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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一(1)

杨家门铃再次揿响,梅姨从书房匆匆而来。开门走进了立青和瞿霞。

“吓死我了,我以为立仁又回来了!”梅姨余悸未消。

“立仁来了?”立青错愕地。

梅姨点点头。

“那瞿教官呢?”立青问。

“立仁带走了。”

“他带走了?”立青大惊,看向瞿霞。原来他二人是来接瞿恩回家的。

立青按捺不住地大叫:“爹,你怎么能相信立仁呢,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滥杀无辜,能放过这样一位到手的大Our Party?”

“可是,可是瞿先生自己同意了的,他们一块出门的时候,情绪很好,还聊着什么。”杨廷鹤也感到此事做的有点唐突。

“反正我就是不相信,他猫枕着咸鱼能睡得着觉?黄鼠狼能对鸡发慈悲?”立青说。

“立青,你能不能不喊?伯父,你是说立仁答应送我哥哥登船去武汉?”瞿霞从中圆场,并问杨廷鹤。

“是的,我听他们是这么商议的,所有手续由那位英国巡捕帮着办。”

“立青!会不会和你同一班船?你现在就去登船,我留在这儿等消息。”瞿霞催促立青。

“儿子,我送你去码头,如果遇上你哥,你不用管,由我来对付他。”杨廷鹤对儿子立青说,一副赳赳武夫的样子。

十六铺码头,轮船发出沉闷的呜咽,立仁站在巡捕车旁,不一会儿,克拉克从轮船那边走了过来。

“都办妥了?”立仁问。

“也斯。船长,我们英国人,安排他在船长室,没问题。”克拉克的中国话有点生硬。

“克拉克,你真够朋友!”立仁笑了。

立仁与克拉克上了车,巡捕车亮灯开走。

此时杨廷鹤和立青就在近旁一直隐蔽着,观察动静。

杨廷鹤听了立仁和克拉克的谈话后,这才感到放心,对儿子立青说:“我们都看错了你哥哥……”

“妈的,还真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立青还是有点似信非信。

“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吧!我就不送了,你们各奔前程……”杨廷鹤忽然有一种沧桑感。

在武汉第四方面军司令部董建昌的指挥室里,瞿恩与立青并排坐在沙发客座上,董建昌发出爽朗的大笑后,对瞿恩说:“瞿先生,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相看两不厌呢!瞿先生肯屈尊来我第四军,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武汉Gov就要二次北伐了,第四军不日将开往河南前线,与张作霖的奉军作战,兄弟我急需你这样的将才……”

“你敢收留我这个南京Gov通缉的Our Party要犯?”瞿恩有意问。

“瞿先生,第四方面军之所以号称为铁军,是以叶挺做先锋,贺龙任包抄,黄琪翔为预备队,战无不胜!你瞿先生如果不弃,可现在就去二十五师任党代表。二十五师的师长李汉魂一直对我抱怨,离开了Our Party的帮助,他那里的仗打不好。你去二十五师把政治组织给我统领起来,就像你当初带领四团打惠州,你看可好?”

“我愿意前往。”瞿恩说。

“好,赵副官,你领着瞿党代表现在就去见一见唐长官和张司令。”

瞿恩站起身子:“那,我就先告退了。”

董建昌说:“你先去,我会派我的参谋长陪你去二十五师宣布任命!”

瞿恩看了立青一眼,跟着参谋长前往二十五师。

瞿恩走开后,董建昌对立青抱怨起来:“立青,你把瞿恩带来,可是给我出了大难题。”

“长官,您刚刚不是说得挺好的吗?”立青感到不解。

“你懂什么?瞿恩这样的Our Party,就像一颗拉了弦的手榴弹,丢出去可以炸张作霖那些王八蛋,可搞不好又会攥在手里炸了自己。不是二次北伐,我敢用他吗?”董建昌不愧为老谋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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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7)

“你弟弟没回来。你怎么……”

立仁盯向父亲:“我怎么觉着他像回来过的样子?”

“立青怎么了?”杨廷鹤故意问。

“他跑了,失踪了!二师把此事报到了东线指挥部,我这当哥哥的在帮他擦屁股。”立仁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书房里去。

“你别去那儿——”杨廷鹤紧张地拦住立仁。

“怎么了!”立仁感到诧异。

“哦,你姨在里面休息。”杨廷鹤强作镇静。

“你让她出来一下,我打一下电话。”立仁还要往书房里去。

“你能不能有点孝心,虽说她不是你亲妈……”杨廷鹤伸出双臂拦阻。

“父亲,这跟孝心没关系,你那小儿子在犯浑呢,刚刚走上正道,又来事。你知道,人家不是看我的面子,早发通缉令了!校长嫡系中的一名中校营长,公然违抗清党,事后,还跑了,丢下了他的部队。”立仁认定弟弟立青就在书房内藏着。

“我不管你什么事,这里是你老子我的家,你去别处找他吧,别在我这儿来事。去去去,去吧!”杨廷鹤把立仁往外推搡。

“父亲,你愿意看到你的小儿子从此惶惶如丧家之犬,亡命天涯,躲避追捕?这时候不拉他一把,还等待什么时候?”立仁试图做父亲的工作。

“走吧,走你的阳关道去吧!”杨廷鹤继续把立仁往外推搡。

“好,我走!将来你小儿子出什么事,可别来找我——”

立仁抬腿正要走,忽与进门的梅姨撞个满怀。

“是立仁呀,我说咱家门外怎么停了辆警车呢!”梅姨不知道刚才发生的情况,同立仁敷衍着打了个招呼。

杨廷鹤一脸沮丧。

立仁“刷”地转身,目光盯向父亲。

“立青肯定在书房——”不顾杨廷鹤的阻拦,立仁大叫道,“别躲了立青,你哪也不能去,必须跟我回去,你——”拉开书房门,立仁一下子怔住了。

瞿恩孱弱地从床上撑起身子:“你好,杨参谋——”

立仁触电般“砰”地关上了门,垂头站在门前:“他怎么会在这儿?”

杨廷鹤和梅姨都不说话。

“我在问你呢,我的父亲!”立仁无力地对父亲说。

没人做声。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

“父亲,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没把我看成你的儿子,在你的眼里,我不过是一只六亲不认的疯狗,是一个拿别人的血染自己顶子的无耻之徒,是一个靠出卖他人领取奖赏的野心家。可你看错我了,我和你们藏匿的瞿先生,是黄埔的同事,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个人恩怨,甚至到现在我还对他的才华人品抱有深深的敬重。你们也许不知道,东征攻克惠州的前夜,我和瞿先生有一场谈话,我们谈到了生死,也谈到了我的妹妹立华……”立仁忽然动起真情。

杨廷鹤与梅姨面面相视,相互交换心中的不解。

立仁继续说:“老实说,我和Our Party人只是信仰主义不同,并不视其中任何个人为敌。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尽可以藏匿他,我决不会派人动他瞿先生一根毫毛。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有关瞿先生的通缉令,张贴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车站码头,租界的英法巡捕们几乎个个都了解他的外形特征体貌,对他的悬赏,高达五万大洋,仅次于周恩来!”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没关系,是克拉克上尉,我的朋友。”立仁开门。

克拉克探身问:“杨,没事吧?”

“没事。这——我父亲!”立仁指向杨廷鹤,对克拉克介绍。

“噢,幸会!”克拉克朝杨廷鹤点头致意。

“你在门外等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走!”立仁对克拉克说。

“也斯——”克拉克微笑着,掩门而去。

立仁再次看向父亲:“父亲,我就跟你这么说,瞿先生是中共重要成员,万一在我们家出了事,你负不了这个责任。如果你还相信你这个儿子,你就把他交给我,我送他到他愿意去的任何地方。”

杨廷鹤盯着立仁:“你不是想搞什么花样吧?告诉你立仁,你休想抓他,除非从你老子的尸体上踏过。”

“你误会了,父亲,我只是想帮助你们。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能帮得了他,只有我。”

杨廷鹤垂下目光:“立仁,我为你取名‘立仁’,你知道这‘仁’字是什么意思?仁者爱人呀。”

“父亲,我还知道,何时不仁,何时当仁!”立仁说。

杨廷鹤无言地以眼锋看向儿子立仁。

“我进去和瞿先生谈一下,听听他自己的意见——”立仁走进书房。

立仁站在瞿恩身边。

瞿恩说:“你们的争论我都听到了,你真想帮我这个大Our Party?”

“瞿先生,从明天起,整个上海租界会逐家逐户地搜捕所有的通缉要犯,这儿并不安全。你告诉我,你现在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送你去。”立仁一副恳切的样子。

“你如果真想帮我,劳你给我弄张去武汉的船票,送我登船。”瞿恩说。

立仁一怔:“去武汉?为什么?”

“是你说你要帮我,送佛嘛,就劳你送到西天。”瞿恩说。

“你是在防着我,不愿回你们的那些秘密联络点?”立仁说。

“我坚持我的选择。”瞿恩执拗地。

“你的身体行吗,去武汉?”立仁问。

“死在船上也比死在监狱里强。”瞿恩说。

立仁想了一会,说:“好吧,我这就送你上船,外面的英国警察克拉克是我的朋友,租界上没有他搞不定的事。不过,你到了武汉一定得发封电报给我的父亲,否则他会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你能答应我吗?”

瞿恩点点头:“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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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6)

立青正在回家的路上,在一户人家门前,他停住,辨认门牌后,揿响门铃。怀抱着孩子的梅姨开门后发现眼前的立青,不由一惊:“立青!”

立青嘘着手指:“我哥不在吧?”

“搬走有好几天了。”

“我回来看一眼,马上就走。”当看见梅姨怀中的孩子,笑了,“这是我妹妹?一定是!”接过孩子,一阵亲吻。喜得梅姨在一旁直掉眼泪。

杨廷鹤从书房里出来,看见儿子,不由怔住了。

“爹!”

“立青……”杨廷鹤心头一酸,别转了脸,“我以为你早忘了这个家了。”

“我买了船票,外滩十六铺码头上船,是晚上的船,还剩下几个小时,回家看看。”立青对父亲说。

杨廷鹤一惊:“怎么你不干了?”

“不想在这浑蛋地方干,换个干净的地方干去。”

“难怪你哥哥立仁打电话找你。”杨廷鹤告诉立青。

“立仁?什么时候?”立青问。

“昨天晚上。电话是我接的,我狠狠地训斥他一顿。对了,书房里还住着位郑先生,说是你和立华的朋友,他病了,病得很厉害……”杨廷鹤说。

立青狐疑地走进书房,瞿恩躺在床上,正睡着。立青走出来,问:“他怎么会来我们家的?”

“我猜他是没地方可去。”杨廷鹤说。

“爹,你还真仗义!他是个大Our Party,我的黄埔老师,姐姐最好的朋友!”立青不由对父亲生出浓浓敬意。

瞿恩终于醒了,朦朦胧胧中,他觉得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坐在床头,影子渐渐清晰起来,是立青!

“立青!你怎么在这?我这是在哪儿?”瞿恩的大脑意识还有点模糊。

“你病了,你这是在我家。”立青弯下身子,关切地告诉瞿恩。

“我想起来了。唔,我浑身疼痛,动不了了……”瞿恩试着动弹,感觉很是吃力。

“那你就别动,好好躺着。”立青帮瞿恩压压被子。

梅姨端碗过来:“能喝点新鲜牛奶吗?”说罢坐在床边,一小匙一小匙地喂瞿恩。

梅姨一边喂瞿恩喝牛奶一边对立青说:“你不知道,大夫给郑先生检查时,吓了一大跳,浑身伤疤,怀疑高烧是旧伤引发的。”

“大夫不会乱说吧?”立青不放心地说。

“你爹嘱咐过大夫,说郑先生是咱家的姑爷,回来探假的。”梅姨说。

“你爹说,我是你们家的姑爷?”瞿恩咳嗽了一会,问立青。

“我也很吃惊,老头子眼神怎么这么好。”立青觉得惊奇。

正说着,杨廷鹤探进身子在门前问:“立青,你是几点的轮船?”

立青没说话,看向瞿恩。

“你要去哪儿?”瞿恩问。

“武汉,第四军,我不想在第二师干了。”

“我明白了。我也不能在这久留。立青,你还有点时间,能不能去我家一趟?”

“行!”立青回答。

立青来到瞿家,开门的是瞿霞,立青愣住了,两人默默相望,几滴眼泪顺着瞿霞的眼角流了下来。

“你哥在我家。”立青说。

“在你家?”瞿霞回身望向母亲。

瞿母嘴角难以察觉地抽动,眼眶有晶亮的眼泪闪动。

瞿霞再也控制不住地一下子抱住立青,忍不住地扑在立青的肩头,嘤嘤地抽泣起来,瞿霞有好多好多的心里话,要对立青诉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辆巡捕房的警车驶抵杨家,立仁下车,对驾车的英国警官克拉克示意了一下,意思让他等在这儿。克拉克会意,等在车里。立仁走到自家门前,揿响门铃。

杨廷鹤开门,发现立仁,不由吃了一惊。

立仁进门就问:“立青回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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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5)

两辆军用卡车风驰电掣般开来,在临街一幢建筑前紧急刹车。

车后挡板打开,全副武装的士兵跳下车。

从驾驶室走下立青和吴融。

立青一挥手,士兵们包围建筑物,同时用枪托砸开门窗,持枪冲入。不大一会儿工夫,士兵们从建筑物内带出十几名中共人士。他们一个个大义凛然,目光似箭般朝立青等人射来。

“押上车,带回去!”立青不敢正眼对视,无奈地命令。

在立青身后,忽然闪出一名高级军官:“杨营长!”

“你是谁?”

“二十六军二师参谋长。”

对方在作自我介绍的同时,一批二十六军的队伍“刷刷”开到。

“给你的命令是就地正法。”自称是二十六军二师参谋长的高级军官命令。

“我不管,我要带回去审讯。”立青不从。

“你第二师不管我来管!”那名参谋长说罢,命令他的二十六军队伍准备执行枪决。

“你们什么东西,敢欺侮到老子头上!”立青“刷”地拔出手枪。

“怎么,你想背叛校长?”参谋长狞声喝道。

吴融一把抱住立青:“立青,你冷静点儿!”

“举枪——”二师参谋长厉声发布命令。

“刷”地,二十六军执法队士兵齐整整地举起步枪。

“瞄准——”

颗颗准星对准一排手无寸铁的中共人士。

被逮捕的队伍中一名年轻女子突然高呼:“革命无罪!背叛可耻!中国Our Party万岁!”

“放——”

“砰——”一排枪响。

中弹的十几名中共人士踉踉跄跄地倒下,最后倒下的是那名年轻女子,她用哀伤的目光看着立青,猝然倒地。

立青恍然觉得,那女子长的酷似瞿霞,他呆住了。

瞿恩在租界里弄顺着墙一路紧跑,弄堂口,警车凄厉地鸣笛开过,到了一处石库门建筑外,瞿恩看了看门牌,揿铃。梅姨打开门,惊讶地看着瞿恩。

“我是立华、立青的朋友。”瞿恩急吼吼地说。

“噢,请进请进,快请进!廷鹤——廷鹤——”梅姨把瞿恩迎进来。

杨廷鹤从书房出来,惊讶地看着瞿恩。

“租界戒严,回不去了,能不能……”瞿恩说。

“没问题,请坐!他姨,把书房收拾出来,您贵姓?”杨廷鹤问。

“我姓郑,郑锐。”瞿恩临时编了个名字。

“那立仁,你认识吗?”杨廷鹤问。

瞿恩点点头:“认识,不过请伯父还是不要向他提到我。”

杨廷鹤朝梅姨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等梅姨不在的时候,瞿恩轻声地问杨廷鹤:“立华给家里写信了吗?”

杨廷鹤摇摇头:“我这女儿,唉……”

“立华给我来过两封信,最后一封是年初来的。”瞿恩说。

杨廷鹤一听,瞪大了眼睛。

“她很好,今年底就可以回国了。”瞿恩轻声地说。

几名军官在二师六团驻地营部翻找着立青的物品,那只北伐军布娃娃还在,可北伐军营长立青却不知去向。

“妈的,枪支弹药都在,不像是反叛。”一名军官说。

“你们最后分手是在什么地方?”另一名军官问吴融。

“就在营房外的小酒馆,从衡山路执行抓捕任务回来后,他心情一直就不好,我陪他喝了二两。”

“他神情稳定吗?”

“稳定呀,也就是骂了几句二十六军。”

“依我看,就报未经请假,擅自离队吧,反正他哥哥是东线指挥部的要员,让他哥哥自己去找。”

两名查找失踪营长立青的军官,小声商量着而去。

汤慕禹悄悄地拉过吴融:“你没打掩护吧,你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小子是不是看到营长位置空着,就活了心眼了?我告诉你,舔别人的饭盆,谁舔了谁小命不长。”吴融恼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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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4)

“好像还有一些,他不便说。”瞿霞说。

瞿恩神情严肃地对瞿霞说:“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对蒋不能抱任何幻想。上海冲突已不可避免,我们要做好斗争失败的准备。”

“失败准备?这还没开始,就准备失败?”瞿霞不相信地问。

瞿恩叹了口气:“唉!党内的意见不一致,决定权在共产国际手里,你有什么办法?伍豪同他们争论过,但没用。”

接着,瞿恩关心地对妹妹瞿霞说:“以后的路还很长,你现在就回家去,一旦他们翻脸,上海党必然会转入地下,咱们家是党在上海最机密的联络地点之一。你和母亲现在就要做好隐蔽工作的准备。”

瞿霞点点头,站起身来要走。

“告诉我们的妈妈,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对组织有信心。这不是结局,蒋介石如果这么干下去,总有一天要垮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瞿恩处惊不变。

一辆租界巡捕房的警车停在杨家门外,英籍警官克拉克笑嘻嘻地接过立仁递过来的行李,协助他装上车内。

立仁对克拉克说:“这——我家!你——要保护!”

克拉克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

杨廷鹤和梅姨透过窗户,目送着远去的警车尾灯。

“你说这立仁究竟是什么官,怎么这么大能耐?”梅姨说。

“你就记住了,暮色底下,所有的猫都是灰色的。”杨廷鹤感到生厌。

这时候,书房里电话铃响了。

“还在打,人都走了?!”梅姨说。

“老子替儿子传一回话吧。”杨廷鹤说着,走进书房。

杨廷鹤拿起“叮呤呤”的电话。

电话中传来楚材的声音:“怎么老半天不接电话,我跟你说,行动时间已经定下了,四月十二日凌晨四点!你在听吗?也就是明天!”

杨廷鹤呆住了。

警报声尖利地从瞿恩家窗外不时划过,连续的机关枪射击声不断传来,瞿母与瞿霞隔窗向外眺望。

“这枪声,是你哥哥那儿吗?”瞿母忧心忡忡。

瞿霞无声地点点头。

枪声连续不断,又有警车呼啸而过。瞿母机警地将窗台上的红色盆花搬入,换了蓝色盆花后,关上窗户,对瞿霞说:“从现在起,我们等你哥哥指示,等。”

“你说,党还有希望吗?”瞿霞问。

“二十年后见高低吧!”

同儿子一样,瞿母的心中,充满着必胜的信念。

立青与汤慕禹等几名军官在驻地打牌,室外隐隐的警报声不断。

“就他二十六军在外面瞎忙乎呢,打仗不行,做这种事卖力得很!”汤慕禹说。

“出牌出牌,啰嗦啥呀你!”立青心中窝着火。

“昨天,我去师部机要室,看到一百九十七个Our Party首要分子中,咱黄埔的熟人就占了四十五个。穆震方又上榜了——”汤慕禹边打牌边说。

“老穆?”立青一怔。

“是呀,人家现在是中共江西省委的军委委员。”汤慕禹说。

“老穆真的上名单了?”立青不放心地又问。

“我骗你不成?师机要员是咱三期同学。”

“名单上还有谁?”

“我可记不全,不过,有一个离你最近的,瞿恩,瞿教官,排在了前五十呢!”汤慕禹说完,注意着立青的脸色。

“你盯着我干吗?”立青不高兴地。

汤慕禹凑到立青耳边:“听我的话,别和他妹妹再来往了。”

不大一会,急促的脚步声中,跑来通信兵:“杨营长,师部命令,三营抽一个连,由你带领,现在出发,协助二十六军抓捕###首要分子!”

接到抓捕命令,立青感到一阵震撼,不由为瞿恩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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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3)

立青一声不吭,仍有些不能理解。

董建昌摆出准姐夫的架子,吩咐道:“立青,马上回去收拾收拾,跟我去武汉,去第四军,我会跟你们刘峙师长说清楚。”

立青摇摇头:“我这营长是打出来的,我不想让人家说我。”

“说你什么,裙带关系?说就说吧,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董建昌不明白立青怎么忽然瞻前顾后起来,似乎不符合他的风格。

“我在乎。”立青执拗地说。

董建昌盯着立青:“小子,我可是为你的前途着想。”

“我不是傻瓜,我能把握自己!”立青依旧执拗。

董建昌骂道:“你怎么跟你姐一样倔,一口咬住个牛卵蛋,给你只鸡腿子你都不松口!”话虽这么说,董建昌的眼中仍带有几分怜爱。

立青去上海民政楼找瞿霞,走到走廊,两名武装工人拦住他。其中一个问:“请问,您是哪个部分的?”

立青没好气地说:“怎么又问,进门时就给你们警卫说过了!”

另一个工人也没好气:“问过了,也得问!”

立青怒了:“你们怎么这样?我去你们的宣文委,找你们的瞿霞同志!”

第一个问话的工人说:“那也得说清楚啊!”

立青指指衣服:“这军装你们都不信任?”

工人还真是不信任,非问出立青是哪支部队的不可,立青就是不说,双方竟争执起来,瞿霞恰好过来,立刻走上前,拉开双方:“你们干什么啊?这是我们的客人,二师杨立青营长!”

工人终于住手,还替立青捡起军帽:“误会,杨营长,向你致以工人阶级的敬礼。”立青还想讽刺工人几句,瞿霞赶紧拉走他。

“乌合之众,完全是乌合之众!”立青一进办公室,就气呼呼地说。

“也是你太傲慢了,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说你是来找我的嘛,人家不就让你进来了吗,可你偏不说。”瞿霞安慰。

“一座城市两支武装,两个指挥系统,你懂吗?是非常危险的。”立青从军事上考虑分析。

“你打电话来说要见我,就是为说这件事来的?”瞿霞问。

“我跟你谈不了,我要见瞿教官。”立青仍旧气呼呼。

接着,立青生气地说:“瞿霞,你说说这大走廊上,是我们在广州要的那个‘革命’吗?那时候,黄埔学生军的军服是什么?是旗帜,所向披靡的旗帜!穿上它,你就是最可爱的人。可是现在,军服还是那个款式,看法可就变了。你告诉我,还有信任没有?”

瞿霞终于明白立青发火的原因,说:“我忘了向你解释了,就在昨天,三名穿你这样服装的人,冲进我们一位领导同志的家里,打死了他。这也就是刚刚那场误会的原因。”

“真的?我们真这么干了吗?”立青一愣。

这兵荒马乱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我没说你们干的。”瞿霞说。

“那我就更要见瞿恩了,你马上替我找到他。我给你十分钟,再晚就来不及了。”

“十分钟时间无论如何做不到,我哥哥瞿恩他不在这座楼里。”瞿霞无奈地望向立青。

“那就没办法了……”立青感到有点失望。

立青难过地对瞿霞说:“瞿霞,我需要瞿恩的智慧来阻止可怕的事情发生,中山舰事件再不能重演了!你知道吗?我只想亲口听听瞿教官对我说,我该怎么做?做什么?我真的非常非常的痛苦……”立青说完,“砰”地带上了门,走了。

身后的瞿霞追喊:“立青!立青!”

哪里还能见到立青的影子……

瞿霞快步来到瞿恩的指挥室,瞿恩正与几名领导同志在研究市区图。瞿霞对瞿恩一阵耳语,瞿恩一怔,领瞿霞到了边上:“噢?立青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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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2)

勤务兵在立青的营部寝室重新挂图、敲钉子、摆装具,替长官立青安置铺位。一切停当后,勤务兵特意从背包里取出那只北伐军娃娃,体贴地放在床头。

一脸疲惫的立青走进寝室,一进门就扔掉靴子。武器披挂就手扔地板上,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立青随手从身边一抽,竟是那只北伐军娃娃,想扔,又停住了,对娃娃说:“你还真有点像我呢!”

立青突然间来了兴趣:“就你这副模样还敢爱上人家,你在人家眼里也就是个布娃娃。没把你当回事。居然说我‘势利’?我要是势利早做小无赖了,还跑广州让你教训上三天。我立青哪一点不够格?连你哥哥都没这么对我,他说我是人才,还难得。也是呀,咱黄埔三期六班,除了老范,也就我了。连老范都让我做他妹夫……”

立青感到有点累了,扔掉布娃娃,用脚够着灯绳,“啪哒”,灯熄了,很快,传来了立青的鼾声.

立仁不在家,书房内除了电话机,桌子上摆着的都是些文件、函件、名片、会议记录,还有一份起草了一半的报告文稿。

杨廷鹤凑上去看了文稿标题,不由大惊失色:“Our Party联结容纳于国民党内之谋叛证据!”

忽然,杨廷鹤身后冷不丁传来立仁的声音:“父亲,你在看什么?”

杨廷鹤没理睬儿子,直视地看他:“我问你,立青就在上海,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谁告诉你立青就在上海?”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杨廷鹤继续凶凶地追问。

原来梅姨在闸北的马路上,碰到了身任北伐军营长的立青,就兴冲冲地告诉了杨廷鹤。杨廷鹤想从立仁那里得到进一步确认。看了立仁起草的文稿标题后,杨廷鹤自然能明白立仁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难道说立青是Our Party容纳在国民党内的叛逆?立仁欲把自己的兄弟置于死地?杨廷鹤感到问题严重。

“不是我小看你,你们搞的那一套我根本看不上。古往今来,文有文道,武有武德,那些阴坏的法术诈力,不是我们杨家人的本根。”杨廷鹤甚至觉得立仁所为根本就不像他们杨家人。

杨廷鹤的话并没有激怒立仁,他反倒心平气和地对父亲说:“父亲,你可以指责我这个人,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可你无权指责你儿子正做着的事,因为这件事不是我个人的事。我们大家都不希望看到,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钱包毁于无知之手。如果你觉得我在你家里做这些事惹得你老不高兴,我可以立刻搬走!”

杨廷鹤第一次觉得和这个儿子很难沟通,气得浑身发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立青一身军装,在饭店的一个大套间门前停下。门开了,董建昌看着立青:“来了,进来吧!”门在立青的身后带上。

董建昌默默地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的立青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的校长简直发疯了,我是阻止不了他了!”董建昌说,“你知道吗,这样搞下去,没有前途。立青呀,也别在第二师待了,跟我回武汉,回第四军去。”

“去第四军?为什么?”立青不明白。

“你难道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听是听说了,校长好像对Our Party不满意。”

“已经不是不满意了,人家要用机关枪来做最后解决,清党的命令就要下达了。”董建昌燃起了根烟,说,“别的事,我董建昌都能跟他老蒋干,背信弃义的事,我干不了。第四军的感受跟你们第一军可不一样。一路北伐,最难打的仗,人家Our Party替你打下了,你说,人家替你拼完命了,你再用机关枪来报答人家?这种事咱做不了,做了会折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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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1)

范希亮的团部内,军官和卫兵们都忙着在打点行李,墙上的地图被摘下卷走,铺盖被提出门外。范希亮在打电话,边上站着等待拆线的通信兵,范希亮捂住话筒,对通信兵说:“你们师部的通信排也太急了,老子电话还没打完,就等在一边拆线!”通信兵只好赔笑,这毕竟是公事公办,他也没办法。

立青全副武装地走了进来,对着范希亮举手敬礼:“范团长,二师六团营长杨立青奉命接防,请训示!”

范希亮一巴掌打下立青举着的手:“得得得,咱俩还来这一套,让你一个营长来接防,不是要蔑视本团长吧?”

“哪敢,我们团长知道咱俩是亲戚,好说话呀!”立青嬉皮笑脸地。

范希亮白了立青一眼:“谁他妈和你是亲戚?”

“你看你这人,说你妹妹在上海,把你妹妹介绍给我做老婆,怎么到了上海又不认账了?”立青很是一本正经。

范希亮凑近立青:“你小子别嘻嘻哈哈,知道咱们一师怎么就给撤下去,换你们二师的?”

“我也莫名其妙,到底怎么回事?”立青不解,放下之前的玩笑话。

原来一师进城后,上海市民Gov派出拥军慰问队,吹吹打打地送些火腿香肠面包等慰问品,一师的官兵还同慰问队一块儿看了几场演出,跟着一齐喊了几句口号,却被人打小报告反映上去,上面担心受到“赤化”,便撤下了一师,换上二师。

“这些打小报告的家伙中,就有你那狗屁哥哥!”范希亮很忿恨。

“立仁跑一师来盯你们梢?”立青一惊。

“他自己盯也罢了,谁让他是上级,可他不,派些上海滩的流氓地痞来盯梢。这种人,要我说,就是个吃家饭拉野屎的乌龟王八蛋!弄得咱薛师长就地免职。”范希亮愤愤不平。

立青不说话了。

范希亮拍拍立青肩膀提醒:“你也留点神,别看你们是兄弟!”说罢,转脸对屋里的部下训道:“还磨磨蹭蹭的,赶紧滚蛋,给二师的兄弟腾地方!”

部下们抬的抬,扛的扛,全都忙活起来。

“兄弟,这儿就交给你了,一句话,命令要执行,出格的事别干。对了,还有一样东西要交待。”范希亮掏出皮夹,取出妹妹的照片给立青,“地址写在上面呢,有时间,你俩见见面,看看中意不?”

悠扬婉约的提琴声弥漫在酒吧内,多是些西方人,还有些高级白种妓女。楚材和立仁穿着便装,坐在角落。

“那边的几个,一看就是白俄,没准还是沙皇的亲戚。苏俄革命把她们撵到上海滩来了,她们对红色革命有着切身体验。如果不信,你可以问问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是做贵族好呢,还是做妓女好?”楚材指着白种妓女对立仁说。

立仁问楚材:“总司令到底是什么态度?”

“专艇驶进黄浦江时,我站在校长边上。他看到了黄浦江上的列强战舰,甲板上的火炮,炮衣全都褪下来了,炮口指向非常明确。连接租界的所有通道都架设了铁丝网,他们的海军陆战队刺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刺刀后面是机枪工事和野战炮队。整个租界,活像一只奓起刺来的豪猪。”楚材陷入沉思。

“总司令说什么了?”杨立仁继续追问。

“问题就在这儿,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楚材阴阴地答。

“第一师调往南京,仅仅是防止被赤化吗?”立仁已从楚材的神色中感受出什么。

当然不仅是防止被赤化,楚材告诉立仁,以第二师换防第一师,这是一步好棋。一者,二师进驻闸北,可就近监视设在闸北的上海总工会和工人纠察总指挥部;二者,第一师低调撤往南京,不为政敌留意,蒋介石的手上决不可沾血,把那些不名誉的脏活、累活,全交给第二十六军去做,让他们来承担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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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九(7)

“工人慰宣队太热情了,非让咱上台说几句,我说,要说也得营长说,咱连长会说些啥呀,咱也不知道说啥好呀?”吴融说。

立青听出吴融话中有话,忙把话头岔开:“行了!瞿霞同志是文宣委员,慰宣队是她带来的。”

瞿霞笑笑:“这可不是你们三期六班的作风。不让你们说话时候你们打到我家门上要说,现在请你们说,反倒无话可说了。行,不难为你们,我去解释。回见了,我的黄埔同仁!”

瞿霞出门而去,外面的锣鼓又响了起来。留下的立青、汤慕禹、吴融三人,面面相觑。

“看我干吗?去!都回连里去,掌握好部队,男女关系上可别给我再出事了!”立青一本正经地。

汤慕禹、吴融敬礼而去。

立青转身向自己的床头看去——那只全身北伐军戎装的布娃娃,正可爱地站立着,小眼睛笑笑地眯成一条缝。

杨家在开饭。梅姨以一个家庭主妇的口吻唠叨着说:“这晚饭就将就吃吧,郊区的肉、蔬菜送不过来,小贩们也跑光了。最可气的是早晨的鲜奶也断了,囡囡只能喝米汤。”

“这才刚刚开始,你看着吧!再往下,这多米诺骨牌得一块块接着往下倒,要不然英国人能从印度、从香港调几万人的部队来?”立仁阴阴地。

杨廷鹤朗声说:“我看西洋人是在虚张声势,得了便宜还卖乖!”

“父亲,这话怎讲?”

杨廷鹤:“近代以来,中国每经历一次兵乱,上海都必定要暴富一场。小刀会、太平天国、义和团,次次如此。知道是为什么吗?”

“父亲指教。”

杨廷鹤侃侃而谈:“非常简单,各地的兵乱把当地的资本家、商人统统撵到上海租界上来了。北伐以来,不也是这样?江南、华南的商人、资本家都来了。一夜之间,租界的地价翻了好几番!”

梅姨:“咳,打去年九月起,咱家这房租哪个月不涨上三五成?贵得没法住了。”

立仁笑笑:“所以,西方列强各国,决不会把这到嘴的肥肉,让给红色Our Party!”

杨廷鹤:“是呀,人家有坚船利炮。上海首任英国领事之所以选择外滩作为租界的发祥地,完全是因为它建在黄埔江英国舰队火炮射程之内。”

立仁:“我看历史还会重演,西方人必然会用武力来维持上海不可动摇的商业信誉。”

杨廷鹤很不高兴地:“这是你希望看到的?”

立仁赶紧话锋一转:“我的责任,是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杨廷鹤:“那就要看你们的蒋总司令了,你们不是要打倒列强吗?以北伐军的实力收回上海租界,应该不太困难,他会结束八十五年来中国人的国耻吗?”

立仁怔住了。

书房里的电话铃又响起。杨廷鹤带有讥讽地说:“去吧,去听听,你们的蒋总司令又要跟你说什么了!”

瞿霞喝着母亲特为她做的意大利罗宋汤。味道虽然很好,但是瞿霞心猿意马。一边吃,一边想着别的心思。

“匙子!匙子!啧,用面包蘸着吃!”瞿母提醒。

“妈,我见到立青了。”

“立青!难怪……”瞿母“咯咯”笑了。

“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嘛?”瞿霞撒娇。

“我笑我瞿家是怎么了,总也绕不开这杨家。”

“你干吗这副神气,妈,我这是工作,你想到哪去了?”

“对对对,你是工作,你哥也是工作。我只要跟你哥一提立华,可不也就你这副神气!别把自己耽误了,瞧瞧你哥哥,老大不小了,还在等呢!要我说,这情感一沾上了政治,哪是个头儿?”

“妈,什么情感政治的,那不就是个小眼睛的大男孩,自以为是的北伐军营长,有什么了不起!他也不想想,不是我手把手地教他……”瞿霞又想起了广州时候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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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九(6)

北伐军二师三营营部,勤务兵在为立青铺床。汤慕禹进门,对立青:“呦呦呦,睡这么大一张床,还席梦思呢!”

“我考证过了,这张床原先是北洋军阀奉鲁军一名旅长的,上海工人冲进来时,被窝还是热的,睡了三个人在里面,一男两女,你说他奉鲁军焉能不败!”立青说。

“Our Party把营房腾出交我们了,可缴获的枪支一支没交。”

“那能交!人家拿命拼来的,要我也不交,凭什么交给你?打仗时你在一边凉快着,打完了,你什么都想要?知足吧,有张床睡就不错了。”

正说着,外面“七哩咣啷”地传来锣鼓声。两人都一怔。

吴融颠颠地跑进来:“立青,上海工人劳军文化队来了,让您营长大人去接慰劳信。还有,好大一车慰劳品,全是些好吃好喝的!”

“我不去,我杨立青无功不受禄。”

“看看去,踩高跷,划旱船,红男绿女,可别辜负了上海工人一片兄弟情谊。”

立青一指吴融、汤慕禹:“那,你们两位连长代表我去!听见没有,这是命令!”

立仁兴冲冲地走进家门。杨廷鹤从里屋绷着脸走了出来。书房里的电话铃响起,立仁接电话去了。

梅姨抱着孩子从外走来。

杨廷鹤:“又白相去了!也不分分时候。”

梅姨神情神秘:“廷鹤,咱在银行里的钱要不要提出来呀?”

“你又听到了什么?”

“街坊们都去银行了。听说汇丰银行,怡和、花旗银行,排队提款的人多得来莫佬佬!怕Our Party呢!”

“别瞎起哄,咱家才几个钱,也跟那些江浙阔佬攀比?”杨廷鹤的内心很是复杂。

远处是一片锣鼓喧天声,勤务兵领着瞿霞朝着立青的营部兴冲冲走来。

“报告营长,工人慰宣队瞿同志来看望你!”

蓦然回首的立青惊愕住了。

瞿霞清新迎人的笑靥。

“瞿霞?是你!”

“是我,广州一别,快两年了吧?”

勤务兵见两人情绪微妙,赶紧退出,体恤地带上了门。

“噢,这里是不是太乱了,外面……噢,我明白了,这‘七哩咣啷’的热闹是你领来的?”立青有点手足无措。

“你们王师入沪,我们箪食壶浆,不是再自然不过了吗?喏,这是给你个人的慰劳品,代表我们上海市民Gov,代表上海工人阶级。”瞿霞说罢,递上一只全副北伐军装束的布娃娃。

“这什么意思?慰劳品,给我的?”

“这是上海玩具工会为宣传北伐军特制的,我看他的神气就像是你……”瞿霞把北伐军布娃娃搁在了立青的床头,“是不是有点像,尤其是这双小眼睛?”

“到底是上海人,欧洲人训练出来的,有意思,把咱当洋娃娃了,嗬嗬嗬!”

“怎么,觉得自己的眼睛比他大,委屈你了?”

“瞿霞,你是在和东路军的少校营长说话,别把小时候的关系扯到这来。我问你,谁批准你们把慰问宣传队派到我的营来的?‘七哩咣啷’成什么了?”

“怎么,你们不是上海工人阶级的子弟兵,把我们当洪水猛兽了?”

“有些事你们女孩子不知道,我就这么对你说,我的第三营,上阵杀敌我一点都不担心,怕就怕你这样的。”

两人正别扭着,门外传来呼喊:“营长!营长!”

门开了,汤慕禹和吴融一头撞进来,看到瞿霞,两人一下子怔住了:“瞿老师,噢哟哟,还真是!”

瞿霞:“汤慕禹,吴融?”

汤慕禹故作诡秘地:“没打搅你们吧,营长?”

立青说:“废什么话,说,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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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九(5)

“哼,法国人是做老爷做惯了,为了煮熟自己的一只鸡蛋,不惜烧掉别人的整栋房屋,不理他。让他们双方拼得再狠一点儿!”

“费信敦倒是没那么急,他主张我们应抓紧与毕庶澄谈判,争取奉鲁军向北伐军投降并移交上海市政权力。”

立仁一怔:“唔,还是英国人用脑子。这主意不错——”翻找名片,“妈的,毕庶澄公馆的号码哪去了?”

周世农问:“你和毕司令有联系?”

“那当然,你以为我到了上海是吃干饭的——”立仁找到了名片,开始拨号码。

电话接通,立仁:“是毕司令公馆吗?”

对方:“你是哪里?”

立仁:“我是毕司令的朋友,您请他接电话。”

对方:“你是他妈的什么朋友?”

立仁一怔:“你是什么人?”

对方:“我是上海武装工人代表瞿恩!我通知你,你的反动军阀朋友已经夹着尾巴逃跑了!喂喂,你在听吗?”

立仁丧气地挂了电话……

天色已晚,送信的通信班长迟迟未回。在范希亮的团部里,范希亮困得打起哈欠。一旁的瞿霞霍地站起来:“不行,我不能再等了,你们完全没有诚意。”

“你真的要走?”范希亮问。

瞿霞起身时,电话铃声大作。范希亮接过听筒:“是我,师长,我是范希亮。什么,准备开进市区?”

瞿霞一听,也不由站住。

“是是是,是!”范希亮“砰”地放下电话,发出命令,“通知各营营长,马上到我这里来领受任务!”又对愣在一旁的瞿霞说,“告诉你吧,市区的战斗已经结束,贵党的工人武装刚占领了北火车站,北洋军奉鲁驻沪部队宣布投降。”

瞿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电话铃再次响起,接电话的范希亮:“我的天哪,是你,立青!”已经在门边正准备离开的瞿霞站住了。

范希亮对着话筒:“立青老弟,你也赶上了,我没时间跟你扯淡,你等着,我请一个人来跟你说话——”朝瞿霞招招手。

瞿霞接过话筒,话筒里传来立青的声音:“谁呀?你他妈说话呀!通信班长,叫机枪连给我带过来,马上!喂喂喂,老范!老范!你还在吗?”

难以抑制内心激动的瞿霞:“立青,我是瞿霞……”

公路边手执野战电话的立青一时傻了:“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汤慕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向立青行举手礼:“营长,七连奉命赶到,请指示!”

立青没理汤慕禹,继续对着话筒说:“真是你呀,我的天哪——”

汤慕禹:“营长……”

立青对汤慕禹吼道:“你还有完没完,一边待着去!是的,我此时在淞江的公路上。是的,我们也接到命令,马上进入市区,不清楚为什么……你还好吗?”

惨胜后的商务印书馆建筑外。遗留的工事,枪支、死尸与各种杂物混在一起。抬收死尸的工人纠察队员,一个个低头沉闷而过。战斗中负伤的伤员们,相互搀扶着。穿行在纷杂人群中的瞿恩一身血迹,无限感伤。不远处传来隐隐的欢呼声,渐次扩大。终于从横在马路上的街垒后面,欢呼地爬上了大批上海民众,他们跃上街垒,飞扬着手中的红旗,对着工人纠察队,对着瞿恩他们,放声高喊:

“革命万岁!”

“工人阶级万岁!”

“一切权力归于人民!”

欢呼声中,瞿恩露出胜利的苦笑。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三日,中国Our Party领导下的上海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获得成功。而此时,白崇禧指挥的北伐东路军,不战而得以开进上海,摘取革命胜利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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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九(4)

中弹的街垒喷泉般地将碎片迸射腾空,炸烟久久不散。从尘土碎物中拱出的瞿恩及武装工人们,推搡开同伴的尸体,举枪顽强地射击。瞿恩哑着嗓子大喊:“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对面敌人蹦跶不了几下,兄弟队伍正在打北火车站!我们这儿坚持住了,他们就有胜利的把握!”

街垒对面的装甲车发出吼叫。机枪的弹着点打得垒上的麻包尘土飞扬。

“手榴弹!快拿手榴弹!”瞿恩急叫。

一名负伤的工纠队员抱起绑成一束的手榴弹跃上街垒,大吼:“狗杂种,你工人爷爷来呐!”他大叫着扑向装甲车。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街垒处腾起巨大的炸烟。瞿恩悲痛地看去,只见辟剥燃烧着的装甲车,浓烟弥漫着街区上空,久久不散。

泪珠从瞿恩的双颊滚下……

全副武装的立青和汤慕禹、吴融站在路边工事前,朝着市区方向心急如焚地望去。面前有北伐军队列在行军,一匹马反向飞奔而来。通信兵向立青敬礼:“三营长,师长命令你营停止前进,就地待命!”

“停止前进?为什么?”

通信兵理也不理,上马而去。

立青命令号兵:“吹号!停止前进,就地待命。”

号兵举号,“嘀嘀哒哒”地吹响军号。

吴融:“真是奇了怪了,看都看到了,偏不让你进去!”

汤慕禹:“立青,要不要打一电话问问老范。他们一师在龙华,离得更近。”

立青回头:“团部的电话架过来没有?没有?没有快去催呀!叫他们架过来!”

远处枪炮声不断。一辆自行车从远处蹬来,是瞿霞。她是特地赶来给驻扎在龙华的北伐军一师送信求援。近前的公路上设有拒马、铁丝网。铁丝网后站着全副武装的一师士兵。看到一师的士兵,就像是看到救星,瞿霞丢掉自行车,踉踉跄跄地扑向铁丝网,叫道:“士兵兄弟!士兵兄弟!”

士兵们隔着铁丝网相互看看。

瞿霞气喘吁吁:“我是上海总工会联络员,有紧急公函,要交给你们薛岳师长。”

可是士兵们又相互看看,有点无动于衷的样子。一位士兵说:“对不起,我们奉命不得与任何外人往来!”

瞿霞急切地摇着铁丝网,说:“上海工人正在流血,士兵同志,请让我见见你们的长官,行吗?”

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断喝:“吵什么!吵什么!啊,你是——”来人是范希亮,认出了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堪的瞿霞,“瞿霞,瞿小姐?”

弄清了瞿霞的来意后,范希亮大声命令:“通信班长!”

“到——”

“这是黄埔的老主任给师长的私人信函,立刻送交师长本人。”

“是!”通信班长接过信,转身立刻去找薛岳师长。

门开了,周世农对开门的梅姨点点头,直接进入书房。书房里隐约传来立仁的电话声:“什么,已经打下了天通庵车站?正在进攻商务俱乐部?那北火车站呢?也危险了。妈的,我看北洋军也是腐朽到家了,屁大一点工夫,就土崩瓦解了……什么?英国军队的装甲车队也开火了?我看事态严重了,不是可能,英国人已经武装干预了……”书房门关上,声音隔断。

梅姨看看杨廷鹤:“你儿子把仗打到家里来了。”

“他这哪是打仗?屁,也就是个看客,隔岸观火,帮着北洋军、英国人整死Our Party!”杨廷鹤说完,不由忧心忡忡。

书房内,立仁“砰”地掼了电话,怒不可遏。周世农凑上来:“法租界警察总监让我带话给你,北洋军就要垮掉,他们担心,一旦Our Party的工人组织取得军事优势,就会趁势向租界扩展。因此,法租界当局认为,北伐军应该介入了,以免事态不可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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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九(3)

书房内立仁和周世农压低声音说话。

立仁:“凌晨六点?消息可靠?”

周世农:“绝对可靠,工会里我们安置了些青帮弟兄。Our Party已往下分发了枪支弹药,确定了攻击目标——北洋军的军营,各地的警察署、车站、码头、电报局,包括占领市政衙门。”

“噢,这架势像是要接管整个北洋军在上海的政权。”立仁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听说他们已经计划,一旦起义成功,立刻成立上海市民Gov。”周世农把探听来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立仁。

立仁不说话了。

周世农问:“蒋总司令到哪儿了?”

“他的专船还漂在南京的下关码头。”

“还在南京?得催催他。英国人,法国人,还有日本、美国,都担心上海会落到Our Party手上。”

立仁想了想,摇起了电话:“接线生,请给我接一个南京长途……”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一日凌晨六时。上海外滩,一颗红色信号弹无声地腾起,划破宁静的夜空。接着传来清脆的枪响。枪声先是零星响出,很快,如爆豆一般,激烈而连续。商务印书馆建筑内的门窗都用麻袋垒起防御工事,带红袖标的武装工人在麻袋垒起的防御工事后,举枪朝外射击开火。远处,传来装甲车开动的“隆隆”声。不一会,传出火炮“轰轰”的发射声,防御工事周围激起一阵很大很浓的爆炸烟团。担任军委委员和上海工人纠察队副总指挥的瞿恩,腰插短枪,置身在工事后的电话机旁。瞿恩身边满是依工事朝窗外射击的武装工人。

一名工纠队员奔到瞿恩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瞿总指挥,情况弄清楚了,从通天庵车站开来一趟军列,运来近千名北洋援兵!随时可能冲到这里。”

“南市和虹口的增援工人怎么还没到?”瞿恩大声地问。

“被英国人的装甲火力封锁在浙江路了,过不来!”

“还在浙江路上?”瞿恩急了。

“是的!伍豪让你们一定要守住商务印书馆,北伐军第一师已经到了南郊龙华!”工纠队员报告说。

瞿恩不由精神为之一振:“好!”随即挥枪大叫,“二分队长,带你的人,随我到街垒上去!坚决顶住敌人的进攻!”瞿恩持枪奋勇冲出,十几名武装工人紧随其后:“冲啊!杀啊……”

隐约的枪炮声中,瞿霞骑着自行车赶到立仁家。一到门口,便扔下自行车扑向门铃,急促地揿着。立仁打开门后,回身看看正紧盯着他俩的杨廷鹤和梅姨,沉着地对瞿霞说:“走,到我的书房谈吧!”瞿霞以微笑点头,算是向杨廷鹤和梅姨打了个招呼,匆匆随立仁进了书房。

梅姨紧张地对杨廷鹤说:“这不是瞿家小姐嘛,上次来我们家的?”

杨廷鹤对梅姨说:“去去去,去外面看着点儿,别让外人进来!”

在书房里,立仁放下手中的电话,对瞿霞一摊手:“实在抱歉,联络不上。”

“怎么会呢?第一师已经到了南郊龙华。”瞿霞感到困惑。

“可能还没接上头,部队刚到。”立仁解释说。

“这还用接头吗,枪炮声响成这样,二十里外都能听到。”

立仁说:“要不这样,瞿小姐,你带着周主任的信直接去南郊龙华面见薛岳师长?”

瞿霞想了想,说:“好吧,我自己去!不过,在我离开后,如果你联系上了,请你务必转达我们的请求。”瞿霞取过桌上的信函,急匆匆地走了。

等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立仁拿起了电话:“薛岳师长吗?请你严格执行蒋总司令的密令,无论何人带了何信,你的第一师都不要理睬,决不允许一兵一卒参与Our Party人的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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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九(2)

“杨先生,有什么吩咐,只管打电话,‘得律风!’”洋警官客气地。

“明白明白!‘得律风’!‘得律风’!”

洋警官上了车,警车“叮叮当当”地开离杨家而去。立仁站在原地,目送警车远去。

梅姨和杨廷鹤站在窗前朝外看着,面面相觑。

门开了,立仁拎着大包小包行李走进家,他想在家住几天。杨廷鹤一言不发,显然是持不欢迎态度。

“我就住书房吧!搭张床就行!”说着,立仁自己把行李拎了过去。

不大一会儿工夫,立仁从书房内走出,手中拿了两件画轴。是北洋军驻沪司令毕庶澄亲笔所书。立仁告诉父亲,自己以晚辈的身份,向毕庶澄司令讨来两副对联。展开其中一件书轴念道:“海是龙世界,云是鹤家乡。立仁贤侄雅赏,毕庶澄于沪上。怎么样,父亲?”

杨廷鹤有点恼:“除了这丢在大街上都没人捡的破字,毕大麻子还给了你什么许诺?”

“有这几个字也行,挂这儿,至少上海北洋军就没人敢到咱家闹事。”立仁说着就要往墙上挂。

杨廷鹤大声喝道:“别往我这墙上挂,不是什么人的字画都能挂在我杨廷鹤家里的!”

“行,不挂,不挂!”立仁赶紧收起画轴。

“叮咚!”门铃响。立仁出外开门。不大一会儿,进来两位电话局工人,手里抱着电话机。

梅姨从书房里走出,惊讶地:“廷鹤,‘得律风’!”

“别洋泾浜了,电话!还‘得律风’?”杨廷鹤讨厌这洋玩意。

安置好工人,立仁从书房那边走过来,对父亲说:“电话是工部局总裁费信敦主动提出给我安的。”

“噢,你和租界洋人大班也牵上线了?”

立仁深藏不露地一笑,没作回答。

开会的人从瞿恩家离开,一个个面色亢奋。瞿恩走了出来,手里提了支手枪,叫瞿霞帮把枪上的黄油都弄掉!

“我没弄过这东西!”瞿霞说。

“没弄过学呀!”

“妈,你看哥哥,自己偷懒,还巧舌如簧!”瞿霞撒娇地向母亲告瞿恩的状。

瞿母关切地问儿子瞿恩:“真的到了动这东西的时候了?”

瞿恩点点头:“已经做出决议,明晨六点,全市的工人武装将在不同地点,同时发起对北洋军队的攻击。”

“你也去?”

“我被分在闸北,商务印书馆,指挥闸北的工人纠察队。”

“我和你妹妹有任务吗?”看来瞿母不光是关心儿子,还有跃跃欲试上阵的样子。

“你就算了吧,咱家是重要的联络点,看好家,就是工作。至于瞿霞,暴动后,瞿霞你负责联络杨立仁,并通过他联络上海周边的北伐军部队。”瞿恩说。

已近午夜,杨家传来了“叮咚叮咚”的门铃声。梅姨披衣走到门前,谨慎地问:“谁呀!”

立仁从书房赶了出来:“哦哦哦,是我的客人,我的客人!”在梅姨好奇的眼光下,走进了周世农。立仁对周世农说:“来来来,噢,这是我的继母,随我来,咱们到书房里来!”周世农礼貌地对梅姨微笑点头,随立仁进了书房。

梅姨披衣上床,对床上的杨廷鹤说:“都是来路不明的人,廷鹤,不会出什么事吧?”

杨廷鹤不耐烦道:“别操心,人家哪方面都搞定了,出什么事?谁来出事?”

梅姨说:“你说你这儿子,别的事往家里揽也就罢了,这种杀脑袋造反的事也往家里引,我听他在电话里跟人家尽是枪啊刀的,哪儿哪儿驻哪样的军队……你也不管管?”

“怎么管,我能撵他走?这家有他一份,他是你儿子!你以为人家造反是只造官府的反?也是在造他老子的反呢!你也不瞧瞧人家进门的派头,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和你商量。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军事上这叫‘征用民宅’!”杨廷鹤对儿子立仁的做派非常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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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九(1)

瞿恩家的里屋烟雾腾腾,瞿恩与一屋子的人正在开会。瞿恩的母亲颠着小脚提着水壶,进进出出的忙碌。她走到女儿瞿霞身边,小声嘀咕着说:“瞿霞,你说说你哥哥,别让他抽那么多烟!”

正在埋头刻钢板的瞿霞说:“你没看我正忙着吗,要说你去跟他说。”

瞿母笑着说:“我说就是批评,你说合适,你说是建议。”

“你还挺有领导艺术!”瞿霞也笑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里屋的门开了。瞿恩朝母亲使了个眼色,又关上了门。瞿母忙不迭地:“快,要散会了,出去同保卫同志打声招呼!”颠着双小脚,往窗口跑去,放了盆作为信号的盆花在窗台上。

瞿霞在门口探出头:“妈——”使使眼色,暗示没有什么情况。瞿母这才走到里屋,轻轻地叩了三声门。门开了,开会的人鱼贯而出,一切都井然有序。

瞿霞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每天就这三五分钟最紧张。听保卫的同志说,刚刚还有两个红头阿三在弄堂口巡逻!”瞿霞又问留在里屋的瞿恩:“明天还有没有会?”瞿恩告诉瞿霞,“国民党方面派了吴稚晖来上海,约好了明天在‘一品香’见面,要瞿霞陪他一起去,扮成瞿恩的太太,打掩护。”

“记住了,可别再穿红裙子了,我这么儒雅的老板,怎么能娶那么妖精一样的太太?”瞿恩开玩笑地。

“一品香”菜馆,一辆轿车驶抵,侍者拉开车门,车上走下了衣着华贵的瞿恩与瞿霞。门僮恭恭敬敬地将两人迎进。瞿恩进门后,与等在屋内的两位老绅士作揖寒暄:“哎呀,幸会幸会,鄙人瞿恩,想必二位是吴先生、钮先生吧?”

“正是正是,里面请,里面请!”两位老绅士客气地说。

瞿霞随之进入,突然,她怔住了,看见衣帽架处的立仁。

立仁接过瞿霞的披肩挂在钩子上:“你好,瞿太太!”

瞿霞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瞿恩也看到了立仁,只打一下招呼,便与老绅士们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交谈。立仁陪着瞿霞另坐在一边。

“你父亲杨廷鹤在沪上还是有些声望啊!”瞿霞有一句没一句地说。

“在上海,贵党的实力了得呀,不服不行呀!此地你们是大拇指!”瞿恩话中带着刺。

说话间,包房外面出现了一英籍巡捕,正与门前侍者打听着什么。瞿恩用眼色递向瞿霞。瞿霞领会,走到包间外,与那巡捕用十分流利的英语交谈着。

不一会,巡捕微笑着探入脑袋,对包间里的人行举手礼,又与瞿霞说了一句笑话,欣然离去。

瞿霞走进包间,带上门。

瞿恩问:“怎么回事?”

瞿霞说:“吴先生开来的轿车停在了黄线上,巡捕让把车开走。我对他说,这些都是虞洽卿的客人,工部局请来的。”

虚惊一场,两位老绅士这才放了心。

瞿恩与瞿霞坐在轿车的后排。轿车“沙沙”地往回开。在路上,瞿霞不放心地问:“和那两老头谈得怎么样?”瞿恩告诉瞿霞,人家对搞的工人武装起义根本不感兴趣,甚至反感。“有什么办法?人家代表着蒋总司令!”瞿恩心情沉重。

瞿恩又问瞿霞和立仁在谈话中都说些什么。

“能说些什么,说些家常话呗,杨家的三个,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瞿霞说。

租界巡捕房的警车,“叮叮当当”地响着铃,抵达杨家居住的楼前。里弄的老街坊们都惊讶地探头张望。一名洋警官下车,亲自开门,车后走下满面春风的立仁。两人在车前寒暄着,另有警员帮立仁从车上拿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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