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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大势
王祥天性聪明,自融合了赤鷩千年修行的异魂之后,见识眼光更比普通少年强过十倍,但毕竟受阅历所限,一时皱了眉头,答不上话来。但他察言观色,又岂能丝毫看不出这些教徒的心意?众人拜他乃是因为他是王伦的儿子,却不是因为他王祥本身有什么了不起。
他这时心里一急,答非所问地道:“各位兄弟姊妹,我王祥年纪虽小,但戏文上说‘甘罗十二为宰相,周郎七岁领雄兵’,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你们万不可小看了我。”
那出口相问的教徒也未必是存心要考较教主,但王祥既这么说,他心里自然不安,当下便跪倒在地,道:“教主在上,属下不敢……”众人见王祥稳然立在当地,身上自然便有一种威势,再也无人敢轻视于他,便都一齐跪下,口称“教主在上,属下不敢……”
王祥见众人都低了头跪在地上,便从身上悄悄摸出一张纸来。他本来目力过人,火把光芒虽弱,倒也难不到他。他把那张纸看了两遍,又藏起来,便道:“大伙儿快起来罢。我想我圣教立教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找到当年出卖圣教的叛逆内奸,杀了他好为死去的爹爹还有兄弟姊妹们报仇雪恨!”
众人都站起来,听他这么一说,自然又勾起了心头旧恨,群情激昂,纷纷应道:“不错!先把那贼子找来杀了,报仇雪恨!”
乌三娘心里却是一惊。连日来她虽然也跟王祥说了不少的本教旧事,但从未议论到立教之后第一件大事是什么之类。这时听王祥随口说出来,竟也颇合道理,如何不吃惊。
她却不知,当日林弃白见王祥小小年纪,在山魈环绕之下镇定自若,杀气腾腾,对他已是颇为敬重。他是祝沧客的入室弟子,颇有先知之明,怕王祥年纪轻轻当上教主,教中有人不服,便在临别时,暗地里塞了一封短信给王祥,信上写的便是“结恩义,立威信;报大仇,收人心。”这么几句话。
反是乌三娘多年来四处奔波,一心只想找到义父传人,却没想到若果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当上教主,教众们服不服气。但这时见大事已定,便也放下心来。
王祥聪明过人,倒也大约领会了林弃白的意思。前面“立威信”的几句话虽然说得不伦不类,把戏台上的唱词都搬了出来,但也总算暂时取得了教众的尊重。这时见众人对“报大仇”的提议都很赞同,便接着道:“我既然当了教主,报仇之事自然义不容辞。但毕竟年少,有许多事情还得仰仗各位兄弟姊妹。”
众人见他小小年纪敢作敢当,又谦恭有礼,都不由又敬又爱,好感大增。王祥站在那里,自己觉得该说的话都已说完,至于如何找到那内奸,仿佛便不是自己的事了。他这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便转头对乌三娘道:“姐姐,这个……接下来怎么办?”
乌三娘见自己找回来的新教主处事得体,已是高兴异常,便高声道:“各位兄弟姊妹,报仇之事还须从长计议。我圣教立教之事,不久自会传扬江湖,但我们筹划未定,请大伙儿暂且不要泄露身份。我乌三娘就暂代这圣女之位,不久之后自会退位让贤;各堂长老也暂时各依其位罢——”她接着转向王祥,道:“教主,你看可好?”
王祥连忙道:“很好很好!”乌三娘又高声道:“今夜之会便到此为止罢。十日之内,请各堂长老来九江城里相见!”
众人隐姓埋名已久,这时既得重新立教,虽然暂时还不能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扬眉吐气,但均觉得心里畅快无比。当下各自散去。
王祥与乌三娘回到客店,已是清晨时分。他这时名正言顺地做了清水教教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从那日在西湖边上看虫戏算起,屡屡遇奇,早让他神魂颠倒如在云雾之中。后来三魂七魄里又化入了赤鷩异魂,更是让他脱胎换骨,再非昔日的小伙计阿祥。
此时他渐渐觉得,自己原本生下来就该是这江湖中人。想想自小在阅汉堂那古董字画店里学徒的几年,恍如一场大梦,距离是如此遥远,由是更加感到命运的玄奥莫测。再想想祝沧客说自己“非是有福之人”,又说什么“若不安静度日,偏要逆天而行,恐怕命不久矣”之类的话,心里不但毫不在意,反而越发觉得毫无挂碍,更激起了一股桀骜不驯之气,硬是要闯荡一番,看看自己命运究竟如何。
此后数日之间,他们也不动声色地过着,一如往日。乌三娘抽空便说些江湖掌故给他听,增长他的见识。她见王祥心智已开,慢慢脱去稚气,日渐成长起来,也不由地十分欢喜。
连日来,清水教各堂长老,陆续地暗暗来此相会。王祥这才知道这小客店竟是本教的一处产业,店里老板伙计,都是本教中人,怪不得位置偏僻,又无字号。凡是来这店里住的,也无不是本教中人。
清水教原有六大长老,十二年前起事之时,四人殉教而死,剩下的便只有二人而已。众人南下渡江以后,虽未立下名号在江湖上走动,但在教众之中,便当着圣教一直存在一般,是以各堂人数,连长老在内,后来均已陆续补齐,且十数年来暗暗发展,规模也已渐渐可观。
当下众人反复计议,对清水教此后何去何从细细筹划。乌三娘多年来走遍江南寻找王祥,于教务并不十分熟习,便请各堂长老各抒己见。
那天雨堂长老名叫高奇声,六十多岁年纪,长相虽然平平无奇,但一双眼睛神光如电,令人一望可知不是等闲人物。他多年来行遍大江南北,于天下大势无不了然于胸,当下便对众人分析道:“当今天下,在这江南十二行省,本是罗教势力最大;不过近年来红阳教又有中兴之势,天地会也突然崛起,隐然与罗教鼎足而三;就连云贵的巫教,这两年势力也渐渐渗透到湖广一带。大江以北,又是白莲教和八卦教的天下,另外萨满教的势力在蒙古草原到东北三省也根基甚深。此外如闻香教、先天教、圣贤教、黄天教、青莲教、大乘教、灯花教、清茶门教、天理教、斋教、圆顿教、收元教等等大小教门,都各霸一方。我圣教要想做出一番事业来,以我之见,恐怕……还是要回山东去。”
他这一番话说来,将当今天下大小教门的形势强弱历历道出,如数家珍,别人倒还罢了,王祥却听得天旋地转,头大如斗。他先前虽然也知道天下教门纷立,但何曾想到如此复杂?他呆呆坐着,一时间竟似痴了。
乌三娘知他心意,便道:“教主不必泄气。天下教门虽多,但像我清水圣教一般,敢公然扯旗造反的,又有几个?若非十二年前那一役使得我教元气大伤……”说到这里,她不由顿了顿,又道:“这些小教门各自相忌,中间又牵涉着龙族与凤族的无数恩怨,各有弱点,实在不足为患。”
王祥叹口气,也不言语。乌三娘接着道:“教主放心,这些琐碎事务,自有各堂长老们去操心;就如教主所说,我姐弟俩当下的大事,是要找到当年出卖圣教的那个叛逆内奸,将他碎尸万段,好为义父和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
说到报仇,王祥神色立时回复过来,道:“不错。只是……报仇说来容易,却从何下手?”不由又忧闷起来。
清水教教主以下分为六堂,“上三堂”分别是天雨堂、天风堂和天露堂,“下三堂”则是清水堂、清风堂和清露堂。
天露堂长老上官秋水,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子,也是十二年前那场大劫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两个长老之一,这时见教主忧闷,便劝慰道:“教主放心,这些年我们天露堂的姐妹们四处查探,已颇得了些那贼子的消息。任他躲在皇宫内院,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
听她这么一说,王祥精神不由一振,突然觉得做这教主凡事都有人分忧,也还不赖。便急急道:“如此说来,那贼子的动向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了?”
上官秋水看一眼乌三娘,又看一眼其他各堂长老,缓缓道:“这个……不错。”她本来只是为宽王祥之心,哪里便真的掌握了那内奸叛徒的动向了?但眼见王祥认真起来,也不得不这样答复。
王祥道:“既知道仇人在哪里,那还等什么?我们便去报仇如何?”
高奇声轻咳一声,道:“请恕属下无礼。报仇雪恨固然重要,但恐不是当今首要之事。”见王祥疑惑地看着他,他便接着道:“当今天下,群雄并起,眼见得大劫在即。就在上个月,段文经、徐克展在直隶大名府率领八卦教杀官起义,据说至今已克大名、元城两县,声势极大……”
说到这里,他又压低声音续道:“属下得到消息,自今年七月朝廷下旨解散天地会以来,官军们趁机烧杀抢掠,滥杀无辜,东南数省已是怨声载道。那天地会在东南数省势力极大,首领林泮、林领、林爽文等人,又皆是当世枭雄,岂会坐以待毙?我料定数月之内,天地会必会揭竿而起。”
他将手中烟锅在桌上轻轻一磕,接着道:“以属下之见,眼下正是我圣教扩大声势千载难逢的良机,所以……报仇的事情,倒不必操之过急。”
高奇声乃是清水教的首席长老,其他各堂长老对都他极为钦敬,也知他说的话确有道理,一时都默默不语。王祥听他剖析天下大势,头头是道,自己年少,见识毕竟有限,便道:“高长老,以你说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高奇声拱手为礼,恭恭敬敬答道:“以属下之见,山东乃是我教祖祖辈辈立教之地,也是我教根本之所在,当年我等南下江南,乃是迫不得已;而今既已立教,该当再回山东,重振当年雄风。”
王祥看看其他各堂长老,又看看乌三娘,大家都微微颔首。王祥便道:“既然如此,便请大伙儿下去安排,圣教总坛,便迁回山东去罢。”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但我想大伙儿在江南经营数十年,也不可轻弃,我们便在这里建一个……副总坛如何?”
他这“副总坛”的说法虽然古怪,却是极有远见,众人都连连称是。他想了想,又道:“大计既定,其余琐事,就仰仗各位长老安排了。我想跟乌姐姐先行一步,到山东去拜拜爹爹的坟墓。顺便也到江湖上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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