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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菜花惊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不时地对着巽五呲下牙齿,发出些许恐吓和无奈。沈才华则明显的消瘦了,眼睛还是乌黑的,但是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瞳孔无精打采的收放调节着视距,小嘴紧闭着,再也没有了舔唇的冲动。
  乾老大惊讶的说道:“师父,这两个好像不是人嘛?”
  阳公老僧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是为师踏进中原以后,第一次抓到的荫尸母子,所以说嘛,中原地大物博,无奇不有,你看它们现在老老实实的,这是被我的独门阳符给困住了,否则那女荫尸可他妈的凶呢。”
  乾老大看着沈才华,咽了口吐沫,口中啧啧有声:“师父,我这就去替您老人家开了这婴儿的脑壳,给您滋补一下。”
  阳公老僧摆摆手,说道:“不忙,我们暂且留着它们,等到进攻鬼谷洞的时候,还用得着它们。”
  “它俩不吃什么东西么,看样子面黄肌瘦的。”乾老大说道。
  阳公老僧摇摇头,说道:“它们是荫尸,不需要饮食,只要吸收月亮的阴气足已,关了几天了,巽五,今晚你带它们出去吸点月华。”
  “是,师父。”巽五答道。
  “哦,对了,见到你们的师娘了么?”阳公老僧问乾老大道。
  “没有,师娘不是在香港么?”乾老大说道。
  “哼,不好好的在香港纳福,又偷偷的跑回内地来啦,竟然在兑二和离三的眼皮底下溜走,一个小脚老太婆,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阳公老僧忿然说道。
  乾老大推测道:“早几年,我见到师娘的时候,她老人家对我说,住在香港别的都很好,只是吃不到婴儿脑子,实在馋了,就去菜市场买回猪脑来吃,一股臊味儿,鸡脑鹅脑就更难以下咽了,她说她怀念在东北的日子,那时徒儿们经常孝敬她老人家,隔三差五的捉个把婴儿回来。现在在香港可就不行了,那儿的警察追得紧,谁家要是丢了孩子,恨不能把维多利亚湾海底都翻上来。徒儿在想,师娘会不会回内地来饱餐美食来了?”
  “嗯,婴儿脑又鲜又嫩,就是分量太少,不解馋,为师到是喜欢食用大人的脑子,味道虽说是差了点,可是分量足,过瘾……尤其是小影的脑子,估计是甜美之极啊,为师一想起来,就他妈的口水直流。”阳公老僧咽了口吐沫说道。
  “师父,您既然那么喜欢她,怎么还会舍得吃她呢?”乾老大问道。
  阳公老僧笑道:“为师最近琢磨出一种新药,小影食用了以后,开了天灵盖也不会死,而且我一边吃她的脑子,她还能同我唠嗑,说些缠绵悱恻的情话,那种感觉简直是太美了。”
  乾老大脸上陪着笑脸,心中却是不寒而栗。


[ 此贴被风歌倦客在2008-08-17 17:16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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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老大默默地站在阳公老僧的身旁。
  良久,阳公转过身来,原本是憨拙的眼神不见了,代之以目光犀利、炯炯有神。
  他盯了乾老大半天,然后缓缓说道:“嗯,那么照你看来,秦人谷很可能是野拂当年设下的一个迷魂阵,那图上标了十几处藏宝的地点,是故意迷惑后人的了。”
  “是的,师父,七弟和八弟挖了几处都是空的,后来谷中来了一个老头和一个白发老尼,武功很是厉害,伤了七弟八弟的双目,他二人及时的毁掉了藏宝图,辗转着回到了牯岭镇据点。”乾老大说道。
  “那老头和老尼是什么来路?”阳公问道。
  乾老大回答说:“师父,听一个叫做朱彪的人说,那老头自称为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老尼是江西婺源无名庵的庵主无名师太,他们都是中了鹤顶红剧毒,千里迢迢来湘西找寒生治病的,眼下,他们都住在天门客栈。”
  阳公老僧在听到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的名字时,“唔”了一声,脸上显露出来一丝诧异的神情。
  乾老大也注意到了师父表情异样,继续说道:“那个寒生有些与众不同,医术神奇,但不懂武功。”
  阳公老僧点点头,道:“就是这个寒生,方才竟然认出了绿毛鱼原来就是上古时期的堪孖之鱼,而且还以离奇古怪的方法钓上来一条两尺长的大堪孖,十年了,我阳公从来不晓得这灵泉之内竟然还生有这么大的绿毛鱼,这鱼一次都没有上来过,隐藏在灵泉深处,这小子却可以轻易的钩上来,真他妈的邪门。”
  乾老大赞同的点点头,又接着说道:“这小子刚刚进去了鬼谷洞,也见到了湘西老叟,他说,湘西老叟已经有130多岁了,身怀鬼谷子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武功,但是并不知道这种武功的有关情况。”
  阳公老僧说道:“天门山寺及周边野拂的遗迹处已经查遍,没有宝藏的任何线索,目前只剩鬼谷洞了,看来十有八九宝藏就在那里,我们的功夫已经下得不少了,应该到最后解决的时候了。”
  乾老大闻言顿时兴奋起来,摩拳擦掌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等兑二和离三从香港回来就动手。”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这时才知道二弟和三弟去了香港,但是不便多问,只是说道:“五弟还在照顾师父您吧?”
  “嗯,走,我带你看一件东西。”阳公老僧说道,随即转身朝那塔后大殿的残垣断壁深处走去,乾老大赶紧跟在了后面。
  转过一处照壁,来到了一间傍山而建的僧房,屋内摆着一张床铺及朴素的生活用品,靠山体的墙壁上嵌着一个小佛龛,里面供着一尊圣观音石像,这是整个天门山寺仅存的一尊佛像了,其余的全部都已经在文革期间被捣毁了。
  阳公老僧伸手旋转着菩萨像,随着“吱嘎嘎”的一阵响声,佛龛旁边的山墙上面露出来一个暗门,门是厚木头的,看上去已有年头了。
  阳公敲了三下门,里面有人开了木门,乾老大一看对那清癯的中年汉子点了点头,这人是他的师弟巽五。
  走过十余米的甬道,来到了一间宽阔的石室内,四面光滑的石壁上,各挂着一张黄纸朱砂符,一盏小油灯,昏暗的光线,靠墙有一张小床,床上坐着一位憔悴的妇女,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们进来,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婴儿……
  那是沈菜花和鬼婴沈才华。


[ 此贴被风歌倦客在2008-08-17 17:1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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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屋终于落成了,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亲自前来视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轻车简从,只带了几名心腹。
  “不错嘛,嗯,够气派。”他拍了拍门口的青石大狮子的脑袋,爽朗的说道。
  孟祝祺将其迎进朱红的大门内,院子里种满了金桂和银桂,盛着兰花和兰草的花盆摆了一溜儿。
  “对了,朱医生和寒生父子两代神医,这是我们婺源县的骄傲,做好他们的后勤保障工作是我们地方政府的责任嘛,你们把这里面的情况拍摄下来,我要是寄到京城去的。”黄乾穗吩咐手下从各个角度拍下照片来。
  “嗯,这床铺还是柔软地,采光也不错,同志们辛苦啦。”黄乾穗提高了声音说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孟祝祺带头,底下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一行人来到了正厅里,黄乾穗四下里看了看,手指着中堂之上说道:“这里要挂一张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左右两侧对联是毛主席语录,就写‘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横批就是‘日月更新’吧。”
  “是,黄主任,我们立刻就办。”手下人唯唯诺诺道。
  “好,你们就在这里吧,我和孟主任到外面走走。”黄乾穗吩咐说道。
  他和孟祝祺两人出了村,朝南山灵古洞方向走去。
  穿过了那片竹林,钻进了灌木丛,黄乾穗来到了太极阴晕处。
  孟祝祺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的一把香,拿火柴点燃后交到姐夫的手里。
  黄乾穗将香插在了地上,然后双膝一曲,跪在了太极阴晕前,虔诚的说道:“爹呀,千岁今日来给您上香来啦,请您保佑建国早日入主京城,也不枉您老人家疼他一回,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孙子,您老人家可是一定要谅解的啊。”说罢,恭恭敬敬的大磕了三个响头。
  秋风萧瑟,枯叶落地重又被风儿卷起,簌簌作响,呜呜的风声里仿佛裹挟着金戈铁马之声。
  “不,不要战争,不要流血,让您的孙子建国和平的登上历史舞台,掀开中国历史新的一页。”黄乾穗口中喃喃祈祷着。
  “嘎嘎”叫声响起,两只硕大的黑乌鸦蹲在灌木丛上,邪恶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是什么兆头呢?黄乾穗想。


[ 此贴被风歌倦客在2008-08-17 17:1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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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东山,吴楚山人收拾停当,连夜出谷,直奔南山村而去。
  月色迷离,远山朦胧,星河寂寥,惟有吴楚山人的夜行身影转瞬即逝。
  一个时辰后,山人来到了南山村东,见到了那一片瓦砾灰烬,随风飘散着焦味儿。
  山人默默地望着寒生的家,心中一阵愧疚。
  村中养老母猪的韩老伯刚刚熄灯就寝,忽然听到院内一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传来敲门声。
  韩老伯点灯开门,吴楚山人闪了进来。
  “老韩,还认得我么?”山人道。
  韩老伯仔细分辨,认出来是寒生家的亲戚,上次一同来买猪的,于是点点头,忙请进屋来。
  “老韩,村东朱医生家的房子怎么烧掉了?”吴楚山人问道。
  “唉,三四天前的早上,等到老表们发现浓烟赶到村东时,屋架都已经烧塌了,太晚了,没法救了。”韩老伯叹气道。
  “家中无人,怎么会突然起火呢?有人看见有什么异常么?”吴楚山人询问道。
  韩老伯想了想,说道:“那天早上,村里有人听到汽车声,看见镇上的孟主任和两个人慌慌张张的从村东出来,然后上了汽车开走了,随后那火就着起来了。”
  吴楚山人心下明了,于是向韩老伯道谢,随后悄然离开。
  山人出了南山村,辨明方向,直奔南山镇而去。
  月上中天时分,吴楚山人来到了上次救出兰儿母女的那座院落外,听了听,四下里鸦雀无声,便一提气,纵身上了围墙。
  院内后排正房有一间在亮着灯,吴楚山人悄无声息的贴近。
  孟祝祺一个人喝着闷酒,喷出一口香烟,随即唉声叹气起来,突觉房门一响,凉风飘进,随即桌前多了一人。
  孟祝祺定睛细看,唬得说不出话来,桌子对面坐着的赫然是吴楚山人……
  山人冷笑着说道:“孟主任,你竟然敢火烧民房?”
  孟祝祺忙摆手,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是不小心酿成的……”
  “你也太卑鄙了,欺骗兰儿不说,竟然断了寒生归家之路,今天就让我为民除害,杀了你这狗官吧。”吴楚山人忿忿的的举起了右掌。
  “别,别,别误会,我还要求寒生给我家小兵治病呢,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做那种傻事的啊,你即使杀了我,房子也回不来了呀?山人有话好……好说,我是党的革命干部,我若死了,你要受到全国通缉,兰儿也就变成了反革命家属,你得为她想想啊。寒生家的房子我拿钱盖新的,行了吧?你要是杀了我,一切都没了。”孟祝祺不愧为是镇书记,讲出来的话怎么听都是有道理的。
  吴楚山人心中何尝不明白?只是孟祝祺做的事情实在是太绝了,官逼民反,自古无不如此。
  “你,第一要马上给寒生盖新房,第二,不允许再迫害我们一家,也不许再打兰儿的主意,否则,我吴楚山人会随时取尔的狗命!”山人义正严辞的说道。
  “我答应。”孟祝祺连连道。
  “你记住你今晚所说的话。”山人说道,然后闪身出门,飞身上墙,不见了踪影。
  孟祝祺瘫倒在了椅子上。


[ 此贴被风歌倦客在2008-08-17 17:14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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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条峡谷,也就是寒生坠崖的那条谷。
  悬崖下的草屋前,兰儿正在小溪中洗菜,一眼瞥见了跑来的大黄狗。
  “笨笨!”兰儿惊喜地喊了起来。
  听到喊声,吴楚山人与荷香从屋里出来,笨笨正摇着尾巴欢天喜地的蹭着兰儿,身后站着一条表情矜持的黑色母狗。
  “笨笨竟然有女朋友啦。”兰儿高兴得摩挲着笨笨的脑袋,而笨笨则早已是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沉吟道:“笨笨怎么会来了,南山村那儿一定是出事了。”
  “爹,能出什么事儿?”兰儿有些紧张的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说道:“不知道,爹爹今晚儿出谷去看看。”
  兰儿在灶间搭了一个简易的狗窝,笨笨和那黑母狗住了进去,感觉还比较满意。
  晚饭时,笨笨和女友也各自分得了半只老鼠干,笨笨让给了母狗吃,自己则在一边看着。
  兰儿看着心中酸楚,默默地将自己碗内的饭菜都倒在了笨笨的面前。
  吴楚山人看在了眼里,知道女儿在挂念着远行的寒生。
  “兰儿,爹爹有些话想对你说。”山人心疼的望着女儿日渐憔悴的脸颊说道。
  “爹,您说吧。”兰儿回答着。
  吴楚山人道:“咱家是旗人,爹自幼生长于京城,成了右派下放关中渭河以后才有机会结识了你娘,可是爹爹却给你们娘俩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原本以为阴阳相隔,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爹爹早已心如死灰,要终老卧龙谷了。
  是寒生,他使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了,还治好了你娘的病,他是咱们家的恩人。
  这次寒生西行,爹爹知道寒生的心意,这孩子是一个有抱负的青年,他身怀岐黄绝技,立志悬壶济世,不会苟且于小小的南山村的,日后必将行走江湖,扶危救困,以其神奇的医术施于天下苍生,前往天门山为明月寻医,就是第一次出行,往后还会有无数次。兰儿,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么?”
  兰儿目光坚定的望着父亲说道:“爹爹,兰儿愿陪寒生一道替天下人治病,即使再苦再难,也绝无怨言。”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道:“兰儿,关山险阻啊,况且缺医少药的地方又都是那些穷乡僻壤,若是你们有了孩子,如何经受得起颠簸流离呢?”
  兰儿咬紧牙关道:“我不怕,这些兰儿都能克服,只是担心爹和娘……”
  吴楚山人说道:“你娘有爹来照顾,你尽可放心,爹爹亏欠你们太多,要拿后半生来补偿。”
  吴楚山人想了想,说道:“寒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学到了如此神奇的医术,而朱医生只是一名普通的乡下郎中,所以,寒生一定是有过某种奇遇,而且又不能说。他既身怀如此绝技,定会遭到心术不正之小人的觊觎和暗算,包括政府。寒生心地纯朴善良,临走的前夜,我同他谈到天亮,就是叮嘱世上人心险恶,要多加提防。
  爹爹鼓励他走出去,将来既然要悬壶济世,现在就要历练,湘西之行就是一次增长阅历的好机会,对日后的出行大有裨益,让他放心,你们娘俩我会照顾好的。”
  兰儿担心的问道:“爹爹曾说湘西多诡异之事,那么寒生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会有,不这样历经艰险,日后就会更加困难重重,不过,兰儿放心,我想一路之上,肯定会有贵人相助的。”山人说道。
  “哪儿来的贵人呢?”兰儿自语道。
  那贵人就是寒生他自己,他那颗善良的心,医者之心,它能够感化邪恶,唤醒良知,必会化险为夷的,只不过……也会招来女性的垂涎,这正是山人所担心的。


[ 此贴被风歌倦客在2008-08-17 17:1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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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秋,一天凉似一天,清晨的浓雾笼罩着整个的南山村,山野间白茫茫的一片。
  孟祝祺带了两个心腹站在村东头的草屋前,笨笨警惕的蹲在狗窝门口,紧张的盯着他们。
  “妈的,这吴楚山人诡计多端,跑的倒快。”孟祝祺嘴里刁着香烟,恶狠狠的骂着。
  “你们把狗看住,我到屋里瞧瞧去。”孟祝祺吩咐手下管住大黄狗,自己走进了屋里。
  整个屋子都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物品搁置的也井井有条,东屋的桌子上摆着一封信,孟祝祺走过去拿起了信,信封是粘好的,上面写着:寒生收,落款兰儿。
  孟祝祺鼻子“哼”了一声,随手撕开,拽出信瓤,开始看信。
  寒生:
  我们走了,镇上的孟主任不是好人,骗我说县医院招工,其实是要我去伺候他的儿子(也是个坏蛋),我逃出来了,在南山村呆不下去了,朱伯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走了,和爹爹娘亲一起走了,有了落脚的地方以后再通知你,笨笨不愿意同我们一起走,牠一定要等着你回来,爹爹说山上和村里有东西吃,牠不会饿着的。
  寒生,一定要当心那些坏蛋。
   兰儿
  孟祝祺用力的将信扯得粉碎,摔在了脚下,拿皮鞋底不住的碾压,口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
  昨天晚上,小兵就在县医院大叫大闹,并威胁道,如果找不回来兰儿,他就开始绝食。
  可是现在竟让他们给跑了……
  孟祝祺走到大门口,恼怒之极,不停的用脚揣着门板。
  被堵在狗窝里的笨笨再也忍不住了,狂吼一声冲了出来,两名手下未及拦住,愤怒的笨笨一口咬住了孟祝祺的小腿肚子,狠命的撕下一块肉来。
  孟祝祺正划着了根火柴点烟,突觉脚上剧痛,手一扬,已燃的火柴落在了门里面的柴草垛上……
  孟祝祺疼的大叫一声,与那两名惊慌失措的手下与大黄狗扭打在了一起,费了半天劲儿,才摆脱了笨笨的利齿。
  此时,屋里已是浓烟滚滚,草屋烧起来了。
  孟祝祺望着火苗已经窜上了屋顶,一时间竟愣在了那儿。
  “孟主任,赶紧走吧,老表来了可就麻烦了。”那两个心腹惴惴不安道。
  在乡下,无论犯了什么事儿,点火烧房都是要遭天谴的,老表们发现可是不得了的。
  “走!”孟祝祺牙一咬,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赶紧溜掉了。
  秋高气爽,草房十分的干燥,转瞬之间,熊熊大火就已经吞噬了整个的三间草房,紧接着狗窝也着了起来,笨笨无奈的跑到了路上,望着大火哀鸣着。
  藏在狗窝草棚夹缝里的那1700年前的《青囊经》就这样被烧掉了。
  笨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知道自己的家没了,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自己从此变成了一只流浪狗。


[ 此贴被风歌倦客在2008-08-17 17:1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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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些小绿毛鱼看见有东西垂下来,瞬间不见了踪影,许久许久,再也没有浮到水面处。
  阳公笑眯眯的望着小影说道:“小影,相信我说的话了吧,那些鱼是钓不上来的。”
  小影婆婆脸上气得发青,斜着乜了阳公老僧一眼。
  阳公老僧顿觉心中一荡,生着气的小影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尤其是那一乜,简直风情万种,真的是“惑阳城迷下蔡”,老僧作如是想。
  “小影,只要你能钓上来的,就都可以拿走。”阳公老僧怜香惜玉道。
  小影婆婆转身望着寒生,声音伤感的说道:“世上事,总是难遂人愿啊。”
  那边老僧一听,倍增凄楚,竟独自发起愣来。
  寒生见婆婆难过,就说道:“婆婆,其实可以钓上来的。”
  小影的眼睛望着寒生,疑惑道:“你有办法么?”
  寒生笑了笑,说道:“换换鱼饵可能会有所不同。”
  “什么鱼饵?”小影婆婆急切道。
  寒生笑而不语,伸手进自己的腋下,滚动了数下,须臾,手抽出,张开掌,那掌心之中赫然出现一粒花生米大小,黑褐色的小圆球。
  小影婆婆惊奇的看着:“这是什么东西?”并伸手捏起放在鼻下闻了闻,那球体散发着一股汗酸味儿。
  “人垢。”寒生道。
  那边的阳公老僧几乎晕了去。
  寒生接过鱼钩,去掉蚯蚓,然后将那垢球轻轻的挂在了上面,交给了婆婆,说道:“婆婆,你再试一下。”
  小影婆婆半信半疑的将鱼钩重新垂入水中。
  灵泉之下突然冒起了泡泡,诧异之间,顿觉手一沉,定睛一看,水中绿芒暴涨,急忙手臂用力一提,一条两尺多长的巨型绿毛鱼被钩出了水面……
  这条绿毛鱼通身生有一两尺的碧绿长毛,如同一只大毛球,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寒生和小影婆婆,眼睛上生有两根长长的眉毛,呈白色,身上散发出一种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快拿水桶来。”小影婆婆兴奋得脸都涨红了,忙对阳公和尚大呼大叫起来。
  阳公老僧也是一愣,忙进屋取出一只水桶,先舀了大半桶灵泉水,然后帮着取下鱼钩,将绿毛鱼放入桶中。
  那怪鱼竟然绿毛一分,直立着端坐在了桶底,露出两只白眼球依旧是忿忿的盯着桶上,一会望望寒生,一会看看小影婆婆,似乎十分的恼怒。
  寒生津津有味的看着绿毛鱼,小影婆婆满意的问道:“寒生啊,好玩么?”
  寒生点点头,抬眼望了望阳公老僧。
  小影婆婆说道:“阳公和尚,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钓上来就是我的了。”
  阳公尴尬道:“这……小影,能否在山上盘垣几日?老僧实在是寂寞之极,漫漫长夜,对空嗟吁,此生长撼啊。”
  梅小影嫣然一笑,说道:“我叫老祖来陪你几天。”
  阳公老僧忙摆手道:“不要不要,那酒鬼白给都不要,小影啊,你同他在一起,真的是太委屈你了。”
  小影婆婆闻此言,一时间沉默不语,良久,长叹一声:“人生不如意者十九,奈何?”
  阳公老僧也不忌讳寒生在一旁,对小影婆婆说道:“小影,我们私奔吧……”
  小影婆婆瞥了他一眼,对寒生说道:“我们走。”说罢轻轻的拎起了水桶,径自朝山下走去。
  寒生与阳公老僧打了个招呼,也匆匆紧随而去。
  阳公老僧站在灵泉旁边,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破败的僧房后面转出一人,来到阳公老僧的身后,轻轻说道:“师父。”
  那人正是乾老大。


[ 此贴被风歌倦客在2008-08-17 17:08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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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门山深处,这里是一片原始森林,沿途都是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巨大阔叶树,一条崎岖的小路蜿蜒向上,两面沟壑幽深,林木茂盛,岩洞或明或暗,终日浓雾弥漫,寂静无声,人迹罕至。
  寒生紧跟在梅小影婆婆的身后,攀行在蔽日的林间。
  “这条路直通天门山古寺,山顶的寺庙建于明朝,多年前就已经毁了,现在除了一老年看门僧外,平日里见不到任何人,但是这寺里有一灵泉,泉水里有一样好东西,你一定要看看,比看那老怪物要强的多了。”婆婆神秘的说道。
  终于登上了天门山顶,仰望天高云淡,满目却是一片残垣断壁,蓬蒿丛生,一派凄凉。
  “天门九重开,终当掉臂入。”不远处传来低吟,音虽远却字字清楚,如在耳边般。
  寒生正在诧异之中,又闻吟诗声起:“穷庐岁月已言休,白草黄云见即愁。满袖尘埃何处洗,山寺灵泉影不留。”
  寒生侧脸望了望婆婆,竟然发现婆婆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绕过几堵断墙,前面矗立着一座七层砖塔,塔身已经破旧不堪,像是快要倒塌了。塔后是一间漏顶的砖殿,殿前立着一个耆年老僧,袖着手,正在眺望着寒生和小影婆婆。
  “他就是那个看寺的老僧,名字叫阳公和尚。”小影婆婆悄声告诉寒生道。
  寒生仔细回味了一下那老僧吟的诗,感觉到甚是沧桑凄凉。
  “寒生,你看……”小影婆婆突然手指着砖塔旁边一口古井说道。
  寒生顺着婆婆指向的水中望去,那里游着几条小鱼,约有手指头般长,浑身长着绿色的长毛。
  “明弘治年《岳州府志》记载,‘天门灵泉,在天门山顶,泉中鱼生绿毛,晋周朴有诗’,小影,好久不见,一向可好?”那阳公老僧亲切的对梅小影婆婆说道。
  婆婆微微一笑:“小影近日多亏了这位寒生小兄弟,以方诸水治愈了我的眼疾,所以,我带他来看看绿毛鱼,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只要是你带来的人,随便怎么看都行。”阳公老僧满脸堆笑的说道。
  “奇怪,这鱼怎么会长绿毛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异?”寒生惊奇的说道。
  “它们是天然生就的,灵泉水中清澈寒冷,没有任何浮游生物,可是它们已经存活了上千年,地方志上记载,三国及两晋时期就已经有人发现天门山灵泉内的绿毛鱼了。”阳公老僧解释道。
  寒生生性喜欢这类奇特古怪的新鲜事,绿毛鱼是头一回见到,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不对,好像……
  “是‘堪孖’!”寒生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了,他终于记起来了。
   《尸衣经》上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人毫,天下至邪之物绿毛,并附有解释说,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孖之鱼,天蚕与堪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有缘,破天蚕而采毫,搓人垢而勾鱼。
  寒生寻思道,人毫,顾名思义就是人身上的毛,天蚕之内的人是刘伯温的尸体,他的尸身上的确生了许多的白毛,也许那些白毛就是天下辟邪的圣物。
  堪孖是上古之鱼,乃是一种邪物,通体遍生绿毛,可聚邪灵,也就是说,这东西能够招惹来世间许多不干净的东西。
  《尸衣经》上最后以一句偈语结束: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堪孖?”阳公老僧疑惑的打量着寒生,缓缓说道,“堪孖乃上古传说中的怪鱼,这巴掌长的小鱼竟会是那豺山下的精灵?”
  寒生摇了摇头,方才他是脱口而出,自己已无法加以解释,《尸衣经》是断然不能当外人说的。
  阳公老僧长长的眉毛动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话锋一转,对小影婆婆说道:“小影啊,这小伙子气宇轩昂,是你的什么人啊?”
  婆婆微微一笑,说道:“他是江西来的小神医,名字叫寒生。”
  “哦,寒生神医,老僧阳公,幸会。”老僧挺爱说话的,与寒生打起了招呼。
  寒生忙拱手行礼,口中说道:“师傅过奖了,寒生愧不敢当。”
  “寒生,你喜欢这绿毛鱼么?我向阳公和尚要两条送给你,养在瓶子里观赏如何?”小影婆婆说道,她心中感激寒生治好了她的眼睛,无以回报,故带他来到这天门山古寺,想送他两条天下稀罕的绿毛鱼,在她的眼里,寒生还是个小孩子。
  阳公老僧一听就急了,说道:“小影啊,这可不行,本寺历代住持都有遗训,此物绝不可出寺的。”
  “什么不行?天门山寺早都没有了,还怎么叫作出寺不出寺?你说,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小影婆婆把脸一拉,叫起板来。
  阳公叹了口气,说道:“小影,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要什么,我永远都是不会拒绝的,可是这鱼是无法抓得上来的,此灵泉深不见底,绿毛鱼似乎甚有灵性,一有动静,就会潜入水下没了踪影。”
  小影婆婆说道:“可以钓鱼啊,以蚯蚓为饵,这些鱼早都饿极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肯定会上钩的。”
  阳公老僧正想说什么,这边小影婆婆早已从怀中取出来鱼钩和鱼线,还有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红色的小蚯蚓,原来她早已有所准备。
  小影婆婆也不管阳公老僧愿不愿意,将蚯蚓挂在了鱼钩上,手拎着鱼线,将其垂入了灵泉古井之内。
  阳公老僧爱怜的目光望着小影婀娜的身姿,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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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枪声一响,屋里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怔住了……
  但见梁上人影一闪,窗扇“哗啦”的碎裂了,人们的眼睛一花,视觉中看见鲜艳的花头巾已然飘出了屋外,转瞬消失在旷野之中,耳边听得一声唿哨响起,站在门口的小毛驴撒腿就跑,瞬间也不见了踪影。
  狗牌橹子是抗战时期的随美制武器流入国内的,世界上只有三种手枪永远不会哑火,马牌手枪、狗牌橹子和左轮枪。
  朱彪此刻心疼的看着手中的橹子枪,只剩下三发子弹了,还有孟祝祺父子需要对付呢。
  “朱彪,好样的!”刘今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说道。
  “这老太婆是谁?哼,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朱彪晃了晃手中的枪,嗤之以鼻道。
  麻都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老太婆骑头毛驴要住店,告诉她已客满,可是她赖着不走。”
  刘今墨沉吟道:“这老太婆武功怪异之极,一身的邪气,江湖上不知是何来路?听口音是岭南一带的粤语,若是吴道明醒着,也许听得出来。”
  这边,天门山老祖坐在地上依旧“啊嚏”的声不断,眼泪鼻涕一大把,根本无法控制。
  刘今墨将其搀扶起来,说道:“老祖中了老太婆的烟毒,一直不停的打喷嚏,甚是怪异,看来得先止住再说了。”说罢,食指伸出,连点其位于第三胸椎棘突旁开1.5寸的左右肺俞要穴,此穴属足太阳膀胱经,冲击第三胁动、静脉和神经,暂时阻断了传导,老祖的喷嚏声总算是停了,麻都赶紧以手巾擦去老祖脸上的污秽。
  但是烟毒并未清除,而且此两穴乃属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纵使刘今墨手下轻重把持有度,但也不能闭穴太久。
  “我没打中她么?”朱彪似乎不相信的走到了梁下,抬头向上望去,当了多年的民兵排长,他对自己的枪法还是颇为自信的。
  梁上和地下都没有留下任何血迹,到处也找不见子弹头。
  铁掌柜同伙计捂着腰,龇牙咧嘴的从墙边爬了起来,老太婆的那一踹着实摔的不轻。
  刘今墨闪身出了房门,目及之处,荒山野岭,黄叶簇簇,哪里还有老太婆的丝毫踪迹?
  事情太过蹊跷,这老太婆究竟是什么人?目的又何在?刘今墨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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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婆抽完了那一锅旱烟,将烟灰在床帮上磕下,然后笑眯眯的望着铁掌柜。
  “呢度啱啱好,阿嫲就住下了,”老太婆说道,随即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十年前,阿嫲就住在呢度,时间真喺快咗。”
  麻都问道:“老婆婆十年前就来过这里?”
  老太婆说道:“呢嗰王老细唔通死咗?嚸解你哋係老细?”
  “您认识王掌柜?”铁掌柜诧异道。
  “梗喺啦,佢好畀面我啊,咿家边度?”老太婆说道。
  这下子连铁掌柜也听不明白了。
  “他问王掌柜现在在什么地方。”刘今墨在一旁淡淡说道。
  “王掌柜出门了,还要些日子才能回来。”铁掌柜告诉老太婆道。
  “哦,出咗门,”老太婆点点头,又道,“东边那间屋好大的血腥气,嗰度杀咗人么?”
  铁掌柜心中不悦,这么个古怪刁钻的老太婆,问起话来却是丝毫不含糊。
  “老人家,已经告诉过您了,客栈已经住满了,请您到别处去吧。”铁掌柜大声说道。
  “乜嘢?阿嫲边度都不去!”老太婆怒道。
  铁掌柜的火气也上来了,一把抓住老太婆的胳膊,就要往床下拖。
  刘今墨心中暗道,这下铁掌柜可要吃亏了。
  老太婆的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抽出了旱烟杆,铜质的烟袋锅准确的敲在了铁掌柜前胸两乳之间的膻中穴上。
  膻中穴是人体108要穴之一,是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及任脉之会。此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也会不清。
  果然,铁掌柜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一俯身,双手抄起老太婆的一只如三寸金莲般大的小脚凑到鼻子下面嗅了起来,嘴里还一面不住地“啧啧”有声。
  老太婆并不在意,反而显得很享受,又装上了一锅烟丝,划火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浓烈的关东叶子烟的辣味儿弥散在空气中。
  麻都望着铁掌柜的样子,惊讶得目瞪口呆。
  刘今墨与老祖继续饮酒,恍如不见。
  麻都本身与铁掌柜有隙,索性站在一旁看着热闹,脸上也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铁掌柜似乎觉得老太婆脚上的袜子碍事,于是用手除去那只臭烘烘的袜子,直接将鼻子贴上去连嗅带吻。
  那伙计一看掌柜受辱,怒火中烧,一步强上前去,一掌拍下,准备震开老太婆的小腿。
  当他的手还未触及老太婆的小腿,自己的膻中穴上也中了一烟袋锅。
  那伙计的面孔突然变成了傻笑,迫不及待的抢过老太婆的另一只脚,扯去了袜子,直接将那裹变了形的脚趾送进口中吮吸起来,仿佛味道还不错。
  刘今墨一面饮酒,心中一面暗道,这老太婆的点穴手法十分的怪异,而且其中伴有某种的巫术的成分在里面,奇怪的是,自己却丝毫瞧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清正好走了进来。
  “唉呀,好恶心啊,让人如何吃得下去饭呐?这老太婆的小脚好臭!”一清大声叫了起来。
  老太婆一见一清,不由得眉头一皱,此人生得实在是丑陋之极。
  “你不中意佢哋咁样?咁好,就係你来搞掂(你不喜欢他们这样子,那好,就由你来搞定)。”那老太婆恶狠狠的说着,突然手臂暴涨,烟袋锅朝着一清的前胸点去。
  “够了!”刘今墨突然出手,食指一弹,钢质的指甲闪电般的飞出,射向那奔一清而去的烟袋杆,这是新装上的指甲,原来十指上的指甲都已经在鬼谷洞内用在岩鼠身上了。
  刘今墨的指甲后发先至,“啪”的一声响,指甲击中了黄色的铜锅,烟袋杆被挡开数寸。
  刘今墨事先考虑到了那老太婆的功力定是不凡,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八分力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老太婆的烟袋杆不但没有震脱,而且只是偏移数寸而已。
  老太婆“咦”了一声,扭头看着刘今墨,口中说道:“老嘢,掟的好唔错啊(老家伙,扔的还不错嘛)。”说罢,双脚一揣,铁掌柜和伙计被一股大力倒撞着向后飞去。
  刘今墨和老祖一人伸出一只手,兜住他俩的身体,卸下大部分力道,纵使如此,铁掌柜两人沉重的身体还是压垮了桌子,酒杯摔破了,明代杂粮酒洒了一地。
  天门山老祖勃然大怒,上前一步,轻飘飘的向老太婆拍出一阴掌,眼看着数百年的美酒被糟蹋,实在是难以容忍,所以这一掌竟然用足了十成力。
  老太婆一见脸色骤变,不敢硬接,急忙凭空跃起近一丈高,一个老树盘根,竟然端坐在了房梁之上。
  老祖自是大吃一惊,这老太婆的身形移动得如此之快,今天可是遇到了高人了。于是不敢怠慢,力贯双臂,使出本门绝招——老坤双阴掌,左右合击老太婆。
  刘今墨站在一旁观战,两个老男人一起出手打一个小脚老太,胜之不武。
  “噗”的一声,老太婆竟然一口吹出烟袋锅里面的烟灰,如狂飚般迎面奔老祖喷到。
  老祖根本没有料到老太婆竟然会使出这种损招,一下子措手不及,阴掌震飞了大部分的烟灰,但是鼻孔里也吸入了少许。
  老祖开始打起了喷嚏,接连不停一个接一个,根本控制不住,最后弯下腰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仍旧不停止。
  刘今墨明白了,这老太婆的烟灰里有古怪,绝不能靠近,手一张,九根指甲“嗖”的射出,直奔老太婆的头面、胸腹和四肢要穴。
  老太婆此刻也是大惊,原已看出这两个喝酒的老头如此镇定自若,武功定是了得,没料到他俩竟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自己若不是使用了看家之宝剧毒“蛤蟆烟”,那老头的阴掌还真的难以对付呢。面前的九支暗器力道也是凶猛之极,再也不可轻敌了。
  老太婆头一晃,那块绣着大牡丹花的头巾已然到了手中,“噗噗噗”一连串九声响,钢质指甲全部射在了头巾上,“当当当”,老太婆头巾一抖,指甲纷纷落在了地上,而头巾完好无损。
  刘今墨大惊失色,自己的成名暗器竟然丝毫奈何不得老太婆,接下来只有肉搏战了。
  老太婆“嘿嘿”一笑,说道:“阿嫲要你哋同埋仆街(奶奶要你们一同去死)。”
  说罢,手持旱烟袋,指按烟杆上的开关,正欲再吹出致命的“蛤蟆烟”……
  “砰”一声巨响,众人的耳鼓都震的“嗡嗡”响,鼻子中闻到了一股火药味儿,草房顶上“簌簌”的落下了尘土。
  朱彪威风凛凛的站在了门口,手里握着那把狗牌橹子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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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毛驴来到了天门客栈前,麻都从门内看见走了出来。
  老太婆看上去年龄已经不小了,总是在八十岁往上,满脸的皱纹,下巴两侧的老皮都耷拉下来了,耳朵上带着两只大大的银耳环,脑后挽着髻,扎着一条绣着大红牡丹花的鲜艳粉色头巾,在这绿色的深山老林间显得格外的醒目。
  这老太婆生着一双小脚,套着一双尖尖的黑色小布鞋,鞋面上也绣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鲜艳欲滴。
  老太婆见了麻都微微一笑,满嘴除了两只门牙还在外,其它的牙齿都已经掉光了。
  “靓仔,呢度有冇房间?”老太婆礼貌的问道,口音像是广东那一带的,勉强可以听懂。
  麻都眨了眨眼睛,问道:“老婆婆,您是要住店么?”
  老太婆愠道:“梗喺啦。”
  见多识广的铁掌柜此刻走了出来,见状道:“老人家,您别生气,店里已经客满,实在没有空房了。”
  “你哋啱啱冇房,我不信。”老太婆生气道,遂颤颤巍巍的从驴身上爬下来。
  那老太婆瞪着刁钻的目光打量着麻都和铁掌柜,然后摇了摇头,径自朝屋里走去。
  两人面面相觑,苦笑了一下,随即跟在了老太婆的身后面。
  跨进门槛时,老太婆的鼻扇微微翕动了一下,便走进了东屋,犀利的目光不惹人注意的迅速扫视了一下。
  “这间已经住满,人都出去了,傍晚上回来。”铁掌柜说道。
  老太婆鼻子“哼”了一下,说道:“呢间唔好,好多血腥气。”
  铁掌柜和麻都心中一凛,心道,这老太婆的鼻子可是真灵啊。
  老太婆转身来到了西屋。
  西屋桌子边,老祖和刘今墨对饮正酣,浑若不见。
  大通铺上躺着残儿、吴道明和无名师太,朱彪和一清不在房内,两人在灶间忙乎着。
  老太婆看了之后颇觉满意,便脱了鞋子爬上了床,然后盘腿大坐,自腰间拔出一支旱烟袋,装上了烟丝,划着了火柴,“吧嗒吧嗒”的抽起了旱烟。
  “老人家,这间也已经住满了,您都看见了呀。”铁掌柜哭笑不得的说道。
  老太婆根本不予理睬,自顾个的抽着旱烟。
  刘今墨斜瞄了老太婆一眼,心中暗自吃惊,这老太婆身上散发着一股邪气,脸上虽然满是下垂的皱纹,但是两个太阳穴却高高的隆起,这是一位内家高手。
  刘今墨继续饮着酒,来者不善啊,自己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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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清早,东屋的北方人就起来弄起了早餐,炊烟袅袅。
  寒生几乎一夜没合眼,一会儿看看残儿的伤势情况,一会儿又把把吴道明和师太的脉象,心中巴望着刘今墨早点返回来。
  灶间的香气飘到了西屋来,寒生过去一看,原来北方人在烙葱油大饼,乾老大撕了半张递过来,果然是又脆又香。
  “你们今天要去寻找鬼尸覃么?”寒生问道。
  乾老大点头道:“嗯呐,可能回来的会晚些。”
  寒生真的想去见识一下鬼尸覃的样子,但是实在走不开,只能悻悻的回到屋里。
  屋内的人们还在睡着,朱彪昨晚也是在这边,寒生告诉了他,沈菜花抱走了才华,母子应该无恙,待吴道明和师太身体好了以后再同去寻找。
  朱彪也将自己的遭遇讲给了寒生听,孟祝祺派孟五两人要在卧龙谷中杀自己,后来被金头鼋所救,那两个贼人均被金头鼋们所吞食了。
  寒生听罢一时唏嘘不已。
  北方人出门了,包括那两个瞎眼的,一共是五骑马,刚刚离开客栈,乾老大就看见一匹快马一溜烟儿似的朝这面飞驰而来。
  来骑擦肩而过,乾老大一个照面,便已暗自吃惊,此人清癯干练,鹰鼻炯目,看来武功不弱,而且是径直奔客栈而去,心中不免狐疑起来。
  “大哥,让我去瞧瞧。”震四看出乾老大的疑虑,开口说道。
  乾老大微微一笑,说道:“不必了,回来时自然就知道了。”
  震四前面开路,乾老大一行人绝尘而去。
  刘今墨也注意的看了一下这几个人,以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发觉这几个人不但身怀武功,而且一身的邪气。
  客栈到了,刘今墨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走近了西屋内。
  “防风买到了。”他说着将一布包递给了寒生。
  寒生解开了布包,里面全是根状的防风,呈长圆柱形,下部渐细,有的略弯曲,长不足一尺,有手指头般粗,根头部有明显密集的环纹,称作“蚯蚓头”,木质部浅黄色,称为“菊花心”,寒生点点头,这是上好的内蒙“关防风”。
  “在一位老中医家里搞到的。”刘今墨说道。
  “累了吧,先休息下。”寒生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方才来客栈的路上,看见五个骑马人从客栈这边出来,好像皆非善类。”
  寒生说道:“他们说是北方前来湘西采药的,就在你走后不久到的,都住在东屋,对了,他们是和朱彪一起来的。”
  “哦,朱彪同他们一道?”刘今墨望见了在床上打着呼噜的朱彪。
  “他是来找沈菜花和沈才华的。”寒生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此药如何使用?”
  寒生说道:“防风需研成粉末,以地浆水为引,一人一两,服下即可解毒。”
  “神医在么?”此刻,门口有人朗声大叫。
 客栈门前站着梅小影婆婆和天门山老祖,老祖手中抱着一大坛酒,就是上次同刘今墨喝剩下的那坛明代杂粮酒。
  寒生揉了揉眼睛,走到了门口,身后紧随着刘今墨。
  梅小影婆婆满面喜悦的望着寒生,那只清风内障眼已经清澈如水了。老祖下巴指了指酒坛,对刘今墨挤了挤眼睛。
  “小神医,金龙子和方诸水果然神奇无比,婆婆今日特来道谢。”梅小影笑容满面道。
  寒生忙请夫妇二人进屋里坐。
  “这是……”婆婆见床上躺了一堆人,惊讶的问道。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在给他们治病。”寒生说道。
  此刻,麻都、一清和朱彪都已经醒了,忙起身并迅速的清理打扫了一下,把屋里弄干净,然后出去做早饭。
  “寒生,婆婆答应你的事,今天就可以去了。”婆婆说道。
  “我已经见到湘西老叟了。”寒生将前天晚上入洞并见到老叟的情况大概的说了一遍。
  “那老怪物还是光着腚,一丝不挂么?”老祖不无讥讽道。
  寒生点点头,有些不解的问道:“湘西老叟为什么不爱穿衣服呢?”
  婆婆说道:“你看到洞内石壁上的岩画了么?”
  “看到了,有好几十幅呢。”寒生回答。
  “一共三十六幅,那就是‘天门三十六量天尺’武功图解,是当年鬼谷子隐居洞中时领悟所创,开中原武学内家功法之先河,端的是无比厉害。可是有一点,练此功须全身赤裸,方便气出入毛孔,你看图上的飞天人形均是赤条条的。”婆婆说道。
  寒生点头道:“嗯,我想当年鬼谷子隐居在洞里时,大概也是一丝不挂的。”
  “练了这功有什么用处?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中光着屁股与人厮杀吧?我敢说,老怪物要是那样出来的话,政府公安机关定会将其拿下,扭送精神病院的。”老祖嘲讽道。
  婆婆把脸一板,厉声道:“你不要打岔,影响我和寒生的谈话,你去跟今墨喝酒去吧。”
  老祖嘿嘿一笑,一手拉住刘今墨,便要去找杯子。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现在还不行,我要帮寒生研药。”
  老祖道:“研什么药?”
  “防风研成粉末,医治床上的那一对老鸳鸯。”刘今墨自己虽不守身,但见吴道明和师太大半辈子都已经过去了,此刻破身实属不值。
  “我来帮你。”老祖说道,轻飘飘的一阴掌奔桌子上的防风拍去。
  防风根部“蚯蚓头”裂开了几道细纹,寒生以手指头捅了一下,里面的木质竟然已经化为齑粉……
  寒生惊愕不已,这天门山老祖的武功竟然如此匪夷所思,令人眼界大开。
  刘今墨心下暗自赞叹,阴掌果然名不虚传,其力之柔竟可将坚韧的木丝断为粉末,看来这老祖阴掌功力的火候已足十成。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你们去吧。”
  老祖欢天喜地的拽着刘今墨到后院子里摆上桌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酒坛。
  寒生找来了一把铁锹,在客栈大门外的一处空地挖起了土坑,梅小影笑咪咪的站在一旁看着。
  不一会儿,直径一尺余,深两尺的土坑挖好了,麻都提来了一桶清水,按照寒生的吩咐倒入坑中,之后不停的舀起倒下。
  “这就叫做‘地浆水’,做药引时,有的病要分时辰,如‘子时地浆水’、‘午时地浆水’等等,个别的病症需要几个时辰混合的地浆水,有的相生相克,有的相合相冲。例如,寅午戌和火局水,巳酉丑合金局水,申子辰合水局水,辛卯未合木局水,主要是由生旺墓三方合成。”寒生向麻都解释道,其实这里面已经包含有《尸衣经》的内容了,而寒生是在不自觉中融会贯通的。
  “这也是五行制衡的原理么?”麻都问道。
  “是的,中原医术贯穿了易理,天地人相通,也就是人与自然的不可分割性。”寒生说道。
  “解不同的毒也需要不同时辰的药引子,是么?”麻都刨根问底道。
  “是的,我用辰时土地浆水为引,克制他们的鹤顶红坎毒,正是应用五行之中土克水的原理。”寒生解释道。
  “噢,我明白了。”麻都高兴的说道。
  寒生也挺高兴,他又接着道:“这就像子午流注一样,人身体上的所有穴位都是分时辰闭合的,当代的很多针灸师只会按图索骥,找到穴位就下针,不论时辰,也不理穴位是否是处于闭合状态之中,这样扎下去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这也是针灸术发展不起来的原因。”
  “哦,子午流注,以前曾听说过,寒生能说得细点么?”麻都急切地说道。
  寒生回忆着《青囊经》上所记载的原理,想了想,说道:“人身之气血流出入皆有定时,气血循环,时穴开阖,血气应时而至为盛,血气过时而去为衰,逢时而开,过时为阖,泄则乘其盛,即所谓刺实者刺其来,补者随其去,即所谓刺虚者刺其去,刺其来迎而夺之,刺其去去随而济之,按照这个原则取穴,疗效自然大不相同,这就是子午流注了。”
  麻都听了似有感触道:“原来时辰如此的重要啊。”
  寒生说道:“子时一刻,乃一阳之生,午时一刻,乃一阴之生,故以子午来分。岁有十二月,日有十二辰,子午为经,卯酉为纬。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得天时而调之。”
  寒生自己此刻也是才真正的明白了许多的医理。
麻都在寒生的指导下,舀出两碗辰时土地浆水,每碗倒入一两防风齑粉搅拌均匀,给无名师太和吴道明分别灌了下去。
  “需要多久的时间可以毒解?”麻都问道。
  寒生回忆了一下,说道:“辰戌相冲,两土互冲,克力越强,坎毒可解,戌时可以醒过来了,就是晚上七至九点之间吧。”
  梅小影婆婆笑咪咪的插嘴道:“这么说,整个白天都没有事了?”
  寒生点点头。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婆婆说道。
  寒生疑惑道:“是鬼谷洞么?湘西老叟我已经见过了,不用去了。”
  “我们不去那怪物那儿,而是去另外一处地方。”婆婆故作神秘的说道。
  寒生沉吟道:“婆婆,这里需要人保护他们,我担心昨晚住店的那些人,刘今墨说他们身上带有股邪气。”
  婆婆高叫一声:“老祖!”
  “哎,来啦。”天门山老祖满身酒气颠颠的跑了过来。
  “你俩就在这屋里喝,负责保护这些病人,知道了么?”婆婆严厉的说道。
  “是,我知道啦,”老祖脸色显得有些委屈,悄声问梅小影道,“你们还是要去老怪物那儿?”
  “你不要问,这是我同寒生的事儿。”婆婆脸一板,说道。
  天门山老祖讪讪的去了。
  “有老祖和刘今墨这天下两大高手在屋里,你就放心吧。”婆婆说道。
  寒生方才看到了老祖的那极厉害的一章,试问天下已无人能及,再加上刘今墨,他不但是江湖上绝顶高手,而且江湖经验老道,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但寒生的心里总有一种揣揣不安的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
  寒生吩咐麻都以及铁掌柜和伙计多加留心,自己和婆婆出去一趟。
  “要我陪你去么?”刘今墨不放心的说道。
  “不用啦,你陪老祖喝酒吧,你俩在我会比较放心。”寒生说道。
  朱彪走上前来,朗声道:“寒生兄弟,有我朱彪在,你就放心去吧,我会一直等到吴先生醒来好去找菜花和才华。”他虽然心中怨恨着刘今墨当时抢走了才华,引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事儿,但是目前大家同心协力找人要紧。
  寒生诧异的望了望朱彪,心想这朱小队长勇气倒是可嘉,只是没啥能耐。
  朱彪的手轻轻的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心里面却道,有了狗牌橹子,我朱彪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
  告辞了众人后,寒生便同梅小影婆婆离开了天门客栈,向天门山深处走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另外的一条山道上,一头小毛驴晃晃悠悠的朝天门客栈方向而来,毛驴上面坐着一个扎着花头巾的小脚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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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月下的天门客栈,秋风习习,寒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为首的那个年轻人飞身下马,此人正是震四,北方风水巫师中排行第四位。
  “老板,有客房么?”震四走近前来再次问道。
  寒生踌躇着,自己也是住店的客人,如何回答是好呢?看着这些人个个劲装打扮,似身怀武功般。
  “寒生!是你呀……”后面走上一人,月光下瞅的分明,竟然是朱彪。
  “咦,朱彪,怎么会是你?”寒生喜出望外,这可是他乡遇故知了。
  朱彪也是兴奋的很,见到了寒生,应该有菜花和才华的消息了。
  “寒生,知道菜花和沈才华的消息么?”朱彪忙不迭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
  乾老大下马上前,仔细地打量了寒生一番,他是北方风水巫师中的老大,相人自有一套。
  大凡观人之相貌,先观骨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取手足之厚薄,观须发之疏浊,量身材之长短,五官之有成,取五岳之归朝,观阴阳之盛衰,辨形容之敦厚。
  乾老大点点头,此人面容敦厚,神气清灵,明明洁洁,久看不昏,乃是一个心地纯朴、气节高尚的青年,相比之下,那朱彪纯粹是一猥琐小人。
  “这位老先生,寒生也是住店之客,店掌柜出门需数日可归,东屋有空,请进来看看吧。”寒生见乾老大面目和蔼可亲,顿生好感。
  乾老大微微一笑,迈步走进东屋,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心中暗道,好大的血腥气啊。
  寒生说道:“你们可以先住下,掌柜的回来后再结帐,不知你们要住几日?”
  “只得数日而已。”乾老大是老江湖了,讲起话来可进可退。
  东屋里的油灯都已经集中去了西屋,借着西屋散射过来的光亮,一清揉了揉眼睛从大通铺上抬起身来,迷迷糊糊的问道:“王掌柜回来了么?”
  寒生说道:“一清师傅,到西屋去睡吧,这屋来客人了。”
  一清看了看这几位彪形的北方大汉,极不情愿的爬下了床。
  乾老大眉头一皱,寻思道,此人生得如此丑陋,印堂一股青气,甚是不祥。
  “吴先生和师太也都在这里啊!”西屋里传来了朱彪的惊呼声。
  寒生听见喊声对乾老大说道:“你们先安歇吧,不打扰了。”说罢走回了西屋。
  震四双目探询着望着乾老大,乾老大点了点头,震四走出房门,迈步进了西屋,眼前的状况令他大吃了一惊……
  西屋的大通铺上,躺着残儿、吴道明、师太,一看便知都是重伤在身,桌子上血迹斑斑,还有手术器械和染血的棉球等。
  “这是……”震四问道。
  寒生回答道:“刚刚做了个手术。”
  震四说道:“我是来找油灯的。”
  寒生抱歉的笑了笑,拿过盏油灯递给了他,震四道谢后返回了东屋。

  乾老大听震四说了西屋的情况,沉吟半晌,说道:“目前情况未明,切不可轻举妄动,此屋血腥气太浓,这里像是发生过一场屠杀。”
  震四说道:“他们在那屋动过手术,会不会是那儿的血腥气飘过来的。”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绝对不是,我还感觉到了一种尸体的腐气,还有那个叫做一清的丑八怪,似乎有鬼魂附体,一脸的秽气。”
  “大哥,老七老八与那白发老尼俩人交过手,他们若是醒过来一定会认出来的,要不要我先下手将其除去?”震四霍霍欲试道。
  乾老大摆摆手,说道:“不必,巽五,你照顾好他俩,我与老四到外面看看。”
  乾老大和震四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震四先去照料好马匹,乾老大独自一人走出了院子,之后回过头来再仔细观看天门客栈,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此客栈三间草房的长方形状竟然像是一具棺材,房后一座土形小靠山浑圆无树,像极了坟丘,上面蓬蒿萋萋,好似荒冢一般,而周围的山形又是箭拔弩张的金形 山,秋风刮过,隐约鬼哭之声。天门客栈四个大字写在了一块木匾上,竖着立在门上,如同一块灵牌,大门又是开在东北方艮位,那是鬼门。
  这一定是一间湘西传统的赶尸用的“死尸客栈”了,此客栈若是活人入住则是大凶,会有血光之灾。但是按此房的布局,即使是用于接待尸体的“死尸客栈”,也是相当之凶险的,搞不好会危及屋主人的性命。
  震四安顿好马匹,走过来说道:“大哥,你们都去歇息吧,我来值夜。”
  乾老大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再过西屋瞧瞧。”
  进到了西屋,果然血腥刺鼻,大通铺上睡着几个人,那位白发老尼与一老者并排躺在床上,竟然还手拉着手,看来关系的确暧昧。
  “您老先生还没休息啊。”寒生见到乾老大说道。
  乾老大笑笑,说道:“老夫闻着一股血腥气,所以过来看看,小兄弟是位郎中?”
  寒生道:“跟父亲学了点祖传医术,不值一提。”
  乾老大干咳两声,笑道:“那两位是情侣么?”
  寒生回头望望手拉手的吴道明和师太,说道:“是的,他俩现在中了毒,还在昏迷之中。”
  “他们中的是什么毒?”乾老大关心的问道。
  “鹤顶红。”寒生回答。
  乾老大颇为吃惊,看着寒生说道:“看你的样子年纪轻轻,竟然能医鹤顶红之毒,祖上定是国医圣手了。”
  寒生谦虚的说道:“家乡赣北山里出产红信石,因此多少懂一点解毒之法,老先生贵姓?”
  乾老大说道:“老夫姓乾,叫我乾大哥好了。”
  “我叫寒生,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寒生指着床上的一溜儿人说道。
  “你们自江西来到湘西是做生意么?”乾老大故意问道。
  “不,是找人来的。”寒生回答道。
  “找人?”乾老大仿佛很惊讶。
  寒生感到这老人挺善良的,便告诉他是来天门山找湘西老叟的。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听这名字好奇怪啊,找到了么?”
  “找到了。”寒生回答道。
“请原谅老夫的好奇,老夫是关东吉林农安黄龙府的一名郎中,此次南下湘西寻医访药,原本亦想结识中原同行,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谅解。”乾老大说道。
  寒生一听老者也是医生,凭空增添了几分亲切,说道:“原来乾先生也是郎中,失敬了。”
  乾老大微笑道:“关东苦寒之地,气候恶劣,植物种类不及中原繁多,尤其湘西深山老林之中,可能有老夫要找的鬼尸覃。”
  “鬼尸覃?”寒生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乾老大看到勾起了寒生的兴趣,于是便进一步解释说道:“鬼尸覃生长于古木之阴,不见阳光,找到后迅速连根拔起收入瓦坛之中,封好后埋于阴土中,十年之后再来取出,若是烂掉了,则废弃不可用,若是化为清水,就成功了。一般来说,十坛能够有一坛可用,就算是不错了。”
  寒生一听,这种东西连《青囊经》上都未曾记载,看了世上真的是无奇不有,于是连忙催问道:“鬼尸覃有什么药用价值呢?”
  乾老大说道:“鬼尸覃化成的水,称之为‘还魂露’,专门施用于中阴身,几滴便可以还魂醒来。”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草药,炮制方法又是如此独特,中草药里真的是博大精深啊。”寒生赞叹道。
  乾老大微笑不语。
  寒生再接着问道:“鬼尸覃是什么样子的?”
  乾老大心想,要像取得寒生的信任,必先要投其所好,从他感兴趣的医药方面着手。
   “鬼尸覃实际上是一种菌类,长相独特,一根独茎破土而出,高约七寸,顶上状如男人的龟头,龟头上有人面图案,十分逼真,有胡须的男面为阳覃,女人面的是 阴覃,两种覃要分别装入瓦坛之中,不能混装,否则药性尽失,与普通清水无异。使用时,男症用阴覃水,女症用阳覃水,阴阳相吸引,方可醒转,若是搞反了,便 一命呜乎了。”乾老大用心的解释道。
  “天地之间竟然生成此类绝品,白昼与暗夜,男人与女人,电磁的两极,看来世上万物都是离不开阴阳的啊。”寒生深有感触地说道。
  “鬼尸覃的生长环境要求也是怪异至极。”乾老大接着说道。
  “如何怪异?”寒生彻底为这种奇特的植物所折服。
   “凡是有鬼尸覃生长的地方,其地下必埋着有尸体,而且是裸尸,就是没有棺墓和石灰的,正常坟墓对棺材和尸体均进行过石灰等防腐处理,是生长不出来鬼尸覃 的。裸尸在地下腐烂分解,寄生男尸身上长出来的菌株是阳覃,女尸身上是阴覃,还有一种最奇特的覃,不过老夫从来也不曾见过。”乾老大神秘的说道。
“什么更奇特的覃?”寒生的兴趣越发浓厚了,也对这位关东来的郎中分外钦佩起来。
  乾老大悄声道:“阉人覃,是长在太监尸体上的鬼尸覃,你想想,历朝历代的太监至死都是生活在禁宫之中,埋葬在深山野林之中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而且又要符合古木之阴,不见阳光,并得一定是裸葬,所以世上难得一见。”
  “阉人覃的药用也同样奇特么?”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连老夫也不知了。”
  寒生的脑海里浮现出鬼尸覃的模样来,真的可以与天蚕里面的白陀须媲美呢。
  “寒生小兄弟,又没有兴趣一同随老夫在这天门山的背阴老林中寻找鬼尸覃?”乾老大提议道。
  “不行,我得先将他们治好。”寒生为难的说道,他从心底里是非常想见识一下这种神奇的植物的。
  “湘西老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听你一说这个名字,倒也勾起老夫的兴趣来了。”乾老大说道,欲取先与,他看出寒生不是有心计的人,所以自己先讲了一段鬼尸覃,寒生反过来也会回答他的提问的。
  果然,寒生中计了。
  “湘西老叟是一个很老的人了,已经有130多岁了,住在鬼谷洞里,从不出来,也不见外人,不过倒是挺和蔼的,也通情达理,就是不穿衣服,赤身露体的。”寒生笑着说。
  “他会武功么?”乾老大问道,这点非常重要。
  寒生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极高的,他会鬼谷子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乾老大趁热打铁的追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乾老大感觉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于是说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也有些困顿,先去休息了。”
  寒生送乾老大出了房门,乾老大拱手告辞。
  
  天门山下,妮卡一头潜入月湖中,钻入了水下的秘道,沿着台阶攀上,来到了鬼谷洞内。
  “师父,我来了。”妮卡朝着湘西老叟拱手施礼道。
  湘西老叟点点头,说道:“最近只有寒生他们一批人来到天门山附近么?还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
  妮卡回答道:“师父,没有发现其他的。”
  “好,你给我继续盯紧寒生他们,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企图。”湘西老叟吩咐道。
  “是,师父。”妮卡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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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生在学校上常识课的时候,因为本地产红信石,所以老师特意讲过以氢氧化亚铁解信石之毒的常识。
   当地工厂使用石灰来中和酸性废水时,生成大量的氢氧化亚铁和氢氧化铁沉淀物,具有很强的吸附和凝聚能力,能通过吸附和凝聚作用从废水中去除三氧化二砷等杂质。生产实践证明,石灰中和法除砷效率一般可达99%,三氧化二砷 就是砒霜了,也就是鹤顶红,化学成分是As2O3。
  据说西医在解砒霜之毒时除催吐和洗胃外,都是采取服用氢氧化铁制剂来中和三氧化二砷的。
  华佗使用的则是更加方便易行的“人中黄”。看来,人的粪便里面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呢,不光只是大肠杆菌那么简单。
  《青囊经》上应对鹤顶红慢性中毒的方子是:白蜚为药,地浆水为引,按时辰服用。
  这倒是容易办到,喂给两个老人家吃药,也不用那么恶心了。
  寒生的眉头舒缓了。
  刘今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当年在京城的一次酒会上,我听人家说起过,法国总统拿破仑战败被囚禁在一座小海岛上时,每天的饮食中就是没人投下了少量的鹤顶红,慢慢积累最后死于砷中毒。”
  寒生点点头,说道:“大凡中毒,必须先要知道中的是何种毒,然后才能对症下药。世界上大概只有中国才创造出来了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杀人毒药,为医者就是要想尽千奇百怪的方子来解毒,这在西医是难以想象的。”
  刘今墨说道:“下一步如何来做。”他对吴道明和师太并无好感,在南山灵古洞地下深处也曾伤了他俩,但是只要寒生说怎样去做,刘今墨是绝无二话的。
  “刘先生,请你骑上快马,无论如何买到几斤白蜚回来。”寒生吩咐道。
  “什么是白蜚?”刘今墨问道。
  寒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白蜚就是中药防风,也叫山芹菜,药用其根,味甘性温,入肝、脾、肾和膀胱经,可解慢性鹤顶红毒,快去快回。”
  刘今墨应声出门,一溜儿马蹄声响渐渐远去了。
  寒生回到了床前,默默地望着残儿,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看来还得搞点药,加快残儿的复原才是,之后,若是残儿能够与她一起的话,也不枉其冒死救明月一场。
  这边则显得幸福的多了,吴道明与师太尽管昏迷着,却依然手拉着手,虽说是暮年得遇知己,却竟也是爱的轰轰烈烈,世事真的是难料啊。
  就在这时,寂静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寒生走到门口向外望去,月光下,数骑马已至客站前,为首的一瘦高青年人高声叫道:“老板,可有房间么?”操的是一口的北方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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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生想了想,对明月说道:“我先请刘今墨先生在你的涌泉穴输入些阴气,维持住你的生命,你先坐到床上去,把鞋脱下来。”
  明月望着寒生,似乎有些不明白,但还是遵照寒生的意思上了床。
  “咦,这不是师父吗?她老人家怎么在这儿?”明月注意到了躺在大通铺另一端的无名师太。
  寒生答道:“师太中了鹤顶红的毒,我正在设法医治。”
  这边刘今墨伸手捉住明月的右脚,掌心对着明月的脚心涌泉穴,全神贯注的暗运一股阴气径直灌入她的足少阴肾经。
  须臾,明月突然笑将起来,其音沙哑:“哈哈,痒死我啦。”
  刘今墨吃惊的望去,自己正抓着一清的脚丫,明月不见了,那丑陋猥琐的一清正对着他嘻嘻笑呢,刘今墨厌恶的放开了手。
  时辰已到,明月又恢复了成了一清师傅。
  寒生将刘今墨拉到一边悄悄说道:“那事儿怎么来跟明月讲呢?”
  刘今墨沉吟道:“目前,这里的童子只有你一个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寒生正色道:“此事不必寻常,寒生断然是做不得的。”
  刘今墨说道:“既然如此,不晓得残儿是不是童子了,即便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做不成,关键是明月是否能够愿意。”
  “是啊,明月对黄建国一往情深,怕是不愿意了,其实那个姓黄的为人心术不太正,远不抵残儿用情之深。”寒生思索道。
  一清走过来说道:“寒生啊,都一天多了,怎么还是没见到王掌柜的人影呢?”
  寒生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能告诉一清,此人见利忘义,山人叔叔早就看透了,数次提醒过自己。
  刘今墨在一旁说道:“他是和莫老大赶着那帮尸体一同走的,说可能要些日子了。”
  “说话不算数。”一清嘟囔着走到东屋去睡了。
  寒生走到吴道明和师太身边,望着他俩昏迷的样子,说道:“开始驱毒吧。”
  刘今墨担心的说道:“鹤顶红是世上三大剧毒药之一,江湖上闻之色变,可能不那么容易驱除。”
  寒生静下心来,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名人死在鹤顶红上面,也曾演绎出不少戏文,如“窦娥冤”里张驴儿他妈,“苏三起解”里的富商沈洪和武大郎都是死于鹤顶红,据说中此毒之人连骨头都是黑的,可见毒性之烈。
  《青囊经》上对这种常见剧毒记载了专门应对解毒之方,对急性中毒者,“以速灌金肢可解。”
  寒生苦笑了,何谓“金肢”?唉,又是“人中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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