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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联系中断

  “我希望你无知的错误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蚂蚁之神”事件后,他们决定摧毁那台“罗塞塔之石”机器。尼古拉当然很后悔,可最好还是别再给他任何一丝机会。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果饥饿折磨得他实在无法忍受下去时,他还是会干出傻事来的。

  杰森·布拉杰拆下了机器的机芯,所有的人都一脚一脚坚决地向上踏去,直到机芯散成一堆碎片为止。

  “这下,同蚂蚁的联系是彻底中断了。”大家都这样想着。

  在这个脆弱的世界里,表现得太强大是很危险的。埃德蒙·威尔斯说得非常正确,在时机未到之前,一丁点的小错都会给他们的地下文明带来毁灭性的破坏。

  尼古拉直直地注视着父亲的眼睛。

  “别担心,爸爸,它们肯定不会从我对它们说的话里明白什么重要的东西。”

  “希望如此,我的儿子,希望如此。”

  “手指就是我们的神明。”一只叛乱蚂蚁用强烈的费尔蒙“高喊”着,突然从墙壁里窜了出来。

  一只兵蚁立刻将肚子翻到胸部下面朝它开火。

  蚂蚁信徒倒下了!它最后的反应是把冒烟的身体摆成带有6个分又的十字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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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管道里的伟大业绩

  它们顺着一条四壁粗糙的的通道向上爬去。103号用它的大颚紧紧咬着蝴蝶茧,缓缓地向上前进。在这条无尽的狭长的通道上方,不时有亮光照下来。蟑螂们示意它要紧贴通道壁,并将触角向后收起。

  他们的确十分熟悉手指的国度。就在亮光闪过之后,伴随着一阵可怕的稀哩哗啦之声,一大堆又重又难闻的东西在垂直的通道里笔直地向下落去。

  “你把垃圾袋扔到通道里去了吗,亲爱的?”

  “是的。这已经是最后一只袋子了。你要记得去买新的大点的,这些垃圾袋实在装不下多少东西。”

  昆虫们一边继续前进。一边担忧着不知还会不会有这样滚滚而下的垃圾山崩。

  “你们带我去哪儿?”

  “去你要去的地方。”

  它们爬过好几层楼面,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老蟑螂说。

  “你们陪我去吗?”103号问,

  “不,蟑螂有一句谚语,叫‘各有各的问题’,你还是自己帮着自己应付吧,只有你自己才是你搭好的盟友。”

  在那上面,老蟑螂指给它看垃圾管道的活门板与墙壁间的缝隙,通过那里,它可以直接从厨房的水槽里爬出来。

  103号紧紧抱着茧子,开始它的行程。

  “可我来这儿究竟是干吗的?”它问自己。它是那么害怕手指,现在居然还跑到它们的窝里散步来了!

  但是,它自己的城市,它自己的世界离这边拭垂么遥远,它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前进,不断地前进。

  103号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走着。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标准的长方体几何形。它啃啮着小块面包屑,来到了厨房。

  为了给自己打气。这位远征军里的最后幸存者唱起了一首贝洛岗的小曲:

  交战的时刻来到了!

  火迎向水,

  天迎向地,

  高迎向低,

  小迎向大,

  交战的时刻来到了!

  单一迎向多重,

  圆迎向三角,

  黑暗迎向彩虹。

  就在它哼唱着这单调的曲子时,一阵恐惧感又向它袭来。它的步子不觉颤抖起来。当火迎向水时,蒸汽会喷射而出;当天迎向地时,暴雨会淹没一切;当高迎向低时,就会感到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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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百科全书:经济

  过去,经济学家一直认为一个健康的社会应是不断扩展的。增长率是用来衡量各种实体健康与否的标志:国家,企业,就业人入口总数。然而,人不可能低下头,将身体无限地伸向前方。在社会扩张超出我们所能承受的范围将我们压跨之前,就应咐磋止其继续扩张。经济的不断扩展并非长久之计,只有一种状态才是能够长久保持的,那就是各种力量的平衡状态。一个健康的社会,一个健康的民族,或是一个健康的劳动者应该既不会自我破坏。也不会破坏周围环境。我们的目标不应是征服,而是恰恰相反,应该融入自然,融入宇宙,我们唯一的口号是谐和。外部世界与内部世界以谐和的方式相互渗透,没有暴力,也没有自负。有一天,当人类社会在一种自然现象面前不再会有优越感,也不再会有恐惧感时,人类就找到了自己内部世界的稳定性。他们会找到平衡,他们不会再去探求未来,也不会再为自己定下遥不可及的目标。他们只是简单地生活在“现在”。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祝百科全书》第Ⅱ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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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蜗牛的故事

  尼古拉在床上辗转反侧。

  “妈妈,我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把自己说成是蚂蚁的神来,这个错误太可怕了。我该怎么弥补呢?”

  露西·威尔斯向他俯下身子:“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有谁能判断呢?”

  “可这很明显是错的,我真的很惭愧。不会再有人想出比我做的这件傻事更傻的事情了。”

  “我们从来就没法确切的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请你说吧,妈妈。”

  “这是个中国的传说。一天,有两个道士在道观的菜园里散步。忽然,一个道士看到在他们走的那条路上有一只蜗牛在爬。他的同伴没有注意,正要往蜗牛身上踩去。他赶紧将同伴一把拉住,弯下腰,捡起那只小东西。‘你看,我们险些害死这只蜗牛。它也代表着一条生命啊。命运正在它的身上延续,它应当活下去,继续生命的轮回。’他小心翼翼地将蜗牛放到草上。‘你真是昏头了!’另一个道士气愤地说,‘救了这只傻乎乎的蜗牛,却让它去危害我们的园丁精心料理的蔬菜。你这是在为一条微不足道的生命而破坏师兄弟们的劳动果实。’

  “两个道士为此争执不下,这一切都落入了另一个经过这边的道土眼里,他感到十分好奇。由于那两个道士谁也说服不了谁。第一个道土就提议道:‘我们去老道长那儿吧?只有他那样的智慧才能定夺我们两个谁是对的。’于是两人就向老道长的住处走去。另一个好奇的道士就紧紧跟在那两个人的后面。见到老道长,第一个道士说了他是如何救了蜗牛从而保留下了一条神圣的生命,其中包含着过去未来几千番轮回。老道长听着他的话,不住地点头,撮后说道:‘你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你做的很对。’第二个道士跳了起来:‘什么?救一只吃菜的蜗牛,专门危害蔬菜的东西,这还是件好事?应该反过来踩扁它,保护菜园子才对。正因为有了菜园,我们每天才有东西可吃。’老道长听了他的话,也点点头,说道:‘对,这也是你本来应该做的事,你说的很对。’这时,那个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听他们说话的第三个道士走上前说道:‘可是他们的看祛是截然不同的,怎么可能两个人都对呢?’老道长对着第三个道士看了很长时间,他想了弦?点点头,说道‘是的,你说的也很对。”

  床上,尼古拉静静地躺着,发出轻微的鼾声。露西在一旁温柔地陪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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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休憩的斗士们

  菲尼科斯街上,蕾蒂西娅·威尔斯正走在雅克·梅里埃斯的身旁。她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便伸手勾住了警长的胳膊。

  “您表现得那么理智,真让我惊讶。我还以为您会毫不迟疑的把这对善良的老夫妇抓起来。一般说来,警察总是比较迟钝,只会严格按照规定的程序办事。”

  他甩脱了她的手:“人类心理学可从来不是您的专长。”

  “您怎么这样说话!”

  “这很正常,因为您憎恶人类!您从来不会试着来了解我,您不过是把我当成个傻瓜,一个必须不断地引导才不会偏出理智的正轨的傻瓜。”

  “可您的确只是个大傻瓜1”

  “就算我是个傻瓜,也轮不到您来评价我。您总是满腹成见,从来没有去爱过别人,您厌恶所有的男人。要讨您的欢心,得长上6只脚而不是长两条腿,得长上大颚而不是长嘴(他的目光直逼那淡紫色的、冷酷起来的眼神)。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您总是那么自以为是!我,即使是我,犯了错还知道低声下气。”

  “您只不过是个……”

  “是个疲惫不堪的男人,偏偏又对一个一心想毁了他声誉以哗众取宠的女记者表现得太过耐心。”

  “再骂也没有用,我走了。”

  “您就是这样,逃避比起听事实来可是要容易多了。您准备去哪儿?是想冲到打字机面前把这个故事公布于众吗?我,我宁可做一个做错事的警察也不要做一个做对事的记者。我已经让拉米尔夫妇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了!可就是因为您,因为您那好出风头的本性,他们又会面临在铁窗里度过余生的危险。”

  “我不允许您……”

  她抡起一个巴掌就向他甩去,可却被一只火热而坚定的手掌捏住了手腕。

  两人的目光撞任了一起,那是黑色瞳仁和淡紫色瞳仁在对抗,乌木森林与热带海洋在对抗。他们心里立刻升起一种要哈哈大笑的冲动,随即就一起爆发出笑声来,敞怀大笑。

  就是嘛!他们才刚刚共同解开自己生活中的一个难解之谜,接触到了另一个和他们的世界相平行的,神奇的世界。那里,有人能造出一群团结互助的机器人来,能同蚂蚁交流,并且还掌握了完美无缺的作案技能。而他们就在那个地方,在那条伤心的菲尼科斯街上,像孩子般争吵着,却同时又手拉着手。他们应该把双方的思想统一起来,好好地思索那些让人忘了一切的时刻,

  蕾蒂西娅笑得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她索性在人行道上坐,下来,继续开怀大笑。已经是凌晨3点了!这两个人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快乐,一理一毫的睡意也没有。

  还是蕾蒂西娅先停止了大笑。

  “对不起,”她说,“我刚才太傻了。”

  “小,不是你,是我。”

  “不,是我。”

  笑声又一次淹没了他们。

  一个晚归的酒色之徒略带醉意,同情地看着这对年轻人。他们一定是无家可归,所以只得在人行道上嬉闹。

  梅里埃斯将蕾蒂西娅扶了起来。

  “我们走吧。”

  “做什么去呢?”她问道。

  “你总不会想在地上过一夜吧,”

  “为什么不可以?”

  “蕾蒂西娅,我最最理智的蕾蒂西娅,你这是怎么了?”

  “一天到晚要讲理智,我已经受够了!不讲理智的人才是对的。我要做像世界上所有的拉米尔夫妇那样的人。”

  他把她拖到回廊下的一个墙角里,以免清晨的露珠打湿她那一头精心修饰过的秀发,还有那薄薄的黑色套装下柔弱的娇么。

  他们靠得那么近,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庞,她躲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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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蟑螂王国

  一只猫看到眼前飞过一个奇怪的动物,它的爪子从阳台的栅栏间伸了出去,对着那个怪东西拍了一下。金龟子“大角”掉了下去,103号刚好来得及在“大角”落地前跳了开去。

  着地时,它的腿受到了撞击。13层,可真够高的。

  那只金龟子可没那么幸运了!它厚重的甲壳跌成了碎片。出色的空中战士,英勇的“大角”就这样结束了一生。

  一只满满的垃圾箱缓了缓103号的下落速度。直到这时它还是丝毫没有松开那只茧子。

  它就在那只色彩斑驳,裂痕累累的垃圾箱上向前爬着,多么美妙的地方啊!这儿所有的东西都能吃。它就趁着这个好机会,吃点东西来补充体力,这里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混合了多种多样的香气和臭味,它都没来得及——区别开来。

  在那边的一本破菜谱上,103号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不是一个,有几千个这样的身影在斜前方注意着它的行动。它们那长长的触角的数量正在不断增加。

  这样看来,在手指的王国里也有昆虫!

  它认出来了!那都是些蟑螂。

  到处都是蟑螂。从食品罐头里,裂开的拖鞋里,死老鼠的身体里,消化酶洗衣粉的包装袋里,含活性乳酸菌的酸奶杯里,报废的电池里,弹簧里,发红的橡皮膏里,镇静药盒里,安眠药盒里,兴奋药盒里,整包过期的速冻食品里,没头没尾的沙丁鱼的罐头里爬出来的全是蟑螂。它们把103号围在中间。这只小蚂蚁从没见过体型如此硕大的蟑螂。它们长着褐色的鞘翅和长长的、没有节的弯触角,身上散发出一股臭味。这气味虽然没有臭虫那么臭,但却是一种更带有刺激性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是腐烂的东西所散发出的各种怪味中最为微妙的那一种。

  它们的侧肋是透明的。透过这层半透明的甲质壳可以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搏动的心脏以及动脉里喷射的血液。这一幕给103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只长着暗黄色鞘翅,脚爪上布满细钩的老蟑螂带着满身的恶臭(类似于日久变质的蟹露味道)走上前来,用嗅觉语言和103号交谈。

  它问蚂蚁来这儿干什么。

  103号回答说它想去手指窝里和它们见见面,

  手指!所有的蟑螂看来都像是在嘲笑它。

  “它说的的确确是……手指吗?”

  “是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到处都是手指,要见它们点也不难。”老蟑螂加以解释。

  “那您能带我去一个手指窝吗?”蚂蚁问道。

  老蟑螂走上前。

  “你知不知道手指究竟是什么?”

  103号直面对方。

  “它们都是些很大很大的动物。”

  103号不明白蟑螂究竟要它回答什么。

  老蟑螂最终还是把答案告诉了它:“手指是我们的奴隶。”

  103号简直不敢相信。强大的手指居然会是弱小的蟑螂的奴隶吗?

  “能解释一下吗?”

  于是,老蟑螂告诉它它们是怎样教会手指每天把几吨几吨各不相同的食物给它们吃。手指为它们提供栖身之处,可吃的东西,甚至还有温暖。手指听从蟑螂的命令,并对它们关怀备至。

  每天早晨,在堆成小山的手指的供品里,蟑螂们才吃完一顿现成的美餐,就又有其他的手指送吃的来。所以,这里永远有充足的食物,而且全部优质,新鲜。

  其他的蟑螂又说道,从前,它们也住在森林里。后来,它们发现了手指的国度,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从此,它们无须再寻觅捕食,手指送来的吃的香甜油腻品种丰富,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食物是不会动的。

  “从15年前起,我们的祖先就不再追捕猎物了。一切新鲜的东西都会从天而降,天天如此,那是手指的供奉。”一只背部漆黑的大蟑螂再度强调。

  “你们和手指说话吗?”103号问道。这里的所见所闻——成堆的食物那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惊得它一愣一愣的。

  老蟑螂解释道它们根本不需要同手指交谈。不用任何一只蟑螂强调命令,手指们就已经乖乖地服从了。

  尽管如此,有一次,供品还是到得晚上一些。它们就一起用腹部敲击墙壁,以示不满。第二天,食物就准时送到了。一般说来,每天都会有垃圾倒下来。

  “你们能带我去手指窝里吗?”103号询问道。

  蜂螂们开始秘密交谈,看来它们的意见并不一致。最终还是由老蟑螂来表达它们的商议结果。

  “除非你能接受‘光荣的考验’,否则我们是不会带你去的。”

  光荣的考验?

  蟑螂们带着蚂蚁向地下楼的垃圾间里走去。那边有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里面塞满了各种旧家具,旧家电和纸板盒。

  它们带着103号向着一个明确的目的地走过去。

  “这‘光荣的考验’究竟是什么?”

  一只蟑螂回答它说其实就是让它和某只昆虫见见面,

  “见面,谁?一个对手吗?”

  “是的,一个比你更强壮的对手。”一只蟑螂高深莫测地回答。

  蝉螂们排成一队,鱼贯而行。

  它们把蚂蚁带到了这个明确的地方。103号看到那里另外还有一只蚂蚁。它顶毛蓬乱,一脸凶相,显然是只兵蚁。同样的,也有许多蟑螂围在它的身边。

  103号竖起触角走上前,却发现了一个从没碰上过的反常现象:那只蚂蚁居然不带任何表明身份的气味!这定是一只习惯了贴身搏斗的雇工,因为它的腿上和胸上留着无数道大颚的印痕。

  不知为什么,这只在如此奇特的情况下相遇的蚂蚁顿时激起了103号的反感。它既没有气味,又是一付恶相,走路的样子又傲慢自负,脚上的毛至少有两天设有舔洗。这只蚂蚁看来真是不怎么友善啊!

  “这是谁?”103号向身边的蟑螂询问,它们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它的反应。

  “一只坚持要见你的蚂蚁,非你不见。”一只蟑螂回答道。

  103号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只蚂蚁坚持要见它,但现在却又不肯和它说话呢?它要试验一下。

  103号装出轻轻摇晃触角的样子,然后猛地裂开两颚,摆出一副恫吓的架势。那只蚂蚁会低头认输还是会挑起一场决战?

  103号才刚张开大颗,作出战斗的姿势,那只蚂蚁也露出了嘴部的尖刀

  “你是谁?”

  没有回答。那只蚂蚁仅仅是抬了抬触角。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是远征军里的吗?”

  看来场恶斗是免不了的。

  103号摆出进一步恐吓的架势,把腹部翻转到胸部下方,像是准备近距离喷射酸液弹。在它看来,那只蚂蚁不会知道它的毒液库储备早已告罄。

  对面那只蚂蚁的动作与它完全相同。这两位蚂蚁文明的代表就这样面对面地对峙着,一旁的蟑螂们则兴趣盎然。103号有点明白这考验的意思了。蟑螂们其实是想旁观一场蚂蚁角逐,只有胜者才会得到它们蟑螂一族的承认和接受。

  103号并不喜欢自相残杀,可它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更为重要(一只蟑螂答应在它接受考验时替它保管茧子)。而且,它越来越觉得对面的那只蚂蚁变得像凶神恶煞似的。这个既不开口,又认不出自己的傲慢家伙究竟是谁呢?难道它会连第一位来到世界尽头的,103号蚂蚁也不认识吗?

  “我是103683号。”

  那只蚂蚁又竖起了触角,可还是不答腔。两只蚂蚁就这样面对面,摆着一付准备相互射击的样子。

  “不过,我们还是别相互开火的好。”103号一面发出讯息,一面则想着对方的酸液囊一定还是满满的。

  它听了听自己的肚子,感觉出里面还剩下最后一滴酸液,要是它射得够快,或许能占个上风,把对方吓一大跳。

  它竭尽腹部肌肉的全部力量射出这滴酸液。

  可是,巧得不能再巧的是,那只蚂蚁也在同一时刻射出了酸液,两滴液体撞到了一起,冲力相互抵消,然后又慢慢地往下流,(慢慢地往下流?有谁见过液体能在空中慢慢地往下流?可103号没有注意到这点)。它张着大颚,冲上前去,却撞上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上,对方大颚的尖端正不偏不倚地顶着它自己的大颚尖端。

  103号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个对手看来动作迅速,又寸步不让,而且能预料到自己进攻动作,并在片刻之间封住自己的攻势。

  在这种情形下,最好还是避免相互对抗。

  它转身走向蟑螂们,宣布它不愿意再和这只蚂蚁斗下去,因为对方是只褐蚁,就和它自己一样。

  “你们必须同时接受我们两个,要不就一个也别接受。”

  它的这番话并没有令蟑螂们感到吃惊。它们只是向它宣布,它已经通过了考验。103号糊涂了。于是,蟑螂们向它解释道其实它根本就没有什么对手,它的对面压根儿就没有对手,那只它一直对着说话的蚂蚁就是它自己。

  103号还是不明白。

  于是,蟑螂们又补充道,在它跟前的是一堵有魔力的墙,那上面涂了一层东西,让“对面的自己”显现出来。

  “这可以让我们更好地了解陌生的来客,尤其是它们对自己的评价。”老蟑螂说道。

  要评价一个人,还有什么比让他表现出在自己形象面前的言行举止更好的办法呢?

  蟑螂们是偶然发现这堵墙的。它们自己当时的反应很发人深思。有几只蟑螂就同自己的影像连续斗上几个小时,有些则对着自己辱骂不休,大部分蟑螂都认为面前的虫子是“欠揍”,因为它一点气味也没有。

  至少和它们大家的气味不同。

  很少有蟑螂一上来就对自己的影像表示友善,

  “要求别人接受我们,可我们首先就不接受我们自己……”老蟑螂像是在探讨一个哲学问题。怎么可能会有人乐意去帮助一个连自己都不愿帮助的人呢?怎么可能会有人去喜欢一个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人呢?

  蟑螂们为发明了“光荣的考验”而深感自豪。它们认为,没有任何一种无限微小或是无比巨大的动物能和自己的影像相抗衡。

  103号向着镜子走了过去,镜里的它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显然,它从来不曾见过玻璃镜子。过了一会儿,它自言自语道这一定是它所碰上的最为神奇的事了。一堵墙里能显出自己的样子来,并且同自己的行动保持一致。

  它也许是低估了蟑螂们。要是它们真的能造出魔墙来,那也许它们真是手指的主人。

  “既然最终你还是接受了你自己,我们就接受你;既然最终你还是愿意帮助你自己,那我们就会帮助你。”老蟑螂宣布它们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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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百科全书:第11条戒律

  咋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巴黎被一把巨大无比的铲子装进了一个透明瓶子里。进了瓶子后,一切都震动了起来,连埃菲尔铁塔的塔尖都戳在了我那盥洗室的墙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个个儿,我在天花板上打着滚,几千个行人被压死在我紧闭的窗户下。汽车撞上了烟囱,路灯从地上被拔了出来。家具在房间里滚来滚去,吓得我赶忙从家里逃了出去。外面所有的一切都上下颠倒了过来,凯旋门成了一块块碎片,巴黎圣母院翻了个身,高高的尖顶深深地扎进地下。好几节地铁车厢从地下崩射而出,里面挤出一堆人肉酱来。我就在一片残垣废墟中奔跑,最后停在了一块巨大的玻璃板前。玻璃板后有一只眼睛,只有一只,大得就跟整片是空似的。它就在那儿观察着我。过了一会儿,为了察看我的反应,它用一只巨勺似的东西敲打起玻璃来。钟声般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四周回荡,将房子上剩下的完整的玻璃窗都震碎了。那只眼睛一直注视着我,它比太阳要大上一百倍。我真希望这一切不要发生。

  自从做了这个梦以后,我再也不去森林里找蚁穴了。即使我的蚂蚁们死了!我也不会去再弄一窝来。

  从这个梦里,我得到了启示,总结出了第11条戒律。但在将它加诸于我身边的人之前,我会先以它来要求我自己。这条戒律就是: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而当我提及“人”一词时,实则意为其他所有的一切生灵。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Ⅱ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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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没有消息,就不是好消息

  “远征军有什么消息吗?”

  “再也没有收到过。”

  “再也没有收到过?怎么会这样?没有一只捎信的小飞虫从东面飞回来吗?”

  希丽·普·妮将触角弯到嘴边,拼命地擦洗。它开始担心事情的发展并不像它所希望的那样那么简单。是不是所有的蚂蚁都因为杀了太多的手指而筋疲力尽了?

  希丽·普·妮女王又询问叛乱问题是否最终已得到了解决。

  一只兵蚁回答说现在只剩下两三百只叛乱的蚂蚁,再要寻觅它们的踪迹已是十分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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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百科全书:神人同形论

  人类总是用同样的方式思雏,并将一切都归并为等级,价值。这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大脑深感满意并引以为豪。他们自以为很讲逻辑,很明智,并始终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待事物:智慧为人类独有,正如意识或是概念。弗兰肯斯坦就是人类自我复制神话的代表(译者注:弗兰肯斯坦是著名的电影怪物角色。这个由各部分肢体组成的人工制造的角色最初出现在雪莱写的《弗兰肯斯坦》,又名《当代的普罗米修斯》一书中。书里的弗兰肯斯坦原是个专攻秘术的瑞士学生,他造出这个怪物,最后却又被它杀死,弗兰肯斯坦成了怪物的名字。该书内容后被多次搬上银幕,弗兰肯斯坦就成了著名的电影怪物角色。),他能依据自己的形象再创造出一个人,就像上帝创造了亚当那样。可无论怎么创造。始终都是同一个模子啊!即使在制造机器人时,人类也只是在复制自己的形态和行为。

  有一天,人类也许会造出个机器人总统,或是个机器人教皇,但这并不会改变他们的思维方式。然而,还有那么多其他的思维方式也同样存在着,蚂蚁就能教给我们其中之一,地球以外的生物也许还可以教给我们其他的思维方式。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Ⅱ卷

  雅克·梅里埃斯漫不经心地嚼着他的口香糖。

  “这所有的一切真是太有意思了。可还有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拉米尔夫人,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哦,最初我们怀疑的人并不是您,而是威尔斯小姐。我们读了她写的文章,才知道她和她的父亲十分相像。至于您,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还有您这样的人物存在。”

  梅里埃斯嚼口香糖的动作渐渐紧张起来。

  “为了监视她的行动,我们派了一只机器蚂蚁去她家。蚂蚁把你们的谈话录了下来,我们这才意识到你们俩人中更具洞察力的人其实是您。您说的那个吹阿姆兰乡笛的人的故事和实际情形几乎异曲同工,所以我们才会决定派一队蚂蚁去您家。”

  “于是我就被怀疑是凶手。好在你们的谋杀行动又重新开始了……”

  “那个米盖尔·西格内拉兹教授的手里掌握着‘巴别’的成品,我们的首要目的就是要销毁它们。”

  “那现在,这种厉害的‘巴别’在哪儿?”

  “西格内拉兹死后,突击队里的一只蚂蚁已经毁去了盛放这种阴毒药品的试管。就我们所知,别处应该是不会再有了。希望将来别再有其他的研究者冒出同样的想法。根据埃德蒙·威尔斯所写的,各种想法都在空气中飘荡……有好的,也有坏的!”

  她叹了口气。

  “好了!现在你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已经回答了你们所有的问题,一丁点儿也没有隐瞒。”

  拉米尔夫人伸出双手,像是等着梅里埃斯从口袋里掏出手铐来。

  “把我抓起来吧,你们可以审讯我。监禁我,只是,我求求你们,让我的丈夫安安静静地生活吧。他是个正直的人,他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蚂蚁的想法,他只是想挽救一份属于全世界的珍贵资源,让它们免受那一小撮自傲狂学者的威胁。求您了!让阿尔蒂尔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吧。不管怎么说,癌已经向他宣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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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百科全书:神人同形论

  人类总是用同样的方式思雏,并将一切都归并为等级,价值。这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大脑深感满意并引以为豪。他们自以为很讲逻辑,很明智,并始终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待事物:智慧为人类独有,正如意识或是概念。弗兰肯斯坦就是人类自我复制神话的代表(译者注:弗兰肯斯坦是著名的电影怪物角色。这个由各部分肢体组成的人工制造的角色最初出现在雪莱写的《弗兰肯斯坦》,又名《当代的普罗米修斯》一书中。书里的弗兰肯斯坦原是个专攻秘术的瑞士学生,他造出这个怪物,最后却又被它杀死,弗兰肯斯坦成了怪物的名字。该书内容后被多次搬上银幕,弗兰肯斯坦就成了著名的电影怪物角色。),他能依据自己的形象再创造出一个人,就像上帝创造了亚当那样。可无论怎么创造。始终都是同一个模子啊!即使在制造机器人时,人类也只是在复制自己的形态和行为。

  有一天,人类也许会造出个机器人总统,或是个机器人教皇,但这并不会改变他们的思维方式。然而,还有那么多其他的思维方式也同样存在着,蚂蚁就能教给我们其中之一,地球以外的生物也许还可以教给我们其他的思维方式。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Ⅱ卷

  雅克·梅里埃斯漫不经心地嚼着他的口香糖。

  “这所有的一切真是太有意思了。可还有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拉米尔夫人,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哦,最初我们怀疑的人并不是您,而是威尔斯小姐。我们读了她写的文章,才知道她和她的父亲十分相像。至于您,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还有您这样的人物存在。”

  梅里埃斯嚼口香糖的动作渐渐紧张起来。

  “为了监视她的行动,我们派了一只机器蚂蚁去她家。蚂蚁把你们的谈话录了下来,我们这才意识到你们俩人中更具洞察力的人其实是您。您说的那个吹阿姆兰乡笛的人的故事和实际情形几乎异曲同工,所以我们才会决定派一队蚂蚁去您家。”

  “于是我就被怀疑是凶手。好在你们的谋杀行动又重新开始了……”

  “那个米盖尔·西格内拉兹教授的手里掌握着‘巴别’的成品,我们的首要目的就是要销毁它们。”

  “那现在,这种厉害的‘巴别’在哪儿?”

  “西格内拉兹死后,突击队里的一只蚂蚁已经毁去了盛放这种阴毒药品的试管。就我们所知,别处应该是不会再有了。希望将来别再有其他的研究者冒出同样的想法。根据埃德蒙·威尔斯所写的,各种想法都在空气中飘荡……有好的,也有坏的!”

  她叹了口气。

  “好了!现在你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已经回答了你们所有的问题,一丁点儿也没有隐瞒。”

  拉米尔夫人伸出双手,像是等着梅里埃斯从口袋里掏出手铐来。

  “把我抓起来吧,你们可以审讯我。监禁我,只是,我求求你们,让我的丈夫安安静静地生活吧。他是个正直的人,他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蚂蚁的想法,他只是想挽救一份属于全世界的珍贵资源,让它们免受那一小撮自傲狂学者的威胁。求您了!让阿尔蒂尔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吧。不管怎么说,癌已经向他宣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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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小精灵的主人

  晨曦已至。蕾蒂西娅和雅克·梅里埃斯一直在倾听朱莉亚特·拉米尔讲述一个离奇的故事。

  他们已经知道,那个长得像圣诞老人的退休了的男人是她的丈夫阿尔蒂尔·拉米尔。他自孩提时代起就对修修弄弄特别感兴趣,会自己做玩具、飞机、汽车、小船,并能远距离遥控它们。它还做了一些会服从简单命令的东西及机器人,所以,他的朋友们戏称他为“小精灵的主人”。

  “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值得加以培养的天赋。我的一个朋友就是一位精于十字刺绣的艺术家,她绣出的壁饰简直就是……”

  拉米尔夫人的听众根本不把十字刺绣的奇迹放在眼里。她继续说道:

  “阿尔蒂尔知道,如果他有什么多一点的东西能带给人类,那一定离不开他的远距离遥控技巧。”

  很自然的,他决定向遥控装置技术方向发展。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工程师的文凭。阿尔蒂尔先后发明了爆裂轮胎的自动更换装置,植入颅内的滑动齿轮,甚至还有远距离遥控的搔背工具。

  在最近的一次战事中,他成功地制出了“钢狼”,这种4脚机器人显然比两只脚的更稳固,而且它们还配备了两台能在黑暗中工作的红外线摄像机。它的鼻孔是两架机关枪,嘴是一柄仅35毫米长的短枪。“钢狼”专用于晚上进攻。战士们可以在50公里以外的掩蔽处进行远距离遥控。这些机器人的作战效率是如此之高,乃至没有个敌人存活了下来来证明它们的存在。

  然而,有一天,阿尔蒂尔在一卷绝密胶卷上读出了一组图像,它们记录了“钢狼”所造成的损失:指挥它们的士兵竟然全部头脑发热,像玩电子游戏那样将屏幕上所有会动的一切都屠杀了!

  阿尔蒂尔灰心至极,便选择了提早退休,开了这家玩具店。从此,他便将自己的全部才能倾注到了孩子们身上。他认为成年人太缺乏责任感,不懂得好好利用他的发明。

  后来,他遇上了朱莉亚特。那时的她是个邮递员。她将他的信件、汇票、明信片、推荐信投递到他家,两人一见钟情,很快结了婚,并在菲尼科斯街的这幢房子里过起了幸福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发生了意见。她把这件事情称做“意外”。

  那天,她正像往常那样来回地投递信件,突然有一只狗袭击了她。它把邮件从她的包里弄了出来,用牙齿拼命地咬,还将一只邮包给扯了开来。

  朱莉亚特完成了当天工作以后,就把这只邮包带回了家。她想凭阿尔蒂尔那是巧的手指,一定能将邮包补得完好如初,并且不留一丝痕迹。这样,朱莉亚特也就可以避免和那些满腹牢骚的住户们闹得长期不快。

  可是,阿尔蒂尔·拉米尔再也没有将那只包裹缝补好。

  他在摆弄那只邮包时,里面的内容令他大吃一惊。那是一本厚厚的,足有几百页的文字材料,一台古怪机器的图纸以及一封信。他身体里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战胜了同样与生俱来的谨慎态度:阿尔蒂尔读了那些文字材料,看了那封信,也研究了那些图纸。

  于是,平静的生活被扰乱了。

  阿尔蒂尔·拉米尔的生活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蚂蚁。他成了这个念头的俘虏。在阁楼上,他安置了一个培养缸。并总是说蚂蚁比人更聪明:因为在一个蚁穴里所有智慧团结起来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它们简单的相加值。他确信,对蚂蚁而言,1+1=3。在那里,社会的协同作用得到了完全的发挥,蚂蚁们显示了如何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来生活……群体生活。阿尔蒂尔认为,也正是这种方式才使人类的思想得以很容易地发展。

  直到很久以后,朱莉亚特才得知这些图纸的内容。那是一台由发明者命名为“罗塞塔之石”的机器,(译者注:古埃及石碑,发现于离亚历山大里亚东北约56公里的罗塞塔镇附近,现藏于大英博物馆内。由于该石碑铭文的解读成功,人们才读懂了象形文字。)它能将人类的语音转化为蚂蚁的费尔蒙,反之亦可,从渡巷助人类社会与蚂蚁社会进行交流。

  “可……可……可这是我父亲的研究项目啊!”蕾蒂西娅惊呼起来。

  拉米尔夫人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您现在就在我面前,这令我感到非常羞愧,那个包裹,确切地说,是您的父亲埃德蒙·威尔斯先生寄出的,而收件人正是您,威尔斯小姐。那些文字材料其实是他的《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二卷。图纸上画的则是他的法语——蚂蚁语翻译机。而那封信……那封信是写给您的。”她边说边从餐具橱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精心折叠的纸来。

  蕾蒂西娅立刻将信从她手里一把夺过。

  她看到上而写着:“蕾蒂西娅,我亲爱的女儿,请你先不要对我妄加评判……”

  她一目十行地扫过这自己深爱的笔迹,看见它们在其他的,同样充满柔情的词句上结束,那下面署着埃德蒙·威尔斯的名字。她顿时感到一阵恶心,心里直想哭。

  蕾蒂西娅尖叫了起来:“贼,你们都是贼!这是我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这是我继承的唯一的财产,偏偏却被你们偷去了。我父亲生前最后一部伟大的巨著,就这么被你们扭曲了!我真应该早点从这里消失,对一切都毫不知情,也不知道这些最新的思想都是留给我的。可你们怎么能这样……”

  她无力的靠在梅里埃斯身上。梅里埃斯伸出一条抚慰的臂膀,搂着她那柔弱的两肩,受到克制的小声啜泣令它们不住地颤抖着。

  “请原谅我们。”朱莉亚特·拉米尔道。

  “我一直相信有这封信,是的,我一直都相信。我的全部生活就是在等待这封信的到来。”

  “或许,我向您保证,您父亲的精神财产没有落在坏人的手里,您会少恨我们些。您可出把这叫做巧合或是天数……就像是命运要安排这只包裹来到我们手中。”

  后来,阿尔蒂尔·拉米尔立刻就着手装配这台机器。他甚至还做了一些改进。这样,拉米尔夫妇现在就能和培养缸里的蚂蚁交谈了。是的,他们的确能和昆虫进行交流。

  蕾蒂西娅的内心里,愤怒和赞叹交织在一起。这里所听到的一切太令她震惊了!和梅里埃斯一样,她也急于想知道下文。

  “我们的交流是多么的谐和啊!这是人类的首次经历。”朱莉亚特感叹道,“蚂蚁向我们解释它们的联邦的运作方式,告诉我们种族间的纷争与战斗,我们发现了一个与我们的鞋底齐高的世界,一个与我们的世界相平行的、充满智慧的世界。你们知道,蚂蚁有它们自己的工具,从事着它们自己的农业,它们发展了自己的尖端科技,甚至还提到些诸如民主,等级,不同分工,相互帮助的抽象概念……”

  在它们的帮助下,阿尔蒂尔更深入地了解了它们的思维方式,然后开发了一组能复制“蚁城精神”的计算机程序。同时,他还设计了一些微型智能机器装置——钢蚁。

  他的目标是建一座有几百只钢蚁组成的人工蚁城,每只钢蚁都被赋予自主的智能(安装到微处理器内的信息程序),但它们同时又过群体生活,以集体意识行动、思维。朱莉亚特在脑海里搜寻着能表达再己意思的词句:

  “怎么说呢?一个整体,就像是由不同部件组成的一台计算机,或者说是由许多团结一体的神经元构成的大脑。1+1=3即100+100=300。”

  阿尔蒂尔·拉米尔认为,它的钢蚁们非常适合用于空间探测,能替代目前广泛采用的空间技术——即向遥远的行星发射一个自动探测仪。为什么不送去1000个既有独立智能,又联成一体的微型自动探测器呢?如果它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出了故障或是破碎了!其他999个会轮番继续它的工作,而一旦那个唯一的探测器因某个愚蠢的机械故障而无法工作的话,整个空间探测计划就会泡汤。

  梅里埃斯的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即使是对于武器装备而言,”他说道,“摧毁一个具有高度智慧的机器人也要比消灭1000只微小的,简单的,却是团结一致的机器人容易。”

  “这其实就是协同合作的原理。”拉米尔夫人强调,“团结的力量超过个体才能的简单相加。”

  但是,那时,拉米尔夫妇并没有资金来完成这些伟大的项目。微型组件的价格十分昂贵,玩具店和朱莉亚特的邮递员工作的收入加起来也不够用来支付给供应商。阿尔蒂尔·拉米尔那丰富的思维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让朱莉亚特参加“思考陷阱”节目,10000法郎一天,这可真是笔意外之财啊。可以由他将《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中的谜语先寄给制片人,而朱莉亚特则去猜谜,威尔斯家的谜语就这样被预定下了!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想出比它们更妙的谜来。

  “所以,一切都是在作假。”梅里埃斯很是不满。

  “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起就是在作假,”蕾蒂西娅道,“真正有意义的是要弄清楚是如何作的假。比方说,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长对间假装猜不出关于1,2,3的那个谜语来。”

  回答非常简单。

  “因为威尔斯家的谜语库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有了王牌,我就可以拖延游戏的进程,而继续拿我每天的10000法郎。”

  有了这笔收入,拉米尔夫妇生活变得舒适起来,与此同时,阿尔蒂尔的钢蚁开发计划和人蚁交流活动也在不断地推进。两个平行的世界里,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顺利地发展。直到有一天,阿尔蒂尔看到了一则电视广告,他愤怒了。这是CCG产品的广告:Krak Krak所到之地,虫子葬身之处。特写镜头上,一只蚂蚁在痛苦地挣扎,杀虫剂正在它的体内腐蚀着内脏。

  阿尔蒂尔又愤填膺,毒死这么小的对手,这多阴险啊。一只钢蚁制成以后,阿尔蒂尔立即将它派到CCG的实验室去刺探情况,机器蚁发现,索尔塔兄弟正和其他一些国际专家在合作进行一项更为恐怖的研究项目——巴别计划。

  “巴别”项目实在太阴毒了!就连最有名的杀虫剂研究专家都只能在最最保密的条件下进行研究,以免被斥责为生态运动的罪人。即使是CCG的高层管理人员也不知道他们正在进行的这一系列实验。

  “‘巴别’,”拉米尔夫人道,“是一种绝对有效的杀虫剂,化学家们至今尚未能以传统型的有机磷毒药来成功地对付蚂蚁。但‘巴别’不同,它不是一种毒药,而是一种能扰乱蚂蚁触角交流的物质。”

  “巴别”的最终形态是一种粉末,撒在地上后会发出一种能干扰所有蚂蚁费尔蒙的气味。仅需一盎司的量就能使几平方公里范围内都受到污染,该范围内的蚂蚁都会丧失释放和接受费尔蒙的能力。而一旦无法交流,蚂蚁就不知道它的女王是否还活着,它有些什么任务,什么对它有益,什么对它有害。如果整个地球的表面都沾染上了这种物质,那么5年后地球上就不会再有蚂蚁了。因为,对蚂蚁而言,与其无法交流,它们宁可选择死亡。

  蚂蚁就是完完全全的“交流”。

  索尔塔兄弟和他们的合作者早已洞悉了蚂蚁世界的这条基本原理。可在他们看来,蚂蚁只是应当消灭的害虫而已,他们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而深感自豪:要灭绝蚂蚁,不是靠给它们的消化系统下毒,而恰恰是给它们的大脑下毒。

  “太可怕了!”女记者感叹道。

  “通过小机器侦察,我丈夫的手中掌握了所有的材料。这伙化学家们有意要一次根除地球表面全部的蚂蚁。”

  “拉米尔夫人是在这时才决定参与这件事的?”警长问道。

  “是的。”

  蕾蒂西娅和梅里埃斯早已明白了阿尔蒂尔是怎样动手的。现在,他妻子所言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急遣一名钢蚁探子去弄来极小的一块沾有被害者气味的东西,然后就派出大队机器蚁去摧毁那种气味的携带者。

  警长对自己正确的猜想很是得意,他以一种内行的口吻来表达自己的赞赏:“夫人,您的丈夫发明了一种最具诡辩艺术的谋杀方法。这是我至今以来还不曾遇上的。”

  朱莉亚特在他的恭维下涨红了脸。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动的手,但我们的方法显然十分奏效。而且,又有谁能怀疑我们呢?我们有全部不在场的证据,我们的蚂蚁是独立行动的,我们可以自由活动,哪怕是到离现场100公里以外远的地方去。”

  “您的意思是说,你们的杀人蚂蚁是自主行动的吗?”蕾蒂西娅问道。

  “当然是。利用蚂蚁,这不仅是一种全新的杀人方法,也是一种新的执行任务的方珐,哪怕这是一项杀人的使命。也许这就是人类智慧的最高点。威尔斯小姐,您的父亲,就非常清楚这个道理。他在书里对这一点做了解释,您看!”

  她读了百科全书中的一段,其中论证了蚁穴的概念能给人工信息智能所带来的巨大变革。

  被派到索尔塔兄弟家去的蚂蚁并不受远距离遥控,而是完全自主行动的。当然。他们也被编了程序,以保证它们能找到要去的人家,识别气味,并杀死所有带有这种气味的人,消灭所有的谋杀痕迹。它们接到的其他命令还有:除掉所有的目击证人及证据(如果有的话),不能让任何带有一点这种气味的生命体留在世上。

  蚂蚁们通过下水道和其他管道系统行动。它们悄无声息的出现。钻到被害者的体内打洞,从而杀死他们。

  “这可真是一种完美无缺又难以察觉的杀人武器啊!”

  “尽管如此,您还是逃过了它们的攻击,梅里埃斯警长。其实,只要跑得快一点就可以不死。我们的钢蚁前进速度十分缓慢,你们来这儿的途中就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当我们的蚂蚁开始攻击时,大部分的人都会变得十分恐慌,他们或惊或惧,僵在原地,不知道逃向门外求生。而且。现在这个时代,门锁的结构越来越复杂,颤抖的双手很难以足够快的速度打开门锁,在蚂蚁进攻之前逃出门外。这就是我们当代的讽刺:家中铁门系统最完善的人就是那些在门前最束手无措的人。”

  “所以索尔塔兄弟,卡萝莉娜·诺加尔,马克西米利安·麦肯哈里斯,奥德甘夫妇和来盖尔·西格内拉兹都那么死了。”警长回想着说。

  “是的,他们是‘巴别’项目的8名发起人。我们也曾将这些杀人蚂蚁派到您的高祖教授那儿,因为我们担心有一个日本小组逃脱了。”

  “我们已完全能判断出这些小精灵们有多么高效。可叫让我们看看吗?”

  拉米尔夫人走上阁楼,拿下一只蚂蚁来。必须要离得很近才能辨认出这不是一只真的昆虫,而是一个由各种部件铰接而成的自动机械装置。它的触角是金属制的,眼部是两台配有广角镜头的微型摄像机。腹部的加压使它能像蚂蚁一样喷射出酸液,而锋利的不锈钢大颚看起来就跟剃须刀似的。机器蚁依靠其胸中的一个锂电池进行工作。它们的头部有一个微处理器,能指挥全身各关节处发动机的活动,并处理人造感官所获得的信息。

  蕾蒂西娅握着放大镜,带着钦佩的神情观察着这只由微型技术和钟表技术结合而成的惊世之作。

  “这么一个小小的玩具却可以有无限广阔的应用范围:侦察,战争,空间,探测,人工智能革新……而它的外表却实实在在是个蚂蚁。”

  “光有外表还不够,”拉米尔夫人强调,“为了使机器蚂蚁能真正发挥效用,还必须复制蚂蚁的思想心理,并将其注入到机器蚂蚁的体内。听听您父亲是怎么说的吧。”

  她翻动着百科全书,从里面选出一段来读给蕾蒂西娅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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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清帐

  9号有一种条件反射的逃生本能。它把自己的脚爪深深扎进一块阴沟盖子的凹槽中。灾难过去后,它惨兮兮地摊在了人行道的地砖上。

  至于103号,它抓着“大角”刚好来得及向上拔高,及时避开了旋转水流,所以它和蜷缩着躲在一个柏油洞里的23号一样,毫发未损。

  稍远处,几只幸免于难的金龟子驮着它们背上的指挥者们拼命地逃窜。最后剩下的几只白蚁则一边逃命,一边埋怨自己怎么没有留在合欢岛上。

  3只贝洛岗的蚂蚁终于团聚了。

  “对我们而言,它们实在是太强大了。”9号一边悲叹着,一边擦洗着它那因接触到消毒水而轻度发炎的眼睛和触角。

  “手指就是神明,手指无所不能。我们对你们不停地叫喊,可你们从来就不肯听,看,这下子一团糟了吧。”23号叹着气,

  103号仍在害怕得瑟瑟发抖。

  手指是不是神明已经无关紧要了!总之,它们实在是太可怕了。

  它们相互摩擦着身体,交换着绝望的费尔蒙。这似乎是它们,这次一败涂地的远征中的幸存者,唯一能做的了。

  然而,103号的冒险之旅尚未就此结束,它还有一项任务要履行,它一直将那只蝴蝶茧子紧紧地抱在身上。

  9号直到此时才刚刚注意到,便问:“你从远征一开始就抱着这个东西,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给我看看。”

  103号不同意。

  9号发怒了。它声称一直以来,它都怀疑103号是手指的走狗,是它把大家直接带到了这个地方中了埋伏,是它自称大家的领队!

  103号将包袱交托给23号,接受了9号的挑战。

  两只蚂蚁面对面对峙着,它们的两颚都已经张到了不能再张为止,并不时的将触角末端射向对方。它们转着圈,寻找着对方最易攻击的地方。接着,两个身子猛的扭到了一起。它们相互扑到了对方的身上,背甲撞击着背甲,胸廓推挤着胸廓。

  9号挥动着它左侧的大颚,一下扎进了对手的护甲中,透明的鲜血流了下来。

  103号闪过了对方镰刀的第二次来势,趁它被一击不中的惯性带得步履不稳时切断了它的一根触角。

  “停下这场无谓的决斗吧!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了。你真那么想完成手指交给你的使命吗?”

  9号站在那里,显得非常理智。其实,它只是想将自己那只还有用的触角插入这个叛变者的眼球里。

  它稍稍射偏了一点,没有击中目标。103号想射酸液弹了。它调整好腹部位置,射出一滴具有腐蚀作用的液滴。但这滴腐蚀剂消失在一个邮递员的裤腿卷边里。

  9号也开火了。这时,103号的酸液囊已经空了。决斗的挑起方自以为结果对手的时候到了!可103号还有反抗的余力。它猛的冲了过来,张大了两颚,咬住9号居中的那条左腿由前向后扭去,

  9号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103号的右后腿。现在,就看谁先把对方的腿给扭下来了。

  103号回想起它以前曾上过的一节搏斗课。

  “如果一方连续5次用同样的方式进攻,那么它的对手就会用与前5次同样的方式来避开第6次攻击,这时,要对它发动突然袭击就很容易了。”

  连续5次,103号将触角顶端击向9号的嘴部,现在,只需利用对手两颚回击的位置扭住它的头颈就是了。它做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动作,一下子去掉了9号的首级。

  9号的头在腻腻的地砖上滚了几下。

  头颅停了下来。它的对手走过来察看,落败者的触角还在抖动着。蚂蚁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有一定的自主性,即使在死后也还是如此。

  “你错了!103号。”9号的头说道。

  103号感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一个头颅在临死前留下它最后的遗言。但,那时,既不是在这个地方,留下的遗言也截然不同。那是在贝洛岗城的垃圾堆上,那只叛乱的蚂蚁最后对它说的话完全改变了它后来的生活历程。

  9号头颅上的触角再度晃动起来。

  “你错了!103号。你以为你可以宽待所有的蚂蚁,可这是不可能的。你必须选择自己的立场,要么站在手指一边,要么站在蚂蚁一边。要避免暴力,靠的不是美好的想法,要避免暴力,就只有使用暴力。今天,你赢了!那是因为你比我强,很好。但我要给你一个建议:千万不要让你的身体虚弱下来,因为,你那些美好的、抽象的原则没有一条可以救得了你。”

  23号走上前,对这颗喋喋不休的头颅踢了一脚。它向103号表示祝贺,并将茧子递还给它。

  “现在,你知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103号知道。

  “你呢?”

  23号没有立刻回答,它只是含糊其词地搪塞着。它认为自己是手指教派的忠实奴仆,而且,它也相信,在必要的时候,手指会向它指示要履行的任务。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它会先在这个世界外的世界里溜达溜达。

  103号鼓励它要保持勇气。然后就爬上了“大角”的身子,停在它的触角上。金龟子的鞘翅滑出了甲壳,长长的,褐色的翅膀伸展开去。启动。带肋的薄膜搅动了手指国里污染的空气。

  103号起飞了!向着对面第一座手指窝的顶端直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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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尼古拉

  尼古拉·威尔斯和其他人坐到了一起。他用自己的振动声波充实了整个集体的振动声波:OM。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自己成了一片无形无质的云,轻飘飘地向上升,向上升,穿过了实实在在存在的物质。

  这种感觉比做蚂蚁之神好上几千倍。

  自由了!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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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1、进攻中的意外

  昆虫们为大举进攻进行准备。手指窝就在那里,正对面,以一种嘲弄的神情睨视着它们。这可真是忍无可忍。

  远征战士们铁了心,决定要像疯子一般发起冲击。但第一个手指窝只是个象征,它一定不怎么经得起进攻。各军团根据不同的特长排成直线。103号高高地站在金龟子“大角”的背上,建议大家集结成密集式方阵进攻,等到手指一出现就立即散开。这一战术曾在丽春花战役中为侏儒蚁所采用,并且表现得十分管用。

  每只蚂蚁都舔洗了自己的全身,大家最后来了一次口对口的食物交换。专门负责打气的蚂蚁则从触角里释放出最最野蛮的费尔蒙来。

  “冲啊!”

  最后的570名远征战士排成骇人的一线,怀着坚定的意志向前冲去。蜜蜂们在蚂蚁的触角上方飞舞着,挺出了毒液的螯针,金龟子们将两颚磨得喀喀作响。

  9号想再挖一个洞,然后在里面放上蜜蜂的毒液。毕竟,这是唯一曾成功赶跑过手指的方法。

  一切到位。第一和第二突击梯队的轻步兵开始行动了!骑兵们那纤长的细腿分开骑在它们身体的两侧。这是由贝洛岗、泽地贝纳岗、阿斯科乐依娜及摩克西克山城邦的居民们组成的一支超级部队。金龟了战士们则一心想要为同胞们报仇,它们昨天都牺牲在了那面从虚无中突然幻出的透明墙上。

  轮到第三、第四突击梯队行动了。它们由重炮手和轻炮手组成。还没有谁,至少到目前为止。能让它们担心的。

  第五和第六梯队则准备用它们的大颚尖端在垂死的手指上涂上蜜蜂的毒液来结果它们的性命。

  从来没有一支昆虫军队在如此远离各自家园的土地上作战过。它们大家都知道,这一战可能关系着能否征服这个星球上的全部的土地。

  它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别处的任何一次战斗。这场战役关系到世界的统治权的归属,胜利看将证明它才是这个星球上的真正主人。

  9号对这一点认识得十分清楚。只要看看它挑衅地伸着自己的两个大颚,就可以知道它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战士们离藐视着它们的手指窝只剩下几千步了。

  8点30分,邮局才刚刚开门。第一批客人走了进去,丝毫不曾料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什么东西的赌注。

  昆虫们由快速小跑变成了飞奔而上。

  “向前冲啊!”

  城市的清洁工作从早上8点30分开始。一辆小型洒水车将满车的肥皂水洒向人行道上。

  “我们碰上什么了?”

  远征军里一阵慌乱:一股股带着呛人气味的旋转水流正向它们迎面扑来。

  整支军队都被击昏了!水流吞没了它们。

  “分散……”103号高喊。

  水浪高度达到了它们十几步的距离,将所有的战士都席卷而去。从地面上回溅起来的水花再度飞上天空,击向飞行军团。

  所有的战士都受到了肥皂水的洗涤。

  几只金龟子终于千辛万苦地飞了起来,背上带着几群慌作一团的蚂蚁。所有的昆虫部舞动着6条腿挣扎着。蚂蚁在推挤着白蚁。还讲什么种族间的团结默契!大家保命要紧。

  蚂蚁乘客加重了金龟子的份量,它们艰难地飞行着,一不小心就成了几只胖鸽子的一顿美餐。

  地面上是一场大屠杀。

  整队整队的军团死在了水花冲卷之下。士兵们穿着护甲的身子在广场上滚来滚去,最后搁浅在路边的排水沟里。

  一次伟大的军事冒险就这样结束了。经强劲的肥皂水流喷击了40秒以后,远征军再也没有办法前进了。这支由3000只不同种类的昆虫为消灭手指而组成的联军就只剩下了极少一部分多少有些跛脚的幸存者,大部分的战士都被城市清洁工作的惊涛骇浪给卷走了。

  教徒,非教徒,褐蚁,蜜蜂,金龟子,白蚁和苍蝇都被这阵水花一视同仁地带走了。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那个开车的城市环保员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人类自己正发起这个星球上的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大家都在边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边还在计划营当天的午餐,杂活以及办公室里的工作。

  但昆虫们却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它们在这次世界大战中是被打败了。

  一切都如此迅速,如此干脆,这场灾难来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就在短短的40秒里,所有曾跋涉几千米的腿爪,所有曾在恶劣的条件下战斗过的大颚,所有曾嗅到最具异国气息的触角,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块块残片,漂浮在橄榄绿色的水面上。

  对手指的首次远征已无法再向前推进了!而且永远也不可能再向前推进了。一场肥皂雨倾盆面下,就这样把它吞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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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毒品

  蚁城里内战的规模越来越大,叛乱的蚂蚁信徒已侵占了一个小区,那是属于储粮蚁的。从这个小区里,教徒们可以源源不断地将蜜露送到手指那里。

  而反常的是,手指们并没有再通过“活石头博士”来表达它们的意思,先知的声音已不再响起。

  但,沉默丝毫没有减少教徒们疯狂的信仰。

  死去的蚂蚁信徒被有条不紊地集中到一个小房间里,每次作战前,起义的战士们都会先去看看它们,对着这些一动不动的雕像作出交换食物或说话的动作。大部分的尸体上都凝固着作战的神情。

  蚂蚁们只要有一次踏进过这间小室,出来时全身上下乃至触角上的气味都像是经过了彻底的改变。完好无损地保存死者的身体是对生命的尊重。

  手指教派运动是蚁城里唯一宣称城里的居民并非生了下来又可以随便丢弃的运动。

  叛乱教徒的演讲有如毒品一般,只要一提及神灵,听众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接受它们的思想。

  然后,所有受“手指教”蛊惑的蚂蚁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也不再照顾幼蚁,只想着偷出食物送到城下手指的住处去。

  希丽,普·妮女王看来已不再担心叛乱的再次泛滥,它想要的只是远征军的消息。

  从小飞虫那里它得知远征将士们现在已跨越了世界的边缘,正向手指发动进攻。

  “太好了!”女王道,“可怜的手指们,它们将多么后悔不该来挑衅我们,等我们在那里彻底打败它们,看这边的叛乱还怎么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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