌起,刚想开口叫一声“大哥”,却听叶芊雪急急地插了进来,道:“共工,你如今虽然恢复了神力,但还是九幽玄冥大狱的囚犯,你还是跟我回天庭再说。”
  
  我看了叶芊雪一眼,她却只是盯着共工。不过我却知道,她是怕我脱口叫了共工“大哥”,那就再也脱不了干系了,将来恐怕会惹来神佛两界无穷的麻烦。于是她插口进来,又点出共工现在还是囚犯的身份,让我不要一时冲动做错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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