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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阿强连夜送货

老太太阿清不知为什么突然不带阿桂,自己去了钟元寺,弄得阿强措手不及。
他不得已亲自出马,按规定的时间去钟元寺交货,不想却与老太太、何水水撞了个
正着!这使越来越迷信的阿强感到形势不妙,他的心为此哆嗦了好几天。

就在阿强为钟元寺门口与何水水的意外遭遇感到烦恼的时候,又接到云南方面
的通知,让他接货。当晚,一箱东西运到了水东街,阿强只好又连夜把拿到的东西
送进了朱家小楼。

深夜时分,他悄悄潜入朱家时,阿桂已经等他多时了。他们正忙着在储藏室里
安顿那些东西的时候,楼上却不合时宜地传来老太太的脚步声。两个人连忙悄悄蹲
在地上,屏住呼吸,静待其变。阿桂知道老太太常常睡不着觉到处乱走,可是她通
常不会下楼来,只在楼上走廊扶着栏杆走走而已。

好不容易等到老太太回到房间里去,何水水又出来了。接着,楼上的栏杆便轰
然断落下来。一楼大厅的地面是大理石的,又光又硬,可还是被沉重的木栏砸裂了
几块。阿桂把阿强锁在储藏室里,跑出来的时候,看到何水水像木雕一样,正靠在
二楼走廊的墙上瑟瑟发抖。

“你说,阿婆和阿水是不是在偷看我们的事呀?”阿桂的小眼睛白多黑少地盯
着阿强一个劲儿追问。

“别胡思乱想!”阿强嘴里这么说,可心里也免不了七上八下。即使那栏杆有
些年头了,他还是不相信它会一碰就断,他感觉到老太太有些丧心病狂了,她也许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如果老太太知道自己和阿桂背着
她,正在朱家小楼里做的这些会连累她掉脑袋的事情,会怎么样?他不愿意再往下
想了。

谁想要她的命

惊魂未定的何水水下班回到家中,那半截断裂的栏杆已经恢复了原位,摔坏的
地方被木匠细心地换过、补过,而且已经刷上了同原来的栏杆一样的深色油漆,看
上去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老太太对这件事始终不置一词,只有阿桂嘟哝了一句
:“当时我还以为屋顶塌了呢!吓死人了……”

何水水猜不透她们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怎么想也想不明
白这件事情里面暗藏的玄机。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恍恍惚惚地,好像是一个梦。可
是那地震一般的巨响还在耳边轰鸣,似乎在提醒她,小楼里潜藏着的危险,其实从
她进门的那个晚上就已经开始向她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只是从后所街出来的何水
水,怎么能料到有钱人家的内幕竟是这样的深不可测呢?

趁着老太太和阿桂不注意的时候,她过去又推了推没断的那一段栏杆,试图找
出它突然断裂的原因。也许是白蚁作乱?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

可是一试才发现,那看上去黑乎乎上了年纪的木栏杆,其实结实得很,以何水
水的力气,推一下纹丝不动。当时从老太太房门下面冲出来的大黑猫,对她那猛地
一下冲撞:如果她摔倒的方向正是朝着栏杆的,那后果将会怎样?

她想到这儿止不住打了个寒噤。可她百思不得其解,谁这么想要她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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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走廊上的脚步声

空调的响声突然停下来,小楼里静悄悄,越发透着一种可怕的事情来临前的不
祥。何水水在黑暗中坐着,感到耳朵在“吱吱”作响,她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猛
地抓起梳妆台上的一只美容霜瓶子,想摔碎它,弄出些响声来,打碎这种可怕的寂
静……

手中拿的是朱超民从国外带回来的高级润肤露,半透明的乳状物,看上去那么
温润、性感,让何水水爱不释手。她看到了窗口的风铃。水水下意识地用手反复拨
弄着风铃,让它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这声音像母亲摆动摇篮时哼着的催眠曲,
何水水此刻那颗比婴儿还要脆弱的心,终于感到了一点点安宁。

倦意潮水般漫上了何水水的眼皮,她想在床上靠一下,可是由于刚才一直处于
高度紧张状态,刚刚放松了一下,浓厚的睡意顿时就淹没了她。

何水水梦见自己在一条又黑又长、没有尽头的走廊里走着,忽见一只黑色的猫,
在暗中蹲伏,两只发着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动不动地与她对峙。

那是朱超人!何水水的心突突乱跳,两只小火球一样的猫眼正在一步步逼近…
…水水抬起脚上的拖鞋就踢了过去,只觉得天旋地转,何水水被自己的动作“踢”
醒了。

醒来的瞬间,她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轻轻地往老太太阿清的房间里去了,那
声音非常小心,与她前些日子听到的不同,好像走路的人深怕不小心惊醒了睡着的
人。何水水伏在枕头上一动也不敢动,她的耳朵伸得长长地,跟着那脚步声,一直
到老太太的房门口,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如果是个贼,睡觉警觉的老太太恐怕早就大喊大叫了!何水水想到这儿,对自
己的听觉慢慢地起了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吧?还是老太太又在梦游?

走廊空空如也

她悄悄爬起身来,摸着黑把沙发挪开一条缝,从门口轻轻探出头去。

她看到老太太的房间里似乎有些光线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何水水突然强烈地想
知道老太太现在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就又把沙发挪开一点儿,一步步地往阿清的
门口蹭过去。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阿清房门下面的一线光亮,耳朵也竖了起来,试图听到里面
发出的任何声音。眼看房门就到了,突然,那一线光亮消失了。她听到阿清房间里
发出些轻微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人在慌乱地说着什么,声音很低,但还是传到了何
水水的耳朵里。

电影和小说里,歹徒挟持人质的情形一下浮现在何水水的眼前,她下意识地叫
到:“妈!你没事吧?”,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敲门。

里面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让何水水更加产生不祥预感,她敲门的声音更响了,
“开门!我是阿水!开门呀……”

何水水只觉得脚下一凉,一个肉滚滚的东西从门下面“嗖”地钻了出来,狠狠
地将娇弱的何水水撞了一个跟头,她毫无防备,摔了一个四脚朝天。那个大黑猫就
像完成了任务的杀手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脚下站立不稳。她扑到墙上摸到了电
灯开关,一缕昏黄的灯光从头上洒下来,照着暗淡的走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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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水水心里犯嘀咕

自从那天在钟元寺里意外地遇到了阿清和阿强,何水水心里就总不免有些犯嘀
咕。老太太怎么不带阿桂,一个人去了钟元寺?而且行踪那么诡秘!还有那个阿强,
他突然一个人跑到庙里去进香。

每到夜里,何水水就胡乱做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梦。每个情节都连不起来,只觉
得自己在这些梦里东奔西走,上窜下跳,累得要死,却不知为了什么。一天夜里,
她被一声巨响惊醒后,才发现梦中情形原来与这奇怪的响动有直接的联系。

“噗嗵!噗嗵嗵嗵……”一阵阵沉闷的响动通过床铺和枕头,传到她的耳朵里,
像是什么东西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发出的跳跃声。那奇怪的响声一阵紧似一阵,每
隔几十秒钟就响一阵。何水水迷迷糊糊中觉得声音似乎来自老太太的房间。

何水水刚意识到这一点,脑子里的睡意就一扫而光。她猛然爬起来,借着窗外
微弱的光线,轻轻蹭下床去,想弄个究竟。

开门的时候,那扇木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响,吓了她一跳。何水水紧张地
停住了脚步。再侧耳细听时,整个小楼一片寂静,就像一艘沉到太平洋海底的沉船,
完全与外界隔绝了似的。何水水愣住了,她渐渐感到呼吸不畅。难道刚才的声音是
梦境里的么?

何水水不敢再起床,她只是尖起耳朵听着、猜测着,想起从前听说有人半夜梦
游,会做出许多白天不敢做的事情,心里就感到一阵阵发毛。老太太该不是在发“
梦游症”吧?

今晚事情不简单

这天晚饭后,一肚子狐疑的何水水早早就躲进房间。也许是好奇心驱使,她似
乎对夜里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想把一切都弄个清楚。

空调机发出“丝丝”的单调响声,使人紧张莫名。她一会儿踱到窗前看看街上
的天色,一会儿又跑到走廊里探听一下其他人的动静。阿桂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楼
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二楼走廊的尽头,老太太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好像里面正
在进行着一场阴谋。何水水的心止不住“噗噗”地跳了几下。

她退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坐在镜前照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一个惊魂不定的女
人坐在她的对面,看上去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嗨!有什么可怕的?何水水埋怨自己道:说不定只是老太太在梦游嘛!

可是何水水总觉得今晚将要发生的事情不那么简单。当何水水突然从惶然中觉
醒,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走过去想从里面把卧室门锁好,没想到看上去好好的
门锁,一碰却松松垮垮,轻轻一拉,门就开了……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弄坏了门锁!
这种L 型的门拉手,如果不锁住,大黑猫在外面只要用爪子从上向下轻轻一压,就
可以开门进来。再说,万一有陌生人闯入……她不敢再想下去。只好把一只单人沙
发拖过来,牢牢顶在门上,才算松了一口气。折腾得大口喘息的何水水,坐在门口
的沙发上,反身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觉得是那样陌生而冰冷。这间房子自从朱超民
走后,她就越来越不喜欢它了,尤其当她知道大黑猫和它的主人、奴仆,都经常肆
无忌惮地溜进来,到处转一转,随意摸一摸的时候,就更加讨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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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僧人济能其人

钟元寺是粤东远近闻名的寺院,在钟元寺深深的庭院里一处破旧的偏殿后院,
住着双目失明的。他就是阿清年轻时曾委身过的那个叫罗珉的古董商人。自从三十
多年前在水东街认识了朱家的媳妇阿清,罗珉那平静的走江湖、贩卖文物的逍遥日
子就画上了句号。

他贪恋阿清的情色,把贩来的好货色多数平价卖给了水东街上的投机商人,并
常常丢下生意,躲在朱家的小楼上与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鬼混。直到有一天,婚后
多年未孕的阿清怀上了他的孩子,事情败露,罗珉的生活发生了急剧的逆转。在一
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被几个蒙面人敲碎了命根子,剌瞎双眼,抛进钟元寺后面的
山丘之间。

时值文化大革命初期,山下已经不太平,寺里的住持以为罗珉这个外乡人遭到
了打着造反旗号的同行迫害,就发了慈悲收留他住下。从此,半真半假地,罗珉也
就剃度成了一个“修行的人”,法号济能。

有一天,庙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径直跑到济能和尚的禅房里,半晌没
有讲话。济能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女人的气息,他的心一阵狂跳后,就听到了久违的
声音:“罗珉!原来你躲在这里,把我抛的好苦!”说话的女人正是他还时时梦见
的阿清。她从一个常来钟元寺的香客口中偶然得知,寺里有一个和尚长得特别像当
年的罗珉,就偷偷跑来核实。

那年月,山下大乱,到处都在造反,可是不少广东人即使是“文化革命”临头,
也不愿意砸烂寺庙这种他们赖以寄托精神的地方。相反,仍然悄悄上山来,送些香
火。所以山下一片革命歌声,庙中却还安静如初。当听到济能讲述当年被人暗算的
经历时,阿清简直目瞪口呆。她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那表面软弱如泥的丈夫、杂
货店的朱老板,实际上竟也是如此不好惹!

真是狗急跳墙,人急了也会咬人的。她为自己后怕:如果当初老公对她下手,
那是易如反掌的呀!可他没有,甚至忍辱负重为罗珉养大了私生子朱超民。生性刻
毒的阿清,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默默地下山,回到家里大病一场。

多了一个女信徒

阿清本来想从此后不再见那个济能了,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连性格都变得十
分陌生。可是过了一段日子,她还是抑制不住地上了山,好像不定期地来见济能一
面,就无法对付山下那种如煎似熬的日子。从此,钟元寺里多了一个女信徒。

不看还好,每见济能一面,阿清的心就被压迫一次,她看着儿子朱超民一天天
长大,而且从长相到性情,都越来越像当年的罗珉,心里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近来老太太跑得更勤了,凭直觉,济能感觉到她一定又有重大的举动。当年那
个阿素暴死的前后几天,阿清就是这样烦躁、这样频频跑来,并且和今天一样,前
言不搭后语的。当那个黄昏,阿清失魂落魄地跑来向他倾诉阿素的死因时,他就曾
经严厉地劝诫过她。直到阿清抽鼻涕的声音越来越响,他才缓和了语气:“以平常
心待人,以平常心对己,宽容有负于你的人吧……不与他人争是非,这是一个信徒
起码的操守!阿弥陀佛……”

可是他深深了解这个阿清,为了维护自己那至高无上的心气,她会毫不犹豫地
对所有妨碍她的人下手。此刻,阿清已经离去,可济能仍然无法释怀。他一想到阿
清目前的疯狂状态,就不禁失声叹道:“罪过啊,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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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看望济能法师

天有些阴,好像要下雨的样子。钟元寺内人不多,老太太急急忙忙在前面大殿
里进了香,拜完了菩萨,就悄悄溜到后院去看望藏在深庭的济能法师。

她走进一座浓阴笼罩的小院子,推开一扇陈旧斑驳的木门,小心探进头去。

“吱呀”一声门响过后,里面传出来一个低哑的声音:“谁呀?”

“是我。”阿清急忙应了一声,不等对方反应,就熟门熟路地进了房间。

这房子是钟元寺后面的偏殿,里面天棚比正殿低一些,光线幽暗。阿清从外面
的强烈阳光下走来,要适应好一会儿才能看得清里面的环境和人。

她的眼睛眨了又眨,眼前还是黑漆漆一片。好在她熟悉济能这间禅房的格局,
也清楚他平常所坐的位置。凭直觉,老太太慢慢走到里面,走到与对方保持一定距
离的时候,就适时地停了下来。

“是阿清啊。”济能法师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她听出那距离正好,即使此
刻偶然进门的小和尚,也不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什么不良的联想。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阿清的眼前渐渐呈现出济能那张变了形的脸,上面
的两只眼睛泛着死鱼一样的灰白色。每次见到他,她都会被一个疑问折磨着:为什
么一个人面部器官如果残缺了,整个脸就会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丑陋?

阿清从感情上难以接受济能现在的样子。她总是在见到他之前的几分钟内,把
他想像成当年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然后在见到他的几秒钟之内,又发现一切都已
经破灭为泡影。现在,当济能的脸孔刚从一团泥浆似的黑暗中慢慢浮上来,阿清的
心就跟着“忽悠”一下沉进同一个泥潭里去了。

离不开济能

“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阿清听出自己的话言不由衷。最近她越来越觉
得有些离不开这个早已遁世的济能,许多让她怎么想也想不通的道理,只要经过济
能的三言两语,就让人茅塞顿开。其实,她并不真正需要佛的指点,也不需要相信
佛祖那一大堆堂皇的道理。她没什么文化,要消化这些艰深晦涩的东西太难了。她
要听的,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气息,甚至,只要闻到钟元寺里飘出来的淡淡
的烟雾的香味儿,她那一颗无着无落的心瞬间就宁贴了。

阿清低着头,坐在蒲团上,听着济能的呼吸。她偶尔抬一下头,在他那张显得
十分茫然的脸上扫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害怕自己的心事被他那隐藏着的“法
眼”看穿。

“近来好烦啊!”这语气,是一个女人对一个自己信任的男人才会用的,在这
间庄严肃穆的禅房里,显得与周围的气氛十分不谐调。

“把握自己的操守,一切自有分晓。阿弥陀佛……”济能的这句话,阿清已经
倒背如流,济能每次迎接她和送走她的都是这一句话。他的语气表面听去不无智慧,
但是却在向阿清表明他是一个心如死灰的人。

她失望地抬了一下眼皮,感觉到内心空空,一片虚无。本来她是想到钟元寺寻
求支持、寻求力量来了,没想到皈依佛门的人表面睿智,实际上到了关键时刻,却
往往是这样的无能为力!也许,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夺得自己在这个世上应
有的那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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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阿强的诡秘行踪

阿强的行踪果然又诡秘起来———据他讲是晚上在朋友家里打麻将。他经常通
宵不归,有时候又一连几天在家中蒙头大睡,晚上动不动就在噩梦中号叫着醒来。

阿珍凭直觉,感到阿强背着她“另有故事”,而且故事就发生在朱家小楼里。
但她没有勇气深究细探缘由,她只是担心事情败露,朱超民和阿清会将她全家扫地
出门,那时候,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有时候她试试探探地想跟阿强表达这层意思,可是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你
们女人知道什么?”

这是广东大男子主义的典型句子。只要此话一出,女人就明白,该闭嘴了。阿
珍嘴里不敢说,可是暗中却没有一刻停止对何水水的观察。然后与阿强的活动规律
“对号入座”。

阿珍有时也劝自己:何水水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女孩子,不会像阿素那么缺少
教养。果然,通过密切观察,阿珍初步得出了一个结论:何水水不会是那种人。

一个月过去,阿珍终于松了口气,昨天何水水却突然跑到店里找阿强,说是要
他给修门锁!晚上她对阿强说这事的时候,他装聋作哑,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这里面分明有蹊跷。阿珍心口如同堵上了一块大石头,吃不下,睡不着已经夜
里十点多了,阿强还没有踪影。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在店里?

电话很快拨到古董店里,没有人接。她真想破釜沉舟给阿清打个电话,提醒她
看牢了那个小妖女何水水。阿珍失魂落魄地出了门,下意识地往水东街走过来。她
站在何水水的窗下,百爪挠心。

老太太添心病

阿桂听到敲门声,拖了很久才打开门。阿桂看到目光呆滞的阿珍,有些吃惊。
她把身子横在门口,不客气地问道:“这么晚了,有事吗?”“我……想找阿水说
话。”“你帮我叫一下她吧?有急事。”

阿桂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她睡了,明天吧。”就把门掩上了。

阿珍从阿桂的脸上猜出了阿强此刻就在楼上,可是她推了一下大门,门已经从
里面被锁上了。她的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老太太阿清最近又有了心病,而且导致身体不适。医生说,她的身体不像是五
十多岁的人,除了血脂高、缺钙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阿素死后,她无数次地下决心不再干预儿子的婚事了。何水水婚礼那天,她一
大早就跑到钟元寺去许愿,想从此改变自己,与新媳妇和平相处。谁料到当她一眼
看到何水水那招人怜爱的模样儿,心理立即不平衡了。她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占
有自己的儿子!

尤其不能容忍的是,何水水居然一进门就跟邻居曹阿巧勾勾搭搭!那个曹阿巧,
从前跟阿素来往密切,不知道会对何水水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天在钟元寺发现何水水跟踪她的时候,阿清觉得自己那颗本已渐渐软化的心,
突然间变硬了。她一连几夜没有睡好,今天早晨刚一醒来,浑身就紧巴巴的难受,
想不起昨夜那些断断续续的噩梦都是些什么内容,只觉得头晕脑胀。躺在床上,她
仔细地听着楼下两个年轻人的动静。直到一个上了班,一个出去买菜了,才慢吞吞
地爬起身来。她要到钟元寺去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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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阿素和阿强

好像受了谁的传染,阿珍近来心绪不佳。自从漂亮的何水水嫁进了朱家,她的
心就惴惴的。

当初朱超民刚到国外做生意,半年六个月才回来一次。正谈着恋爱的阿素被扔
在H 市,一天到晚泡在朱家楼下的古董店里,说要跟阿强学做古董生意。奇怪的是,
当时阿民不急着结婚,阿强却催他快快把阿素娶了。直到有一天,阿珍在古董店里
撞到了蹲在卫生间“哇哇”直吐得眼泪汪汪的阿素,她才从阿强那躲躲闪闪的眼神
中明白了原委。

阿素终于在阿强的安排下及时地嫁进朱家的门,朱超民也放心地走了,可是阿
珍心里最清楚:什么事情早晚都瞒不过老太太阿清那双眼睛!

阿素新婚后,阿强常常泡在朱家,夜里很晚才回来,有时还彻夜不归。对此,
阿珍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

自从阿素嫁进朱家,阿强的情绪就再也没有好过。他比从前更加懒洋洋了,到
外地进货的次数越来越少,而麻将桌上倒是常常看得到他,夜不归宿更是家常便饭。
店里的一切几乎全是阿珍一个人在忙碌。有几次,阿珍鼓足勇气走到朱家门口,敲
门的手都举起来了,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慌忙离开。她多么想探个虚实:阿强在
小楼里究竟做什么?那个让四邻都感到不可捉摸、不敢接近的老太太阿清,居然能
够眼不见、心不烦?

阿珍的心又悬起来了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不想让本来还算平静的日子鸡飞狗跳,甚至土崩瓦解。
于是,就只好让自己时刻处于一种煎熬之中。只有看到阿强跟女儿在一起亲热地说
说笑笑的时候,她的心才安宁下来。她知道阿强很爱这个家,至少是爱女儿的,她
一直相信他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好在阿珍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当她决定不再去胡思乱想之后,真的就有些心
平气和了,她看阿强的眼神儿里又有了柔软的光斑,某一天阿强拿回一些“外快”,
还能听到她开心的笑声。就在她快要忘记阿强从前的事情的时候,阿素突然死了。
据说是不小心流产了,大出血。

阿珍知道这个事的时候,“120 ”救护车已经“呜呜哇哇”开到门前,几个医
生抬着担架急匆匆地冲上小楼。不到几分钟,担架就抬下来了,上面的人是用白布
单子盖着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所有议论无一例外地避开了
朱家人的耳朵。阿珍由于与朱家沾了远亲的光,当然也被列为回避对象。

从那时起,阿珍的心病就算得下了。她疑神疑鬼,猜测着小楼里曾经发生过的
可怕的故事,总觉得阿素的死不像是流产那么简单。什么年代了?女人流产居然丢
了命,除非这个阿素脑子有问题。

虽然朱家老太太阿清还像平常那样,若无其事地进进出出,可是阿珍从她的脸
上看出一股煞气。她几乎可以断定:阿素是被老太太算计死的,原因当然是阿素和
阿强的关系!但是,聪明的阿珍清楚,自己对楼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权利怀疑。
只要老太太不怪罪阿强,她就应该对老太太心怀感激。更何况阿素的死,从根本上
解救了阿强,

谁知阿素死后,阿珍还没睡上几年安稳觉,朱超民这个家伙就又领进来一个何
水水!这女人不仅长相甜美,还有一副好脾气,人见人爱。这让可怜的阿珍那一颗
刚要放下的心,猛地又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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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切都让她陌生

这些日子,何水水晚上下班回家,只要一走进朱家小楼,就感到每根神经都紧
绷绷的。阴暗的老宅里,除了晚餐时分飘出的肉汤味儿是她所熟悉的,几乎一切都
让她感到陌生。

这几天,她明显感到老太太的烦躁。她似乎对何水水在钟元寺窥探到了她的秘
密有所察觉,从背后投来的目光,带着火辣辣的剌,让何水水如芒在背。还有那个
该死的大黑猫朱超人,一次次地把她的内衣偷走,何水水一见了它眼睛就冒火,恨
不能一脚踢死这个鬼东西。想不到上了年纪的阿清,竟对儿媳妇与宠物朱超人的敌
对关系明察秋毫,只要何水水在家里,她就不停地叫着朱超人,叫它陪她玩儿,叫
它当众表演,就好像故意向何水水示威。

那一天,老太太把一块破抹布当作令旗举着,一声号令,那大黑猫居然箭一般
拔地而起,蹿到主人头上把那破布一口叼了下来,看得何水水目瞪口呆。

这天下班还没走到家门口,何水水心情就又莫名其妙地皱皱巴巴了。她犹豫了
一下,想回头找个地方坐坐,可这时候院子里偏偏飘出了诱人的汤味儿,累了一天,
真想喝上一碗热汤,于是她逼迫自己违心地进了家门。连衣服也顾不得换,就帮阿
桂收拾饭桌。

说公道话,阿桂虽然面目可憎,但厨艺没说的,煲汤不仅用料讲究,而且火候
好,味道不比何水水的母亲煲的汤水差。

喝过了鱼汤,何水水有几分心满意足地坐在那儿,再也不想动了。她想洗一个
痛快的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老太太还坐在大厅里逗弄朱超人,阿桂在厨房
准备明天早餐要用的东西,何水水上了楼,想找几件干净的内衣下楼洗澡。

又是朱超人干的

她推开房门,刚打开灯,就呆住了。衣柜下面的两只抽屉敞开着,卧室里床上、
地板上到处都撒满了黑的白的红的粉的各种颜色和款式的内衣,揉得乱七八糟,扯
得又脏又破。一件白色的丝绸睡袍团成一个球,何水水拎起来抖开一看,顿时七窍
生烟:那华贵的睡袍上,早已孔孔洞洞地布满了动物的爪痕和牙痕。

何水水真想冲下楼梯,直奔大黑猫朱超人而去,结结实实地打它一通棍子,出
出这口恶气!可是她听到了楼下老太太的笑声、大黑猫得意又讨好的叫声,里面还
夹杂着阿桂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阿谀奉承,说白天老太太不在的时候,它是如何如何
懂事听话,如何如何老实乖巧。

何水水知道大黑猫会开门,可那是因为家里的门锁都是那种L 型的,稍微用力
一压就能开,可无论如何不相信它还能拉开又大又重的抽屉!她感到黑狐的背后,
还隐藏着一个人模模糊糊的面孔。

楼下阿桂还在嘀嘀咕咕地讨好卖乖,老太太逗猫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好像是
有意让何水水听的:“你又淘气,你又淘气!来,再来一个,妈妈就喜欢你淘气……”

如果此刻自己冲下楼去,势必扫了老太太的雅兴,把关系弄得更僵。她叹了一
口气,把脏了的内衣收起来,准备下楼去洗。她刚走下楼梯,那正在上窜下跳地给
老太太表演把戏的朱超人,好像闻到了什么危险的气味儿一样,飞快地钻进阿清的
椅子底下,一动不动了。

“出来!怎么了?宝贝?谁惹你生气了?快出来!继续给妈妈表演,来呀!”

阿清的话传到卫生间里,何水水听了一肚子火气。她猛地扭开洗衣机开关,“
嗡!”地一声,淹没了老太太粗哑难听却故作娇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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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那人是阿清吗

因为不是节假日,进进出出的信男善女便多半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手里提着
大包的香烛,进去的时候怀揣期待,出来的时候满脸欣慰。

进了正面的大殿,何水水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身边已经不见吴阿姨的踪影儿。
身后就是大雄宝殿,那高及天花的巨大镀金佛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睛里透
着威严的光。所有进来的人都“噗”地一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闭目祈祷,额头
在紫色的垫子上叩着。那丝毫不含糊的虔诚震慑了她,便也蹭到一个老太太身后排
队,轮到自己,慌忙上去胡乱磕了三个头,就溜出门去。

从大殿的侧面,透过一扇大门,看到偏殿里的院子。里面也同正殿一样,花草
茂盛,古木参天。她想进去看看,又怕吴阿姨出来时错过,就站在门口犹豫着。

阳光很强烈,即使站在树阴下,何水水也不得不眯起眼睛,抵挡着强光的剌激。
突然,她的眼睛渐渐睁大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儿进入了她的视野,并牵着她的脚步
一步步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那人不是婆婆阿清吗?再仔细看,走路的样子又不太像,
比平时走得更快,从腿脚的灵活程度看,好像要年轻几岁的样子。

何水水迟疑了一下,又跟了上去。转了两个弯,钻过一片密密的树林,她眼睁
睁地看着老太太进了偏殿侧面一个小门,转眼间消失了。

阿强怎么会在这里

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何水水站在树下发愣,她想等老太太出来再看个清楚。
她一步一回头地慢慢往回走,出了树林,一头撞见了一个人。

“阿蓉!你……怎么也在这里?”何水水吃了一惊,她想起已经好多天没有见
到这个大学生了,“你是来游玩的,还是来上香?”“我随便走走,听说这里很好
玩,可是我以前没来过。”阿蓉穿着一双白色的旅游鞋,带着一顶软布花格的小帽
子,腰上系着一只小巧的腰包,像一个海外游客。她打量了一下何水水,“你也是
一个人?是不是迷路了?”

“我第一次来,对这里一点不熟悉。”何水水掩饰地张望了一下,“我在找单
位的同事吴阿姨。”

“你这个傻妹仔!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话音刚落,吴阿姨就像从地底下冒出
来一样,“来来来,我带你去许个愿。”吴阿姨拉起她就要走,却见到阿蓉站在一
边,于是笑问道:“阿水,这是你的朋友?”

没等何水水反应过来,阿蓉便大大方方地招呼道:“吴阿姨好!阿水,我先到
洗手间去一下,你们去进香吧,一会儿我自己慢慢看看再走。”可这时候,何水水
却愣在原地了,这一回,她真真切切地看到婆婆阿清从刚才进去的小门里一闪,出
来了。

何水水的手刚才还被吴阿姨牵着,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阿蓉,拉起吴阿姨,
便急忙朝正殿溜去:“快点快点,不然被我家婆看到了……”

“她在哪里呀,让我看看!”吴阿姨挣脱着她的手,一边还回过头去,“你为
什么那么害怕家婆?奇怪!”

“求求你呀,快点吧!”何水水压低声音,拼命拉着吴阿姨往前走,她甚至觉
得脊背上热辣辣的,那也许正是老太太的目光呢!

何水水满头大汗地逃到庙门口,一抬头,却迎面遇到一个人,那人手里提着一
捆黄的、香烛,边跨进庙门,边回头去张望什么。何水水一眼认出了那个人,他就
是阿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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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虚无飘缈的梦境

没想到,不久阿素就死了。那几天晚上小楼里鬼气冲天,阿桂不敢一个人住在
房间里,就把大厅里的电视开着,睡在沙发上。然后,就有了那件叫阿桂一辈子都
忘不了的事:她被那个男人当着老太太的面抱进了卧室,她看见老太太亲手给他们
关上了房门……

阿桂从此脸上有了笑容。虽然这是一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可是长到三十多岁,
丑陋的阿桂到底有男人亲近了!整整半年里,每到星期六的夜半时分,他就会到她
的房间里来。即使来去匆匆,可是这对阿桂来说,已经足够了。

聪明的阿桂当然明白老太太的用意,她是想让阿桂对男人和阿素的丑事闭上嘴。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男人在每次亲热过后,都会悄悄交给她一个任务,让她第二天
到钟元寺去找一个小和尚,送一包捆扎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阿桂有好几次想问问那
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看到对方那少有的严肃神情,只好闭上嘴。

尽管这样,阿桂还是觉得自己万分幸福,况且,这也没有什么难的,只要跟在
去上香的老太太后面,到了庙里谎称去卫生间,就可以溜出去把事办了。

阿桂从此陶醉在一个虚无飘缈的梦境里……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何水水的到来而
改变了,阿桂的恼火是没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她只想让该死的何水水像那个阿素一
样,快点儿在这个家里消失……

何水水上班了

何水水的婚假终于结束,该上班了。这天早晨起床后,她觉得心情跟天气一样,
非常晴朗。原来上班是这么让人心情舒畅的一件事!

出了家门,立即浑身轻松,大街上的一切都很亲切,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午休
时,单位女宿舍里只有两个人睡午觉,除了何水水,还有老职工吴阿姨。

两人各怀心事,辗转反侧,谁也没有睡着。“阿水,你还没有睡?”吴阿姨问。
“唔……唉……”何水水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刚刚结婚新郎就出国,心情不
大好,对吧?”吴阿姨关切地又问了一句。“没有啦!他昨晚还打了电话来。”何
水水不好意思起来。“那就是跟家婆的关系处理不好。没错吧?”“也不是。我家
婆是信佛的,可是我妈妈信教,这一次我的婚礼在教堂里举行,家婆可能不大高兴。”
“你信什么?”“我?什么也不信。”“这就不对了,你也应该信佛嘛,这样子对
自己有好处,还可以跟家婆搞好关系。”“我真的不懂佛教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问题,我来告诉你呀!我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自从信佛这一年多,心情好了,
身体也好多了!”“真的?”何水水半信半疑,“那……你每次到寺院去都做些什
么?”“上香,许愿,听讲,有时候也念念经,很有意思的哦……”“下次去,你
一定要带上我,我也去看看。”“那有什么难?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呀!反正也睡不
着。”吴阿姨说着便跃跃欲试地从床上爬起来。钟元寺距离单位真的不算远,坐公
交车也只有几站路。两个人说走就走,半小时后,她们就到了依山傍水的钟元寺山
门外。

高高的台阶之上,是巍峨、庄严的朱红色大门,橙黄色的高墙在树阴中若隐若
现,墙壁上“南无阿弥陀佛”的字样也在树荫里半遮半掩。何水水深深地吸了一口
山间清甜的空气,禁不住感叹道:“好美的地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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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行踪诡秘的男人

夜已经深了,阿桂却怎么也睡不着。如果不是身为保姆,这会儿阿桂肯定要大
喊大叫发泄心里的郁闷情绪。自从进了朱家的门,她就学会了低声下气,走路像老
鼠,说话像蚊子,一天到晚默默地做那些做不完的家务。

近来阿桂心情尤其灰暗,天一黑,就犹如百爪挠心,坐立不安。她那颗烦躁的
心,刚刚被一个男人滋润得安宁了些许,家里就突然又闯进一个何水水!

本来以为少爷回来只是看看何水水的,没想到他突然改变主意,提前结了婚。
当然,对于这把年纪的朱超民来说,这已经不能算作“提前”了。但是阿桂和老太
太过了一年多的安静日子,就这么猛地被一个陌生人的介入给打断,她只觉得自己
的心在一夜之间便长出了无数毒剌,见了谁都想扎!

她仄耳听了听大门方向,什么动静也没有。这个该死的男人,只要没有取货送
货之类的要紧事,他才不会来呢!阿桂气哼哼地想着,翻了个身,把被子掖得舒服
些。不到一分钟,又翻了一个身,再把被子掖得尽量舒服些,可是总觉得浑身上下
都不舒服。

当年,无意间发现家里除老太太和新媳妇阿素之外,还有一个行踪诡秘的男人
不时进出时,差一点儿把阿桂吓傻了!

贼直窜上楼梯

那是一个深夜。累了一天的阿桂起床时睡得懵懵懂懂,闭着眼睛就进了卫生间。
她脱了睡裤往便盆上一坐,却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人的怀里。阿桂的残梦彻底醒了,
她以为一定是冒犯了老太太或者阿素。可是阿素胆子小,夜里进卫生间总是习惯开
着灯的,只有老太太人老了,毛病多,喜欢摸黑进出卫生间。

“阿婆,你吓死我了!”阿桂嘟哝着,起身就往门外走,边走边感觉到不对劲
儿:阿婆身上的味道不是这样的,阿婆从不吸烟,而且,她那胖胖的手也不是这么
硬梆梆的!我的天啊!进来贼了……阿桂不顾一切地跑进房间,锁上门,确认自己
安全了,就开始大声喊叫起来:

“有贼呀!捉贼呀……”然后,她听到那个被她叫作“贼”的人直窜上楼梯,
便没了动静。这时,老太太急匆匆地下了楼,她敲开阿桂的房门,严厉地对她说了
一句:“深更半夜别乱叫了,哪里有什么贼?快睡吧!”“他他……上楼了……”
“告诉你没有贼,还乱叫!”老太太的脸勃然作色,摔了她的门,就悻悻地上楼去
了。阿桂遭到了这番误解,心中有气,怎么也睡不着。她不服气地竖着耳朵,固执
地等着那个人从楼上下来———他总得从楼梯上下来吧?楼上所有窗户都有防盗网,
他出不去。

说不定是阿素那个小贱人领回来了野男人呢!阿婆肯定是害怕这事吵出去难听,
才为她遮遮掩掩的!不然为什么阿素听到她的叫声,却装聋作哑呢?可是直到天快
亮了,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阿桂一肚子窝囊气,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她的耳朵却格外地敏锐,她听到一个
人从楼上下来,又走到大门口,开了大门出去了。可是当她端了早餐出来的时候,
却看到桌子旁坐着阿清和阿素两个人。谁出去了?阿桂的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
把一句差一点脱口而出的话强咽了下去。

那之后的一天夜里,阿桂隐约听到大门被什么人用钥匙打开,然后,那人进了
大厅,上了楼梯……阿桂仔细倾听的时候,那人的脚步声走到阿素房门口,就突然
消失了。她吃惊得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才总算没有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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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家里隐藏着阴谋

狐疑地送走了阿珍,何水水坐在窗前发呆。她弄不明白曹阿巧和阿珍的来意,
两个女人神经兮兮的举动,让她感到不安。曹阿巧本来就有些神神经经的,也就罢
了,可是阿珍的样子也让人弄不懂。

不知过了多久,何水水的目光偶然从窗前往远处看去,高高拱起的东新桥上突
然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儿,那正是阿清和阿桂。只见两人走到小楼前,一齐拐
进了阿珍的店门。她猜不透阿清会向阿珍问什么,只觉得里面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
内容,至少不是什么好事。果然,进门的时候,老太太的脸色冷峻,比平时更加难
看。

何水水觉得这些人之间好像隐藏着一个什么巨大的阴谋,独独是她一个还蒙在
鼓里。她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好像她们在暗中合起伙来算计她!

晚饭过后,何水水下了楼,到古董店里去找阿珍。古董店冷气开得正好,没有
客人,阿珍一个人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一些廉价的小玩艺儿。“阿水,吃过了?”见
到何水水进来,阿珍非常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家婆下午出街回来,脸色很不好哦。”何水水灰灰地说,她的眼睛看定了
阿珍,想试探一下她的态度。“阿婆就是这个脾气,你不用紧张。”“我真不知道
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啊,没什么啦!”阿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后不要
跟那个姓曹的来往,她人好怪的,你家婆不喜欢她。”“为什么?”“没什么啦,
就是不喜欢嘛。”阿珍藏头藏尾、闪烁其辞。

家婆不喜欢阿素

“我家婆,她以前一直都这样的么?”“是哦,她很年轻就死了老公,一个人
带大了儿子,好不容易的啊!”“你认识阿民以前的老婆吧?”何水水愣了一会儿,
又问道。“啊呀,你怎么问这个?不吉利的!”阿珍突然变了脸色。“她怎么会死
的呢?”“我哪里知道?好像是生病……”“老太太是不是很喜欢她?所以才不喜
欢我?”“哪里?那个阿素呀,老太太根本不喜欢她!”阿珍不屑地说。“为什么
呢?”“没有为什么,可能是两个人没有婆媳的缘分哦!”阿珍走到一边去,用鸡
毛掸子轻轻地扫着古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样子不打算再谈什么了。当天晚上
十点钟,朱超民从马来西亚打来了国际长途电话。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响,何水水甩
着湿漉漉的双手从卫生间里跑出来。阿桂见到何水水凑了上来,便不情愿地把话筒
递给了她。抓过话筒就像抱住了朱超民一样,心中的委屈泉水一样往外直涌,一时
间不知说什么好。

平时这个时候已经上了床的老太太阿清,一听到阿桂喊何水水接国际长途,马
上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何水水在阿桂、阿清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的夹击之下,
连半句撒娇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只听到朱超民在遥远的异邦对她嘱咐道:“……你
要经常出去玩玩,不要在家里闷着……还有,你要多多陪老妈到钟元寺去上香,她
慢慢会喜欢你的……”“我知道了,你注意身体呀……”除此之外,便什么也说不
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阿清从自己手里把话筒接了过去,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

何水水在房间里听到婆婆阿清以她那个年纪不该有的、与平时判若两人的语气,
跟朱超民撒娇使性儿地说着话,比何水水这个新婚妻子亲热得多,心里说不清是个
什么滋味儿。她多么想求朱超民快些把她带到国外去,远远离开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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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阿珍身边多了阿清

阿兰从古董店里出来了,怀里小心地抱着件东西,包扎得十分仔细,脸上笑咪
咪的,好像淘到了什么无价之宝。阿珍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唠唠叨叨地客气着:“
慢点走,再来呀!”

阿兰一抬头,发现了何水水,她惊奇地打量着这个心事重重的新娘,不知道她
在为什么事不开心:“阿水!你站在太阳下面干什么?”“啊,没什么。”何水水
刚要上去拉开汽车后门,那门却自己打开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她看到里面有一
张和阿兰一样漂亮的女人脸孔朝着她笑:“快进来吧,里面比外面凉爽……”

“阿水,这是我的好朋友阿蓉。”“你好!你也是做美容的么?”“人家呀,
还在广州念书呢,大学生!”阿兰代她回答。“阿兰,你什么时候攀上了大学生朋
友了?”何水水讽刺道。“我怎么有那个本事,人家是来我这儿采访顾客的。阿蓉
要用暑假时间给广州的时尚杂志写一个关于美容的专访,对吧?”阿兰对自己的美
容院能够被选中接受采访感到非常得意。

女孩儿话不多,只坐在一边腼腆地笑着,静静听阿兰嘀嘀咕咕跟何水水说话。

何水水在车窗看到阿珍站在路边目送她们,一只手搭了一个凉蓬遮着阳光。就
在汽车转弯的时候,何水水看到阿珍身边多了一个人,那是她的婆婆阿清。

阿珍造访

下午,何水水从美容院回来,刚走进大门,婆婆阿清就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
一只小包,见到何水水,一句话也不讲,与她擦身而过。何水水的第一个反应是:
我做错什么了?

“你在家里看门,我带阿桂出街去了。”老太太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头也没
回地丢下这句话,又朝厨房里喊了一声“阿桂”,就出了门。何水水立即跑上楼去,
从窗口往下张望。只见老太太在前,阿桂在后,经过古董店的时候,她们停住了脚
步。接着,阿珍跑了出来。老太太不知道对阿珍说了些什么,阿珍就抬起头来看了
一眼楼上的窗口,何水水吓得赶紧躲到一边。

等她再凑过去看楼下,阿珍已经不见,老太太和阿桂往东去了。何水水的眼光
追随着这一老一小的背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曹阿巧。可是奇怪的是,老太太和曹
阿巧就像陌路人一样,谁也没理睬谁。曹阿巧偷偷回头看了一下老太太,阿桂也回
头悄悄看了一下曹阿巧,只有老太太阿清,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前走去。

何水水看到曹阿巧往这边走来,就从窗口上叫她:“阿巧!阿巧!上来坐呀…
…”她看到曹阿巧也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只是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然后,她又朝古
董店里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往小巷里拐进去了。

何水水觉得曹阿巧的举动怪异,可是又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正一个人坐着发呆,
就听到楼下有人在轻轻地敲着铁栅栏门。她急忙跑下去,只见曹阿巧那张黑黑的小
脸儿在门后若隐若现,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曹阿巧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人敲门了,来人是阿珍。曹阿巧见势,
连招呼也不打,慌忙侧着身子溜走了。

“阿珍,进来坐吧。”“不用了,我来看看阿婆有没有在家。”阿珍探了下头,
何水水知道她在装腔作势,因为阿清刚才走的时候,明明跟她见了面,两人还在一
起讲了几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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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墙上是朱超民的照片

墙上挂着一张大幅的黑白照片,好像是过去年代遗留下来的东西。最初的一瞬
间,何水水差一点儿就以为那是朱超民的父亲、老太太先夫的遗照。可她发觉那就
是朱超民,她曾在他的护照上见过。大概是因为老太太一时找不到先夫的照片,而
朱超民又与他的父亲长得非常相像的缘故吧?这样,阿清只要挂一张照片,就可以
同时与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朝夕相处。

何水水的目光不敢在照片上多停留,“这房间好大呀!”何水水掩饰着心里的
厌恶,模棱两可地叹道。

“你晚上做噩梦?”老太太似乎没有听到何水水的话,她自顾打断了儿媳妇的
话,突如其来地发问道。

“你……怎么知道?”何水水有些吃惊。“我什么都知道,这所房子里发生的
所有事情,都瞒不过我……”阿清平时那笑咪咪的眼睛此刻正在黑暗中隐隐地闪动
着,全然没有了任何表情,何水水觉得一阵阵寒毛直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
不禁想起新婚之夜的事来。什么都瞒不过她?那么自己和朱超民的生活隐私也都在
“瞒不过”之列了?何水水的身上就像爬满了毛毛虫一样。

昏暗之中,阿清就这么面无表情、两眼直直地盯着她,像梦呓一样低声说:“
别做伤天害理的事,不要胡思乱想,就不会做噩梦了……”

何水水不知道她说的“伤天害理的事”指的是什么,只觉得阿清那咄咄逼人的
样子十分可怕。“我……我没有……”平时伶牙俐齿的何水水突然结巴起来。

再遇曹阿巧

这天上午,何水水想去好朋友阿兰的美容院做皮肤护理。电话刚打过去,阿兰
就开车来接她。汽车停在古董店门口,阿兰在窗下跟楼上的何水水打了个招呼,就
钻进店里去看阿珍淘来的新货色。

何水水磨磨蹭蹭地打扮了一下,走出家门。太阳热辣辣的,她赶紧撑开阳伞,
又从小包里掏出墨镜戴上。墨镜被认为是外地游客的标志性物品,所以何水水的样
子就格外吸引了正巧从家里出来的曹阿巧:“哎呀,是阿水呀,你那个墨镜是朱超
民从国外带回来的吧?”

何水水觉得奇怪,上次跟朱超民一块儿遇到曹阿巧时,她装作不见,招呼也不
打就悄悄溜了过去,这一回怎么又主动跟她讲话?

“啊,不是,街上到处都有卖的……你喜欢么?”何水水有点儿受宠若惊地赶
紧回答。

“哪里?我们水东街的女人都不戴这个的。”曹阿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
出去呀”?何水水与曹阿巧并肩走着,“你的两个小孩子呢”?“啊,最近把他们
送到幼稚园了。”“有时间到我家来玩吧,我们住得那么近。”“哎呀,从前我是
经常去的,可是自从阿素死了,就再也没去了……”曹阿巧说到这儿,突然顿住,
紧张地看了一眼何水水,“呃……你看我……”

“阿素是谁?”何水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曹阿巧狐疑地打量着她,欲言又止,“啊,我还要去买点
东西,我走先了!”说着,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何水水想知道曹阿巧到底要说什么,她在后面叫了好几声:“阿巧!阿巧!”
曹阿巧只是回了回头,却没有停住脚步,直奔东新桥头而去。何水水愣愣地站在原
地,无奈地望着曹阿巧的背影,回味着她的话,觉得她了解很多朱家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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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西瓜的事不那么简单

何水水想问问阿桂,昨晚老太太睡得还好?可是阿桂脸上没有一点儿通常的奴
仆对主人的热情或殷勤,只是把一双几乎都是白眼球的小眼睛望定了何水水的脸,
似乎在等着她说话,又好像在等着她自动退出去,把门关好。

看起来,西瓜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她不由得对阿桂心生几分疑惧,没趣地退出
了厨房。

吃早餐的时候,阿清又没有下楼,阿桂把点心搬到楼上,送进了老太太的卧房
里。过了好一会儿,阿桂端着空碗回到厨房。她看到何水水,愣了一下。

“阿桂,家婆身体还不舒服么?”何水水故意挑逗她说话。“没有。”阿桂看
也不看她。“那……她为什么不到楼下来吃东西?”“太太你去休息吧,我要煲中
午喝的汤了。”阿桂说着就拎起了一只光鸡,放进了水池子里,然后是阵阵“哗哗”
的水声,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老太太阿清房里的情形,极大地剌激了何水水的好奇心,明知阿清不喜欢她这
个新媳妇,但还是决定主动上门去看望一下,顺便了解一点情况。

何水水在自己的房间里换了衣服,仔细打扮了一下,在镜子前照了半天,又深
呼吸了两次,才算鼓足勇气,出了房门。走廊里有些昏暗,何水水低着头辩认着脚
下的路,慢慢地往前走。阿清的房间在东边最顶头的一间。因为她平时不习惯用空
调,而整个小楼就数东面的这间房子夏天最凉快,所以她一直住在那里。

阿清房间什么样

何水水刚在阿清的房门前停住,老太太已经在里面威严地问话了:“外面是谁?”
“妈,是我。”何水水赶紧回答。“有什么事?”里面的声音又问。“我来看看你
呀!”何水水乖乖地答道,“好些了么?”

过了十几秒钟,她听到有脚步声慢慢走到门口来了,门“吱”的一声在她面前
拉开一道缝,阿清那张黑黑的胖脸露了出来。

这是她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着老太太。昨晚吃西瓜的不良反应一点儿也没
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的眉心居然闪着光泽,广东人认为印堂发亮,会交好运。

何水水愣怔怔地面对着阿清的脸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阿清从门缝里看了她
足足有五秒钟,才慢吞吞地把门敞开:“进来坐。”说着,自己一转身先进去了。

何水水刚迈进老太太的门,只觉得面前黑影儿一闪,发出“哇”的一声怪叫,
自己就踉踉跄跄地站立不稳,差一点儿摔倒。她吓得心“噗噗”乱跳,定了定神,
才发现大黑猫朱超人正虎视眈眈地在脚下盯着她。何水水头上不由得冒了汗。

“去,玩去吧!”阿清头也没回,只轻声细语说了一句,那朱超人就像孩子一
样乖乖地溜出门去。何水水眼巴巴看着这“母子二人”的关系,她立即明白这间房
子如果没有老太太的许可,任何人都别想进来。

惊魂未定的何水水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草草地打量了一下房间。这里比她想象
的要大得多,里面非常阴暗,阿清的面容在光线不足的环境里,比刚才模糊了许多,
无法看清她的表情。房间正中有一张显现古老色调的红木大床,床头雕龙画凤,看
上去非常贵重。屋角那只大衣柜,也是深颜色的,中间的大镜子由于年代久远,已
经模模糊糊,照不出完整的人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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