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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那日,天还没亮透,我就忙起身,褪下身上经常穿的月白纱衣,换上一件淡蓝色的及地长裙。这长裙是我特地央天织部的姐姐们帮我缝制的。

  好在我平日与她们交好,而这件长裙式样也并不繁复,故能赶在宴请之日前做好给我。那几日看她们一阵忙乱,就知道这次王母做的宴席定是十分热闹,阵式不同以往了。

  天汲山上雾蔼沉沉,林间小路边的草上布满豆大的露水,轻轻一踩,唏唏簌簌,透着干脆的声响,我提着裙摆,小心地走到灵泉旁,掏出包袱中的梳妆事物,就着水边的石头旁临水梳洗。

  天光已经慢慢放开,水中的倒影也渐渐清晰起来,泉水经过一夜寒风吹拂后冷洌异常,我掬了把水,扑在脸上,冰冷的寒意直把我白玉般的脸冻得红红的,仿佛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仔细梳好一头长发,手中拿捏着上次天庭赏赐下来的几支珠钗,我比划了一阵,只得做罢,这几枝珠钗虽然样式精致,但在天庭也算普通,不戴也罢,而且我不能盘发,想戴也无从戴起。

  于是想想做罢,依然拿出那银白色的缎带,仔细地把长发束好。又掏出菱镜,对着镜子淡淡匀了脸,轻轻扑上了些胭脂。顿时一张脸生动娇媚起来。只是额头上的那三片花瓣般的红印这几日始终没有消失,反而有越变越红之势。

  我轻轻颦了眉头,略一沉吟,又取出细细的妆笔,循着那红印画出三瓣桃花瓣,又点上粉白的桃花芯。

  简单的妆面化好,我对着水面,淡淡一笑。这个样子的我真陌生呢。虽然只是淡扫胭脂,轻系罗裙,可是那水中确确实实映出的倾城身姿,不是我又是谁呢。

  我又打量了身上的长裙,那淡蓝色的长裙上缀着点点米色的白色花瓣,如黄豆般大小,花瓣与花瓣之间又用湖绿色的丝线绣成缠绕的藤蔓,整条裙子清新素雅。袖口宽大,长裙委地,临风而立的时候衣袂飘飘,衬得整个人如要乘风而去。

  我嫣然一笑,笑容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恍恍惚惚。终于衣袖一摆,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待到我手捧贺礼,在天庭外等待通传的时候,已经是小半天过去了。在我面前的是高大巍峨的宫殿,以琉璃为瓦,白玉为石,金玉镶嵌,宝石修饰,雕梁画栋,天功如是。

  人间都道天庭的琼楼玉宇,却断不能描述其富丽堂皇的百分之一,这王母所住的宫殿是何等祥瑞贵气之地,天地灵气环绕着这座宫殿,祥云缭绕,白雾升腾,若有若无的香气散发开来,闻之欲醉。巨大的仙鹤,灵活好动的各色灵鸟悠闲地掠过宫殿的上方,投下班驳曼妙的影子。

  我恭谨地肃立在玉阶下,身旁还有几位早到的,品阶低下的仙友,他们三五成群在一旁切切私语,无非就是哪位上仙准备了什么贺礼,哪位仙人又修炼了什么法宝等等。语气中充满了艳羡。站在高高玉阶上通传的宫人面无表情,但我分明在他们眼中看到一丝不屑和鄙夷。见惯了各色上仙,大罗金仙,在这些宫人眼中,微末的下仙恐怕还比不上这宫殿的一砖一瓦。

  我默然,佛的众生平等,终究只是个理想,不论是在凡间还是在这九重青天上,依然逃脱不了尊卑贵贱之分。

  思绪正散漫时,远处传来几声兽鸣,声音洪亮悠长,我抬头望去,原来是几位上仙骑着坐骑已然到了。远远望去,云蒸霞帔间几位仙人的身姿若隐若现。跨下奇形怪状的灵兽坐骑腾云驾雾落到了宫门前,早有准备好的宫人恭谨地上前去,领着坐骑到一处偏僻的宫门内安置好。

  转眼间几位上仙翩翩而来,正在窃窃私语的下仙慌忙散开,躬身垂首拜见,我也躬身让过。几位上仙脸上或矜持,或傲慢,头也不回地走进,面无表情负责通传的宫人早就变了笑脸迎了上来,嘴上问候着,又道:“王母娘娘一早就盼着众位上仙来了,今儿一定是热闹非凡,众位上仙可要尽兴而归啊。”说着远去了。

  我漠然看着,身旁的几位仙友已经按耐不住,一个道:“上仙就是好啊,连通传都不用就进去了。不知道我何时才能进位上仙。”

  另一个摇头晃脑道:“三闻仙友,这是要靠机缘的,机缘未道,修炼再勤恳也是枉然。”

  “机缘固然重要,可是这日常修炼也是怠慢不得的,我看是要靠天份,天份高的话就算一本普通的修炼秘籍也能炼成得道仙人啊。”

  ……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脚已然站麻,手上捧着的红封贺礼也渐渐捧不住了。通传的宫人终于引我们进去。我有些木然地跟着一大群仙友进了内廷。

  跨过高高的上好青玉宫槛,走在晶莹剔透的水晶地面,巨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内廷高高的顶上,晃得人眼睛有些花,我眯起眼睛,盯着冰凉精美的地面。

  内廷早已经歌舞齐奏,觥帱交错。被旁人挡着,我看不清这歌舞升平的景象,索性不看,但我知道一定是热闹非凡。

  跪下,行礼,玉阶下的一群仙人如同被牵着的木偶整齐划一的拜向天庭最高贵的王母娘娘。

  “各位仙家平身吧。”一道慈祥顺和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有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作用,等了许久的下仙们听了脸上的不耐渐渐褪去。我有些诧异地环顾了四周,疑惑地看着刚才几位最不耐烦的仙友,脸上已经祥和许多。

  为何我没有一点触动?仿佛有一道墙隔着这声音,让我听得清却进不去心中。额头上仿佛突然被红铁烙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我还来不及细想,掌礼仪的宫人已经拉长了声调,让我等退下。

  我只得随众人退下,正在此时,一声娇俏俏的声音响起:“王母娘娘,您可否怪我来迟了么?”众人诧异抬起头来,顿时唏嘘声阵阵,我忍着莫名的头痛,心想,这位是谁,连请安都不用,就如此大胆地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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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凤凰墨月被我指尖点上额头,依然不懂闪避,只是瞪着乌黑大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心里微叹,人都道凤凰是天地间最美丽最灵敏的生灵。这凤凰墨月却是呆呆傻傻。也许是年岁幼小的缘故,抑或是我不懂得这孵化之法,坏了它的灵性,那就是我的责任了。想到此处,我心中更是不忍。

  “广陵姐姐,这墨月怎么这个样子。可怎么办才好呢?”我问一旁的广陵。

  “也许是心志未开的缘故吧。”广陵收好琴弦,随口说道。背起乌木琴就要往外走。山洞既湿闷又是满是血腥气味,广陵是爱洁之人,自然是巴不得快快离开。

  我身上被蛇血溅得满身,雪白的纱衣几乎被染红一半,狼狈之极,看广陵要走,当下从随身小荷包里掏出细绳,绑在墨月身上,拉着它就要走。雨汀早就耐不住,已经捏起法诀,紫光倏忽闪过,不见人影。

  我拉着墨月,正要走,忽然它定住身子,不肯往前走,朝着我又是一通嘎嘎乱叫。我顺它眼光看过,只见它只盯着温泉池中的火蛇。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家伙是肚子饿了想吃火蛇啊。

  我无奈,只得带着它到池水边,温泉水热气蒸腾上来,那气味腥臭难闻。墨月也不以为意,啄了几块蛇肉,吃了个不亦乐乎。我闲极无聊,四处张望,忽见得那蛇的腹中隐约有红光闪烁。

  我忙掏出缚凤索,往前一抛,缚住那段蛇身,拉到池边。只见那那蛇腹中有暗红暗红的光在闪烁。我手无利器,不由大皱眉头。心念微转,捏了个法诀,一道寒光闪过,我手中多了把利剑。是幻清剑。

  我心里不由苦笑,这把利剑当时没想到要拿来对付火蛇,这个时候倒是拿来砍蛇尸了。真是浪费。一阵血腥味传来,我闻之欲呕。当下也不敢多待,忙提起剑,剖开蛇腹。这时洞外雨汀等不及,连连呼唤我出去。

  我回道:“广陵姐姐,雨汀妹妹你们先回去吧,我收拾下就走。”雨汀答应了,我听得脚步声远去。复又用力砍下,那把幻清端的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只一会儿,我便从蛇腹部中挖出一颗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红丹。那红丹灵力四射,红光频频闪烁。

  我大喜过望,知道这是难得的千年火蛇丹。没想到这墨月机缘这么好,才甫一出世就有这么大的火蛇内丹可以吃。真不知道它吃下去可以增加多少灵力,说不定就能把它的呆傻气给去掉了。

  我也顾不得肮脏,忙走到埋头苦吃的墨月身边,拿着火丹要它吃下去。墨月抬头看着我,呆楞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吞下火丹。真难为它细嫩的脖子,要吞下这颗大火丹。

  我见它吃下后,满是希冀地盯着它看,看了半天,却是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比丢进水中还不如,至少丢入水中还能听得一个响。倒是它的肚子不再干瘪,吃得开始滚圆起来。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它的大脑袋。转身去清理火蛇尸体。那火蛇身上蛇皮金光闪闪,我一寻思,这倒可以做成护身的小衣。忙用幻清剑把它剥了下来,还有那珍贵的蛇胆,也都一并挖下来。

  整整忙乎了一天。才弄干净,蛇皮已经剥下,足可做三件小衣。还有蛇肉也被我用法力封住,使其不腐败。这样墨月也可以吃上好几天。

  好不容易都弄好了,在灵泉旁边我洗去一身的污秽,临水照影,我用木梳梳理着漫长的青丝,却发现自己额头上隐约有三瓣如花瓣般的红印。洗之不去,我心中疑惑不解,却也不去管他。想是自己气血不通畅也是有可能的。

  凤凰墨月出世也是件大事情,我不敢怠慢,第二日上报以达天听,又过了一日,驭凤使奉旨意前来查探,看到墨月一副丑陋的模样,登时脸上黑了许多。言语中似乎是不满我私自孵化凤凰,我有口难言,当日奏报凤凰蛋产下,过了许久都无人理会。我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尝试。原以为凤凰蛋要许久才可以出世,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可以将小凤凰孵出。

  至于其中遇到火蛇的凶险,驭凤使也只是淡淡问了几句,便不再答理我,急匆匆地又返回天庭奏报王母了。

  望着驭凤使扬长而去的身影,我不由绞紧了双手,一双白玉般的手被我绞得通红。我倒不是那邀功求宠的意思,只是怜悯墨月出世未久,尚不能自自己捕食,若能得王母眷顾垂怜,说不定不但能治好它天生带着的傻气,还能抚养它成年。可如今,看驭凤使的样子定是不行了。

  可怜墨月总是呆呆地看着我,我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叫它吃就吃,叫它睡就睡。偶尔叫唤一两声,也必是一时见不到我。每每我做着事情,忘记带了它去,过一会准能看见它巴巴地寻了来。

  也曾想把墨月让神凤大人代为照顾,喂养,谁想到,墨月还没进神凤大人的跟前,就怕得浑身发抖。说什么也不肯往前。

  我只能无奈的领着墨月在远处对着神凤大人叩拜,六彩神凤低低鸣叫一声,声音清亮无比,强大的灵力四散开来,如彩炼般将我们包围在光圈里。墨月再怕,却也是有灵性的凤凰,六彩神凤为天下百鸟之首,听得神凤叫唤,只得上前去朝见。

  而后,墨月多得神凤照顾,每日都能得到火蛇填腹,时不时还有些大如鸽蛋的火丹。墨月长得倒是快,身上羽毛渐丰,只是依旧一身黑羽,身量也长大许多,但是依然呆傻,少了寻常凤凰的灵动机敏,也无灵气闪现。

  我心中甚怜惜它,做什么都带着它,常常上天汲山采摘灵芝,山参或其他灵草给它吃。只是墨月的肚子仿佛是个无底的黑洞,吃什么都不见灵力增长。我依然不肯死心,每日不辞辛苦,到处收罗灵物给它吃。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王母大宴群仙日子临近,天庭开始忙碌起来。偏僻的天汲山也感受到这份热闹。

  我身为侍凤使,身份不高,依例送上贺礼,到时候去天庭拜见王母娘娘,走个场就可以回来。只是这贺礼却也让我一阵好忙。

  日子渐渐过去,转眼间,王母大宴群仙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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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广陵神色未变,冷冷道。如水的妙目冷得仿佛可以凝结成冰,左手如疾风般快速地抚着琴弦,右手食指轻点额头,一点淡青色荧光凝结在指尖上,广陵右手一扬,荧光化成一条长鞭飞舞而去。那鞭子上亮光闪闪,竟是布满细小埕亮的倒钩。

  广陵一手琴一手长鞭,一心二用,看也不看,手腕一抖鞭子呼地飞舞过去。长鞭灵活,啪啪几声抽在巨蛇身上,刷地带下几片金色的鳞片。

  那大蛇在广陵的双面夹击下,痛不可当,怒吼两声,眼中凶光大盛,巨大的尾巴啪的甩到山洞的墙壁,扫下一大片石头,又一甩尾巴,那些零碎的石头夹着雷霆之势纷纷朝我们飞来。

  我闪身挡到广陵身前,手中缚凤索如九天仙子手中的彩带,漫天飞舞,顿时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牢牢挡在广陵与我身前。碎石头一挨上去,便被纷纷打落。

  巨蛇见状,大吼一声,呼地吐出一股火柱,我和广陵如置火窖,那火过处,晶莹的钟乳石被烧得黝黑,广陵眼疾手快,长鞭鞭尾一转,扫上温泉水面,激起一道水障,把那火柱堪堪挡住。那温泉水已经变得滚烫,碰到火柱就迅速化为蒸腾的雾气,整个岩洞变得又闷又热。白舞弥漫。

  我心中不由焦急,白雾中,巨蛇身子那闪闪的金光若隐若现,我凝神辨别方位,手中真气凝结,力透白凌。飞身一跃,清喝一声,白凌如凤舞九天般,曼妙无比地冲向正在抖动的凤凰蛋。扑地一声轻响,白凌如有生命般卷起凤凰蛋。我一得手,心中暗喜,手中白凌迅速抽回,忽然间,腥风扑面,那巨蛇竟然飞身越起,正张着巨大的蛇口恶狠狠的朝我咬来。

  我人在半空,白凌还未收回,一时间看见这凶猛异常的火蛇扑来,眼中满是吓人的蛇口,还有那腥臭无比的蛇涎,吓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白凌。

  “找死!”耳边听得广陵怒喝,接着只听得峥峥几声,我身边划过几道细如牛毛的丝线,那丝线细得仿佛不可见,但是却牢牢钉入巨蛇体内。

  那火蛇痛得大吼,丝丝之声,充满山洞。砰的一声,从半空中跌下来,掉入温泉水中。渐起老高的的水花。

  我忙抽回白凌,收自半途,突然手上一轻,原来那巨蛇落入水中不肯死心,巨大的蛇尾向上扫来,把我手中的白凌生生扫下来。我眼睁睁地看着白凌夹着凤凰蛋迅速地向温泉水落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一道青影闪过。抄住白凌,反手一抛,扔给我。我大喜,凤凰蛋总算保住。忙收就势收回白凌。那青影手中寒光闪闪,原来是广陵见我不支,飞身前来相助。她白玉般的细嫩手中紧捏着一束细丝,那细丝虽细,却是十分坚韧。那巨蛇在温泉中左翻右腾,怒吼连连,就是甩不开丝线缠身。

  广陵看着温泉池水中的巨蛇冷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上仙多次给你机会,你都不懂得珍惜,难道要落得给形神俱毁的下场才甘心么。现在你若是妄动,本上仙手中的琴丝一勒,你就筋骨俱断,你倒是怕也不怕?”

  那巨蛇渐渐安定下来,丝丝作响地盘在温泉旁。一双碧绿的蛇眼骨碌地看着眼前的广陵。不知是否真的听懂了。一仙一蛇就互相打量,气氛变得诡异。

  我忙落下,怀中凤凰蛋咔嚓几声脆响,一片坚硬的蛋壳掉落下来。一道强劲的灵光从蛋中射出。我措不及防,惊呼一声,险些把凤凰蛋抛下。

  广陵听得我呼叫,心神微分,正当此时,那巨蛇突然飞身越起,如闪电般袭向广陵。广陵一回头,只见巨大的蛇头已经逼到跟前,饶是她法力高强,也脸上勃然变色。

  我见广陵身处险境,想也不想,揉身而上,一掌拍上巨蛇的脑袋,触手处都是滑腻的蛇鳞,我忍住心中恶心欲吐的感觉,源源催动内力。

  耳边忽听得一声炸响,一股黄色的烟雾在巨蛇头上像菊花般炸开。我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这味道似乎是雄黄,果然,那巨蛇头忙偏了偏,说时迟那时快广陵眼中寒光一闪,扣动手中的琴丝,只听得哧哧几声响,一股浓郁的血喷得我满身满脸。

  我还来不及惊叫,一口蛇血溅入我的口中,我难受得撇开怀中的凤凰蛋,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吐得连眼泪也流出来了。

  过了一会,只觉得一双柔荑在我背上轻抚,我渐渐止住呕吐。抬起朦胧的泪眼,才刚想起身,忽然一个丑陋的黑黑呼的,不知是兽是人的小脑袋在我身旁,乌黑的大眼呆滞地看着我。我吓得一机灵,呀的尖叫一声,又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身体中退去。

  “姐姐,这个……这……这是什么东西?”我吓得连声音都变了调。慌忙起身抱住广陵。浑身酸软无力,想跑远点都跑不动。

  ‘莫怕,这恐怕就是雏凤凰了。”广陵轻抚我的背,柔声安慰我道。

  过了许久,我渐渐定下心来。不由打量起眼前。只见巨蛇已经断成几截,巨大的蛇身把洞中的温泉池占得满满的。洞中满是血腥欲吐的气味。我胃中又一阵翻江倒海,忙捂住嘴巴。

  “姐姐,快把这个吃下去。”雨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伸手递给我颗丹药。我忙服下。果然好多了。

  “谢谢雨汀妹妹,那雄黄你是放的吧。还算你懂得帮一把,不会只躲在后面。”我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丝血色。

  话音刚落,那奇形怪状的雏凤又摇摇摆摆走上前来。只见它浑身湿漉漉的,身上黑乎乎不知是兽毛还是羽毛紧紧地贴在身上,更显得脑袋巨大,身子瘦小得可怜。细长的脖子支愣着巨大的脑袋,两只爪子又瘦又长,实在是奇怪之极。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占满了脑袋三分之一大。呆滞地直直盯着我看。

  “两位姐姐,刚才好凶险啊。好在我突然想起蛇怕雄黄,不然可就糟糕了。对了,这只真的是凤凰么,实在是太丑了。跟小怪物一样。”雨汀直盯着地上的雏凤看,看得那只雏凤似乎有点害怕,不禁又向我靠了靠。我心中生出怜悯,冲那只被雨汀称为小怪物的雏凤招了招手。

  它犹豫了一下,就摇摇摆摆地走到我身边,把大大的脑袋往我身上蹭。我微笑地看着它。它蹭了两下,忽然嘎嘎嘶哑地叫了几声。

  “哇,声音那么难听,姐姐,你确定这只是凤凰吗?分明就是小怪物,以后就叫你小怪物!”雨汀孩子气地直朝那只雏凤嚷嚷。

  吓得那只雏凤忙紧靠在我身边。广陵也淡淡笑着,仔细地收着手中的琴弦。

  我心中不忍,嗔道:“雨汀妹妹,你小声点,吓坏它了。它哪里丑了,以后长大了,定是只美丽的凤凰。”我顿了顿,又仔细看了看它,道:“我看它额上有个月形标记,就叫它墨月吧。”

  那只雏凤仿佛听懂一般,又冲着我嘎嘎叫了几声,憨态可掬。

  我蹲下身子,轻轻碰了碰它额上的印记,笑道:“知道么,你就是凤凰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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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我和广陵双双翩翩落下,如一白一青两只蝴蝶落在神木之下。还来不及问话,雨汀一见我们俩下来,忙拉着我们往山顶飞去。

  一路上林木纷纷退后,我们三人脚踏祥云,风声呼呼从耳旁掠过。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山顶的温泉洞口。只见那洞口如猛兽口般黝黑巨大,洞外怪石嶙峋。一股股蒸腾的白色雾气汩汩冒出。空中还有些须硫磺的气味。

  天汲山虽然在天庭中地处偏僻,但是却是不折不扣的灵山圣地,巨木、灵兽、温泉、灵泉、清溪样样不少。所以我长住此处几百年也不觉得憋闷,闲时东走走西看看,便能发现许多绝妙的佳境。

  闲话休提,却说雨汀拉着我们要进入这洞口,心急的她,一边念动法诀,几道紫色的光箭过处,白雾纷纷退散,顿时,我们三人眼前一亮,空阔幽深的山洞里满是晶莹的钟乳石倒挂在山洞的四壁上,奇形怪状,有的如人物,有的如灵兽怪物,栩栩如生真是造化神奇之处。三人来不及欣赏,便快步走向山洞深处的那股温泉。

  上次云安来,雨汀不服气他什么都懂,拿了凤凰蛋去考究他,云安逗她说不知道,把雨汀气到差点吐血。后来云安才跟我提个醒,说天地间卵生都要母体用温度使之成型,如若能把这蛋放到一个恒温的地方,说不定就能孵化成凤凰。

  于是我把凤凰蛋施法,定在了温泉水中央,这样即使是流水不息,亦不能使之碰碎破裂,而且水中有毒的热气与水汽也不能侵入蛋中。施法放置凤凰蛋容易,但是,温泉水的温度是否能让凤凰蛋孵化成形却是真的碰运气了。还好几日过去,凤凰蛋就开始慢慢变化,想来是我死马当活马医,误打误撞真的弄成功了。

  三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到了山洞深处,只见我放在正在喷薄而出,如大汉腰粗般大小温泉出口的凤凰蛋已然变成了红色,外面七彩祥光环绕着,里面隐约有东西在抖动挣扎似的。难怪雨汀会大惊小怪。原来是凤凰要出世了。我见之大喜,忙念动法诀,一道白光托着我的身躯,飞到温泉上方,定住身形,我探首凑上前去仔细看。只觉得热浪扑面,灼热难当。

  我大惊,这温泉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了。难道是凤凰出世的原因?我伸手向那火红的凤凰蛋探去,还未到近前,手上已经受不了热气。我皱了皱秀眉,还未及缩手,一股火龙从右边迅猛无比地朝我的手袭来。异变横生,我只得右手虚张,抄起温泉水,顿时温泉水柱如出水蛟龙,迎向火柱。水火不相融,只听得哧哧几声,火柱被灭,洞中腾起许多水汽。云雾缭绕,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突然袭击我。

  我出手前已然看准方位,退到雨汀广陵身边,还来不及发问,就只听得雨汀突然尖声大叫,我抬头看去,冷不丁倒吸了口冷气,天啊,好大一条火蛇啊。

  只见在山洞壁上的巨大的缝隙中,探出一个大如斗的巨蛇的三角头颅,那蛇碧眼幽深,人一眼望去,饶是在闷热的洞中依然觉得身上冷嗖嗖的,如置冰窖。它的额上有两个火红的肉瘤高高鼓起,看样子,这条巨蛇已经快修炼成蛟龙了。那巨大火蛇吐着赤红的信子,浑身的鳞片金光闪闪。蛇身高高撑起,竟是一副戒备打斗的姿态。

  雨汀一见这巨蛇,尖叫连连只差没立刻晕过去,躲在我和广陵身后,瑟瑟发抖。广陵与我诧异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这畜生怎么会在这里?”要知道这天汲山虽然地处偏僻,但也有灵界护着,寻常凶猛的灵兽异物都难进入这山中,怕的是惊扰了凤凰群。

  我略一思索,便已了然,对广陵道:“姐姐,这火蛇定是打了洞穿了过来的,加上它修炼时日长,也不怕这灵界。”

  广陵皱了皱眉头道:“真不知道这畜生非要巴巴地过来,难道是想……”广陵还未说完,那火蛇已经慢慢向凤凰蛋处,爬去,边爬还边警戒地看着我们三人。

  不好,我忙挥手一扬,雪白的缚凤索笔直地击向火蛇,那火蛇一惊,轰地又吐出一股火龙,眼中凶光陡然大盛,张大嘴巴,露出森森的两颗尖利的蛇牙,口中蛇蜒四流,其状可怖。我一击不成,看着这火蛇凶相大露,忍不住心里害怕,手中簌簌发抖。要知道天汲山灵兽都是温顺可人,何时见过如此凶猛巨大的火蛇?不要说雨汀害怕,我也怕得紧。

  此时,耳中忽然听得广陵清叱一声,扬声道:“孽畜!几位仙人在此,容不得你撒野,还不快快退下!吾等怜你修炼不易,再不识相,便废去你的修为!”广陵容色清冷,周身青色祥光环绕,说出的话颇有威仪。那火蛇眼中凶光渐渐退去,但却依然不肯退后,眼中时不时地瞄着那凤凰蛋。颇是不甘心。

  我恍然大悟,凤凰与火蛇本是天敌,凤凰每每以火蛇为食,食其肉,吞其火丹。人都道凤凰涅磐,以火重生,我想是凤凰吞食火丹到一定程度,体内火气横溢,便要焚其身,才得以重生。

  天生万物,生生相克,凤凰吞吃火蛇,火蛇必然也能吃凤凰,只是凤凰得上天庇佑,是以几千年来,都未曾听过火蛇吃凤凰的事发生。

  可是这情形。我不由焦急,时不时拿眼看向广陵。三人中,属广陵法力最为高强。雨汀年岁小,又怕成这样,我内息不稳,伤还未好。应付起这巨蛇也是吃力。这倒是其次,问题是我实在是怕这没腿的畜生。

  广陵见我脸色煞白,知道我必是怕了这火蛇。凝神一想,右手捏起法诀,一道青光闪过,放在神木屋中的墨琴已经飞到她身前。广陵伸手按上琴面,左手一撩裙琚,端端正正地席地坐下,她伸手一拨,铿锵的琴音流泻而出,那火蛇一听,巨大的身子又缩了缩。

  “孽障!还不快快退下。还不死心么?”广陵冷冷道,手上不停,琴音高昂急促,警告意味甚浓。我紧张地看着这火蛇,生怕它一个发狠就会择人而噬。雨汀说了句:“姐姐,快把这蛇赶走。”便已经如小兔般远远躲开。

  广陵抿紧嘴唇,双手不停,琴声已经从警告至隐隐现出杀伐之气,那火蛇渐渐烦躁不安,既想退,又不甘愿。在凤凰蛋附近一直来回徘徊。那凤凰蛋越抖越凶,隐约有硬壳脆裂之声传来,那火蛇甚是灵敏,忽然火红的蛇信一吐,如箭般射向凤凰蛋。

  “孽障!受死吧!”广陵怒喝道。手指一转,琴音顿时从无形变幻成有形,一声声幻化成箭形射到火蛇身上。那火蛇身上金色的鳞片坚硬异常,音箭射上后,铿铿做响,却是无法射穿它的躯干,只是把它的去势阻了一阻,火蛇身上疼痛,大吼一声就地滚了两滚,巨大的身躯把山洞中的钟乳石纷纷碰下来,扑簌扑簌地掉下来,有的滚到水中,激起无数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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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天历八万万又三千五百六十七年,五彩神凤涅磐重生为六彩神凤,奏报天庭,以达上听。天庭闻之大喜,特命六彩神凤接连三日都在瑶池供王母教化,赐福。王母娘娘慈悲,广施恩泽于天地。天庭自不必细说,凡间天灾人祸均消三月,顿时上天下地,天地间一片澄澈。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我为侍凤使五百年,勤恳守责,天庭另有嘉勉,特赐我连升两级,是为小仙。还赏赐不少珍宝法器。

  彼时,我正在天汲山的神木木屋里,笑吟吟地看着雨汀瞪着大眼,好奇地看着红色玉盘上的法器惊叹连连。

  “姐姐,你看看,这是什么啊,好漂亮啊。”雨汀拿着一个白脂玉瓶,瓶身修长婀娜,那瓶面的雕刻精美无比。

  我笑着接过这瓶子,打开一看,一股清香顿时溢满木屋,这香气不同寻常,我心中大奇,仔细一看,居然只是一瓶净水。

  雨汀看了看,疑惑不解道:“姐姐,这瓶水是什么?我想定是来历不凡吧。真香啊,洗澡时倒一些放进澡盆里,那样浑身也一定是香得紧的。”

  我正拿着瓶子疑惑,却不想听到雨汀说道,强忍着笑,对雨汀道:“那你拿去洗澡时候用吧,我看天庭中,数你最会奢侈了。这样的水也敢拿来洗澡用了。”话还没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雨汀平日见我总是轻语浅笑,何时见我如此姿态,骇得撒腿就往门外跑,口中说道:“姐姐莫不是疯魔了,我赶紧去叫人来看看。”我忙一把抓住她。好不容易才忍着笑,道:“雨汀妹妹,我没疯,是你忒好笑了。这瓶至纯的真露,喝了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又可以清百毒,你就真想拿去洗澡用了?”雨汀听后,吐了吐粉色,嘿嘿笑着,道:“姐姐,你在天汲山又不常出门,懂得倒比我多得多。”

  我嫣然一笑,道:“我懂得其实也不多,但是懂得这真露可不是拿来洗澡时用的。”雨汀还来不及反驳,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叹。

  “只要喜欢,真的拿去洗澡用了也未免不可。”一道淡漠的话,轻轻地飘进屋里。

  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广陵仙子清冷的身姿翩然而入。她依旧背着一那把古琴,玉姿仙颜,清冷的容色,竟让人心中顿生不敢仰望的感觉。

  雨汀平日跟我没大没小的,对广陵倒是敬畏的很,见她出现,老实地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我淡笑地看着广陵,只笑不语。广陵仙子也是淡然一笑,径自走进来施施然坐了下来。轻轻解下背上的琴,望着我桌上的红玉盘中的法器笑道:“你也算有点出息了。能得了这几样法宝。”

  我端上茶水,轻笑道:“姐姐是贬我还是赞我呢。若是外人听了广陵姐姐这样一番话,还不气跑了?”

  “我这个人说话本是如此,你躲了这几百年也该在天庭露露脸了。这个机会倒是难得。可要好好把握。天汲山的岁月孤冷难熬,也难为你这几百年辛苦了。如果能得王母青睐,在天庭寻个好地方做个逍遥神仙也好。最不济也可以去姐姐那处做个伴。”广陵淡淡道,“你位列仙班机缘与别人不同,姐姐我怕你……”说到最后,平日淡漠如水的脸上闪过浓浓的忧虑。

  我心下感动,却依旧笑道:“姐姐,你是想让我得到王母怜悯,帮我化一化这劫难么。”

  广陵别过脸去,清美绝伦的侧脸上满是凄色:“妹妹,你平日都不吭一声,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既不能知道自己的过去,未来却又是凶险难测。在这天汲山几百年寂寞无人可以倾诉。难道你要养一辈子凤凰么?”

  我默然不语,轻声道:“姐姐,如果可以的话,养凤凰倒也不错,我本来性子就是这样,这天汲山对我来说是避世的好地方。只是自从灵血出,观音设下的障已经破损,我不想想起前世都不行。夜夜梦魇缠身。……”

  我停了停,差点就脱口而出我的无双诀修炼有异。想想就算了,就算说了也不顶用,还是看看再说。

  广陵也沉默下来,她忽然伸手拿起红玉盘上的一把长剑,皓白如雪的手腕轻抖,一道青光闪过,寒光如水的剑身停在半空中,似是有生命般绕着我和广陵慢慢的飞着。最后停在我的身前。那剑身雪亮可鉴,我虽不擅用兵器却也心中十分喜欢。忙接过来仔细看。那剑柄上刻着两个小篆:幻清。原来这柄剑叫这个名字。我拿在手上,一阵冰凉的寒意由手臂延伸上来。我一运内息,阴寒的内力透到剑身上,那剑身青芒大涨。果然是件好兵器。

  广陵仙子抬眼淡淡一扫,道:“没想到这把剑也是个灵物,既然它选择了你,你就好好用着她吧。日后防身也好。”她身形未动,素手又一扬,红玉盘上几枝珠钗齐齐飞到她手中。

  她看了看我,又道:“妹妹,这几枝珠钗也精致,只是你头发未曾盘起。……”我接过话头说:“我不能盘发的。我是巫女。”

  广陵了然地点点头,道:“天家的奇珍异宝不知有多少,但我看这赏赐下来的珍宝法器也就只有几件趁手的,其他的你先收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处,你说你夜夜梦魇缠身,到时候那个机会到了,你和我一同求王母赐你安神凝气的宝珠,就是了。”我一想,心中豁然开朗,如果能得一两件安神凝气的宝珠,那对我修炼无双诀肯定会有助益,到时候就不怕我会走火入魔了。

  心中大定。脸上不由喜笑颜开。广陵见我如此,心下甚是疑惑,但她生性素淡,当下也不多问。

  “姐姐,你看凤凰蛋,快点过来看。”门外传来雨汀大呼小叫的声音。我和广陵相视一眼,便飞身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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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此时我的手中捏着几册薄薄的卷册,斜着身子,有些慵懒地靠在神木下。

  云安做事情如他的人一般,一丝不苟,最让人放心,自那日我拜托他后,不出两日,他便为我寻来了这几册。虽然资料不多,但是已经足够我细细品味。只是越看心下越是心凉。

  我手上只是云安摘抄的一些关于巫祝的琐碎内容。如《姓氏考略》上说:“黄帝臣巫彭作医,为巫氏之始”;《风俗通》记载说:“凡氏于事,巫、卜、匠、陶是也”;以及《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所说的:“殷有巫咸、巫贤,汉有冀州刺史巫健,又有巫都,著养性经也”。

  这看似简单的字里行间,我却看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上古,盘古开天辟地后,凡间之人,最先膜拜的不是佛不是道,而是——鬼。所以,每每在部落中都有一两个巫师主持祭祀等,巫者,能通鬼神,能医人。

  上古的名医神巫,可以说都是其中最为出色的老祖宗。传说他灵力强大,医术精湛,能生死人,肉白骨。是巫者中惊才绝艳的一代宗师。这无双决据说就是他专门为巫女所著,自古就被被历代巫者奉为圣典。没想到居然被观音菩萨辗转所得,而今又在我手上。

  鬼?!我抿紧了嫣红的唇,鬼,呵呵,我心里有些发冷地笑。说到底,我这修炼的是什么呢。难怪我需要极阴寒之地修炼才能有所进益,难怪我越练越觉得莫名的恐怖和些须日渐增长的戾气。这无双诀是专门为巫女所著,巫女,是用来事无形,这个无形恐怕就是鬼神吧。

  而这本《无双诀》真的不能再修炼了么?观音菩萨肯定不会编个缘由来哄骗与我,只是她眉目之间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有什么秘密是她不能说的。我知道我问不出来,那只能等到我修炼到已经足够强大的无双诀才能破除这个障。

  心中空落落的那块地方,只有真相才可以填满它。夜夜梦回间,耳中听得娘亲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我的心好痛好痛。为什么隔了几世还是不能忘怀,到底是为什么呢。

  眼角的泪水清清冷冷地滴落,如天汲山的朝露般转瞬即失。我有些诧异地回过神来,我这又是做什么,五百年的凝神定息的功力到哪里去了?难道灵血已破,我就再也修炼不好无双诀么。想到这,我心中腾起一鼓不甘,勤勤恳恳的五百年难道就白费了?不,我一定要修炼好它。我一定要破观音给我设的障。

  我腾地站起身来。衣带翩然若飞,犹如惊鸿一般。我捏紧了手中的卷册,如青葱般的手指节有些微微地泛青,我再也不做那般云淡风清的姿态,若真的不能破障,落得个走火入魔我也甘愿!

  左手倏地一扬,一道白光从我指尖如花般绽放,飞出去的纸片在白光中变化成洁白的蝴蝶。翩翩围绕在我周围,如雪花般,纷纷扬扬,我乌发雪肤,立于其间,更称得我如一支清冷无双的白莲。

  突然,远处传了一声清越的凤鸣,我一愣,看看日头,不对啊,还不到时辰。怎么回事,我忙飞身跃起,飞到神木的高处,只见五彩凤凰正当先飞来,巨大的身躯和那张开的羽翼,闪烁着五彩琉璃般的灵光,但似乎跟平日所见都不太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我有些纳闷。

  五彩凤凰飞到神木前并不落上去,而是边叫边绕着神木慢慢地飞,一圈一圈,我疑惑地掏出翠玉萧。缓缓地吹起,五彩神凤听到一愣,美丽狭长的凤目朝我望过来,我不由大惊,她的眼睛居然是通红通红的,我忙仔细一打量,这才发现原来我觉得的不一样,是她通体的灵光之下,竟然隐约有股红色的光在她体内流窜,美丽的凤羽也掩盖不了这股红光。

  难道,难道她要涅磐?

  我大惊,还未思定,天边飞来天汲山放出的凤凰群,只见它们似乎不如往日般风风火火的,整个凤凰群里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它们低低的鸣叫,如同西天唱响的佛音般,让人忍不住也跟着觉得心中平安喜乐。

  果然是要涅磐了。我又重新吹起萧,萧声转为平和喜悦,静静闭上眼睛,我想起了春雨的无声滋润,万物复苏,我想起夏夜的清凉宁静,蟋蟀声声。我想起秋之天高爽利,谷物金黄,我想起冬之白雪皑皑,那脚步踩在雪上,吱吱作响,无端地让人心喜。

  我一心一意地吹着萧,和着群凤清丽的鸣叫,一点一点地把我和所有凤凰的灵力张开,如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罩把五彩凤凰罩住。

  五彩凤凰仿佛知道我们心意似的,又转了一圈,点头示意,所有的凤凰呼啦一声,满满地把她围住,绕着她转了圈,又纷纷停在神木上,低低地鸣叫。天地间充满了祥瑞的气息。

  五彩凤凰又慢慢飞了一圈,忽然双翅一震,一阵巨风迎面扑来,吹得我都快站不住脚,只见五彩凤凰飞快地往上飞去,越飞越高,她那巨大的身躯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个淡淡的白点,直到最后看不见任何影子。她到底飞得多高啊,九重青天上,难道又有一层青天?

  我羡慕地看着,如果有一双翅膀,能飞到各个地方看看,也是好的。

  正思索间,忽然整片天变得火红火红,天上慢慢落下闪着荧光的雪,我伸出手来,接住些须,只见这雪花如米粒般小,闪着淡淡的五彩荧光。好美啊。所有的凤凰都停止了鸣叫,肃穆地看着这些美丽的雪花。我知道,这些雪花就是五彩凤凰涅磐自燃的灰烬。

  有什么样的美丽能与这样绝决的重生更美?!

  雪花一点一点地落下,这天地都笼罩在淡淡的荧光之下,白芒芒一片,如梦似幻。一阵微风吹过,那雪花纷纷扬扬地打着旋,轻曼妖娆。我有些眩目地看着这些美丽的精灵,好美的雪,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摩这天地。风越来越大,我还来不及反映,只能紧紧抱着树枝。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美丽无双的凤凰,从天上俯冲下来。她变成六彩凤凰了。天啊,她的身躯足足有往日两倍大小,全身上下通身都是耀眼的灵光在闪动。美丽尊贵。凤凰头上的六彩凤冠骄傲地昭示着:

  她是天地间最美丽,最骄傲的凤凰。

  我欣喜无比,恍然间,六彩凤凰已经带着无比骄傲的姿态,张开巨大双翅,飞到神木上面,她昂首鸣叫一声,那声音无比清亮醇美,满树的凤凰也跟着欢欣鸣叫,她展翅一拍,带头向天边的太阳飞去,那艳丽无双的羽毛,带着夺尽天地间光彩的美,让我不能直视。满树的凤凰也跟着飞去。呼啦一声,遮天蔽日般从我身边经过。如一片锦绣的云海淹没了我。

  它们在追随什么,是一种美丽还是一种信仰?我恍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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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你们在干什么啊?”雨汀那抹娇小的身影踏着一只奇怪的东西正飞一般冲到我们面前。她身着绛色纱裙,少了几分天真,却又增了不少娇艳。

  说话间,她已经立在我们身前。跳下那脚下黑乎乎似兽非兽的东西,歪着可爱的脑袋上下打量着我们两个。

  “说!你们在干什么?”忽然她俏脸一板,严肃地质问道。我和云安俱是一愣,两人惊讶地对望一眼,陡然间尴尬起来。

  “扑哧!”雨汀突然笑起来,看着我俩惊讶的脸仿佛看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

  “哈哈,你们……你们的表情好好笑哦。”雨汀笑得上气接不到下气的模样,那笑声清脆,把我们吓了一跳,连那团黑乎乎的动物也似乎不满得哼哼两声。我恍然大悟,不由恼羞成怒,佯做要打她。

  雨汀忙笑着讨饶。好不容易她笑够了,忽然,她侧着脑袋望着云安笑道:“喂,书呆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望清漓姐姐啊?看不出来你对清漓姐姐还蛮关心的。”

  云安一听,俊颜上一红,忙摆手道:“莳花仙子你可不要乱说,我这次是来问清漓仙友上次那药方子吃的可有效果?可没有别的什么。”

  雨汀口无遮拦的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忙也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胡说。但是听云安那一解释,不知道为何心里觉得酸酸的。这样陌生的情绪让我心里一阵烦躁。我呼了口气,忙拉着雨汀问:“雨汀这是什么东西。你从何处抓来的?”

  雨汀果然孩子心性,忙兴奋地拉着我到那团黑乎乎的动物前,指着它道:“姐姐,这是在我来的路上拣到的。乖得很,我看它跑得快,就把它抓来当我的坐骑了。你看看这是什么灵兽?”

  我听雨汀讲得眉飞色舞,不由仔细打量这团黑乎乎的动物。只见它似乎没有脸,整个一团黑乎乎肉肉的,那肉一层一层的叠在身上,整个就仿佛是肉团子。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头,那个是尾巴,身上的毛极其短,我伸手一摸又硬又粗。

  我心中正奇这动物怎么可能没有五官,后来再仔细一看,原来,它的鼻子眼睛全部是埋在那肉肉的夹层中,想来是从那缝隙中看东西的。我又翻检它的四肢,它四只脚爪却是精瘦,如铁般。想来这是它行动迅速的原因吧。

  我查看完,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灵兽,但是越看越觉得这灵兽实在是丑得可爱。而且甚是温顺,任我翻检却不曾出声。

  我摇了摇头,雨汀却得意非凡,她道:“这是‘无凫’,日行千里,性情却是最温顺不过了。不过我叫它‘小黑’,清漓姐姐,你看看,好不好玩。”

  小黑?我不由“扑哧”笑出声来,方才的尴尬已经不见踪影,“好玩,你就知道玩,天庭那边的差使不要误了就行。”我笑着点着雨汀光洁的额头。

  她吐了吐粉舌,笑道:“不会,我虽然贪玩,事情却是做完了才过来的。姐姐你可真罗嗦。”

  “这头灵兽恐怕不是莳花仙子说的‘无凫’罢,虽然‘无凫’长像和眼前这头差不多,但性情却十分乖戾,喜食肉,而且那毛色也不是这等短粗,而是柔滑长顺。这恐怕是,《天鉴灵物考》里面那面说的‘羌骛’。”许久不曾出声的云安,突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雨汀一愣,不服气道:“书呆子,你倒懂得这个。”

  云安郎然一笑,眉目舒展,自信道:“平日无事,就是在天书部看些奇谈杂事,故而懂一些。”

  雨汀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辩驳,只好恼恨地跺跺脚。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一阵欣喜,忙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和云安俱是一愣,一头雾水。等到了不见雨汀那抹娇小的身影后,我们才回过神来。

  我沉默了一阵,展颜对云安笑道:“还好云安你没把我偷偷修炼‘无双诀’的事情给雨汀知道,若是让她知道了,我非要受几日罪不可。”

  云安无奈道:“就算想让她知道,也没机会,你看看她心急火燎的模样,说不上两句话又不见人影了。”

  我也是一笑,沉吟了一会问道:“云安你在天书部任职,可否帮我查一查这无双诀是怎么个由来。我最近修炼这第七层的时候总是力不从心,几次甚至要走火入魔。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或许,要知其意,就要追溯其本。你说呢。”

  云安略一思索,便点头答应。我心中大定,有了云安的帮忙,天书部那些浩如烟海的文书,卷册我不必找得不知所云,虚耗时光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无语,林中的风簌簌吹过,那只奇怪的“羌骛”突然动了动,悉悉簌簌一阵,便直奔那泉边饮水。淅沥咕噜的,憨态可掬。仿佛渴了很久般。喝完后,淡蓝色的灵光萦绕在它四周,开始缓慢流动起来。一团蓝光下,它躲在其中竟是睡着了。

  我抿嘴偷笑,云安一见也难得弯下腰,伸手抚摩那头“羌骛”。他的眼睛在落日的余辉的照射下眯起来,眼眸折射着琥珀般的棕色,是异常温暖的颜色。

  我心里一叹,道:“这灵物倒真是无忧无虑。人若能如此该多快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说不定,这“羌骛”也是不快乐的。”云安淡淡道。琥珀般的眼睛里竟有丝丝的惆怅。

  我一愣,恭谨守礼的云安,我竟是从未了解过他。

  “你也不快乐么?云安。”我慢慢地道。云安冷然一笑,答非所问道:“我在书中是快乐的。”

  我无语。

  此时,不远处传来雨汀大呼小叫,这时候倒雨汀倒是用上了仙法。只见一道绛色光闪过,刚才还是百丈距离的雨汀已经站在我们面前。

  “诺,给你看看,这个凤凰蛋要怎么个才能孵出凤凰来。”雨汀还没站稳,就急忙把手中提的包袱递到云安面前。

  云安打开包袱,一颗已然变成蓝色的凤凰蛋立在他手掌上。云安苦笑了笑:“莳花仙子,你这不是折煞小生么。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说拿就拿来了,万一有个闪失,你如何交代。原来是为这个,你不拿来,只要问我一句,我答你不就行了么。”

  雨汀一想大是后悔,本想要给云安一个惊奇的。然后就有理由笑话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没想到啊……

  雨汀大恼,骄横道:“我爱拿来就拿来。你倒说说看。”

  云安仔细看了看,好半晌才吐出令雨汀气得吐血的话。

  “不知道。”他似笑非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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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运于其丹内,破而出;散而归,而后发。……”我摊开一册羊皮做成的卷册,轻声默念。那卷册已经是非常破旧不堪,乍一看上去,仿佛是一块破得不能再破的破布。羊皮卷上的字也不是用墨写的,而是呈朱褐色,我曾经小心查验一番,原来是用不知什么动物的血写成的,年深日久,变成了这个颜色。那羊皮卷上还零星散落着几点猩红的血迹。看上去更是有些可怖。真不知道当初这残破不堪,又有些血腥味道的“无双诀”怎么会被观音大士所得,又被保存赠与我。

  我轻轻摇了摇头,撇开这些无关的杂念。又默了默已经烂熟于胸的口诀,才把这羊皮卷小心收起来,右手捏起莲花形,一道白光闪过,把羊皮卷密密的包裹在一层薄薄的白光里,把它保存起来。

  盘膝坐好,左手掌心向上,贴在额头,手指形成一个法印形状,右手竖放在胸前,也是成一个法印。接着默运全身的真气,带以催动身体里的灵力。不久后,我周身外渐渐升腾出一缕缕白色的雾气。雾气渐渐越积越多,凝而不散,把我密密包裹起来。。

  我慢慢进入无我的境界,真气与灵力如山泉穿流山川之间般流于我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从慢到快,从少到多,如百川归于大海。正当我渐入佳境的时候,突然有个温柔和蔼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来:“清漓,我的女儿……。”

  清漓,我的女儿……

  是娘的声音!没有任何依据的,就算是隔了几世,隔了千万山水,我依然能清楚地认出娘的声音。娘呢?我的娘亲呢?她在哪里?我的心猛的一恸,内息开始紊乱,呼吸急促起来,脸上升起两朵异样的红云。

  不,这是魔障!一定是魔障1

  我极力按住心中强烈的不安。强行聚集真气,再次运行起灵力。可是脑海中那慈祥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清漓,娘好想你……”

  我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热泪,不知道为何,心中涨满酸楚,差点呼出口:“娘亲,我也好想念你。”,娘的身影在一团迷雾中若隐若现,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不要去看,可是,偏偏心神不听使唤,紧紧追随着那若隐若现的身影。

  我紧闭着的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而下,滴到月白的纱衣上,如露珠般划动。浑身如筛子般,簌簌发抖,身上忽冷忽热,一会如置身万年寒冰中,一会如在火炉中烘烤。难受异常。我一遍一遍地默念口诀,试图压下脑中的幻觉,但是却不见任何成效。

  忽然,我心中升腾起一股戾气,如毒蛇般攀上我的脑海。我心中大惊,知道自己已然走火入魔,百年功业就要毁于一旦,顿是面如土色。身如坠如冰窟。

  “呔!‘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正当我苦苦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声如清泉般朗朗的颂经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后背一暖,有双温暖的手,正抵在我身后,慢慢把阳刚的内息注入我的体内,引导着我已经乱成一团的真气,有次序地行进。耳中传来的佛音一点一点的破了我的魔障。不知道过了多久,耳中的颂经声不知疲倦,竟然没有任何重复地往下念。

  又过了许久,我缓缓睁开眼睛,回过头去,初时清晨的天光,已然变成红艳迤俪的晚霞。天家的玉宇永远那么澄澈,如画般的黄昏,摄人心魄。

  我疑惑地看着眼前依然闭目念经的俊朗男子,他面上被黄昏的天光镀上一层红光,庄严肃穆,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一片青色的阴影。

  “云安,你怎么会在这?”我叹了口气问道。不用问也知道是雨汀这丫头告诉他的了。

  云安张开双眼,收回抵在我背后的双手,那双手洁净白皙,修长有力度,又不失柔美。真的是骨骼清奇。他放松一笑,顿时,刚才还肃穆的俊颜生动起来。

  “我来看望你。却不想……”云安平静地道。

  “云安,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走火入魔了。”我感激地道。顺手捻了捻额头上已经有些汗湿的碎发。

  云安浅浅的笑慢慢舒展开来,如雨后初霁的晴空,清新悠远。他摇头道:“此事不足道也,清漓仙友有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只是刚才多有冒犯。还望不要介怀。”

  我心中感激,却也只是淡笑不语。他却有些尴尬,轻咳了声,又问道:“上次我拿来的方子,你照吃了没?”

  “吃了,我叫雨汀帮我制成丹丸,正吃着呢。在这我可多谢你。”我想到广陵对我说的话,不由郑重给他施了一礼。

  “呀,这可使不得。”云安慌忙上前阻止,他的手刚碰到我的手,又慌忙缩了回去。一张清俊无双的脸上满是无措。

  我脸上也一红。这个礼也只能做罢。只是手上他那碰到的肌肤仿佛被火烫般,热热的。心里竟有些异样的情素在动。

  “清漓仙友,你的额头是怎么一回事?”我正沉吟,忽然听得云安疑惑地道。

  我也正自疑惑,不由手抚上额头。只觉额头有点微微发热,我心里不由羞然,该不会是脸红到额头上去吧。

  云安见我一脸迷糊,不由指了指水。我轻移莲步,照了照,照了半天,才隐约发现自己的额头有个三瓣如花瓣形状的红印,那红印小而淡,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我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把眼光移到云安处,他也一脸茫然。

  良久,他忽然道:“其实这个样子,倒像是下界凡间女子所贴的花钿。也挺好看的。”

  我一愣,心里忽然欢喜起来。偷眼看他,只见他有些不自然地四处张望。

  正当我们相对无语的时候,有个调皮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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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水中我的面容渐渐模糊,风停了,倒影又慢慢清晰,映出我如珍珠般莹白闪烁着微白光芒的倾城的身姿。我有些怅然地看着。心里竟莫名有些酸楚。

  广陵仙子说错了,天地不知其本其源,人如何连起码的根本都不知道?夜夜缠绕我的梦魇扰得我身心俱疲,不能知道这梦魇出自何处,我就算长生不死又有何可庆幸的?

  观音也说错了,前世悲苦,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忘却,我忘记了前世从何处而来,我又将去向何处而去。那么我的前世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经历?

  “清漓,这无双诀,你还是不要再炼了。”那日,观音菩萨慈悲的面容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她怜悯地看着我狼狈不堪地跌倒在她赤裸的脚边。观音菩萨……也是未穿鞋的,我忍着口中几乎要喷泊而出的鲜血,忽然有些恍惚地想着。

  是的,在天庭中,很多大仙从未穿过鞋子,可是,像我这般,非僧非道,类似异族的修真者真的是异类,所以我的出现每每令他们侧目,议论,耳语,蔑笑……久而久之,我便不再出现在天庭,只是默默守着天汲山,守着那群凤凰。这一过就是五百年,五百年啊,久到我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那日,雨汀难得不多话,扶着我拜倒在观音菩萨跟前。“观音菩萨,你快救救姐姐,她又被那两个魔头伤到了。都怪我,呜呜,要不是我,她也不会伤那么重。”她说到最后有些哽咽道。真是个傻丫头。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口颂佛号,伸出羊脂玉般的莲花指,轻轻按在我的额头,顿时一股浑厚强劲的灵力如天汲山最最清澈的山泉般,流入我的五脏六腑,平息了我体内汹涌的内息。我的灵力和真气如百川归海般,开始循环有序的流动起来。血慢慢止住了,苍白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雨汀高兴得俏脸通红,连立在不远处的五彩神凤肃立戒备的神色仿佛也轻松许多,歪着大大美丽的凤首,认真的看着我。

  我脸上一热,心中更是感动不已。他们都是真正关心我的。这天庭并没有想象中冷漠。抬头看向施法的观音菩萨,只见她抬起了然慈悲的双眼,朝我一笑,那圣洁的笑,如春日般和煦的暖风扫掉我心中多日来的阴霾。我的心也跟着欢喜起来。简单的欢喜,仿佛天地生机勃勃,万物复苏那最初的喜悦。

  “清漓,你的无双诀,还是不要再炼了,”观音又道:“你上次为救黄凤凰,硬是咬破舌尖,吐出灵血,这本是仙家大忌。这次又拼尽全力,催动真气和灵力去抵挡那魔障。那魔头本是要你油尽灯枯再下杀手,这次虽半途停手,可是你已伤及元神。我只能为你治其伤的七分,剩下三分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说到这里,观音菩萨凝神静思了一会,丰润慈祥的脸庞轻轻低下来,看破众生相的眼神透过我的身体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我突然间想,为什么观音能够慈悲,也许只是因为她看得到未来。芸芸众生之所以有悲欢,有爱仇,都只因看不破。

  看破了,就是寂灭。

  因为寂灭,所以慈悲。

  在佛的眼中,我和一棵花一棵草没有任何分别。

  “你这无双诀,修炼起来非佛非道,没有旁人可以指点你,引导你。所以是以你修炼五百年进益缓慢的缘故。早知道当初你位列仙班,就不该给你这本上古秘籍去参悟。本以为以你的资质,这本秘籍可以让你成大业,没想到,却是种下了祸根。现在也晚了。你炼到第几层?”观音柔声问道。

  “第七层。”我恭谨地答道。两旁柔滑顺美的长发轻轻滑到脸的两旁,

  “已经第七层了。你的灵血已破,这本无双诀却是忌讳见血的,我怕你会……,算了。天命如此,我也不能逆天意而行。切记,不要再修炼了。有什么异常要记得前来告诉我。阿弥陀佛。”观音菩萨说完,

  忽然又对我低头轻语道:“你是否已经想起一些前尘往事?”

  观音菩萨知道了!我眼中满是惊异。

  观音抬起头来悲怜地道:“我一点你额头就知道对你施的障已经破损,其实也不该让你忘却,只是既然答应了故人,就要做到。你也莫要妄去破这个障。要知道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只见雨汀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的模样。

  那日,观音对我说了许久,如一位爱护有加的长者,对我敦敦劝导。可是我的心却依然不能平息。太多太多的疑问堵在我的胸口,闷得我脑袋发涨。只是我不能再问,也不会去问。似乎我天生便是如此的云淡风清,天大的事情都会去忍耐。可是我不问,因为我知道,有时候很多事情问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那日我和雨汀挟着凤凰蛋,拜别了观音菩萨,一起回到了天汲山。雨汀遵照观音嘱咐,不许我再炼无双诀,也照料我的伤势。也亏得她两地来回奔波,每日都匆匆忙忙。反倒我却成了闲人一个。

  只是,只是独自一人在天汲山上,每当群星升起挂满天幕的时候,我总是不能安眠,脑中总是有个地方是空落落的,记忆如同决开一个小口的堤坝,慢慢流出令我不安的洪流。里面有哭泣声,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娘柔美的面容,那么忧郁地看着我……还有鼓声,翻飞的白衣……

  还有火光,对,还有火光。一条仿佛如巨蟒般蜿蜒的火光,一片如滔天般的火海……

  这些都是什么?有谁可以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

  ……

  一片青翠的叶子落在了水面上,弄皱了幽蓝平静的水面,也打断了我的散乱的思绪。我苦笑了下,静静对着水面梳起我的长发。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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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待一黑一紫的身影越飞越远,紫竹林里慢慢走出一位白衣乌发,慈眉善目的夫人。日月的光辉再艳丽夺目也不能与她周身上环绕的祥瑞气息同日而语。她赤脚走过的土地皆盛开了一朵朵洁白圣洁的白莲花。她眼中的悲天悯人如春雨甘露般滋润每一寸她看过的土地。。而此时,她这般慈悲的眼睛望着越行越远的两个身影,竟是有说不出的悲怜。

  “观音菩萨,您为何要放这两个魔头下界?”她身边的金童恭敬而又有些不甘道。

  “金童,原因刚才我不是和你说过么。万法皆有因,有因才有果。”观音大士口颂佛号,淡然转开眼神,慢慢向竹林深处走去。留下依然疑惑不解的金童在原地苦苦思索。

  “何为正,何为邪?何为佛,何为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成佛与成魔均在一念之间。金童,你可明白了?”竹林深处传来观世音菩萨的敦敦教诲,慈祥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竹林。林中挺拔娇俏的翠竹轻轻随风轻摆,一时间竹林清净无语。

  ……

  “哥哥,你刚才说了句什么?你能不能再说一遍?”东珩被他哥哥东沂拖在半空中一路前行,脚下是层层叠叠的云海,还有隐约可见陡峭的山峰飞掠而过。他们正往下界飞去。

  东沂头也不回冷冷道:“你不是听见了么,还要我重复一遍么?”

  东珩神情古怪道:“听见是听见了,可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字面上的意思。”

  “那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忘记了。你再不闭嘴,小心引来天兵天将。“

  东珩有些抓狂道:“你忘记了?!你说,平日装狗熊,今个装英雄倒装得蛮像的。你居然忘记了?!”

  东沂身形不停,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看着东珩抓狂的脸色,道:“我说错了?”然后若有所思再道:“我应该没说错吧。”

  “哥哥!!!!”

  “恩。”

  “你要道歉!”

  “……”

  “哥哥,你抓痛我了,哇,……呜呜,你捂我的嘴巴干嘛?!呜呜”

  ……

  天汲山上,瓮风谷中的一处僻静幽深的泉水旁。

  “姐姐,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雨汀一蹦一跳地来到我眼前。

  我悄悄抹去唇边的血丝,定了定神,回过头去强笑道:“雨汀妹妹,你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了。”瓮风谷中,山风阵阵吹来,如其名般,风从谷口吹入,仿佛吹入瓮中打个旋又吹出去了。如水的长发被山风吹得四散开来。我伸手掠了掠两侧的长发。微笑地看着雨汀。

  这泉水边是我日常修炼地方,泉水潺潺,林深幽静,加上天汲山本来就是个灵力充盈的灵山,而这泉水清得幽蓝,更是难得的灵泉之水

  每天修炼完,我都爱在这泉水旁洗去一身的疲惫。洗久后发现全身的肌肤更加晶莹白皙。头发也更加乌黑弹亮起来。雨汀自从知道这个地方后,便时不时地跑来找我,顺便也来洗一洗。只是性急的她,老是朝我抱怨怎么不见效果。

  我也只是抿嘴偷笑她那爱美的劲头。这次她兴冲冲跑来,不知道又有什么新花样给我看。

  雨汀兴奋的小脸红通通的,如同那可爱的苹果般,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她故作神秘道:“姐姐,你快猜啊。”

  我笑了笑,故意道:“吃的,你这丫头最爱吃的玉青酥饼。”

  “不对,不对,姐姐你再猜猜。”雨汀有些得意道。

  “猜不出来,不猜了,反正也没什么好东西。”我逗她道。

  “你看看。”雨汀果然受不得激,忙伸手给我看,晶莹玉润的手心里有一颗朱红的丹药。那丹药味道清新扑鼻,一闻沁人心脾。一看就是仙家的灵丹妙药。

  我苦着脸道:“雨汀,你怎么又拿些丹药给我吃,莫不是嫌我吃的药不够多么。我可不想再吃了。你可要饶了我罢”

  “姐姐,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从个云游的散仙那拿来的药啊,你可不要辜负我的心意啊,快快吃下去。”雨汀着急道,两个骨碌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自从上次我和她遇袭后,她就认定是她连累了我,因此对我的伤更加格外上心。不出一两日便拿些药丸给我吃。我不吃她还会生气不理我。搞得我好笑又无奈。

  “我等些时候再吃。上次云安仙友给我的方子,我还没按量吃完呢。再立刻吃下这丹药,怕会相冲。”我淡笑着转移话题。

  “那个书呆子的方子估计不可信,他懂什么药理?姐姐,你还是不要按他的方子吃药,吃我给你配的。”雨汀不以为然道。

  “你上次不是说这方子是有效果的,还跟我去寻药炼成丹丸么?”我笑笑道。

  “姐姐,可是你看你吃了都没效果,还是不要吃了。”雨汀急急道。

  我脸色一僵,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嫣红。随即又淡笑道:“妹妹,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精神也不错。我的伤真的没什么大碍。吃了药就好了。”

  “姐姐……”雨汀又要往下说下去,我忙岔开道:“好了,你这药我吃还不行么。我打坐完就吃。你去看看那凤凰蛋怎么样了,好象今天颜色又变了变。”

  果然雨汀忍不住好奇,得了我的保证,高兴的跑去了。

  我微笑地看着她娇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山道处,顿时一个撑不住,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老是吐血,我这伤……我望着那幽蓝的泉水,水中荡漾着映出我的面容。苍白的脸上挂着抹不自然的嫣红,倒给我平添了几分娇媚。

  呵呵,我轻笑。这模样倒有几分病西施的样子。我慢慢搽去唇边的血迹,观音菩萨的话又如在我耳边。

  “清漓,无双诀,你还是不要再炼了。……”

  观音菩萨,我不能不炼啊。饮鸩止渴也好,急功近利也罢,如果我不炼,我怎么能知道夜夜困绕我的那些梦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我的天劫已到,就让我去应这个劫难吧。

  一阵山风吹过,传来天汲山峰群凤快乐的鸣叫。那风吹过水面,泛起粼粼波光,我的面容在水中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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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阿祢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远远近近地传来,仿佛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层层叠叠,声音有说不出的祥和宁静。整个竹林仿佛笼罩在一片温和祥瑞的气息中,竹叶无风自动,细细的枝叶轻轻相互碰动着发出动人的簌簌声音。

  那佛号初闻还不觉得怎么,听在东沂东珩此类魔道中人耳朵里自然没有清心警醒,劝人向佛的作用,但是那声音却潺潺如小溪细流般延绵,竟让人觉得有无孔不入的感觉。

  与东珩缠斗的两个青衣童子一听到佛号,木无表情的脸上立刻现出安详宁静的神色,足尖一点,一齐飘飘然向后退了三丈,席地而坐,默默念起经文来。

  东珩正和他们二人如天罗地网般的剑阵斗得正酣,冷不防压力一减,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再一看这两个童子如着魔般念起经文,忍不住好笑,从半空降下,飘到他二人跟前,抬手在他二人面前调皮地挥了挥。那两个童子竟是连理也不理,如果东珩当头一把刀砍将下来恐怕他两个人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佛号传来,这次仿佛有人在耳边低声细语般,但偏偏如拳头般直直击入心脏。东沂心神一震,内息如脱缰的野马般开始乱窜。东珩更是禁受不住,脸上嬉笑的神色还未退去,就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东沂忙收聂心神,催动魔功,淡淡的黑雾开始萦绕在他四周。形成气场

  “东珩,过来!”他头未抬,眼中的杀气冷冷地朝竹林深处蔓延。冰凉的杀气漫过那两个青衣童子身边,两个童子浑身一颤,脸上安详的神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如白玉般的脸上豆大的冷汗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

  “哥哥……”东珩狠狠地搽着嘴角的血丝,走到东沂身后。“哥哥,这个人好厉害。”

  “当然厉害,不厉害怎么是紫竹林的主人。”东沂不带任何感情地道。继续缓缓催动魔功。那淡淡的雾气慢慢飘散出去,碰到那青翠欲滴的竹子,就如蚕吐丝般,包裹起来,那竹子被雾气所包,开始枯黄,挺拔的枝叶耷拉下来,最后变成毫无生气的铁灰色。

  “你在我身后不要说话。”东沂不回头地对东珩道。“今次可不比往日,你想活着,最好快快见机给我滚回去。”他停了停,又道:“不对,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去。跟爹爹说我们找到那药引。我过些时候自然会回去。”

  过些时候自然会回去?当我三岁小儿么?东珩听了,俊逸的脸上神色明灭不定。什么时候哥哥这样的人物也会怕了。不是,他不怕,他根本不怕。那年爹爹雷霆万钧的一掌朝他拍下来,哥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生生拦在他跟前,那么多的血从他嘴里喷涌出来。爹爹见着伤错了人,修罗般唳气直冲霄汉,顿时天地变色,风云涌动。他发抖地抱着哥哥,无限畏惧地望着狂怒的爹爹,可是哥哥依然那副神色,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爹爹,那冰冷的眼睛里含着复杂至极的神色。那年他记得很清楚,哥哥流了那么多的血,多得仿佛那些血不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

  东珩一张俊脸挂着惨笑道:“哥哥,你这可不对了。还没交手就灭了自己的威风,我再不济也是你弟弟,怎么能扔了你不管?难道我们魔道就没有义气么。哼哼,我就不信她能把我们俩怎么着了。”说到最后,面上满是阴鹫的神色。

  东沂未再答话,心里不由大恼,知道他弟弟脾气古怪,再劝他撇了自己先逃定是比登天还难。这小子,嬉皮笑脸,满面不正经,平时一碰到苦差使,碰到惹不起的人物,脚底跟抹了油一般跑得不见人影,可是有时候犯起脾气来,却是比什么都难缠。

  “阿弥陀佛!”第三声佛号传来,整片竹林仿佛唱响了佛音。顿时整个天地仿佛都澄澈安详起来。东沂的魔障一点一点地被逼退回来,枯萎的竹子慢慢重新变成翠绿,一根一根犹如重生般,颤抖着伸展起来。

  东沂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催动魔功,只让自己施下的魔障缩到一丈左右,只堪堪罩住他和东珩两个人。

  “哥哥,我想走也走不了了。”东珩忽然笑道,好看的嘴唇钩起邪魅的弧度。

  东沂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一句话。东珩一听脸色一僵,笑意还没换下,整张脸就变成抽搐般难看。

  “两位施主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暗箭伤人呢?”一声慈祥至极的声音从林中传出。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东沂冷冷地道。竹林那声音似乎沉默了一阵子。的确,两个护林童子偷袭在先。可是那两支竹箭劲力强劲,灵力充沛,破空之声可闻。用在东沂东珩这等魔道高手身上,伤是伤不到,只是警告而已。东沂射出的那两柄匕首却是无声无息,毫无任何花招要至其死命。要不是被竹叶打落,那两个粉雕玉啄般的童子身上肯定多了两个窟窿。可是不管怎样,论理上的确是护林童子偷袭在先,东沂挟恨报复在后。

  “阿弥陀佛,善栽善栽,贫僧替他二人向两位施主谢罪。还望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那声音悠悠传出,说不出的好听祥和。

  那两个童子一听,如冠玉般的小脸上,悔恨难当,忙齐齐跪下,口中称罪。东沂轻轻冷然一笑,并不答话。

  “文青,文风。你二人既然知错,便速速去灵风台那边面壁悔过去吧。”说完,两个护林童子忙叩头领命,头也不回地去了。

  忽然听得那竹林里有个清脆的童声不甘道:“观音大士,这般可会助长了这两个魔头的气焰。”

  东沂一听,知道必定是那观音身边的金童玉女。当下也不再说话。

  “阿弥陀佛。这两位施主虽是魔道中人,但是却也孝心可嘉,冒着风险到天家地界寻找解药医治其父,况且他二人兄弟情深,其力必能断金。金童,你怎么还是这般看不透呢。”观音和祥的声音娓娓道来,仿佛面前的不是十恶不赦的魔头,而是一对兄亲弟恭的兄弟俩。

  东沂浑身一震,他以为今日必是一场恶战,本想叫东珩先走,自己断后,却不想,东珩竟犯起脾气来,所以存了鱼死网破之心,没想到还未见到观音的面,便被她识破心思,不由冷然道:“观音大士果然是菩萨心肠,看这意思,似乎是不与我二人为难了?”

  观音轻叹,那声叹气在寂静的竹林深处传来竟是格外萧索悲怜。

  “你们走吧。速速离开天庭。莫再上来滋事。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今日不与两位施主为难,也望两位施主好自为知。去吧。”最后两个字传来,如海浪扑面,东沂心中一窒,知道观音手下留情,遂不答话,拉起东珩转身就飞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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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哥哥,你看这地方可真不错。吸口气都觉得舒服啊。”东珩一双桃花眼眯眯地笑着,一边吊儿郎当地四处看。

  东沂不语,千年寒冰般的脸上透出郑重的神色,认真地打量面前的竹林。这就是传说中的紫竹林了。

  只见眼前的竹子根根如翠玉般青翠欲滴,天光一照,竟然是透明的。那枝叶挺拔秀气,经络分明,这也不算最奇特之处,最奇特的是,竹子最是易落叶的,但在这一片竹林,地上却是一片叶子也没有。在天光的照耀之下,那竹叶青翠透明,闪着迷人的青色。人称观音大士住在“紫竹林”里,但是眼前这竹子看上去似乎并不是紫色。

  东沂再仔细看,这片竹林每一株都向外四射出灵动的青光,只见青光外隐约有层紫光,如果从远处望去,就仿佛是一层淡淡的紫色舞气笼罩其中。

  “紫气东来”,那么祥瑞的颜色,笼罩在这竹林之上,可见这片竹林的灵气是多么的强大。没有至纯至净的水土,怎么能养出这样灵力强大的竹子?

  东沂冷笑一声,俊美无铸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轻磨一下脚底的泥土,伏下身子,捻起一撮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然,他轻轻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拍拍双手,眼中寒冰般的神色未减半分。

  “哥哥,你在看什么?”东珩四处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看他哥哥的神色,又笑嘻嘻地问道:“哥哥,你发现什么了么。”

  “也没什么。”东沂漫不经心地道。

  “哦?这样——”东珩满脸地不相信,也学着他捻起一撮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平日满是戏谑的眼中划过一丝恍然。呵呵,原来如此啊,这个味道,没有七八分也像了五分了呢。

  “哥哥,你可是有了什么头绪?”东珩也学着他哥哥东沂般拍拍双手,虽然手上纤尘未染。下颌轻佻地朝竹林深处一点。

  “头绪?只是一点蛛丝马迹,并不能真的说明什么问题。”东沂冷然道。用这等手段,那人恐怕是费了不少心神吧。

  “怎么?我们寻了那么久才寻到这一点蛛丝马迹么?那爹爹的毒怎么办?”东珩和他哥哥相似的脸上满是不耐烦,“我们可是冒着被宰的危险到天家的地盘上来找了。再找不到,我们两个人的名声算是完蛋了。”

  “连爹爹都不懂这毒怎么解,当然没那么容易找到根源了。只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毒药的引子误打误撞倒让我们找到了,这毒倒是可以说解了大半。”东沂道。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妖异的蓝光,

  那人居然以至纯至净的“天泉”之水来做药引,使得那毒药,似正似邪,非蛊非毒,异常难解。要不是他兄弟两个误打误撞到天庭四处找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出这毒药的药引子。。有谁会想到这魔君中的魔毒其实是以天家之水配制而成的呢。

  正当两人低头凝思的时候,嗖嗖两声,两支小巧的翠箭迎面而来。那两支翠箭劲力十足,夹着强大的灵力迎面而来。

  东珩一见,夸张的哎呦一声,躲到了东沂身后,做出怕怕的神情,那双桃花眼里却满是不屑。

  东沂见惯了他弟弟这般装疯卖傻,也不说话,左手虚抬,两支翠箭夹着破空之势就生生定在了他眼前,离他的眼睛只有半寸。

  东沂轻轻扯了扯嘴角,魅惑的冷笑在他寒冰般的脸上绽开,本来俊美无铸的脸更令人不能直视。他左手再一抬,那两支翠箭就变成一滩绿色的粉末,细细洒到他的脚前。

  只听得林间传来两声稚嫩的清斥,东沂眼前一晃闪出两个小小的人影,定睛一看,是头梳总角的两个青衣童子。

  只见他们各手持一把寒光如水不盈一尺的短剑,那剑身明明晃晃地映出人影,当真是吹毛断发的天家仙剑;身上背着一副翠竹做的弓,弓身无甚华丽之处,甚至连纹饰都没有。身上的青衣纤尘不染,整整齐齐。活脱脱像一对双生子。

  两个童子身量娇小,面上唇红齿白,但脸上神色却是严谨老成,让人生不出小视之心来。

  东沂神色一凛,知道眼前这两个童子必是紫竹林的护林童子,那么,他们的行踪自然被人发现了。想着,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冰冷的眼神散发出一丝不可察觉的杀气。

  “嘿嘿,哥哥,这两个娃娃可长得可真俊啊。”东珩从东沂身后探出头来,冲那两个童子挤眉弄眼地嘿嘿笑道。那两个童子尚未说话,就只见他似乎没怎么动作,人已经欺身到跟前,忙大惊往后一退。两个童子平日吃住都在一起,修炼的法力和外家功夫都一模一样。这一退整齐划一,甚是好看,也亏得他们两个平日勤于修真,这一退,迅速至极,丝毫不见慌张,隐隐有大家风范。

  东珩伸出的手陡然落了个空,却也不以为意。收回手对他大哥东沂道:“哥哥,这两个娃娃可真不好玩。”

  那两个童子一听,也不答话,清喝一声:“魔道妖孽,擅入紫竹林者死!”挥剑就向东珩砍去。

  东珩哇地一声怪叫,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细密的剑网中左穿右突。那两个童子心灵相通,招招使来竟是滴水不漏,剑网里灵力四射,越包越紧。东珩一看,足尖一点,飞身腾到半空,两个童子也紧随其上。三人在半空中斗将开来。

  东沂眯着眼睛看着半空缠斗的三人。那两个青衣童子动作整齐,有如一人般。东珩虽未呈败像,但此地实在不能久留。

  想着,他左手虚抬,手上幻化出两柄乌黑的匕首,薄薄的嘴唇轻念法诀,两把匕首迅速无声地朝两个童子射去。那去势比方才那童子射的箭快上十倍。

  那匕首还未到两个童子跟前,就只听“峥峥”两声脆响,不知被什么物件打落,齐齐连柄没入地上。

  东沂眼里寒光大盛,那眼中妖异的蓝光更加快速的在幽深的黑眸闪过。他当然看见是什么把他的匕首打落在地,是两片薄薄的,青翠欲滴的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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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广陵仙子展开那纸笺一看,不由咦地一声,她清澈如水的妙目朝我一转,再转到那方笺上,不由疑惑道:“清漓妹妹,这是谁给你的,看这字迹,仿佛是日前云安仙友给我的琴谱上的字似的,难道是他给你的么。”

  我脸上定是升起两朵尴尬的红云了,我道:“是前日我在天汲山养伤时,云安仙友去探望我时给我的方子,说对我的伤有效果。广陵姐姐,这方子有什么不妥么。”

  广陵仙子又仔细看了看那方子,郑重道:“不是不妥,这方子已经失传很久了,我也只是曾经有听一些散仙提过,你看这一味‘风河草’还有这味‘无荇花’都是有两面相反作用的草药,但是若是没有精通药性是断不敢给病患开的,而且你看看,他还细细注了一帖要吃几钱,看来真是这已失传很久的千金良方啊。”

  我脸上的红云一点一点的消退,慢慢变得青白,仿佛血一点一点被抽干似的。原本以为云安为着我的伤势寻来这药方已经是有心,没想到这方子还真是得来不容易。天书部那浩如烟海的书库,一层又一层,三四丈那么高大的书架不计其数,他是怎么找出那几张薄薄的方子的?想到这,我的心竟隐隐约约有些痛。寂寞百年的我,冷淡不容他人亲近,就算是笑也是清清淡淡。对着雨汀,广陵两人,我也不懂自己几分真心,几分漠然。我这样的人何德何能能够让他为我这样费心?

  瑶池寒潭边的薄雾远远近近的缭绕着,似梦似幻,我抬头望去,迷蒙一片,犹如我纷乱无措的心绪。

  …………………………

  在寒潭边静立片刻,广陵仙子便携着我的手,慢慢出了瑶池。雨汀和芳清早已回去。我正要和广陵做别,她却执意要送我一程,我心中一暖,知她是怕我伤势好在表面,万一路上复发,无人照应。遂不再言语。

  行至半路,突然远远有人乘了祥云往我们奔来。待他们将要行至我们面前,我凝神一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怎么又是他们。

  只见两个宫人服饰的侍官已急急忙忙奔到我们面前,人还未到,便已喊道:“侍凤使,可找到你了,快快速速与我等走一遭。”广陵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两个宫人位份都比我低,却未行礼而直呼我。在天规甚严的天庭上,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我倒不在乎这个,只是想到他们来请我准没什么好事。

  说起他们两个我印象深刻,那圆脸小眼的叫常喜,人如其名,一双小眼总是眯着,仿佛随时都在笑似的,另一个方脸的叫常安,倒无甚,只是一板一眼的有点奇怪。

  那两名侍官行至跟前,一见广陵仙子均是愣了一下,忙恭敬地拜下请安:“拜见广陵仙子。”

  广陵仙子冷冷淡淡道:“我可不敢受二位的叩拜,老远的就听二位似乎有要事在身。万一耽误了二位,我可不是罪该万死。”

  两位宫人一听,面面相觑一番,心下疑惑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不问世事的仙子,常喜终究世故点,抬起眼,猛地看见广陵仙子拉住我的手,忽然恍然大悟。忙又拉着常安急急忙忙地朝我下拜道:“拜见侍凤使。天畿营有事要问询侍凤使,请随我等一同前去。”

  广陵仙子冲他们冷冷哼了一声,对我道:“妹妹,我同你前去吧,万一有什么也有个照应。”

  我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那常喜和常安忙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我心里苦笑,这两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怎么见着广陵仙子这样的上仙倒恭敬起来了。

  只见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恭着腰,一边斟酌着字句跟广陵仙子攀谈:“广陵仙子琴艺真是这天庭的一绝啊,连王母娘娘都赞不绝口呢。前些天还听几位九天仙女说过,这次宴会定要再请广陵仙子去献上一曲呢。”

  广陵听后倒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常喜又拍马道:“说真的,广陵仙子的琴艺再配上牡丹仙子的舞,那这次王母娘娘的宴会可真是比往次更不同些。说不定王母娘娘一高兴就会赏下什么旷世奇珍,那我们也会跟着沾沾光开开眼界啊。”说着一张胖脸闪闪发亮,仿佛赏下的旷世奇珍就在他眼前似的。

  我一见,忍不住莞尔,这常喜也忒搞笑了吧,拍马屁能拍到他形神俱佳,在这天庭也少见的很。不过听他们一说,我才知道,原来广陵仙子最近得王母娘娘青睐,难怪刚才常喜常安对她恭敬异常,连着对我也不敢如以前般放肆。我暗笑着回过头去,本以为广陵一定又是淡笑的模样,没想到她却是若有所思。我不禁纳闷。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我们一行人来到天畿营两扇高大雄伟的汉白玉大门前,那大门纹刻着两头虎虎生威的飞天虎,四周饰以祥云瑞气条纹。远远看去,两头彪悍的飞天虎守着这黑洞洞的大门口,仿佛跟活的似的,随时择人而噬,令人望而生畏。

  我倒觉得有些讽刺,那些天畿营的天兵天将捉不到那两个魔道的魔头,倒是三番两次的来找我去问话,几次问不出什么结果,不由开始不耐烦起来,恼羞成怒。看着我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给生生拆了泄愤。

  还未容得我多想,我和广陵仙子便被迎了进去。照例是被引进一座大堂,照例是那位傲慢的审讯使,不同的是,盘衡不到一刻功夫,我们就被恭敬地送出门外。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平日不苟言笑的审讯使满面笑容的朝我们做辑做别,心里感叹连连。

  “妹妹,你看看,这天庭也如尘世间般污浊呢。”广陵回过头来言语间微微有些冷意地道。

  我沉默了一阵子,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广陵姐姐,今天可真亏了你,我才那么容易出了那个门。往日几次,可没这般轻松。”

  “你不必谢我,要不是他们知道我在王母面前说得上话,恐怕今日我在于不在都是一样让妹妹你受委屈。”广陵两条清淡悠远的眉好看地皱起来,想了半天,才慢慢对我道:“妹妹,我知道你不屑此类做作。但我想到一条对你有好处,且与你说说,你看行不行。”

  说着她贴耳过来,如此这般一番。我默默听了,有些了然地望着广陵仙子,过了许久许久,我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夕阳正斜斜的映照在这广袤的天宇,衬得这天地富丽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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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这位姐姐,你看的是什么?”芳清见我出神,怯生生地问道。

  我回过神来,见自己竟拿着那方子出神,不由大是尴尬忙随口道:“我是来找‘紫蔓’这类药,只是遍寻不着,所以有些为难。”

  芳清听了却有些惊喜道:“姐姐,我知道‘紫蔓’在哪里,我带你去。”说着也不顾身上的伤,拉着我的手向瑶池深处走去。雨汀也连忙跟上。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在一处池边长满青苔的石头缝隙里,芳清指着一株毫不起眼的青灰色如藤蔓的低矮的小草说:“姐姐,那就是‘紫蔓’。”我定睛一看,那小草虽然不起眼,但是隐约间草的四周有些许灵光在流动,在这株草的末端还结着几颗灰扑扑的如黄豆般大小的果子,看来是错不了了。

  我伸手正要采摘,忽然雨汀忙横过手挡住我。她道:“姐姐,小心点,这‘紫蔓’虽不起眼,但也有护草的灵物,莫让它咬伤你。还是我来吧。”说着,从随身带着的兜禳里掏出一把尺许长银光闪闪的三叉头小棒。往前一探,簌的一声,一道黑色的银光闪过。

  我们仔细一看,是一头猴身狐尾通体银白的小家伙立在那株草前。它只有巴掌那么点点大,但麻雀虽小五脏六腑具全,一张小小的猴脸古灵精怪的,滴溜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看着我们三个不速之客,满是戒备的神气。

  我见这灵兽虽小,但身上灵力充沛,看来竟是有些时日了。雨汀见它小巧可爱,又机灵异常,忍不住笑道:“它这么辛苦守侯,为的是这草上的几颗灵果,万一这果子被我们采摘了,不知道它会怎么生气呢。”

  我和芳清一听,想象着这头小灵兽生气跳脚的模样,都撑不住笑起来了。芳清笑着,不小心扯动身上的伤,脸上忍不住泛起一阵青白。我忙拉了雨汀给她看伤。

  雨汀忙放下那三头叉,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掏摸出一些丹丸药粉,我小心掀开芳清的衣服,只见她四肢上密密麻麻都是小血点,还有衣服里的没法看到的地方,想必也是一样。我心里一阵心疼,忙拧了块绢子擦了伤口,再接过雨汀递来的药粉细细搽上。芳清见我们如此待她,又忍不住抹起眼泪来,我和雨汀两人七手八脚地好不容易才哄着她破涕为笑。

  忙了好一阵子才算把她伤口料理好。一抬头,却发现那只猴脸灵兽不但没有走,反而蹲坐在旁边,仿佛看得饶有兴致的摸样。

  芳清身上伤痛大减,毕竟年纪还是小,孩子心性也起来了,忍不住逗那灵兽:“我们把你的果子摘了,你可不许生气啊。”说着,做势要摘那果子。没想到那灵兽仿佛听懂人语般,骨碌着一双大眼睛,真的不动。

  芳清大奇,真的摘了一个便停手。那猴脸灵兽只是看着,并未有动作。芳清又好奇地慢慢伸手摘了一个。那灵兽也只是吱吱叫了两声,还是不动。

  我们三人一看啧啧称奇,想是那灵兽知道我们要那灵果治伤,便不加阻拦,连着雨汀的法宝三头小银叉都没机会展示一下。

  三人笑够了,拿了“紫蔓”果笑语焉焉地出了瑶池,之前牡丹仙子的骄横早抛了一边去。

  出了瑶池,忽听得有个苍老的声音叫住我们三人。我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胡子长及垂地,满面慈祥的老人正拄着拐杖笑咪咪地看着我。我和芳清还未反应过来,那厢雨汀早就一蹦一跳地跑过去,缠着“土地爷爷,土地爷爷”的叫开了。我们才恍然大悟,这是瑶池的土地。

  还没上前见礼,土地身后的一堵花墙转出个人来,我一看,不由喜道:“广陵仙子!”

  广陵仙子轻移莲步,袅袅如烟般走上前来。淡笑着对我一颔首,也不说话,轻拉着我的手把起脉来。

  我心下感动,知道她平日言语不多,但定是听闻我又受了重伤,想探知我的伤势如何。

  我也不说话,只见广陵仙子微侧着螓首,把了一阵子皱了皱眉道:“清漓妹妹,你这伤倒真是奇怪,虽说是伤得重了些,但也不至于这几日调养下来都没什么效果。好也只是好个表象。莫不是你没去运功打座么?”

  我脸一红,的确我是没那个心思去运功调息,平日也只是吃着雨汀送来的丹药。这几日纷纷扰扰,为着我两次受伤,而且都伤在那两个魔头手上,我在天庭的日子就清净不下来了。

  雨汀一听,立刻蹦了过来,抓着我的手问:“姐姐,你真没运功疗伤啊,难怪我总觉得你脚步虚浮,你还不给我把脉,原来都是骗我来着。”

  我听着雨汀又要一阵唠叨,忙寻了借口撇了她拉着广陵仙子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广陵仙子由着我带到那日的寒潭边,那寒潭平静幽深的潭面上慢慢升腾着轻如罗纱般的雾气,把潭边的景致弄得入梦似幻。

  广陵仙子和我立在潭边,潭面上映着两抹清冷自怜的身影。

  她幽幽叹了口气道:“清漓妹妹,你有何心结不妨跟我说说,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我今日特地来看你,可不是想看到你这般模样。”

  我淡淡一笑,望着那潭中模糊不清的影子,有些迷茫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样懒散,只是觉得心灰意冷。有种莫名的绝望。有时看着雨汀妹妹那股活泼的劲,就觉得十分羡慕。不知我何时有如她般没心没肺地活着才好。”

  广陵仙子转过头来,定定地看住我:“对!就是要没心没肺地活着才对。就是要这样你才能熬过一个又一个一百年,两百年。”

  我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眼中有抹看不透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我叹了口气,席地坐在那潭边的石头上,伸出未曾穿过鞋的天足,轻轻点着那冰凉的寒潭水。忽想起那牡丹仙子见到我双脚眼中闪过的鄙夷的神色,不由摇头苦笑。

  “我从何处来,又将向何处去,前尘往事纷纷扰扰,有时候竟不知身在何处,又有何处是我归宿。”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广陵仙子轻声念完淡然道:“天地况且不知其自身由何处来,又将向何处去,更何况我们这承天地恩泽而生的生灵更不知其本其源了。清漓妹妹何必拘泥于此呢?”

  “心魔已生,再难静心了。清漓恐怕有负广陵姐姐所望了。”我道:“我自知我天劫已动。只是等着劫难来罢了。”

  广陵仙子见说不动我,也默然而立。寒潭的清风轻轻拂过,吹得潭面上的薄雾也飘飘渺渺,仿佛一层轻愁般笼罩着。

  我低头掬水,冷不防一张纸片轻轻的飘到了水面上,我不由啊的惊叫一声想去捞,广陵仙子却早一步飞身抄起。

  她展开一看,不由咦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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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见雨汀已经拉着我下拜,我才知道眼前这位丽人是王母娘娘跟前最受宠的牡丹仙子。

  我微抬着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牡丹仙子。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骄矜和些许可见的鄙夷。

  她怒哼一声:”是谁准尔等把那小贱人身上的’芳清草’给剪了?”话音刚落,雨汀挣了几下,想要站起来。我忙拉她一下。才慢慢站起来。

  “我们见这位妹妹身上疼得厉害,就自作主张给剪了。谁想这瑶池圣地,怎么会有这么伤人的藤蔓呢,要是让王母娘娘知道了,那还不一早拔掉了。”,牡丹仙子一听我的话外音,脸色越变越难看。

  在天庭,上仙擅自对天庭宫人私自惩戒是犯天轨的,只是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以牡丹仙子在王母娘娘面前的风头来看,大不了只是一顿训斥,但就算是训斥,以她的性子肯定吃不消。

  我装做没看见她难看的脸色,径直说下去:“再说了,这妹妹那么小,不懂事是肯定的,牡丹仙子身为上仙教导一下是没错的,但是大人有大量,就不必和她一般计较了,可好?”

  听我说到最后,她的脸上神色就慢慢舒展开来。瞥了一眼抖抖簌簌的小女孩,哼了一声。道:“这次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了,再罚她也换不回我那件团绣百褶裙了。要知道,这是要在王母娘娘宴席上穿的,揭了她的皮都换不回来。”

  说到最后语气竟是转恶。可能是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裙子被一个小丫头给弄坏了缘故,说着,又狠狠瞪了她一下。

  吓得那小女孩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我心中暗是摇头,那女孩平日肯定没少吃牡丹仙子的苦头,要不也不会怕成这样。

  雨汀又是一动,我知道她易冲动鲁莽,忙捏了她的手一下。淡笑道:“仙子的风姿在这九重天上无人能及,就算穿着普通也是艳压群芳,何必耿耿于怀一件衣裙呢。”

  牡丹仙子扬了扬精致的小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到我赤足未及片缕,脸上忍不住绽出轻蔑的笑意来,曼声问道:“这位妹妹可真面生,怎么百花园都没见过?看这身打扮倒像是异族女子,呵呵,怎么天庭什么时候也收容异族修道者么。”说着她妙目一转,看到敢怒不敢言的雨汀,顿时又吃吃娇笑道:“莳花仙子平时伶牙俐齿的,怎么个今天就不说话了。”

  雨汀怒极反笑道:“仙子姐姐今天威风八面,小仙怕像那位犯错的妹妹一样犯了错,受了罚,到时候可不是芳清草缠身那么简单,我受罚事小,万一完不成王母娘娘交代下来的差事,问起来小仙可担当不起。”

  牡丹仙子碰了个软钉子,不由悻悻,我心中腻烦透了这般夹枪带棒的说话,却又不能在脸上透露半分不耐,只能装着笑意看着她。雨汀早已经耐不住怒火,一个劲地踩脚底剪下的芳清草,仿佛有着多么令人讨厌的东西。

  牡丹仙子一见如此情景,寻了个借口便洋洋得意地回去了。

  她这一走,雨汀便如油锅里滴进了水珠子,炸开锅了。“姐姐,你看看,这是什么气焰?!”说着,还不解气地跺了跺脚。

  我忙着帮那小女孩把身上的藤蔓摘了,一面正色地对雨汀说:“雨汀妹妹,你老是这般冲动鲁莽,以后定会闯了大祸。到时候姐姐远在天汲山也帮你不得。你看看今日她敢明目张胆地在瑶池私罚宫人,你就可知她的飞横跋扈。今日我们对她软硬兼施,想来她有段时间也不太敢找你和这位妹妹的麻烦,至于以后你可要小心才是。”

  那女孩挣脱了藤蔓,立刻盈盈拜下,泣道:“今日真是谢谢两位姐姐为我开脱,不然我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不受这苦呢。”

  我和雨汀忙把她扶起来,雨汀愤愤道道:“妹妹也不必如此,就算做错了,怎么也不该让她这样逞凶啊。”

  “对了妹妹叫什么名字啊。”我问道。

  那小女孩涨了涨脸,又青白了一阵,才答道:“我叫芳清。”

  “啊?你怎么也叫芳清?”我还未问出声,雨汀却已经大呼小叫起来。

  芳清眼中蓄了泪,抽泣道:“我不小心把牡丹仙子的那件衣裳给弄破了一个小口子,本来以为无人知道,自己拿个针线小心缝一下便看不出来,没想到,不知怎么的,竟被看出来。牡丹仙子要罚我……我哀求不过,后来旁人嘴快,牡丹仙子知道了我叫芳清,突然笑起声来,说我的名字跟这芳清草是一般名字,要好好亲近一番,说着便施法令其缠上我,令我在这待着,过些时候自然会放了我,可是过了好久都不见有人来放我。要不是两位姐姐碰巧看见,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说完又嘤嘤哭起来。

  我听后心里一阵烦乱,怎么这瑶池圣地也有这等恃强凌弱的事,别的地方更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想来我在天汲山避世五百年,倒是福气了。原本好好的心情,在看到那芳清身上触目惊心犹如红梅的点点血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雨汀犹在一旁安慰芳清,我的思绪却飘到了别处,忽然想起云安那谨言慎行的模样和那日到天汲山拜访我,竟是心里一阵心酸一阵心喜。掏出怀中那方药单子,看着上面俊逸非凡的字,方才体会到他的一翻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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