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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宋青到纪医生家聚会这件事,我知道得实在太晚了。现在想来,如果我早一点知道全部真相 ,或许可以阻止很多可怕事件的发生。?

  当时,我只是对宋青的生病休息产生过一点儿疑虑。尤其是对她膝盖上的伤痕,我问道时她 有些支支吾吾。但是,我确实也想不出更多的缘由。?

  宋青生病休息了好几天后,终于到医院上班了。我发觉她最大的变化是有点儿神情晃惚。有 好几次,将药物、温度计什么的遗忘在病房里,一会儿又慌慌张张跑来寻找。?

  这天晚上,她塞给我表弟一支温度计以后,竟一直没来查看。在走廊上我看见她步态凌乱地 走来,便提醒她该去查看和登记我表弟的体温了,她这才刚记起似的,连声说差点就忘了这 事。?

  她走进我表弟的病房,对着灯光仰头看了看温度计,又把体温记在值班记录上。表弟问道, 宋姐你生病已好了吗?她点点头说,就是一点感冒,没什么。我感到她的这个回答有些言不 由衷。?

  看见床头上那本《论黑洞的形成与宇宙的前途》的书,她问表弟道,你还在读这本书?我插 话道,我表弟已成了宇宙迷了。宋青一歪脑袋说,哟,看不出来,已快成为学者了。这一瞬 间,我看见了以前的宋青,她实际上是很容易快乐的人。但是,这生动的表情只在她脸上一 掠而过。话一说完,随即又沉郁下来,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背后牵着她。?

  夜里11点,宋青将我表弟的病房门推开了一条缝,我看见她给我招手。我走出去,她说要我 陪她在值班室坐坐。她说纪医生去手术室给病人做手术去了,小梅趁机溜到楼下去会男朋友 ,她一个人呆在值班室里,心里害怕得很。?

  我陪她走过长长的走廊。路过卫生间时,她慌张地闪到我身体的另一面,她说小梅给她讲过 了,在她生病期间,薇薇在卫生间里遇见了那个可怕的黑衣女人。她认为这和她所遭遇到的 是同一个人,这个影子似的女人穿着黑袍,戴着大口罩;而宋青遇见她时,她没戴口罩,脸 是纸一样的白。宋青说,如果不是你也和我一起遇见过这女人(她是指在纪医生家门外那次 可怕的经历),你一定以为这不是真的。现在,事情越来越明显了,这女人确实存在,总在 这医院里闪来闪去,小梅还给我讲,她的男友郑杨还跟踪过这女人,后来这女人在太平间附 近一闪就消失了。你说,这不是鬼是什么。?

  宋青坐在值班室里给我讲述这些时,她还时不时地侧脸望望门外,这弄得我也有些紧张。实 在说,自从那次和宋青一起去纪医生的住处,在半夜的楼梯上遭遇那个黑衣女人后,我一直 在思考,我认为这肯定与董雪的失踪有关,但是,这黑衣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 实在想不出道理了。?

  但是,宋青在这晚上却非常肯定地说,这黑衣女人就是董雪。她判断说,董雪失踪后,非常 神秘地死在了外边,这样,她的魂会回来,至于她回来要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宋青的这一判断让我吃惊。尽管这黑衣女人的出现无法解释,但宋青从来还没真正相信过鬼 魂再现,因为这对任何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一个笑话。而此刻,在她奇怪地 生病几天后,却突然相信了这种荒诞地判断,并且还有把握地认定这影子就是董雪,无论如 何,我感到宋青的这一变化使事情更加复杂难解。?

  我想起了去宋青住处看望她时,病中的她曾说梦见董雪站在她的卧室门口,只露着半个脸对 她说,你穿了我的衣服!?

  想到这点,我感到宋青似乎与董雪在以前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或者什么牵连?因为,她的这 个梦或者有可能出自她心底的某种畏惧。?

  深夜的值班室寂静得空洞、苍白。灯光下我望着宋青,看见她一脸的恐惧与无助,这使我感 到有责任在破解这道神秘中出一些力。但同时,我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最简单的方式是 ,小梅的那个男友郑杨能在哪一个夜里捉住这个黑衣女人,或者她正巧碰在我的手上,那么 ,一切将会真相大白。我不相信她仅仅是一个影子,抓在手里也会消失,不会!我给自己壮 胆说,不会有这样玄乎的事发生。?

  但是,如果最终没能有捉住她的机会,或者这黑衣女人从此就不再出现(这完全也有可能), 那么,这一悬念将成为我们大家心头永远的阴影。是的,任何事情,如果结果消失,那确实 令人害怕,就像纪医生的妻子董雪一样,从美容院下了班,没回家,没电话,没字条,就永 远消失了,这确实比死亡更让人恐惧。如果纪医生的表述是真的,那么,纪医生这一年多来 ,还能正常的上班而没有精神崩溃,这只能说是他的坚强。?

  然而,在事情未有结果前,我的一切判断只能是猜测,包括宋青在内,我感到她也在逐渐模 糊,逐渐扩散,使我更加摸不到这事情的边缘。?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我突然奇怪自己的境遇,怎么就走入了这样一座迷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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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宋青登上了通向纪医生家的楼梯
昨天晚上,当纪医生提到给秦丽用错输液药物的事并包涵了她时,她真有一种死去活来的感 觉。然而,当纪医生要她今天去他家“好好谈谈”时,她本能地产生了某种畏惧。当人有了 某种可怕的秘密需要和别人结成同盟时,这种别无选择的感觉本身就是一种绝望。?

  七楼到了,她按响了门铃。?

  纪医生穿着一件条纹睡衣坐在沙发上,小方桌上已摆上了丰盛的午餐。听见门铃响,他怔了 一下,从飘飘荡荡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门开处,穿着衫衣、牛仔裤,长发披肩的宋青站在门口,她的脸上有点疲惫的感觉,大概是 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吧。纪医生有把握地知道,她给秦丽用错药的事昨夜暴露之后,一定是胆 战心惊地过了一夜。?

  坐下之后,他首先安慰宋青道,给秦丽用错药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 的。并且,秦丽作为晚期癌症病人,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总之这事只有我知道,就让 它这么过去算了。你相信我,会永远替你保密的。?

  宋青哭了起来,又怕又感激。她说,那天晚上,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完全记不得了,怎么 就会用错了药,我可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啊。?

  没事,都过去了,纪医生递给她一张纸巾擦眼泪。以后,没人会提起这件事了,他说。?

  宋青抬起脸来,说,纪医生你真好,我确实不是有意的。?

  纪医生说,好了好了。今天我搞了点菜,庆贺这件事平安过去,老是上夜班,也该慰劳慰劳 我们的肚子了。?

  他打开一瓶红葡萄酒。宋青慌张地说,我不会喝酒。纪医生笑了一下说,没关系,你多少尝 一点就行,我就喜欢这玩意儿。?

  他们不太自然地碰了碰杯。红酒在晶亮的高脚杯里晃荡,深红色的液体,有点像挂在病人床 头的输血瓶里的东西,宋青浅浅的尝了一口,酸甜中有淡淡的酒精味。?

  纪医生说,还记得你上次在这里聚餐吗?也是喝的这种酒,到后来,董雪都喝得有点醉了, 但是都很高兴,记得不??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董雪的生日晚宴,穿着露肩晚装的董雪美得逼人。她频频举杯,言谈间 高兴与伤感混杂,这与酒的品质很相近,多种成份混合在一起,给人的舌头一种难以言说的 感觉。宋青到来时,纪医生略感意外,董雪搂着宋青的肩膀对纪医生说,是我请她来的,纪 医生连忙说,欢迎欢迎。?

  当晚参加晚聚会的还有董雪的妹妹董枫,她的个子比姐姐还高一些,典型的模特儿身材,但 职业却算是宋青的同行,在一家精神病医院作护士。另外,还有一位叫兰兰的女子,是董雪 在歌舞团工作时的女友,后来在酒吧、夜总会之间串演,她自嘲地说,趁着身体还有本钱, 挣些钱罢了,不然以后老了真没法过。?

  董雪接过兰兰的话题说,真是,女人就活个年轻,老了就藏在幕后去了,最多是等观众走完 之后,出来扫扫场地而已。?

  兰兰说,这比喻好极了。来,大家干杯!?

  也就是从这次聚会开始,纪医生才发觉董雪与宋青的关系不错,挺亲热的。她俩的见面机会 很少,因为纪医生并不主张董雪与医院里的人多来往。他认为医院里的不少同事对他娶了这 个演艺界的老婆颇感意外,一是年龄悬殊10来岁,二是纪医生平时给人的印象是比较刻板。 由此一来,这桩婚姻似乎是浪漫了一些,各种风言风语的议论在医院各个角落窜动,这让纪 医生甚为不快。因此,他从不让董雪与他的同事们接触。董雪怎么与宋青好上的,他感到有 些纳闷。?

  其实,除了董雪有一次到值班室来找纪医生她俩见过面以后,她俩并未真正交往过。有时在 宿舍区遇见,都只是寒暄几句而已。当然,宋青能感到董雪对她很喜欢,接触中常表露出想 和她深交的愿望,宋青感到她是想找人说话,似乎有些孤独。这样,接到董雪的生日聚会邀 请,她并不感到意外。?

  纪医生望着宋青说,那次聚会,董雪喝醉了,你扶她去了卧室,她说了些什么胡话吗?宋青 记起了那情景。董雪很沉地斜倒在床上,说我没醉,我要出去,我不想呆在这里。接着,她 半眯上眼睛,喃喃地说心里发闷。?

  宋青说,董雪那晚喝多了点,只说心里难受。?

  纪医生又问,后来你们交往过吗??

  宋青摇摇头,纪医生的询问让她突感诧异。这是怎么了?难道纪医生以为她和董雪之间有什 么秘密吗?或者,纪医生以为她知道什么有关董雪失踪的线索??

  纪医生端起酒杯说,来,干杯!过去的就过去了。宋青听着这话,不知道是指她用错药的事 ,还是董雪失踪的事。她说,我只能尝一点,纪医生你喝吧。?

  纪医生一仰脖子一饭而尽。他说,董雪太让我操心了,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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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我的这部小说写到这里遇到了某种困难,这就是我第一次感到我和宋青之间出现了隔阂。因 为在谈到纪医生的房间布局时,她明显地不愿意告诉我更多,并且说那是别人的个人爱好, 你了解那样多干啥。宋青的这种不信任态度将直接对我下一步的深入探询形成障碍。?
  问题是怎么发生的呢?我想不明白,因为一直以来,我认为我和宋青之间是相互信任的,因 此,她才将她遇到白脸女人的事告诉我,并且在她最害怕的那段时间,我放弃了睡眠陪着她 上夜班,由此发生的事件才触动了我要写这部小说的念头。可是,正在我欲罢不能的时候, 宋青显然不愿告诉我更多的事情了,这是为什么呢??
  我设想,这是否说明宋青在有意识地维护纪医生的某种秘密呢?如果是这样,是否说明他们 之间有什么共同的利益?试想,宋青作为一个来自小县城、从卫校毕业两年多的护士,在纪 医生这样的专家面前,其升迁提拔的依赖性是存在的,如果这样,有什么会伤及到纪医生的 事,她不参与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这种可能性我可以有足够的理由否定它,这来源于我对 宋青的了解,她不是那种想往上爬的人,这从她的言谈举止能看得出来。?
  另一种可能是,董雪失踪一年多了,如最后仍找不到(这有最大的可能),到达一定年限是可 以依法判定为死亡的。这样,纪医生将会有再婚的可能。那么,在共同的值班中,他俩之间 是否已建立起另一种情感呢?当然,年龄会是较大的障碍,宋青21岁,纪医生40岁,按常理 不太可能,但是,越过这种障碍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我否定这种假设的理由是,我实在 还没能察觉到他们有这方面的苗头,尽管我的了解有限,但我相信我的判断力不会错。再一 种设想是,董雪的失踪宋青也负有什么责任?或者,董雪就没有失踪,至今仍呆在(或是被关 在)她家里那扑朔迷离的房间里。宋青知道这点,并答应为纪医生保守秘密,因而,在谈到 纪医生房间布局时,宋青显得格外敏感,并拒绝了我的询问。但是,否定这一假设的理由也 很简单,这就是宋青听药剂师说董雪并没失踪、夜里还在家里说话时,她曾主动约上我一 起去纪医生家门外探听。显然,她也并不了解董雪失踪的真相。?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可能呢?宋青极力掩饰她膝盖处的伤痕说明什么呢?她听见隔壁房中的 响动是老鼠作怪肯定无疑,然而,她梦中看见董雪从那里走出来,并且在她卧室门口探头说 道,你穿了我的衣服,这个梦又说明了什么呢?我知道,这种种可能并不是我能猜测得了。 为了这部小说能继续写下去,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静观其变,当然,我还得想法消除我和宋 青之间的这一点小小隔阂才好。为了这点,我不应该再问到纪医生房间格局之类的事。?
  没有办法,我只得忍着强烈的好奇心静观周围的一切。?
  我坐在走廊转弯处的长椅上抽烟,清洁女工小夏在不远处用拖布拖地。我头脑空空地看着那 拖布在地砖上移动:先是一横,然后一折,再上挑,接着像蛇一样扭动了几圈。拖布就这样 反复运动着,我突然察觉到,这拖布的运动方式,正好是在地上反复写着一个"死"字!我 为这一发现感到震惊,再看小夏,她正面无表情地操纵着拖布的长杆,有规律地运动着。我 想,前23床的病人秦丽是她的同乡,秦丽的死亡是否对她刺激较深,因而在拖地时无意识表 达了她的某种强迫性恐惧呢??
  我很难解释。我站起身向走廊外边走去,回头再看时,那拖布的运动方式又变成全是"之" 字形了。?
  路过吕晓娅的病房,我顺便拐进去坐了一会儿。手术后的吕晓娅恢复得还算正常,已能在病 床上坐起来了。薇薇坐在床前正给她按摩手臂和肩头,吕晓娅说,这卧床的日子真不好受, 腰酸腿疼的。我安慰她说,再过些日子,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奇怪地是,我和吕晓娅闲聊 了好一会儿,薇薇突然变得像个哑巴似的,一句话也不发,只是机械地在吕晓娅肩头反复按 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像生了病似的无精打彩。我记得她一直是很活跃的,我想她不会是 不欢迎我吧??
  从吕晓娅病房告辞出来,我想到楼下散散步,便进了电梯。电梯向下,指示灯在13层时停了 下来,门开了,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电梯门关上,继续下行。在电梯内,我站在门边 的左侧,那男人就直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几乎没有距离,我看了一眼他身后空荡荡的电梯间 ,心想他为什么不能后退一点。正在这时,他突然举起右手,猛地向我伸来,我叫了一声, 同时本能地喝道,你要干啥?我的这种声音让他也惊了一下,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同时他 已经伸出的手越过我的肩头,按燃了6楼的按钮。我这才发觉,我站的位置刚好遮住了电梯 间内的按钮盘。6楼到了,那男人走出去。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看见他还回头对我笑 了一下,这让我为刚才的虚惊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到了惊弓之鸟这个词,我必须坚强起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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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纪医生坐在值班室里,等着薇薇拿照片过来。他心里盘算着用什么方式去找那个叫雷钰的摄 影师,又怎样才能从他口里掏出关于董雪去拍照的前前后后。?
  走廊上有了急促的脚步声,薇薇几乎是奔跑而来的。她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胸脯起伏着, 像是遇到了强烈刺激。?
  她将照片递给纪医生说,你看看,是你妻子吗??
  照片上的董雪穿着一件贵重的黑色上衣,里面没穿内衣,隆起的胸脯从衣服敞开处露出来。 ?
  纪医生说,是她!?
  薇薇又递给他一个小纸包说,纪医生,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他怔了一下,看见薇薇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个小纸包,他看见薇薇的手在发颤,不知道什么 情绪这样强烈??
  他拿过小纸包问,这是什么??
  薇薇冷笑了一声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好奇地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一只死飞蛾突现在眼前。这飞蛾肥大的肚子已经压破了,流 出一些使人厌恶的白浆。?
  他感到莫名其妙,望着薇薇说,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是问你自己吧,薇薇的声音充满火药味。她叫道,我受够了!一会儿穿着黑衣、 戴着大口罩在卫生间里来找我;一会儿又把死飞蛾放在我的枕头上,这都是董雪干的!纪医 生,你说实话吧,是不是你把董雪杀了,她冤魂不散,总到这医院里来乱窜!可是,找我干 什么呀?我们合拍过一次照,也没有什么宿怨啊!纪医生,我受不了了,你说,这董雪是不是 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使纪医生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看着摊在手中的这只死飞蛾,显然是有人 精心安排的,联想到宋青最早看见的黑衣女人、小梅的男友看见在太平间附近消失的女人, 以及薇薇的遭遇,他感到头皮发麻,背脊也阵阵发冷。难道这一切真是董雪所为吗?她为什 么要这样呢?不!不可能。?
  他走上去,将薇薇按到椅子上坐下,又急忙给她递上一杯水,说冷静点冷静点,如果董雪真 是死了,她能复活吗?你还相信有鬼魂这种迷信?要说是我杀了她,一年多了,我还会坐在这 里吗?警察早抓我去了,一年多了,我每天都在盼她回来啊!?
  纪医生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说,这医院发生的事很奇怪,一定要搞清 楚,但是你相信,这一切与董雪毫无关系。董雪是个很善良的人,她就是死了,也不会来害 人的,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她太善良,她从不知道这世界的有些地方有多黑暗。?
  薇薇慢慢平静下来,她说,但是太可怕了。那次我蹲在卫生间,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就站在 我面前怪笑,她穿着黑衣,戴着大口罩,是不是怕我认出她来呢?今晚我在你这里谈话,回 到病房就看见这个鬼东西,显然是刚刚放在那里的,你说,这一切与董雪的失踪没有关系吗 ?我觉得这里面有联系,要么董雪就没有死,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纪医生望着躺在办公桌上的死飞蛾,这种原因不明的人为的东西确实令人害怕。?
  他说不清这中间的道理,只能拍着薇薇的肩头安慰道,别害怕,会搞清楚的,明天给院领导 反映反映,必要时还可以报警,会查清楚是谁恶作剧。?
  薇薇直觉认为没有这样简单,她想像着刚才那个溜进病房的什么人,吕姐要是醒着,不大受 惊吓才怪。这死飞蛾表示什么呢?诅咒吗?恐吓吗?简直像巫术一样,太可怕了。?
  这时,从外边吃了夜宵归来的小梅走出了电梯。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夜半时分了,病人 都已睡了,走廊上的灯光映得病区一片空旷。今晚,郑杨约她吃夜宵,她试着给纪医生请了 一会儿假,没想到纪医生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她连声道谢,飞跑了出去又满意地归来。?
  经过走廊时,她看见吕晓娅的病房门还虚掩着,透出一线光来。她推门探头看了看,吕晓娅 睡得正香,但薇薇不在。这样晚了,守护她的薇薇会去哪里呢??
  走到值班室门口,门紧闭着的,里面有说话声,她侧耳细听,是薇薇和纪医生的声音。她一 下明白了纪医生今晚为什么那样爽快就答应她外出,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吗??
  她进退两难,正在这时,有一阵风从走廊上涌来,凉嗖嗖的,同时她听见了一阵女人的哭声 ,很微弱的哭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半夜了,谁在哭呢?惊恐之中,她急促地敲响了值 班室的门,同时用力一推,门开了,显然并没有插上。?
  纪医生和薇薇都回头看着她,她顾不上多加解释了,只是急切地说,快,你们都出来听。?
  他们三人都站在走廊上,那个微弱的女人的哭声时断时续,但是非常清晰。纪医生也深感诧 异,他沿着走廊走去,一间一间病房的倾听,都睡了,很安静,显然这哭声发自另外的地方 。?
  小梅和薇薇相互搂着站在走廊上,感到有冷风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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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从宋青的住处出来,我便直奔街上去找配钥匙的伙计,这时我敢断定,宋青这次生病定是另 有原因,因为我看得出来,她对两个膝盖上的擦伤极力回避。是不是仅仅与隔壁卧室的声音 有关我还不太清楚。但等一会儿,当打开那房门,一切就都会明白。?
  半小时后,我已带着一个伙计回到宋青的住处,宋青躲在她的卧室里不敢出来察看打开门以 后的情景,我想她被夜里的声音吓坏了,这可以理解。?
  我指小客厅里的另一扇门对伙计说,就是这,不小心把钥匙掉了,简直没法。伙计是一个平 头小伙子,他信心百倍地说,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他不让我站在旁边,说这种手艺保密的 ,我笑了一下,够玄的了。好吧,你就开吧,我走到外面去抽烟。?
  不到5分钟,我听见门吱地一声响,开了!我大步走进去,一脚便踏进了那间已经锁了好几个 月的房间,里面光线很暗,窗帘关得严严实实的,我摸到了电灯开关,叭的一声,屋子里的 一切清楚地呈现出来,一张床,被一床塑料布罩着,想来是主人离开时防止灰尘的。一张写 字台,上面放着一些医疗类的书籍,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一张木椅,上面坐着一个狗 熊娃娃,想来小刘护士还很喜爱这种绒毛玩具。除此之外,没发现屋里有什么异常。?
  平头的伙计已经配制出了一把钥匙交给我,说以后要小心了,如果再掉了,还来找我得了。 我付了钱给他,看他高高兴兴地下了楼,这才来到宋青的房间说,看你吓成这样,什么也没 有啊。宋青说,真的!我说谁还会骗我,快过去看看吧。?
  宋青跟在我身后进了那房间,她先是站在屋中央四处环视,然后走到床边摸摸,又走到写字 台边看看,怎么回事呢?她困惑地说,我就在夜里听见这屋里有声音,我表姐也听见的,绝 不会错,我说,也许是这玩具熊捣蛋吧,你看它,这样久了没人理它,它夜里不又跳又闹才 怪。?
  宋青说,你还开玩笑,真的有声音呢。?
  我只好再次检查各处,突然,我什么都明白了。我说你来看,这是什么,我指着从写字台到 屋角到窗台边的一些老鼠屎给宋青看,明白了吧?我说,就是这东西捣的鬼。?
  宋青松了一口气,说吓死人了,原来是这鬼东西。我们关上房门,回到宋青的房间,她又开 始怀疑了,里面又没什么吃的,怎么会有老鼠呢?我说别再乱想了,肯定是它作的案,不会 再有什么了。?
  宋青坐在床沿,心情显然轻松了些。我看着她膝盖上的伤痕,再次问道,这就是你夜里受惊 后的结果吗??
  没想到,宋青的脸色一下子阴郁下来,虽然没像刚才那样捂脸而哭,但看得出我的结论不对 ,并且这伤好像有心里的隐痛,我发觉自己冒失了,便不再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我劝慰她道,你是心理压力太重了,纪医生的妻子失踪后,你一定是在心里 常想着这事,所以才在夜里听见声音,并且还做梦。你一定是和纪医生的妻子关系很好吧? ?
  宋青说,她挺喜欢我的,其实我们接触并不多,两年前吧,那时我刚到这医院工作不久,一 次她来找纪医生,在值班室遇见我,我们就聊起来。当时纪医生不在值班室,她在等他的时 候,我们聊得很投机,后来纪医生来了,看见我们很熟识、很亲切的样子,他还感到诧异。 后来纪医生还半开玩笑地问我,董雪说我的坏话了吗?我说怎么会呢?她夸奖你呢,当然这是 我给加上的一句话,纪医生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不久以后,董雪的生日,邀请我去了她家, 那晚上我们过得很热闹。?
  我突然想起纪医生家的那间客厅来,墙上的一幅穿衣镜据我判断是通向另外房间的门,怎么 会那样装修呢?怪神秘的。?
  我并不向宋青询问,便直接说道,纪医生怎么爱把门装饰成一面镜子呢?怪有意思的。?
  宋青略感意外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说上次我俩去他家,坐在客厅里,我就感觉到了。?
  宋青笑了,说你真聪明。她说她第一次去给董雪过生日时,搞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房子除了客 厅还有没有另外的房间,但她知道纪医生的家很大,有120多平方米,绝不会仅仅是一间客 厅。果然,那幅穿衣镜是可以拉开的,这让宋青大开眼界。纪医生有些得意地问,怎么样? 没想到吧?整套房子的装修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我不喜欢一览无遗,这样是不是更好??
  我非常好奇,并且觉得这中间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我急切地问,那他的整套房子是 怎么布局的呢??
  我不知道我的这个问题是不是提得突兀了点,因为作为一个医院外部的人来说,过多的了解 医生的私事是不是有所犯忌?总之,我的这个问题一出,宋青反而一下子闭口了。她似乎有 些什么警觉地说,你对这个房子感兴趣干什么?这不过是别人的爱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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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晚上11点,吕晓娅已经入睡,她当天的最后一瓶液已经输完,满是针眼的手背这时放松地放 在胸上,薇薇给她理了理被单,然后走出病房门,准备去洗手间。?
  在走廊上,纪医生正迎面走来。他停下来对薇薇说,正要来叫你,到我的值班室来一下好吗 ??
  薇薇心里一紧,想该不是吕姐的病情有什么变化吧??
  值班室里桌椅的白色和各种医疗器械,使薇薇心里一点儿也不放松,她觉得医院的各种地方 都表达出一种严谨和秩序,甚至还有点儿冷酷。她坐下来,望着纪医生的眼镜边缘发着反光 。?
  纪医生走过去关上了值班室的门,这使薇薇感到他要说的话事关重大,她着急地先问道,吕 姐的病情有变化吗??
  纪医生笑了一下说,你别紧张,吕晓娅的手术很成功,恢复也很好,你就放心好了。他顿了 一下,接着说,我找你来,是想要你影集中的那张照片,就是你和那个叫雪妮的女人合拍的 那张时装照。?
  薇薇一下子怔住了,她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纪医生要这张照片做什么。?
  看着她迷惑的样子,纪医生压低声音说,告诉你吧,照片上那个叫雪妮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她叫董雪,已经失踪一年多了,没有任何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我想将这张照片留下来, 或许能找出点什么线索。?
  薇薇大为震惊,似乎听吕姐讲过纪医生的妻子莫名失踪的事,但绝对没想到这个失踪者曾和 自己的形象合拍在一起,她说,那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你们还在一起吧,你知道她去拍照 这件事吗??
  纪医生摇摇头说,我什么也不知道。董雪一直在美容院上班,我们只是在早晚见面而已,但 是我们的感情很好,我常上夜班,她总是上白班,这样,凡是休息日,我们会整天呆在一起 ,我们总是提前买好了吃的东西在家,那一天,我们会房门都不出,我们非常相爱的,我不 知道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去拍这种照片,她也并不缺钱花呀。后来,有一天我下夜班回家,天 刚蒙蒙亮,我打开房门,她没在家。从此,她便再也没出现过。?
  薇薇感到有点不寒而栗,想起两年前拍照的时候,她还拉过她的手,而今,这手在哪里呢? 看来,失踪者让凡是与她接触过的人,想来都有些后怕。?
  纪医生说,一年多了,他每天都在等着她出现,有时下班回家,在开门时会心跳一阵,想会 不会打开门后,看见董雪正坐在家里呢。警方至今也没有任何线索,有一位警察还私下对他 说,根据他们的经验,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踪往往是石沉大海,一辈子永无消息的事他们也遇 见过。?
  纪医生的声音很低沉,薇薇在这一刻非常同情他,同时对这种第一次听说的失踪感到困惑不 已。?
  纪医生说,那次你和董雪一起拍照时,听她讲过什么吗?比如说,她的工作、家庭,或者她 有什么想法等等。?
  薇薇认真回想了一番说,她没讲什么,只是说她出来拍照,是想挣点钱,好像她特别需要一 笔钱做什么。还有就是,她单人拍照时发生了一件事,就是摄影师从镜头里老是看见她背后 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举着手像要害她似的,打开大灯后,屋里又什么也没有,搞得摄影师心 绪不宁,结果她的单人照也没拍,后来和我合拍,进展就顺利了。?
  纪医生瞪大了眼睛,为这件怪事惊奇不已。他提出要这摄影师的姓名、住址,想去了解了解 。?
  薇薇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轻率地讲出这一切,是不是会将此事搞得更复杂。还有,摄影师 会怪罪她吗??
  纪医生看出了她的心思,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告诉我他的地址,我另外找人去了解,绝对 不提是你告诉的这件事,这样,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影响的。?
  纪医生取出笔来,在一张空白处方笺上记下:雷钰,城南路七号102室。他说,好了,我叫 人巧妙地去问这件事,你放心好了。但是,这摄影师后来为什么对你说董雪已死了呢??
  薇薇说,这好像是他猜测的,他说他在报纸上看见寻人启事,知道她失踪了,他就说,奇怪 ,这人怎么发生这种事,一定是死在外面了。他说他在镜头里看见的可怕景象就是预兆。?
  薇薇在和纪医生说话期间,有好几次发觉门外有人似的,但她担心是自己过于紧张而产生的 错觉,也就没向纪医生表示。?
  她走回病房去给纪医生取那张照片,走出值班室时,她才顺便问道,怎么没看见小梅?纪医 生说她请了一会儿假,一定是去会男友了。
  长长的走廊一片寂静,病人都睡了。她走回病房,在取影集时无意间看见她的枕头上有一个 东西,她拿起来,是一个小纸包,她感到好奇,便打开它,里面赫然包着一只死去的飞蛾, 毛茸茸的,样子狰狞,她吓得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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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41
  宋青已连续三天没来上班,表弟躺在病床上心神不定地翻看着那本《论黑洞的形成和宇宙的 前途》,这个少年球迷慢慢变成了天文迷使我感到不解,我不知道对一个身患绝症的人来说 ,看看我们身处的世界是如何渺少、如何脆弱、如何命运难测是不是有一种内心的解脱?也 就是说,既然一颗星球的存亡都轻如鸿毛,那么,一个个体生命的存在与否也不是什么重要 的事了。?
  但是,实际上,人又是连一件小事也放不下的动物。表弟放下书说,宋姐这次生病有些奇怪 。我说,你这想法才奇怪,别人怎么不能生病?他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她这次病得 很突然,像是发生了什么另外的事。我说,你就别瞎想了,好好养病。这样吧,我今天下午 再去看看她。表弟很高兴地点头答应。?
  当我再见到宋青时,她的病情确实让人感到吃惊,我原想她那点感冒胸闷什么的,也许已好 了,甚至明天就要来上班了。但当我见到她半坐在床上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说明病情比我上 次见到她时还严重了一些。她说,吃药也没有作用,就是头痛,晚上整夜睡不着觉,小刘护 士那间锁着的卧室在夜里老发出声音,吓得她紧捂被子大气也不敢出。?
  我问,你表姐呢?她说已回老家去了,她只给单位请了几天假,必须赶回去了。我知道了她 病情加重的原因,刚开始有表姐在这里陪她,感觉会好得多。到只身一人时,晚上的惊吓, 让正常的人也会生病的。?
  我问,表姐还来看你吗?她显然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便说,不来了,这次我们聊了很久, 她已经接受了我的想法,就是不再要孩子了。真是,做女人就为生孩子么?丈夫不行,还得 找另外的办法要孩子,何苦呢?我以前还真想给她帮忙想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我觉 得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仔细回忆回忆,是苦多还是乐多?肯定是苦多, 乐只是影子似的闪一下,然后又是长长的没有意思的日子。既然这样,还让一个生命又来经 历这种无聊干什么呢??
  这番话出自一个21岁的女子之口让人吃惊。我想这种感受不是出于强说愁就是源于某种挫折 感。她半坐在床头,身穿一件极随便的小衫和一条短裙,她的身体所散发出的青春气息与脸 上的疲惫极不相称,这使我想起一句叫做"苍老的婴儿"的诗句,我不知道这句诗是不是想 表达人从后腿能够直立以后,所经历的全部沧桑与重负,必定通过遗传信号发射到一代一代 的新人身体中,所以,人有时才会有莫名其妙的不堪忍受和苍茫感。?
  宋青露在短裙外的膝盖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两块暗红色的擦伤很对称地分布在左右膝盖上 。你这是怎么了?我问,我想她是否在什么地方跌了一跤。?
  宋青立即将腿蜷起来,并用力将裙边往下拉。没什么,没什么,她显得慌乱,并一时不知该 怎样回答。?
  这让我顿感蹊跷,是跌了一跤吧?我这句话既像是发问又像是替她回答,她顺势不断地点头 ,突然,她捂住脸,难以自制地哭了起来。?
  我一时不知所措,只得拍着她的肩头问,你怎么了?她并不回答我,只是呜呜地哭。?
  我猛地想起上次来看她时,见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难道是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情吗?是另一间锁着的卧室里走出来了什么人吗?我不断地问着她这样的问题,她止住了哭, 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有发生夜里将剪刀放在床头确实是为了壮胆,因为那间锁着的房子里老 有声音,但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突然有了主意,对她说,我去街上找一个配钥匙的人来,给那间房子配上一把钥匙,彻底 打开门看看,不就放心了。小刘护士是你的朋友,尽管是私自开了她的房门,但给她讲清楚 原因,也没什么的。?
  宋青为这个主意喜出望外,她说,就这样办,小刘不会怪我的。只是,她停顿了一下说,我 怕打开门以后,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
  说实话,对这一结果我心里也是完全没底。但我给她壮胆说,总得开门看看呀,不会有什么 的。?
  宋青说,我还是害怕。她说她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纪医生失踪了一年多的妻子董雪从那屋 子里走出来,宋青听见响动后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她在客厅里踱步。她显然已是死了多时了 ,因为她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她穿着黑色的袍子,从袖口露出的手全是骨头。宋青想, 她可千万别进我的卧室来呀,同时又很纳闷,她怎么会钻进小刘的房间去呢?还好,她没进 卧室来,却走进厨房去了,宋青听见锅盆碗盏的声音,想她一定是饿了,要找点什么吃的, 她心里想,你快吃吧快吃吧,吃饱了就走。过了一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正在宋青以为 她已经走了的时候,她的头突然从卧室门口伸了进来,两道阴冷的眼光直盯着宋青问,你为 什么穿我的衣服?宋青大叫一声,然后醒来。?
  这个梦让我迷惑,我想一定得打开那房门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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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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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回到值班室。夜半时分,整个病区悄无声息。刚才去急诊室参加了一个病人的会诊, 他感到有点累,便摸出一支香烟来点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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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房门轻轻响动了一下,小梅走了过来。在她走进值班室门口的一刹那,纪医生看见另 有一个人影朝走廊上走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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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明白,那个躲他而去的人影一定是小梅的男友郑杨了。他时不时地来陪小梅上夜班, 纪医生已出过意见,毕竟,这对小梅的工作多少会有妨碍。并且,他们还常常躲到什么地方 去亲热,纪医生凭感觉能够知道这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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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小梅被白罩衫裹着的成熟的身体,光滑的小腿露在外面,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吸引她的 男友每每在她上班时跑来约会的理由。他的眼前浮现出20多年前的那个身影,被白罩衫裹着 的那个高大丰满的躯体,她从澡盆里出来,光着身子套上那件医生的白罩衫,她用手按压着 他的腹部,询问他肚痛的原因,吃了什么东西?喝过生水没有?他躺在屋角那张用于检查病人 的小床上,仰望着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钮扣未扣上的胸前所闪现出的隆起部分。那时他 18岁,在那乡下夏日黄昏的包围中,在远远近近的秧田里蛙声四起的鼓噪中,他在这赤脚医 生的屋子里遭遇到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心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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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不清当时怎么会肚子也不痛了,张医生给他服下的几片白色的药片吞下去以后,他觉得 需要带回去的另一些药片已是多余。他说,我走了,尽管非常不情愿,但是他觉得只能这样 。张医生像对孩子似的温柔地望着他,他觉得她立即就要留他下来,他觉得她以30多岁的成 熟足以能指挥他,控制他。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想她都会知道,他强烈地想进 入她的安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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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张医生只是嘱咐他回去后要继续服药,并且说,你们这些当 知青的,累了就不想做饭,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这样不好,以后要犯胃病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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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出来。在暮色四起中,秧田里散发出浓烈的水腥味和青草香气,他感到脚步有点像喝 了酒后的飘然。那晚,睡在他那间竹林掩盖的茅屋里,那件被白罩衫裹着的丰满的身体老在 眼前晃来晃去。他突然记起中学时班上的一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不清楚,因为他是在&quot;文革 &quot;中进的中学,那时男女生之间根本不说话,也没任何往事,所以他几乎不知道女生的姓名 有时听到几个名字,也无法与本人对上号来。他记起的那个女生经常在校门外受到社会上一 些小伙子的骚扰,他当时觉得不解,现在突然明白了,那个女生是因为身体成熟得早的原因 ,他依稀记起她背着书包时,书包背带使她的胸前隆起得很高。他奇怪自己当初怎么就一点 儿也没注意到这些呢。直到今天,他觉得自己好像才是第一次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女性身体 的诱惑。黄昏的光线中,那隆起的胸脯时隐时显。在她转身去药柜里取药时,她臀部的线条 在薄薄的白罩衫下面强烈地触动着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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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了唤起他冲动的唯一一本书,叫做《战斗的越南南方青年》。在他读书的时候,大量 的文学书籍都被列为禁书,而在这本&quot;革命书籍&quot;里,他第一次读到了&quot;阴户&quot;这个词汇。 故事里讲到女游击队员被敌人抓住以后,被吊在屋子里拷问,拷问中有人将手伸到她的衣服 里去乱摸,后来,直接扒下了她的裤子,一个拷问者将蘸了酒精的棉花球塞进她的阴户,说 如果她再不招供,就要用打火机把这棉花球点燃。在这本书里,有不少这样的情节,使他难 以抵御一种邪恶的诱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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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在他那间老鼠出没的茅屋里,他梦见张医生将他绑在那用于检查病人的小床上, 然后走到屋角,脱下白大褂,全身赤裸地坐到澡盆里,一边洗澡,一边看着他笑。他感到手 臂都被捆麻了,他想挣扎,但完全动弹不得。接着,他感到有温热地东西软软地贴到他的脸 上,他知道这是张医生的乳房,他无法推开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叫了一声,然后 醒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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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痛苦与快感混在一起的梦。在独居的茅屋里,他无法控制的玩弄起自己的身体来, 突然,一种颤栗像触电一样传遍他的全身,他看见一种粘稠的液体射到了裤子上,他感到脑 子里嗡的一声,像是发生了地震那样重大。他不知所措,赶紧用纸去擦净那些东西。第二天 ,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他见到生产队的任何人时,总是低着头,他觉得别人会从他的脸上看 出他昨夜的荒唐事。直到下午,没有任何异常事件发生,他才开始在晒坝上大声地和一个农 民说起话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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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一个19岁的女孩坐在他对面,从她还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可以看出,她和男友刚才在 隔壁房间里的疯狂。可她的眼光却是那样坦然地对着纪医生,说病人都睡了,没事,她也就 到隔壁去困了一会儿,纪医生说,小梅啊,你就别说了,是男友又来看你了,是不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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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说,不,不,他是看见了一个黑衣女人,特地来告诉我们。他说他跟踪那个神秘女人, 一直追到太平间附近,可是奇怪,那女人一闪身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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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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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从宋青的住处回来后,我的头脑里老是被两种怪念头缠着。一是放 在宋青床头的那把锋利的剪刀,她用来作什么?是夜里害怕时用来壮胆,还是在夜里有过自 杀的念头?我为这后一种推测深感震惊。另一个怪怪的预感是,与她同住一个套间的小刘护 士外出实习很久了,在她紧锁着的那间卧室里,夜里怎么会发出声音?该不是她在异地出事 了吧?通过这种声音来告诉她的同事宋青,说你们要想起我,要来找我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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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从局外人看来,我的以上想法确实荒涎,但是如果替我想想,处在这样一种奇怪的环 境中,谁能保证头脑始终清醒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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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且,当我看见薇薇坐在吕晓娅的病床前发愣,我就知道她也还陷在昨夜发生在卫生间的恐 怖记忆中。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愣愣的站在她的面前,对着正在方便的她怪笑两声后转身消 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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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现在是正午时分,从病房的窗户望出去,是一大片明晃晃的阳光。我这部小说的不少片 断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写成的。呆在表弟的病房里,伏在那窄窄的床头柜上,我将周围发生的 事情快速记录下来。末了,我经常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有时候,我用想像补充一些东西 ,但是后来,有些想像被证实是真的,这使我吃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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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有人站在背后看我的稿笺,回头一看,是薇薇进来了。也许是从吕晓娅那里她知道了 我在偷闲写小说,她很好奇,执意要看看。我说不行,这一是因为初稿非常零乱,还有,我 直接将周围的人物都写了进去,我怕有什么不妥,引得别人不高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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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薇薇说没关系,她说你把我写进去了都可以,不管怎样,她就是想看看,但已写的片断确 实太乱了,我实在拿不出手,只好给她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我说你给我讲一个故事,要是 你自己所遇到的恐怖事情,行不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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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了想,说有这样一件事,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但事情过去之后,时间越久越觉得吓人, 到现在,也还很迷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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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说,两年前,一个叫雷钰的摄影师约她拍时装照,以便给一家画报供稿。摄影间设在摄 影师住处的小阁楼上,从一架很陡的木楼梯爬上去,上面居然是一小片很美的天地,地上铺 着厚厚的红地毯,有一把造型优雅的木椅,还有一段精致的雕花栏杆,这些都是摄影的道具 。地上、墙角都布置着或强或弱的射灯,一面墙上挂着大幅幕布,有黑色、紫罗兰、天蓝、 纯白等各种颜色,根据拍摄需要选择一种颜色作背景。同时,还配有立体声的音响设备。在 拍摄准备期间,摄影师会放出很轻柔的音乐,这是让模特儿消除最终的一种方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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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到场的还有另一个叫雪妮的模特儿,她告诉我她29岁了,摄影师说要几种不同年龄段 的人,才能展现不同风格的时装,所以她来了。据说她以前是搞专业舞蹈的,身材确实极好 ,她先拍了一套晚装照,简直是魅力袭人,那暴露在外的肩头像石膏像一样优美。当时,室 内的灯都熄了,只留着侧面的一盏射灯,地上和她身的留着两盏微弱的辅助灯,这样,照片 的层次将非常丰富,立体感、表现力都极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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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奇怪的事却发生了。摄影师对着姿态典雅的雪妮却久久按不下快门。他站在脚架后面 ,弓着身对着镜头。他说,不对!一边说一边开亮了屋内的大灯,他焦躁地东张西望,然后 说,好了,再来一次。关了大灯,屋内变黑,射灯将雪妮打出光彩照人的大侧面。然而,他 仍然没按下快门,大灯又燃,他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他说,歇一会儿,他走下阁楼抽烟 去了。雪妮很紧张,问我说,是不是她没配合好?我说很好,也许是摄影师还没找到感觉吧 。雪妮坐在地毯上,很沮丧的样子,她说她迫切需要一笔钱,不然也不会来受这个罪了。说 着,她的眼睛都湿了,我感到她好像有什么苦衷,但初次见面,不好多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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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摄影师上楼说,今天不拍这晚装了。他打开了室内的大部分灯,空间立刻热烈起来, 他给她拍了休闲装、泳装,又让我和她一起拍了一些很艺术的组合照,我们的工作就结束了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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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前些时候我偶然遇见雷钰,就是那个摄影师,他对我说,记得那个雪妮吗?她死了!我 说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他说他在报纸上看见过寻人启事,还有照片,他看了一眼后,便 突然感到雪妮肯定已经死了。他还说想到这点他很害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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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给她摄影时,从镜头里老看见她背后有一个狰狞的人影,一只手举在空中,好像还 拿着一把刀,正要向雪妮刺下去的样子。他没敢按下快门,揉了下眼再看,仍然是那情景, 就这样,试了两次都一样,他心绪乱了,没继续拍这幅照。当时只是觉得蹊跷,到后来知道 雪妮失踪了,他才一下子想起这件事,他由此认为雪妮凶多吉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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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讲上面这事时,我看出她其实也有些紧张。当然,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秘密,这就是纪 医生的妻子董雪,曾经化名为雪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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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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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过后,小梅在值班室的隔壁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关了灯,睡在一张长沙发上,暗黑的屋 子里,她罩着护士衫的身体蜷曲在那里,像一团白色的影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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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中,似乎听见有人拨弄窗户的声音,接着房门也有了轻微的响动。这一切,她都是在睡 眠状态中感到的。看来人即使睡着了,也有一根什么神经是醒着的,但这条神经像一条被阻 断的溪流,始终流不进大脑中,更指挥不了人的行动,直到她脸上感到一团热乎乎的东西, 她才一下惊醒过来,刚要惊叫,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说别叫,是我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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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出是郑杨的声音。由于猛然的吃惊和瞬间的放松,她感到身上出了汗,四肢软绵绵的。 她说,半夜三更的,你来做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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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杨在黑暗中望着她的脸说,执行任务呗,你们所说的那个白脸女人还没抓住,我这个侦察 员可不能歇着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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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说,你不是宣布不来了吗?郑杨说,傻瓜,那是我故意叫你放的风,想开始时呆的那几 晚,影子也没抓住一个,便故意中断了几天,这叫欲擒故纵,懂不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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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杨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耳语,小梅感到面颊被他凑得痒痒的。她小声地说,得了得了 ,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呢?小梅记得自己睡前是锁上了门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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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杨说,这还不简单,一道门都进不去,还当什么警察?郑杨的声音里显然有些得意,他一 边说,一边就在小梅的身体上抚摸起来。小梅说,别,别,纪医生在隔壁呢。郑杨说,没关 系,他不是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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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挣扎着坐起来,说不行,总之这样不太好。郑杨说,纪医生到急诊室去了,我看见有人 来叫他去的,怎么,放心了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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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馋猫,小梅在黑暗中摸了一下郑杨的脸,显然是应允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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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一股热浪在墙壁四周扩散。房间、走廊、消毒水的气 味、病人的呻吟、僵冷的死亡,所有构造这病区的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海浪打散,消失得无 影无踪。小梅感到自己飘荡在浪中,她兴奋地喘着气,突然想到,死亡是否也有如此愉悦呢 ?她想起在资料上看见过的,英国科学家的研究成果,说人在死亡后的一个短暂时间内感到 极度愉悦,时间在周围流得很快,然后飞出隧道,看见让人宽慰的光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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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慢慢安静下来,小梅在黑暗中摸索到扔在沙发背上的护士衫穿上,然后半开玩笑地说, 你就这样来执行任务,八辈子也破不了案的。郑杨说,未必吧?我刚才差一点就抓住嫌疑人 了,真的!我觉得一切快要真相大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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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紧张起来,你没撒谎吧?她说,你发现什么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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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杨说,半小时前,也许是1个小时前吧,他突然看见走廊尽头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 戴着大口罩。凭直觉他感到这是一个年轻女人。可是,就在他装着踱步向她接近时,那黑衣 女人已进了电梯。他奔到电梯门口,无奈地看着电梯指示灯一层一层地往下跳。情急之中, 他转身沿着步行楼梯飞快地往下跑。可是,这楼梯有很多层的路灯都没燃,他只好用手扶着 楼梯栏杆往下,这影响了他的速度到达底楼时,电梯早已到达。他飞快地跑出楼,沿着林荫 道往前追,四周空无一人,林荫道上已升起了一些雾气。突然,他看见了前面有一个人影, 他不能肯定就是黑衣女人,但凭感觉他还是追了过去,由于他的脚步声太响,前面那人回头 看了一眼,然后往前跑起来。在那人一回头的瞬间,郑杨看见了白口罩,是她!郑杨来了劲 ,甩开大步追过去。那人一闪身离开了林荫道,消失在西北角的一片暗黑中。郑杨追过去, 迎面是一堵矮墙,他沿着墙根察看,突然看见了一扇小门,门口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郑杨倒 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的太平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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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杨已记不清他是怎样跌跌撞撞往回跑的。一直跑回到这住院大楼的进口处,他才站下来, 用手揉揉脸上发麻发冷的皮肤,这才感到有一点羞愧。怎么了?太平间有什么可怕的?他在心 里责骂自己的怯弱,但一回想到刚才的情景,仍觉得心里咚咚直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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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的后半截,郑杨并未给小梅讲,他只说到那黑衣女人在太平间附近消失了,然后,他沿 着围墙根搜索也没发现什么,他对小梅说,我当时还真想进太平间里去找找呢,只是转念一 想,那里面躺着的都是死人,他们中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爬起来,穿上一件黑风衣到我们这大 楼里来乱窜,是不是?这是简单的科学道理嘛。所以,我也就没进去搜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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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郑杨给这事来了个很英雄的结尾,但他的胆量并没有感染小梅,他感到小梅在黑暗中已 紧紧抱着他,身子有些发抖。他拍着她的头说,别怕,我会抓住那人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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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说,你敢说那是&quot;人&quot;吗?太可怕了,再这样下去,我想调换工作了,再呆下去,我会 吓成神经病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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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走廊上有了脚步声。夜半时分,这脚步声很响很响,小梅想这是纪医生从急诊室回来 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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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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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10点,我敲响了宋青的房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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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右手提着一大袋水果,心里还在生表弟的气。因为今天一大早,我醒来时看见表弟已不在 床上了。我以为他去卫生间了,可等了很久没见他回病房来,正在纳闷,他却提着一大袋水 果回来了,我看见他虚弱的身子,不由得一阵火起,我说你不该独自溜出医院去做这件事。 他却说,宋青病了,你去看望她,应该带点东西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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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表弟陷入单相思已经有多深了,我真想让他不要这样,但却深感无能为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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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我说我来看望宋青的。她将我让进房内说,你先坐坐 ,宋青去医院门诊拿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我说宋青的病好些了吗,她说好一些了,就还 是胸口发闷,像患上了心脏病似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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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陌生的女子有着和宋青类似的长发,着一条暗红色拼图的长裙,光脚趿一双拖鞋,给人一 种刚起床不久的感觉。我问,你是宋青的朋友吗?她笑了一下说,宋青是我表妹呢,我昨天 从老家来这里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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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一下子咚咚地跳起来,她就是宋青的表姐!我想起了宋青和我的秘密约定,这种极端 私密甚至是有些荒唐的事还未进行,却与想像中的另一方当事人直面相遇,我一下子觉得尴 尬无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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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对方似乎还并不知道我将担任的角色,她客气地给我递来一杯水说,没有茶叶,你就喝 点水吧,宋青不喝茶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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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谢谢。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和宋青的这桩约定已经结束。我理解宋青想帮助表姐有一 个孩子的心情,她表姐和丈夫作出的这种决定在现在科学条件下也很正常,但是,其导致她 怀孕的精子只能从不知姓名的精子库中去取得,不然,当事者会为此困扰一生。我为自己当 初曾答应担当这一角色感到后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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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青还没回来,她表姐说,你在这等等,我去市场给她买些吃的。她换上了一双高跟凉鞋, 对我点点头,便带上门走了出去。她的裙子裹着的臀部很丰满,我无端的由此感到女人的生 育力,这是一种自然而又盲目的力量,却又相当顽强,像草籽总要破土而出一样。在这种力 量面前,性欲显得非常附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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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来,在这狭小的客厅里踱了几步。卧室的门开着,我往里看了看,床上还有些凌乱, 传达出一种有人生病卧床的感觉。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水,旁边还有一件闪着金属亮光的东西 。我走近去,看见那是一把锋利的剪刀,这使我心里一惊,在床头放着这种东西使人联想到 侵犯和抵抗之类的事,至少是一种对不测的防备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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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客厅,点燃一支烟。我觉得宋青这次生病似乎有些蹊跷。我这想法肯定没有任何道理 ,但我却无端地坚信这一感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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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推门,宋青拿着一小袋药品走了进来。两天未见,她明显瘦了些,很虚弱的样子。看见 我在这里,她略感意外。我说,你怎么了?好些了吗?她竟一时语塞,坐下后才慢慢答道,可 能是感冒了,没关系,过两天就会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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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回答让我生疑,因为她不像是简单的感冒。我转告说她表姐上市场去了,宋青的眼睛就 亮了一下,说你看见我表姐了?我说是,你可没对表姐提起我吧?我想……她仿佛看出了我的 心思,打断我的话说,你放心吧,不会让表姐知道你的,我这次是没精力办那件事了,我已 给表姐讲了,叫她过一段时间再来。并且,我现在的想法也有了变化,我正在劝表姐,要什 么孩子啊,一个人活着都累,没意思,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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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青斜*在沙发上,说话却有点气喘的感觉,我劝她到床上躺着,并问她吃不吃点水果。我 说,你病好了得教育教育我表弟,我给她讲了表弟一大早溜出医院去买水果的事。宋青说, 你小弟真好,这两天病情怎么样?我说不稳定,还有点发烧。她说,再不能让他往外跑了, 这个阶段,尤其不能染上感冒什么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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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青进了卧室,在床上躺下。她将长发甩到了前面,覆盖了左肩和光滑的臂膀。我说你得多 穿一点,我感到她那件无袖连衣裙显得太单薄了。她说热,有时胸口发闷,还想喝凉开水呢 ,这天气也太闷热了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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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外面的门响了一声,宋青顿显紧张,我说是你表姐回来了吧?我走过去开了门,外面 却无人。回到屋里时,宋青已半坐在床头了,她说,我总觉得有人要害我!我说你别紧张了 ,也许是风,也许是上下楼的小孩子撞了一下门,没什么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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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你不知道,这两天夜里我旁边的房间里老有声音,像是有人移动桌椅板凳似的。我知 道,她是指客厅旁边的另一间卧室,小刘护士到外地实习已有好几个月了,那房间一直锁着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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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客厅里,推了推那间卧室的门,锁得死死的,门把手上的灰尘证明无人进出过。我说 也许是错觉吧,尤其是人生病期间,容易胡思乱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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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青说,我表姐也听见了的,昨夜,我们俩都吓得在床上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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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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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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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时分,纪医生*在值班室的沙发上,眼前老晃动着在薇薇的影集里看见的那张照片。董 雪瞒着他去拍的这种时装照,两年后以这种偶然的方式被他看见,那一刻,他差点忍不住对 薇薇讲出真相,他想说,这个与你合作拍照的人是我的妻子,他叫董雪,而不是她自称的雪 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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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震惊和怒火,他本想将这张照片要下来的,但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他想以后还得想法将这张照片拿到手才好,他努力回想着两年前的那些日子,董雪每天准时 去美容院上班,准时下班,他实在想不出她是用什么时间去拍这些照片的,可能的机会只有 两个,一是夜里,在他上夜班之后;另一种可能就是,她根本就没去美容院上班。想到这点 ,纪医生认为有必要去找美容院的莎莎回忆回忆,以证实两年前的那段时间,董雪的行踪有 没有变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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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有了轻微的脚步声,是一种漫不经心地来回踱步的声音。纪医生走出值班室,看见一 个小伙子站在走廊拐弯处,手指上夹着红红的烟头,那人看见了他,便走过来招呼道,纪医 生,还没休息啊。他认出这是郑杨,他对小梅的这个作警察的男友没多少好感。什么原因, 他却想不清楚。他知道小梅这个时候一定在隔壁房里呼呼大睡,但却不想告诉他。因而,他 只是略带嘲弄地问道,怎么,又来破案了吗?那个传言的白脸女人究竟是人是鬼啊?郑杨递给 他一支烟,不知是真是假地说,别开玩笑了,我是来陪小梅上夜班的,追女朋友,这叫感情 投资嘛,你说是不是?纪医生只好点点头,说小梅正在休息,等一会儿她还会察看一次病房 的。你就等着吧,说完,他转身回到了值班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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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的脚步声也没有了,郑杨可能已在那拐弯处的椅子上坐下了吧。纪医生点燃香烟,眼 前又浮现出董雪的那张照片,黑色的上衣,里面没穿内衣,敞开的胸前足以挑动任何男人的 情欲。纪医生仿佛看见了那个摄影师贪婪的镜头。他突然决定,得见见这个摄影师,薇薇不 是说可以给他介绍吗?那就试试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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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来。他突然记起,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神魂颠 倒就是因为这种着衣方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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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他18岁,在乡下当知青。那是一个炎热的黄昏,他感到肚子一阵阵地发痛,便到赤脚医 生的住处去要药。医生姓张,30多岁,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女人,他有时看见她背着药箱在田 间小路上疾走的时候就像一头母牛。有一次,生产队里的一个妇女与婆婆吵架后跳河自杀, 被救起后摆在河堤上,就全*她有力的人工呼吸救回了那个女人的命。他当时在围观时就想 ,作医生还真需要体力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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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医生的住处也就是她行医的地点。外间是诊断室,办公桌后面立着一个药柜,*墙放着一 张小木床,就是给病人作检查的地方了。里间便是她的卧室了,张医生不是当地人,据说以 前是在县医院工作的,为何一个人到了这里,他不甚清楚。众所周知的理由是,这是组织的 安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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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黄昏,他走到张医生住处时,门紧闭着。他*门听了听,里面有哗哗的水声,证明有人 。他便喊道,张医生,我来拿点药。里面便传出张医生的应答声,叫他等等。很快,门开了 。张医生说,小纪,我就听出是你,小小年纪,犯什么病了?她一边问,一边在桌边坐下, 从抽屉里取出听诊器之类的东西来。他看见张医生穿着的白大褂有些地方是湿湿的,继而他 看见了屋角的一个大木盆,他反应过来,她刚才一定是在洗澡。这天气实在太热,他感到自 己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在流,当然,肚子痛得厉害也是一个原因。他面对张医生坐下来述说病 情。这时,他十分震惊地发现,张医生胸前有两颗扣子并没扣上,两个硕大的乳房的一部分 暴露在他的目光下,使他感到目眩心跳。他想她一定是刚才为了快点开门,从澡盆里出来后 ,光着身子就套上了这件白大褂,并且忘了将扣子扣全。他当时非常为难,既不能提醒她, 又不敢将目光直视,只好低着头述说着肚子痛的过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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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次猝不及防的闪电,给他的成长史留下了雷击的印迹。以后,他每当看到她衣服的扣 子就感到心跳,并且不可救药地想入非非。其实,这里的农妇在奶孩子时都是非常随便的。 此前他曾不止一次的看见过年轻农妇撩起衣襟,露出涨鼓鼓的乳房来给孩子喂奶。面对这种 场景,他从没感到过有什么性的触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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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次,一种不经意的显露却震动了他,使他对那罩在白罩衫下面的身体感到强烈地向往 。张医生已不复存在,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高大丰满的女人。他低着头,眼前出现的仍然是 她光润的脖颈和顺势出现的隆起的半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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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幅20多年前的画面叠印在董雪的照片上,只是更多了一种现代的野性。纪医生吸了 一口烟想,这些都是摄影师的安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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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摄影师怎么敢肯定,董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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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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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在卫生间里受到的惊吓无形中传染给了我,使得我在夜里去卫生间时,心里总有些忐忑 。一走进那个凹进去的地方,我便不自觉地在洗手台边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女卫生间的门 ,静静地关闭着的,左边是男卫生间,我推开门,感到门的吱呀声很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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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时候,病人都睡了,走廊上偶尔有一阵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夜风。我想到了那个从楼顶的 半截楼梯上下来的黑衣女人,脸色惨白,我至今还能听到她咚咚咚的下楼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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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生间的上空有扑扑的声音,我抬头一看,是一只黑灰色的飞蛾在吸顶灯周围扑腾。它肥大 的肚子给人一种很脏的感觉,我感到它的触须好像是暗红色的。突然,这飞蛾俯冲而下,气 势汹汹地从我面部擦过,在空中绕了一个半圆又升到吸顶灯的高度。我第一次感到它那毛茸 茸的翅膀振动空气的声音比猫头鹰还险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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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它被夹在本子中的遗体。它的同类曾被一只神秘的手捉住,夹在秦丽留下的日记本里 。确切地说,是夹在一本动机不明的仿冒日记里,它给吕晓娅(包括我)都带来一种隐隐的恐 惧,然后它和日记本一道神秘失踪,和纪医生的妻子董雪神秘失踪一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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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到了纪医生家里那间没有通道的客厅,想到了那面嵌在墙上的穿衣镜,我相信那是一扇 通向其他房间的门。我仿佛看见那个住在他楼下的药剂师摸黑上楼,在纪医生的门外听到了 董雪的说话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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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莫明其妙的漩涡之中。一切从那个黄昏开始,23床死了,她叫秦 丽。我站在她的病房门口,看见她在完全覆盖的白被单下像一段起伏不定的木头。这表明她 已经开始僵冷,但身体的线条仍然留存着弦律和节奏,这很像音乐骤停以后,空气的波动犹 存,粒子仍然在虚空中碰撞,像我们举头望见的星空一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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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宋青惊恐的声音说,我怕!一缕凄宛的哭声像游丝一样飘在夜半的走廊上。这哭声来 路不明。我听见电梯启动的声音,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来到或者离去。我记起那个夜晚,我 们没法判断那哭声的源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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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境遇十分荒涎。如果不是表弟住院,我此生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病区的 存在,就像我们睡着以后,不可能知道别人在做什么梦一样。同样,我也为自己此刻呆在这 陌生的卫生间里感到奇怪。如果就是在一天以前预测,说明天深夜几点几分你在做什么?谁 能说得准呢?也许在睡觉,也许在看书,或者聊天,或者正咳嗽。而事实是,这一刻我在卫 生间蹲着,看见一只大飞蛾在向吸顶灯发起冲击。那么,下一刻有什么呢?我确实只能说, 不知道。不知道也许是最诚实的回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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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思乱想之中,我突然听见推门的声音,但没人进来。判断告诉我那是女卫生间的门在响。 这一动静使我有些不安。走出卫生间以后,我就站在走廊上,摸出一支烟来,用打火机叭嗒 一声点上。我站在那里吸烟,目的是等待那个进女卫生间的人出来,我想看看是什么人。我 承认这一举动有些神经质,但我确实按捺不住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的冲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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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看表,晚上11点零5分。走廊上的消毒水气味包围着我,我一边吸烟,一边用眼角的 余光斜视着不远处那扇女卫生间的门。尽管我相信等一会走出来的会是一个病人或家属,但 这样,也好解除我刚才听见门响造成的无端的疑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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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在走廊中段,小梅从我表弟的病房走出来。看见我站在这里吸烟,便向我招手。我赶 紧走过去,她将我带到表弟的病床边说,你小弟的液还没输完,你得看着点,完了就叫我来 取针,我只好不断点头。正在此时,我仿佛所以一声隐隐的叫声。我没在意,继续和小梅谈 表弟的病情,但是,第二声叫声又隐隐传来,我相信不是错觉。我一怔,突然像明白了什么 ,拉起小梅就往外走。小梅一边推我一边问,怎么了?我来不及解释,只说快走快走。我们 跌跌撞撞地奔到女卫生间门外,里面猛然响起啊啊的惨叫声,我拉着小梅就往里冲,事后我 记得我是一脚将门踢开的。进去之后,看见一个女人在蹲位上蹲着,她用手捂着脸,不断发 出啊啊的惊叫声,像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我赶紧背过身去,听见小梅去扶起了那人,并不断 问,怎么了怎么了?等我再回过身来时,我看见被小梅扶着的人是薇薇,我知道她这段时间 都在守护吕晓娅。我看见她脸色苍白,身子还在发抖,口里不断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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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说,她刚才进来方便时,蹲下后便发觉隔壁的蹲位已经有人。由于她未关上蹲位的门, 那人起来后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瞟了她一眼,然后,那人竟站在她的面前不走了。是一个穿着 黑色风衣的女人,戴着大口罩,两只眼睛直直地久瞪着她。薇薇感到奇怪,继而恐惧,便哆 嗦着问,你要干什么?那人不说话,突然嘿嘿地怪笑了几声。薇薇感到头皮发麻,里不自觉 地发出一声惨叫,同时用手捂住了脸。等她再看时,那人已不在了。她便蹲在这里动弹不得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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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小梅面面相觑。我感到背脊有些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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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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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回到值班室时,还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纪医生似乎有些察觉地问,你怎么了?你丢了 什么东西似的。小梅不好意思讲出刚才在卫生间里的惊吓,便说没什么啊,只是感到有点困 。纪医生说,夜班才开始呢,看你后半夜怎么办,这就是白天贪玩不睡觉的结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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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则罢,话一说出小梅更感到有些困乏了。纪医生通情达理地说,先挺住,后半夜让你到 隔壁去睡一觉。23床今天动了手术,我先去看一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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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走出值班室,夜里的走廊上已空无一人了。他走到吕晓娅的病房前,门是虚掩着的, 但他还是轻轻敲了敲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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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子替他开了门,这是薇薇,守护吕晓娅的朋友,他认得的。?吕 晓娅正在输液之中,纪医生走到床前看了看,吕晓娅脸色不太好,似乎已睡着了。他转身问 薇薇,吕晓娅有什么反应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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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说,她就是说伤口有些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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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点了点头,说这没什么,正常的,逐渐就会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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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站起身,将室内唯一的一把椅子让给纪医生坐,自己则坐到对面那张空病床的床沿上。 她忧心忡忡地问道,手术做了,吕姐就会好起来吗?这种癌症不会要命吗?看得出来,薇薇很 紧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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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很成功,纪医生平静地说,一般来讲,子宫癌切除后,愈后是比较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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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穿着一条得体的牛仔裤,腿很长,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米色衬衣, 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正好拍时装照的感觉。纪医生想,职业的模特儿就是不一 样。他突然问道,说你时装表演得过大奖?真不简单。薇薇笑了一下说,那是吕姐的时装设 计好,我只是穿上展示出来,不算什么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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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说,那你现在可得好好照料吕姐了,有什么事,随时到值班室来找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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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站起身准备出门,床头柜上的一本又厚又大的影集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便好奇地问, 谁的影集?薇薇说,是她自己的一些时装照片。吕姐让她拿来的,说是等伤痛好一些后想翻 一翻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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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拿起影集说,看一看可以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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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说,拍得不好,欢迎指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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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坐下来逐页翻着,时而停顿一下,然后又继续往后翻。突然,他停了下来,对着其中 的一页出神。薇薇不安地问,怎么了?我出丑了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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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没有回答,眼光仍停留在那张照片上。这是一张两人组合展现时装的照片,画面中的 薇薇穿着金属质感的短裙侧卧在一张黑色的长沙发上,沙发的扶手上坐着另一名女子,穿一 条低腰露脐的白色西裤,上身着一件质地贵重的黑色西服,前面敞开,一对饱满的乳房各露 出一部分,中间是深深的乳沟。在黑色上衣的映衬下,她的胸前到腹部敞开的部分,皮肤的 感觉显得特别细腻柔滑,而腰部的线条刚好将上下装优美地连接在一起。这女子的头发盘在 头上,嘴唇性感,经过梳理的睫毛使眼神显得迷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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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走到纪医生旁边,看着这幅照片问,怎么,你认识这个穿黑上衣的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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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摇摇头说,不,我是在看你躺在沙发上的造型,很优美。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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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想了想说,大概是在两年多前拍的。那时我才17岁,你看,多幼稚。而这个穿黑上衣的 模特就成熟多了。这是摄影师故意这样安排的,说这种画面组合,既能展现不同的时装韵味 ,又能增加生命的空间和层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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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你的朋友吗?纪医生问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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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摇摇头说,不是,在摄影间才遇到一起的,是摄影师介绍来的。说她叫雪妮,以前搞舞 蹈的,拍时装照还是第一次。但是,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因为她不只身材绝好,对人还 挺和善。她说她是来凑合的,一定拍不好,她说她已经29岁了,根本不适合再拍时装。摄影 师说她的想法不对,她这个年龄,上t型台也许大了点,但拍时装照正好,因为丰满、成熟 ,有的时装还非她莫属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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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问,那个摄影师叫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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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不解地说,怎么,你对摄影感兴趣了?他叫雷钰,专门给时装画报拍照片的。你要有兴 趣,我以后介绍你们认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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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医生说,那倒不必,我随便问问。你和这个雪妮现在还有交往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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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摇摇头说,她已经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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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纪医生的声音有些紧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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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什么突然事故吧,不太清楚,我只是偶然听摄影师说起过。这 两年来我也再没拍过时装照,和这些人都少有来往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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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晓娅在病床上突然呻吟起来,薇薇忙到病床边去察看。纪医生看了看输液情况,都很正常 ,便说,没什么,她的伤口今夜会有些痛的,说完,便走出了病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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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是死一般的寂静,董雪怎么会去拍时装照呢?纪医生强压震惊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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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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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9点,小梅推着小药车进了我表弟的病房,她抽出一支温度计,熟练地甩了甩,给表弟 夹在腋下,然后说,这天气真热,这样晚了也还没退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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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弟问,宋姐今晚怎么没上班呢?因为我表弟这病房从来是由宋青负责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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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望了望表弟说,这小弟的嘴还真甜,告诉你,你的宋姐生病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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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我有些奇怪,宋青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了。怎么 ?感冒了吗?我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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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说她也不太清楚,是纪医生转告的,说宋青病了,可能好几天上不了班呢,让我辛苦点 ,有什么办法呢?就辛苦点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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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最后一次对各病房作了照料之后,医院里就渐渐安静下来。我安排表弟睡下,然后按习 惯到走廊上去吸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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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的地面湿湿的,消毒水的气味比白天浓一些,大概是清洁工小夏刚打扫完卫生吧。我在 走廊拐弯处的长椅上坐下,点上一支香烟,听见有一二声呻吟从某间病房传出来,我的心情 无端地有些沉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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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弟的体温有些上升,是否又该继续输液了?另外,明天应该去看望一下宋青才好,在这里 呆这样久了,还从没见她生过病,并且,表弟似乎也有这个意思让我去看看。临睡前他说, 宋姐怎么就病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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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着,我看见小梅从离我不远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她步子慌乱地向我走来,直说有鬼有 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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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来问,怎么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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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说她正在里面方便时,听见有人走了进来,好像就蹲在她的隔壁。因为她隔着一层木板 听见那人蹲下后的喘息声。隔了一会儿,那声音就消失了,但并没听见那人站起来走出去的 任何动静。小梅觉得奇怪,就有意咳嗽了一声,但木板那边仍然没有动静。她想是不是哪个 病人来方便时晕倒了,便站起来整理好衣衫,跨出一步后看见隔壁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 。但是,她确实是听见有人进来并蹲在那里的,她说她不会听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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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一边说,还一边回头看那卫生间的出口,显然是无比紧张。她问我看见有人进出没有? 我说没怎么注意到。但是,我坐在这里以后,走廊上没人走动这点我可以肯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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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样一说,小梅更紧张了,她说,走廊上没人出现,那人怎么进来的?我说你没听错吧?她 说怎么会呢,这样吧,你再帮我进去看看,这事不搞清楚,我会睡不着觉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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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那是女卫生间,我怎么能进去呢?小梅急了,说没关系,里面又没有人,要有的话,就 是刚才那个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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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也有点发紧,尽管不相信有什么鬼。我说好吧,你站在门口守着,别让有女同胞进来 就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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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起向卫生间走过去。小梅走在我后面,还用手在我背上推了推,好像我能替她挡住什 么似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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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卫生间,凹进去的一小块地方是洗手台,*右的一道小门便是女卫生间了。我让小梅站 在洗手台边,说没事的,不会有人,一定是你听错了。说完,我便走了进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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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上仅有的一盏吸顶灯很昏暗,*墙一边共有4个蹲位,都是用木板隔开并装有木门的。4 扇门有两扇开着,一扇半开着,另一扇门则紧闭,好像有人在里面的感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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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不至于太唐突,或者也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很响地咳了一声嗽,我想如果有人会立即作 出反应的。但是没有,空气中只有我自己的咳嗽声,显得单调、空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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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着门的蹲位上无人是一眼就能看见。我首先用脚将那道半开的门彻底踢开,无人。然后我 走到那扇关着的门前,吸了一口气,哗地将门拉开,还是无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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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松了一口气,走出来对神色紧张的小梅说,没有人,也没有鬼,放心了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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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仍然疑惑地说,那是怎么回事呢?我明明听见有人进来,怎么就消失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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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一定是想起宋青遇见过的白脸女人了,是不是?你如果蹲在那里时想到这点,听觉出 点毛病也是可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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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承认她当时是想到了那件事,但是绝不可能听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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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的那位英雄怎么还不来破案?我是指她的那位警察男友郑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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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早来过了,在这里蹲了三个晚上,什么也没发现。他还对我生气说,都是你们女孩子神 经过敏,什么白脸女人,空穴来风,害得他三夜没睡觉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抓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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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时想说,我可以作证,这白脸女人是真的存在。但转念一想,那天晚上去纪医生家在楼 梯上的遭遇,应该是我和宋青的一点小秘密,因为我们是按药剂师的说法去偷听董雪是否在 家的,我不知道该不该对小梅讲,于是便忍住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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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说,宋青不会乱讲的,她看见白脸女人也许确有其事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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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说,不要再讲了,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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