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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哈利,别撒谎了,”她不耐烦地说,“罗恩和金妮说,你从医院回来就
一直躲着所有人。”
    “他们这么说的,是吗?”哈利说,愤怒地瞪着罗恩和金妮,罗恩低头看自己
的脚,但是金妮毫无惧色。
    “嗯,就是这样!”她说,“而且你谁也不看!”
    “是你们谁也不看我!”哈利生气地说。
    “也许你们都轮流看对方,结果总是错过了,”赫敏提醒说,嘴角有些笑意。
    “一点也不好笑。”哈利厉声说,转身要走。
    “噢,别再以为是大家误解了你吧,”赫敏尖锐地说,“听着,其他人已经告
诉我你们昨晚用顺风耳听到的东西——”
    “是吗?”哈利咆哮说,把手深深地插在口袋里,看着外面大雪纷纷飘落,
“你们都在谈论我,是不是?哼,我已经习惯了。”
    “哈利,我们想和你谈,”金妮说,“可你从回来就一直躲着我们——”
    “我不想和人谈话,”哈利说,觉得自己越来越烦燥。
    “嗯,这就是你笨的地方,”金妮生气地说,“你知道除了我,你不认识其他
被伏地魔控制过的人,而我可以告诉你那感觉是怎么样的。”
    哈利一动不动地站着,忍受着这些话的冲击,然后他转过身来。
    “我忘了。”他说。
    “你很幸运。”金妮淡淡地说。
    “对不起,”哈利说,他是说真心话,“那么……那么,你觉得我是被附身了
吗?”
    “嗯,你记不记得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金妮问,“你的记忆里有长时间的空
白,在那期间,你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吗?”
    哈利努力思索着。
    “没有。”他说。
    “那么,‘那个人’没有控制你。”金妮简单地说,“当他控制我的时候,我
几小时几小时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会在一个地方,而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到
那里的。”
    哈利几乎不敢相信她,可是,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
    “可是,我梦到你爸爸和蛇——”
    “哈利,你以前就做过这样的梦,”赫敏说,“去年你就能感应到伏地魔要做
什么。”
    “这次不一样,”哈利摇着头说,“我在那条蛇里,那就好像,我就是那条蛇
一样……万一伏地魔用什么办法把我送到伦敦——”
    “有一天,”赫敏说,听起来被彻底激怒了,“你会读到《霍格沃茨校史》这
本书,那时你恐怕就会记起,你不能在霍格沃茨里做瞬息移动。哈利,就连伏地魔
也不能让你从宿舍里飞出去的。”
    “你从没离开你的床,夥计,”罗恩说,“我们把你叫醒之前,你在那里翻来
覆去至少有一分多钟了。”
    哈利又开始在屋子里踱步起来,思考着,他们说的这些话不光让他感到安慰,
也相当有理……没有细想,他从床上放着的盘子里拿起一个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塞
进嘴里。
    看来,我并不是他的武器,哈利想。他的心充满了快乐和释然,膨胀起来。他
们听到瑟瑞斯经过他们的门外,朝暴嘴屋子走时放声高歌“上帝降平安给快乐的双
翼鹰头马”的时候,他几乎想要和他一起唱了。(“上帝降平安给快乐的人”是一
首著名的圣诞歌,在这里,当然要改做瑟瑞斯最喜欢的“双翼鹰头马”了。——译
注)
    ***
    他怎么会起念头要去女贞路过圣诞节呢?瑟瑞斯已经因为这房子又挤满了人,
尤其是哈利也回来过节,他的快乐感染了每一个人。他不再是夏天的那个阴沉的房
主人了,现在他似乎下决心要让每一个人至少——如果不是更多的话——比在霍格
沃茨过圣诞节更快乐。在圣诞节前的几天里他不知疲倦地忙个不停,在他们的帮助
下清理、装饰了房子,等圣诞前夜他们上床睡觉的时候,整栋房子已经焕然一新。
原本失去光泽、挂满蜘蛛网的水晶吊灯现在已经挂满了冬青叶子做成的花环和金银
色的彩带,魔法雪花堆在露出纤维的地毯上闪闪发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蒙当
格弄来的,上面装饰了真正的仙女——挡住了布莱克家族的族谱挂毯,就连墙上挂
着的那些精灵的头上,现在也给戴上了圣诞老人的帽子和白胡子。
    圣诞节的早上,哈利醒来时发现床脚边堆了一大堆礼物,而罗恩已经把他自己
的礼物——更大的一堆——拆了快一半了。
    “今年可真不少呢,”他在堆积如山的包装纸后面冲哈利说,“谢谢你给我的
扫帚罗盘,它太有用了,比赫敏的可好多了——她给我了一个作业计划本——”
    哈利看了他的礼物,找到一个有赫敏笔迹的。她给他的也是一样,那是一个看
起来像日记本的本子,只不过他每翻一页,它就会大声说“今日事今日毕”之类的
话。
    瑟瑞斯和卢平送给哈利一套好书,名叫《防御魔法实用及其反黑魔法之用途》,
书里的每一个逆反咒和诅咒都有画得很好的、会移动的彩色示意图。哈利迫不及待
地翻阅了第一卷,他知道这套书对他计划DA课程会极有帮助。海格送给他一只毛
绒绒的棕色钱包,上面的尖牙想来是防小偷的,可惜就连哈利想往里头放钱时,那
尖牙也想把他的手指咬掉。唐克斯的礼物是一个小小的、功能完全的霹雳扫帚模型,
哈利看着它在房间里飞,希望自己的那只还在身边。罗恩给了他一大盒十全滋味豆
子糖;卫斯理先生和太太给他的是和往年一样的手织毛衣,和几块碎肉馅饼;多比
给他了一幅真正恐怖的画,哈利怀疑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他试着把画倒过来看它
是不是能好看一点,就在这时,一声“砰”的巨响,弗雷德和乔治瞬息移动到了他
的床脚。
    “圣诞快乐,”乔治说,“先别急着下楼。”
    “为什么?”罗恩说。
    “妈妈正哭呢,”弗雷德沉重地说,“帕西把他的圣诞毛衣又退回来了。”
    “也没带个字条什么的,”乔治接着说,“也没问问爸爸怎么样了,也不去看
看他什么的。”
    “我们也试着劝她,”弗雷德说,绕过床去看哈利手里的画,“我们告诉她帕
西不过是一大滩老鼠屎罢了。”
    “结果一点用也没有,”乔治说,抓起一块哈利的巧克力蛙吃了起来,“所以
就换了卢平做。最好等他逗她高兴之后咱们再下去吃早饭,我想。”
    “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弗雷德问,斜着眼看多比的画,“看起来好像是
一个眼框给打黑了的长臂猴子。”
    “是哈利啊!”乔治说,指着画背面,“这里是这么说的。”
    “还真像呢,”弗雷德说,咧开嘴笑了。哈利把作业计划本冲他砸去,结果打
中了对面的墙,然后掉到地上,在那里它高兴地说:“只要你知道在i上加点,t
上加横,就什么都能做!”
    他们起来穿好衣服,现在可以听到房子里其他人互相说“圣诞快乐”的声音,
下楼的路上他们看到了赫敏。
    “哈利,谢谢你送我的书,”她高兴地说,“我早就想要那本《数字学理论》
的新书了!还有罗恩,你送的那瓶香水可真不同寻常。”
    “没问题,”罗恩说,“那个是给谁的?”他接着说,示意她手里抱着的包装
精致的包裹。
    “克瑞彻。”赫敏愉快地说。
    “你最好不是送给他衣服!”罗恩警告她,“你知道瑟瑞斯说的:克瑞彻已经
知道太多了,我们不能放他走!”
    “这不是衣服,”赫敏说,“不过要是依我,我肯定会给他点别的什么穿的,
他那块破布太脏了。不是衣服,这是一条拼花棉被,我觉得这能让他的卧室里敞亮
一点。”
    “他有卧室?”哈利压低声音说,因为他们正经过瑟瑞斯母亲的肖像。
    “嗯,瑟瑞斯说那不能算是卧室,只是个小间,”赫敏说,“事实上,他睡在
连着厨房的小屋里,锅炉底下。”
    他们走进地下室时,里面只有卫斯理太太一个人,她站在炉前,对他们说“圣
诞快乐”的时候,声音好像患了重感冒似的,他们都不敢看她。
    “那么,这就是克瑞彻的卧室喽?”罗恩说着,走到食品室对面墙角里的一扇
肮脏破烂的门前,哈利还从未见过那扇门打开过。
    “是的,”赫敏说,现在声音里多了一点不安,“呃……我想我们应该敲门。”
    罗恩用指头扣了扣门,但是没有人应。
    “他肯定是在楼上转悠呢,”他说,然后不假思索地拉开了门,“啊!”
    哈利往里瞅着,小屋几乎被一个巨大的老式锅炉给占满了,但是在脚边,管道
下面,克瑞彻为自己造了个窝。各种各样的破布和发臭的旧毯子堆在地板上,中间
的一个小凹显然是克瑞彻每晚蜷缩着睡觉的地方。布堆里零零碎碎地撒着一些陈面
包皮和生了酶的奶酪,里头的角落里有一些闪亮的小东西和硬币,哈利估计,那些
都是克瑞彻像个偷盗的喜鹊似的,偷偷在瑟瑞斯清理垃圾时攒下来的。而且,他也
居然弄回了瑟瑞斯在夏天时扔掉的几幅银框相片,相片的玻璃虽然碎了,但是里面
黑白照片里的小人仍傲然地向上瞪着他,包括——他觉得胃里一阵摇晃——那个在
邓布多的记忆盆里看到的,深皮肤、垂眼皮的女人:贝拉楚克斯·雷斯坚。看起来,
她的相片是克瑞彻最喜欢的,他把它放在所有相片的最前面,破碎的玻璃也笨拙地
被魔法胶布贴起来了。
    “我想就把礼物留在这里吧,”赫敏小心地把包裹放在破布和毯子中间那个凹
里,然后轻轻关上门,“之后他会看到的,那就可以了。”
    “这让我想起来了,”他们关上柜门时,瑟瑞斯正从食品室里抱了一只大火鸡
出来,他说,“最近有谁看到克瑞彻了吗?”
    “从我们刚到的那晚上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哈利说,“那时候你让他离
开厨房。”
    “是啊,”瑟瑞斯说着皱起眉头,“你知道,我想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他肯定是躲在楼上什么地方吧。”
    “他不会是离开了这里吧?”哈利说,“我是说,你说”出去“,也许他以为
你要他离开这所房子呢?”
    “不,不会的,要是没有人给他们衣服,家佣精灵是不能离开的,他们是被家
族房屋封住的。”瑟瑞斯说。
    “要是他们真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哈利辩驳说,“多比就是,两年前他离开
马尔夫家来警告我,在那之后他一直惩罚自己,但是他的确离开过。”
    有那么一会,瑟瑞斯看起来有点惊慌,然后他说,“我过会儿就去找他,我估
计会看到他在楼上抱着我母亲的旧灯笼裤或是别的什么哭得一塌糊涂。当然了,他
也有可能是爬进晾衣厨里死掉了……不过我可不能把事情想得那么好。”
    弗雷德,乔治和罗恩都笑了,但是,赫敏一脸责备。
    吃完了圣诞午餐,卫斯理一家人,哈利和赫敏都准备在疯眼和卢平的护卫下,
再次去医院看望卫斯理先生。蒙当格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吃到圣诞布丁和蛋糕,他
“借”来了一辆汽车给他们用,因为圣诞节期间不通地铁。哈利很怀疑这车可能是
不经过车主同意拿来的,它也被施了和卫家原来那辆老福特车一样的扩张咒语:虽
然从外面看起来比例正常,可是它里面装了十个人,再加上司机蒙当格也仍然坐得
舒舒服服。卫斯理太太在上车前犹豫了一下——哈利知道她不赞成蒙当格的主意,
正在与她对非魔法赶路的不情愿做着思想斗争——但是,最后,外面的寒冷,还有
孩子们的哀求毕竟胜利了,她坐进后座,在弗莱德和比尔之间优雅地坐了下来。
    路上的车辆很少,他们很快就到了圣满钩医院。一小撮巫师们在本来空无人迹
的小街上悄然走着去医院。哈利和其他人下了汽车,蒙当格把车开到拐角,在那里
等他们。他们悠闲地走到那个穿绿尼龙裙的假人那里,然后,一个接一个穿过了玻
璃窗。
    接待处看起来也充满了节日的喜庆气氛:用来照明的水晶灯变成了红色和金色,
成了巨大的圣诞彩球了,冬青树枝挂满了所有的门口,每一个角落里都有闪亮的白
色圣诞树,盖满了魔法雪花和冰柱,每棵树顶都放了一个耀眼的金色星星。这一次
比上次来人少了很多,不过走到接待处中间时,哈利被一个女巫挤到一边,她的左
鼻孔里正塞了一个小桔子。
    “家庭纠纷,是不是?”桌子后面的金发女巫嘲笑着说,“今天我已经是第三
次见到了,四楼魔咒损伤部。”
    他们到的时候,看到卫斯理先生正靠在床上,腿上的盘子里放着吃了一半的火
鸡,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亚瑟,一切都好吗?”卫斯理太太在大家都上前打了招呼、交给他礼物之后
说。
    “很好,很好。”卫斯理先生有些过於热情地回答,“你们-呃-还没见过斯
密斯维克疗伤术士吧?”
    “还没有,”卫斯理太太怀疑地问,“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卫斯理先生欢快地说着,开始拆他的礼物,“嗯,大家
都好吗?你们圣诞节都得到什么了?噢,哈利——这真是太好啦!”他刚刚打开哈
利的礼物:保险丝和螺丝刀。
    卫斯理夫人似乎不完全满意卫斯理先生的回答,当她丈夫靠过去跟哈利握手时,
她偷偷看了看他睡衣下面的绷带。
    “亚瑟,”她说,口气里的严厉如同捕鼠夹一下扣住老鼠,“你换过绷带了,
亚瑟,为什么你提前一天换绷带了?他们告诉我到明天也不用换绷带的。”
    “什么?”卫斯理先生说,一脸惊慌地把被单拉上胸口,“不,不——没什么
的——是——”
    在卫斯理夫人的锐利凝视下,他似乎有些泄气。
    “嗯——先别生气,茉莉,是奥古斯塔斯·派伊有个主意……他是见习疗伤术
士,你知道的,很好的小伙子,也对……嗯……辅助治疗很感兴趣。我是说,有一
些麻瓜用的古老的治疗方法……嗯,叫做缝针,茉莉,它在治疗——麻瓜的伤口上
——很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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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邓布多不肯再看哈利的原因?他是不是以为会从他的眼里看到伏地魔的
目光,又或者,他是不是担心,那双清澈的绿眼睛会突然变成血红,瞳孔变得像猫
一样细长?哈利记得他在奎洛教授的脑后看到的、伏地魔那蛇一样的脸,他用手摸
了摸自己的后脑,不知道当伏地魔从头颅里迸裂出来的感觉会是怎样的。
    他觉得肮脏、被玷污了,他好像携带了致命的病菌,不配与那些清白、干净、
身心都没有被伏地魔污染的人们坐同一列离开医院的地铁上……他不只是看到那条
蛇,他根本就是那条蛇,他现在明白了。
    就在那时,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跳入他的脑海,一段记忆浮现出来,一段让他
的内脏像毒蛇一样剧烈翻滚蠕动的记忆:
    “除了追随者之外他还要做什么?”
    “只有通过秘密行动才能得到的东西……比方说,武器。这是上一次他没有的。”
    “我就是这个武器。”哈利想,仿佛血管里流的是毒液,他全身冰冷,随着摇
晃的列车穿过隧道,急出了一身冷汗。我就是那个伏地魔想用的人,这就是为什么
无论我走到哪儿都有护卫跟着,他们保护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啊。只可惜这没有
用,他们在霍格沃茨不能时时监视我……我确实在昨晚袭击了卫斯理先生,那就是
我。伏地魔让我做的,他可能就在我身体里,窥听我的想法,就在现在——
    “哈利,亲爱的,你没事吧?”卫斯理太太隔着金妮,靠过来悄声对哈利说,
这时列车又晃当着穿过隧道。“你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病了?”
    他们都看着他,他用力摇了摇头,然后死盯着一张房屋保险的广告看起来。
    “哈利,亲爱的,你真的确定你没事吗?”卫斯理太太担忧地说,他们绕着走
过桂茂街中间那片没有人修理的草地。“你的脸色太差了……你确定今天早上你睡
着了?你得立刻上楼去,在晚饭前睡两个小时,听到了没有?”
    他点点头,这是个现成的借口,他不用再和任何人说话了,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因此当她一打开前门,他就匆忙走过傻特伊大腿做的伞架,上楼走进他和罗恩的卧
室。
    在这里,他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走过两张床,和菲尼斯·尼古拉斯的空画框,
他的脑子被更多的问题和更恐怖的想法给填满了,沸腾了。
    他是如何变成蛇的?也许他也是兽幻者……不,不可能的,那样的话,他早就
应该知道的……也许伏地魔是兽幻者……是的,哈利想,这就对了,他当然能变成
一条蛇……然后,等他附上我的身体,我们就一起变成蛇了……这还是不能解释我
是怎么来的伦敦,然后在五分钟之内又回到床上……不过,除了邓布多,伏地魔得
算是世界上最强的巫师,向那样转移人对他来说恐怕只是小事一桩……
    就在那时,一阵惊慌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他想,虽然这太不可能——要是伏
地魔控制了我,那我现在就正在给他凤凰令总部的清晰图像!我知道谁是凤凰令的
成员,也知道瑟瑞斯在哪儿……我还听到了那么多不该听到的东西,来这里第一晚
瑟瑞斯告诉我的那些东西……
    只有一件事可做:他必须马上离开桂茂街。他可以回霍格沃茨,和其他人一起
过圣诞节,在霍格沃茨还剩了很多人可以让他伤害。可要是下次是谢默斯、迪安、
或是纳威怎么办?他停止踱步,站在那里看着菲尼斯·尼古拉斯的空画像。他的心
里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他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回女贞路,彻底脱离魔法界。
    那么,要是他非这么做不可,他想着,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他竭力不去想
达斯里一家看到他比预计提前六个月站在门外时的样子,他大步走到皮箱那里,重
重关上箱盖,并上了锁,然后习惯地转头找海德薇,但是立刻记起她还在霍格沃茨
——嗯,至少不用提着她的笼子了——他拎起皮箱一头,刚拖过屋子一半,一个讽
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要跑了,是不是啊?”
    他转过头,菲尼斯·尼古拉斯出现在他的画像上,正靠着画框,饶有兴致地看
着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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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逃跑,不是,”哈利简单地说,又把皮箱在地上拖了几尺。
    “我以为,”菲尼斯·尼古拉斯说着,抚摸着自己的尖胡子,“桂芬多的人都
应该是勇敢的!依我看你倒好像更应该去我自己的学院呢,我们斯雷瑟林的人也很
勇敢,是的,但是我们可不傻。比如说吧,只要有机会选择,我们总是先想逃命。”
    “我不是在逃我自己的命,”哈利简单地说,把皮箱拖过门前一块相当不平的、
被虫蛀坏了的地毯。
    “哦,我明白了”,菲尼斯·尼古拉斯说,继续抚摸着胡子,“这不是临阵脱
逃——是你讲义气。”
    哈利不理他。他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菲尼斯·尼古拉斯懒洋洋地说:
“阿伯斯·邓布多让我带个口信给你。”
    哈利一下转过身子:
    “他怎么说?”
    “呆着别动。”
    “我根本没动!”哈利说,手依然放在门把手上,“现在可以告诉我他说什么
了吧?”
    “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傻瓜,”菲尼斯·尼古拉斯温和地说,“邓布多说的,
‘呆着别动。’”
    “为什么?”哈利急切地说,松开手里的皮箱,“为什么他要我呆在这儿?他
还说什么啦?”
    “一点也没有。”菲尼斯·尼古拉斯说,扬着细细的黑眉毛,似乎认为哈利的
举止相当没有礼貌。
    哈利的怒火仿佛蛇从高草顶上蹿起。他已经疲惫不堪,完全没有头绪,在过去
的十二个小时里,他经历了恐惧、宽慰、然后又是恐惧,而邓布多依然拒绝跟他说
话!
    “那么,就是这个了,是不是?”他大声说,“‘呆着别动’!我被摄魂怪袭
击了之后他也只说了这一句!哈利,乖乖地等大人把事情解决!不过,我们不会告
诉你任何事的,因为你那个小脑袋瓜可应付不来啊!”
    “你知道,”菲尼斯·尼古拉斯说,声音比哈利更大,“这就是我痛恨做教师
的原因!年轻人总是狂妄地自信他们能把每一件事看穿。你意识到了没有,我的可
怜的自大的小公子,霍格沃茨的校长不把他计划里的每一件小细节都告诉你是有原
因的?你有没有停下来想过,即使觉得不公正也好,听从邓布多的命令还从来没让
你受到伤害过?可是不,才不呢,就像你们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你以为全世界只有
你会感觉,会思想,只有你能预见危险,只有你一个人最聪明,能知道黑魔头可能
在计划着——”
    “那么,他在计划的事情和我有关,是不是?”哈利立刻说。
    “我有这样说吗?”菲尼斯·尼古拉斯说,懒懒地检查着自己的真丝手套,
“现在,对不起,我有比听一个青春期少年的烦恼更好的事情要做……祝你日安。”
    他逛出画框的边缘,消失了。
    “好好,你就走吧!”哈利冲着空画框怒吼着,“告诉邓布多,我谢谢他什么
都不做!”
    空画框里一片安静。哈利一肚子怒火,把皮箱拖回床脚,然后趴在被虫驻坏的
床单上,闭着眼睛,觉得全身又重又痛。
    他觉得自己好像刚刚赶了很远很远的路……他几乎不能想像,不到二十四小时
以前,张楚还走到槲寄生下和他说话……他太累了……他不敢睡着……可他又不知
道他这样能坚持多久……邓布多让他呆着别动……那就是说他可以睡觉……但是他
怕极了……要是再发生上次的事情怎么办?
    他在黑影中下沉。
    仿佛是存在他脑子里有一部电影正等着开演。他走在一条空旷的走廊里,向一
扇平淡无奇的黑门走去,他经过粗糙的石墙,左手边有一个通道,通向一串向下的
石阶。
    他走到黑门跟前,但是打不开门……他站在那里看着它,拼命想要进去……里
面的东西是他全心全意要得到的……一个他梦想不到的宝贝……要是他的伤疤能不
疼一会儿就好了,让他能更清楚地思考对策……
    “哈利,”罗恩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妈妈说晚饭已经好了,但要
是你想继续睡一会儿,她就给你留些饭菜。”
    哈利睁开眼睛,但是罗恩已经离开了房间。
    “他不想和我独处,”哈利想,“听到穆迪的话之后他肯定不想。”
    他不想下楼吃饭,他不想逼他们见他。他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等
他再醒来已经是很久以后,凌晨两三点钟的样子,他的肚子里饿得难受。罗恩在旁
边的床上打鼾,他张开眼睛环视屋子,发现菲尼斯·尼古拉斯的影子又在他的画像
里出现了。哈利想到那可能是邓布多派他来监视他的,怕他万一再袭击别人。
    那种肮脏的感觉又在他身体里滋长,他几乎有点希望自己没有听邓布多的话…
…如果从此他在桂茂街的生活都是这样,也许回女贞路也不会坏到哪去。
    ***
    第二天上午,所有人都开始布置圣诞装饰,哈利记不得瑟瑞斯以前有没有过更
高兴的时候,他居然在唱圣诞歌曲,显然很高兴在圣诞节时有人陪伴。哈利能听到
他的声音传到楼上,在那里,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客厅里,看着窗外的天空逐渐变
白。要下雪了。他感到一种残酷的快感,想着他在给其他人时间,让他们继续讨论
他,因为他们一定会想讨论他的。快午饭时,当他听到卫斯理太太在楼下柔声召唤
他的时候,他又上了一层楼,不理会她。
    晚上六点钟左右,门铃响了,布莱克夫人又开始尖叫起来。哈利猜测是蒙当格
或其他凤凰令里的人来帮忙了,哈利只是把自己更舒服地靠在墙上,他一直藏在暴
嘴的屋里,努力忘记自己的饥饿,给那只双翼鹰头马喂着死老鼠。让他稍微惊奇的
是,几分钟之后,门上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我知道你在里面,”赫敏的声音传来,“请你出来行不行?我要和你谈一谈。”
    “你怎么在这儿?”哈利问她,一边打开门,这时暴嘴又开始扒拉着铺在地上
的干草,企图找到它刚才可能落下的老鼠肉,“我以为你跟你爸爸妈妈去滑雪了?”
    “嗯,说实话,我其实不喜欢滑雪的,”赫敏说,“所以,我来这儿过圣诞节
了,”她的头发上沾着雪花,脸冻得通红,“不过可别告诉罗恩,我告诉他滑雪好
玩,因为他总是嘲笑个不停。我爸爸妈妈有点失望,不过我告诉他们,每个认真准
备考试的人都留在霍格沃茨学习。反正他们也想让我学习好,他们会理解的,”她
轻快地说,“咱们去你卧室吧,罗恩的妈妈在那儿生了火,而且送上来很多三明治。”
    哈利跟着她下到二楼,他走进卧室时,相当惊讶地看到罗恩和金妮正坐在罗恩
的床上等着他们。
    “我是坐骑士夜车来的,”赫敏轻盈地说着,在哈利有时间说话之前把外套拖
下来继续说,“今天一早邓布多就告诉我了,但我总得等学期正式节束才能离开。
安布居因为你们从她眼皮底下逃开了可真是气得不行,其实邓布多已经告诉她了,
卫斯理先生进了圣满钩医院,他允许你们去看望他的。”
    她坐到金妮旁边,两个女孩和罗恩都抬着头看哈利。
    “你感觉怎样?”赫敏问。
    “好得很,”哈利僵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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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眼低吼着同意了,他背靠着走廊的墙,魔眼向四面八方看着。哈利也向后退
了一步,但是卫斯理太太伸手把他推进了门,说:“别傻了,哈利,亚瑟要谢谢你
呢。”
    病房很小,而且相当昏暗,因为屋里只有一个窄窄的窗子,高高地设在门对面
的墙上。主要的光源来自聚在天花板中间的、闪闪发亮的水晶球里。墙上贴着橡木
墙板上挂了一幅面相凶恶的巫师画像,上面写着:厄克特·热克号罗,1612年
——1697年,清除内脏魔咒的发明人。
    病房里只有三位病人,卫斯理先生的床在病房最里头、小窗子旁边的位置。哈
利很高兴,而且安心地看到他靠在几个枕头上,正借着落在床上的仅有的几缕阳光,
读《先知日报》。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到是他们,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们好啊!”他招呼道,把报纸扔到一边,“比尔刚离开了,茉莉,他得回
去上班,不过他说他过会儿就去看你们。”
    “亚瑟,你怎么样?”卫斯理太太问,弯腰吻了吻他的脸,焦虑地审视着他的
脸色,“你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好。”
    “我感觉好得很呢,”卫斯理先生愉快地说着,伸出没受伤的手臂拥抱金妮,
“要是他们给我拆掉绷带,我立刻就能回家的。”
    “爸爸,他们为什么不拆掉绷带呢?”弗雷德问。
    “嗯,每次他们一拆绷带,血就流个不停,”卫斯理先生愉快地说,伸手把魔
杖从床头柜上拿了下来,挥了一下,在床边变出了六张椅子,正好能让所有的人都
坐下,“大概是那条蛇的毒牙里有某种毒液不让伤口愈合,不过,他们确信他们会
找到解毒剂的。他们说他们遇到过好多比我更糟的病人呢,而且,现在,我只需要
每小时吃一点清血剂就行了。可是那头的那个人,”他说着,压低声音,冲着对面
病床上那个脸色发绿,死盯着天花板的人说,“给狼人咬了,可怜的小伙子,根本
没法治。”
    “狼人?”卫斯理太太悄声说,似乎有点紧张,“他在公共场所安全吗?他是
不是应该住到单间去啊?”
    “现在离月圆还有两星期呢,”卫斯理先生轻声提醒她,“他们今天早上跟他
说了,那些疗伤术士们劝他说,他一样可以有几乎完全正常的生活的,我对他说—
—没有指名道姓,当然了——说我自己就认识一个狼人,人特别好,他并不觉得这
情况有那么困难。”
    “他怎么说?”乔治问。
    “要是我再不闭嘴他就也咬我一口,”卫斯理先生难过地说,“而那边那个女
人,”他指了指另一张有人的床,摆在靠门的地方,“拒绝告诉疗伤术士究竟是什
么东西咬了她,这让我们都觉得那肯定是她非法弄来的什么东西。总之,不管那是
什么东西,它都把她的腿咬掉了相当大的一块下去。他们换药时那气味就别提有多
臭了。”
    “那,爸爸,你总得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吧?”弗雷德问,一边把椅子拉得靠
近病床。
    “嗯,你们已经都知道了不是吗?”卫斯理先生说着,会意地冲哈利笑了笑,
“事情简单得很——我做了一整天的工作,累得睡着了,被蛇偷袭了,给咬了一口。”
    “那个在《先知日报》上也登了吗,你被袭击的事?”弗雷德问,指着卫斯理
扔到一边的报纸。
    “没有,当然没有,”卫斯理先生说,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魔法部才不会
让人知道有一条阴险的大毒蛇进来——”
    “亚瑟!”卫斯理太太警告他说。
    “——进来——呃——进来咬我,”卫斯理先生连忙说,不过哈利十分清楚这
不是他本来打算说的话。
    “爸爸,那你当时到底在哪儿啊?”乔治问。
    “这是我的事,”卫斯理先生说,不过脸上带了一点微笑,他抓起《先知日报
》,抖开报纸,说:“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正读到威利·威德新斯的逮捕消息。你们
知道威利·威德新斯就是那个在夏天里让很多厕所回流的人?他的一个把戏弄砸了,
那个马桶爆炸了,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知觉,全身从头到脚都喷满了——”
    “你说你‘值班’的时候,”弗雷德低声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你听到你父亲的话,”卫斯理太太悄声说,“我们不能在这里讲这个!亚瑟,
接着说威利·威德新斯的事。”
    “嗯,别问我他是怎么做的,反正他居然逃脱了给马桶下咒的罪名,”卫斯理
先生冷淡地说,“我想那只能是有金钱从中做怪了——”
    “你在保护它,是不是?”乔治小声说,“武器吧?‘那个人’想要的东西?”
    “乔治,安静!”卫斯理太太厉声说。
    “总之,”卫斯理先生提高声音说,“这一次,威利·威德新斯又给逮住了,
他卖给麻瓜会咬人的门把手,我不认为这次他能买通路径逃出去了,因为,根据这
篇文章,有两个麻瓜给咬断了手指头,现在正在圣满钩医院做紧急骨头再植,还有
记忆修改。想想看吧,麻瓜们到圣满钩医院来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个病房?”
    他急切地向四周看着,好像能找到路标似的。
    “哈利,你是不是说过‘那个人’有一条蛇的?”弗雷德问,一边看着他父亲
的反应,“一条大蛇?他回来的那个晚上你见过的,不是吗?”
    “够了,”卫斯理太太说,“疯眼和唐克斯在外面,亚瑟,他们想进来看你,
你们这些人都到外面去等着吧,”她对哈利和她的孩子说,“之后你们可以进来跟
爸爸说再见,现在都出去。”
    他们回到走廊,疯眼和唐克斯走进去,关上了门。弗雷德扬了扬眉毛。
    “好吧,”他淡淡地说,在口袋里翻找着,“你们尽可以这样。什么都不告诉
我们。”
    “你在找这个吧?”乔治说,拿出一团看起来像是肉色的线绳的东西。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弗雷德说着,露出牙齿笑了,“咱们来看看圣满钩的
门上是不是也下了沉垒咒语,怎么样?”
    他和乔治解开了纠缠在一起的线绳,分出了五只顺风耳来。弗雷德和乔治把它
们分给其他人,哈利犹豫着要不要接过。
    “拿去,哈利,拿去吧!你救了爸爸的命呢。只要有一个人有权偷听他说话,
那个人就是你。”
    哈利忍不住也笑了,他拿过线绳,像双胞胎一样,把一头插进耳朵里。
    “好吧,开始!”弗雷德悄声说。
    肉色的线绳像长长的细虫子一样扭曲着爬进门底下。一开始哈利什么都听不到,
然后他忽然听到唐克斯的说话声,把他吓了一跳,她的轻声耳语清楚得就好像她正
站在他跟前似的。
    “……他们找遍了整个地带,哪儿也找不到那条蛇,亚瑟,它似乎在咬了你之
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是‘那个人’不可能有胆量放蛇进去那里的,不是吗?”
    “我敢说他送蛇来是来试探我们的,”穆迪低吼说,“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没偷
来,不是么?嗯,我敢说他是想看清他的对手,要是亚瑟那时候不在,那畜生可能
就有更多的时间到处转转了。那么,波特说他看到当时的情况了?”
    “是的,”卫斯理太太说,听来似乎有些不自在,“你知道,邓布多几乎好像
在等哈利看到这样的事情。”
    “是呀,不过,”穆迪说,“那个波特小子有点古怪,这个我们都知道。”
    “我今天早上和邓布多说话时,他似乎挺担心哈利的,”卫斯理太太悄声说。
    “他当然得担心,”穆迪低吼着说,“那男孩从‘那个人’的蛇里看到这件事,
显然了,波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要是‘那个人’控制了他——”
    哈利把顺风耳从耳朵里拿出,他的心脏剧烈地狂跳,热血涌上脸,他看着面前
的一圈人,他们都瞪着他,耳朵里仍挂着线绳,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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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样的,”哈利摇着头说,“那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我身体里爬上来,
就好像我有蛇在附我身上。”
    “你需要睡眠,”瑟瑞斯坚定地说,“你现在就去吃早饭,然后上楼去睡觉。
明天午饭后你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去看亚瑟。哈利,你受了刺激,你因为你看到的东
西而责怪自己。而事实上,让你看到了那个才是幸运的,因为要不然亚瑟可能就死
了。别担心了。”
    他拍拍哈利的肩就离开了食品室,只剩下哈利一个人站在黑暗里。
    ***
    除了哈利,其他人都睡了一个上午。哈利上楼,到了暑假最后几周时和罗恩共
用的卧室。但是当罗恩爬上床,在几分钟之内就鼾然入睡的时候,哈利却合衣靠在
床头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故意让自己难受得无法入睡。他害怕自己一旦睡着了就又
会变成那条毒蛇,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袭击了罗恩,或是在房子里滑走着杀了
其他人。
    罗恩醒来时,哈利装出也刚刚睡了一个好觉的样子。吃午餐的时候,他们的皮
箱从霍格沃茨运到了,这样他们就可以装扮成麻瓜去圣满钩医院了。他们换下长袍,
穿上了牛仔裤和毛衣,除了哈利,每个人都格外地愉快而且健谈。唐克斯和疯眼穆
迪来接他们,准备护送他们横穿伦敦的时候,大家都高兴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看着
穆迪为了遮挡魔眼而戴的圆顶礼帽呵呵地笑。说实话,就连唐克斯短短的艳粉红色
头发,在地铁里也不会像一个圆顶礼帽那么吸引人注意。
    唐克斯很想知道更多有关哈利看到卫斯理先生被袭击的事,可惜这是哈利最不
想讨论的话题。
    “不会是你家族里有先知的血统吧?”她好奇地问,他们正并肩坐在晃当着向
市中心走的地铁上。
    “没有,”哈利说,这让他想起彻劳妮教授,他觉得很受侮辱。
    “不是的,”唐克斯沉思着说,“不是,我认为你做的其实不是预言,是不是?
我是说,你并没有看到未来,你看的是现在……很奇怪对不对?不过,倒蛮有用的。”
    哈利没有回答,幸好,他们在下一站就下车了。这是伦敦的最中心,下车人流
的拥挤中他让弗雷德和乔治走到了他和唐克斯中间。唐克斯走在前面,他们都跟着
她上了自动扶梯,穆迪在最后面叮叮当当地走着,礼帽低低的歪在头上,一只粗糙
的大手插在外套头两个扣子中间,在里面紧握着魔杖。哈利总觉得他能感到那只隐
藏的魔眼正紧紧盯着自己,为了不让他有机会询问梦的事情,他问疯眼圣满钩医院
的所在。
    “离这儿不太远,”穆迪低吼着说,他们走到了外面寒冷的冬日空气里,宽阔
的大街上商店林立,挤满了采购圣诞节商品的人。他把哈利推到前面,自己在后面
一瘸一拐地跟着。哈利知道他的眼睛在歪扣着的礼帽底下正在朝四面八方巡视,
“给医院找合适的地点可不容易,迪贡街里没有足够大的地方,而又不能像魔法部
那样把它安置到地下——对健康不利——,最后才总算让他们弄到了一栋小楼。他
们以为,有病的巫师可以安安全全地混在普通人群里进来出去。”
    他抓住哈利的肩膀,以防被一群只顾向电器店走的顾客给冲散。
    “到了,”过了一会,穆迪说。
    他们正站在一栋老式的红砖大楼前面,这是一家名叫“博织和豆兹有限公司”
的百货商店。这个地方给人一种破烂不堪、惨淡经营的感觉,橱窗里随意摆放了几
个残破的假人,它们的假发歪斜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过时有十年以上了。满是灰尘
的门上挂了个大牌子:“关门装修”。哈利清楚地听到一个手里抱满了购物袋的胖
女人在经过时对她的朋友说:“我从来就没见过那地方开张。”
    “好了,”唐克斯说,招呼它们走向一个窗户,那里只摆了一个假人,但是她
格外丑陋,假睫毛垂到脸上,身上穿了一件绿尼龙无袖桶裙,“大家准备好了?”
    他们都点点头,聚在她身旁,穆迪用力顶着哈利的后背把他向前推。唐克斯靠
得离玻璃近了些,向上望着那难看的假人,哈气在玻璃上形成一层薄雾,“喂,”
她说,“我们来看亚瑟·卫斯理。”
    哈利觉得相当可笑,唐克斯以为那个隔着玻璃的假人能听到她轻声说话吗,她
身后的汽车轰隆隆地开着,还有满街喧闹的人群。然后他才提醒自己,反正假人也
是听不见声音的。然而下一秒钟,他的嘴一下惊讶地张大了,因为那个假人正微微
地点了点头,带缝的手指冲它们示意了一下,於是唐克斯拉住金妮和卫斯理太太的
手臂,一步跨进玻璃窗里消失了。
    弗雷德,乔治和罗恩也跟着她们走了进去,哈利转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
似乎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像博织和豆兹有限公司这样难看的橱窗,似乎也没有人注意
到有六个人刚刚在橱窗前的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赶快,”穆迪咆哮着,又在哈利的背上推了一下,他们一起向前跨过了一层
仿佛是清凉的水帘似的东西,然后进入另一端,一个相当干燥暖和的地方。
    这里看不到那个丑假人和她背后的空间,他们的所在似乎是一个相当拥挤的接
待处。很多巫师坐在一排排摇摇晃晃的木椅子上,一些人看起来身体完好,正翻阅
着过了期的《女巫周刊》,另一些人则有着令人作呕的畸形,比如一条大象鼻子、
或是胸口上多长了一只手。这屋子里几乎不比外面的大街更安静,因为很多病人都
会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一个坐在最前排中间的女巫,满脸大汗,正用手里的
《先知日报》用力给自己扇凉,随着嘴里喷出的蒸气,她不停地发出尖尖的哨音;
还一个看起来穷困潦倒的术士坐在角落里,每隔一会儿就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
随着铃声,他的头也会剧烈地振动起来,只能抱着耳朵来止住振动。
    身着柠檬绿长袍的巫师在成排的椅子里走来走去,一边提问,一边在跟安布居
一样的写字夹板上记录着,哈利注意到他们胸口绣着的标志:交*着的一根魔杖和
一条骨头。
    “他们是医生吗?”他低声地问罗恩。
    “医生?”罗恩说,看起来有些吃惊:“那些要把活人切开的麻瓜疯子?才不
是呢,他们是疗伤术士。”
    “这儿来!”卫斯理太太叫道,声音盖过那个又发出铃声的坐在角落里的巫师,
他们跟着她排在一个标着“问询处”字样的桌子前面。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胖胖的金
发女巫,身后的墙上贴满了各种通知和海报,比如:“记住:干净的铁锅可以防止
药剂变成毒药”:“没有资深疗伤术士批准,解毒药也可能就是毒药”。那里还有
一巨幅肖像,上面有一位满头银色小卷的女巫,下面写着:
    迪莉斯·德文特
    圣满钩的疗伤术士,1722年——现在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1741年——现在
    迪莉斯仔细看着卫斯理一夥人,仿佛在点他们的人数,当看到哈利的目光时,
她微微地对他挤了挤眼睛,然后从边上走出画像,消失了。
    而这个时候,排在最前面,一个年轻的巫师正在跳着一种古怪的舞步,一边在
疼痛的叫声中间试图给桌子后面的女巫解释他的毛病:
    “是这个——啊——我哥哥给我的鞋——噢——它在吃我的——哎唷——脚啊
——你看呐,那上面肯定给施了什么——啊啊——咒语,而我又脱——啊啊啊呦—
—不下来。”他从一只脚跳到另只脚,就好像在热炭上跳舞似的。
    “你的鞋可不该妨碍你阅读不是吗?”金发女巫说,不耐烦地指着桌子左边的
一个大幅说明,“你应该去四楼的魔咒损伤部,你要是看过楼层指南就不会来这里。
下一个!”
    那个巫师蹒跚地横跳着躲开了,卫斯理一夥人向前挪了几步,哈利看着那张楼
层指南。
    物品造成的事故,底楼铁锅爆炸,魔杖逆火,扫帚坠毁,等等
    动物致伤,一楼咬伤,蛰伤,烧伤,刺伤,等等
    魔法病症,二楼传染病,比如:龙痘,消失晕症,淋巴菌症,等等
    药剂及植物中毒,三楼皮疹,反胃,不可抑制痴笑,等等
    魔咒损伤,四楼不能接除的咒语,诅咒,不正确施用的魔咒,等等
    探访者休息室/医院商店,五楼
    如果你不能确定去哪里,或是难以用正常语言沟通,或是忘记了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的接待员会很乐意帮助你。
    一位年纪很大的驼背巫师,戴着助听器,正走到桌子前,“我来探望布热德瑞
克·波德!”他喘息着说。
    “49号病房,但我认为你是在浪费时间,”女巫轻蔑地说,“他已经彻底糊
涂了,你知道——他到现在仍坚信自己是个茶壶。下一个!”
    这是一个满脸倦容的男巫,他紧紧地抓着他的小女儿的足踝,而她在他的头顶
上飞着,巨大的、皮革似的翅膀从她身上穿的连裤衣服的后背伸出来。
    “四楼,”女巫说着,声音十分厌烦,甚至连问都没有问。那个人穿过桌子旁
边的门离开了,抓着他的女儿,好像是牵着一个形状古怪的汽球似的。“下一个!”
    卫斯理太太走到桌子前面。
    “你好,”她说,“我的丈夫,亚瑟·卫斯理,今天早上应该是被换了病房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
    “亚瑟·卫斯理?”女巫说,手指在面前的长长名单上点过,“是的,一楼,
右边数第二个门,危险动物咬伤病房。”
    “谢谢你,”卫斯理太太说。“你们,都跟上来。”
    他们跟着她穿过旁边的门,沿着后面狭窄的走廊走,走廊两边挂满了更多的有
名疗伤术士的画像,天篷上飘浮着一些水晶球,里面装满蜡烛,看起来好像巨大的
肥皂泡似的,照亮了整个走廊。他们走过一扇门的时候,里面飘出了一股极其难闻
的黄色气体。每隔一会,他们就能听见有呻吟声从远处传来。他们上了一层楼梯,
走进了动物致伤部的走廊,右手第二个门的右边写着:危险动物咬伤病房。下面的
黄铜框里有一张手写的卡片:“主任疗伤术士:希波克拉底·斯密斯维克,见习疗
伤术士:奥古斯塔斯·派伊。”
    “茉莉,我们在外面等着,”唐克斯说,“亚瑟不会想一下子见这么多人的…
…家人总得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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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在为凤凰令工作的时候受伤了,”没等哈利开口,邓布多已经回答,
“他已经给送到圣满钩魔法伤病医院了。我送你们回到瑟瑞斯的房子去,那里去医
院要比从地洞去容易,你们的妈妈也会去那里。”
    “要怎么去?”弗雷德问,有些战栗,“壁炉粉么?”
    “不是,”邓布多说,“现在用壁炉粉不太安全,壁炉网络已经被监视了,你
们要用移动牌走。”他指着书桌上安静的旧水壶,“我们只要等菲尼斯·尼古拉斯
回来就行,我想等一切安排妥当再送你们走——”
    办公室中心有一阵火光闪动,之后,一根金色的羽毛轻轻飘落下来。
    “这是福克斯的警告,”邓布多说着抓住下落的羽毛,“安布居教授已经知道
你们不在床上。麦格,去拦住她——跟她说什么都行——”
    格子呢晃动,麦格教授已经走出去了。
    “他说他会很荣幸,”一个声音在邓布多身后响起,那个叫菲尼斯的巫师又回
到了斯雷瑟林旗帜之下,“我的曾曾曾孙选择客人的口味一向古怪。”
    “那就过来吧,”邓布多对哈利和卫家的孩子说,“快点,别人就要进来了。”
    哈利和其他人围到邓布多的书桌旁。
    “你们以前都用过移动牌吗?”邓布多问,他们都点点头,然后每个人都伸出
手,摸着焦黑水壶的一部分,“那就好,那么等我数三下……一……二……”
    所有的事情都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发生:邓布多在说“三”之前的那一刹那
间,哈利抬头看他——他们站得很近——而邓布多清澈的湛蓝眼睛正从移动牌转向
哈利的脸。
    哈利的伤疤立刻灼热地剧痛起来,就好像旧伤迸裂开来一样——一种他从未邀
请、从不需要、但却强烈得可怕的憎恨在哈利体内升起,他感觉,在那个时候,他
可以不顾一切去攻击——去咬——去把他的尖牙刺进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
    “三。”
    哈利感到一股力量从后背推来,地面从他的脚下消失了。他的手紧粘在水壶上,
他冲撞着其他人,他们全速向前飞着,在呼啸的疾风中变成五颜六色的旋涡。水壶
继续拉着他们向前……直到他的脚猛然着地,重得让他弯起膝盖几乎蹲下了,而身
边很近的地方有一个声音说:
    “又回来了,这些血统叛徒的小仔子。他们的父亲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滚出去!”第二个声音大吼。
    哈利慌忙站起来转头看,他们已经到了桂茂街12号里,阴暗的地下室厨房了。
屋里唯一的光源,壁炉,和一只火光摇曳的蜡烛,照着桌上吃剩的单人份晚饭。克
瑞彻正从去大厅的门那里离开,一边提了提裤腰带,一边转回头恨恨地瞪了他们一
眼。瑟瑞斯正一脸焦急朝他们跑过来,他没有刮胡子,而且也仍穿着白天的衣服,
身上也带了种和蒙当格相像的陈腐酒气。
    “到底怎么回事?”他说,伸出手拉金妮站起,“菲尼斯·尼古拉斯说亚瑟受
了很重的伤——”
    “问哈利,”弗雷德说。
    “是,我也听听呢,”乔治说。
    双胞胎和金妮都看着他,外面,克瑞彻的脚步声也在楼梯上停住了。
    “那个——”哈利开始讲,这比给麦格和邓布多讲更困难,“我有一个-类似
-幻像的……”
    然后他给他们讲了他看到的一切,只不过他修改了故事,使它听起来更像是他
站在蛇的旁边看到这个事件,而不是用蛇的眼睛看的。罗恩依旧脸色苍白,他飞快
地看了哈利一眼,但是什么都没有说。等哈利讲完,弗雷德,乔治和金妮继续瞪了
他一会儿,哈利不清楚那是不是他的想像,但是他觉得他们的目光中多少有一点点
责备。如果他们是在责怪他只看而不帮忙,那么他很欣慰没有告诉他们他其实一直
是从蛇里看事情发生的。
    “妈妈来了吗?”弗雷德说着转向瑟瑞斯。
    “她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瑟瑞斯说。“重要的是在安布居插手之
前把你们带离开那里,我想邓布多现在正在通知茉莉。”
    “我们无论如何得去圣满钩医院,”金妮着急地说,她转头看着她的哥哥们,
他们当然都还穿着睡衣,“瑟瑞斯,你能不能借给我们一些斗篷什么的?”
    “别急,你们不能就这么慌里慌张地去医院!”瑟瑞斯说。
    “我们只要想去就能去医院,”弗雷德顽固地说,“这是我爸爸!”
    “那么,你们又如何解释你们是怎么知道亚瑟被袭击的,医院还没通知他妻子
呢?”
    “这又有什么关系?”乔治激烈地说。
    “这当然有关系,因为我们不想让更多人注意到哈利能看到百里之外发生的事!”
瑟瑞斯生气地说,“你们想到过,要是魔法部得到这消息时会怎么想吗?”
    弗雷德和乔治的样子显然根本不在乎魔法部会怎么想。罗恩则仍然脸色灰败,
一言不发。
    金妮说:“随便哪个人都可能告诉我们的……我们可能是从别的地方知道的,
不是哈利。”
    “比如哪里?”瑟瑞斯不耐烦地说,“听着,你们的爸爸是在为凤凰令工作的
时候受的伤,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够棘手的了,现在再加上他的孩子们在事情发生后
几秒钟就得知了情况,你们会严重破坏凤凰令的——”
    “我们才不关心什么蠢凤凰令!”弗雷德大喊。
    “是我们的爸爸现在要死了!”乔治也叫。
    “你们的父亲明白他的工作是件多危险的事情,他不会因为你们搅乱凤凰令的
事而感激你们的!”瑟瑞斯说,也同样愤怒。“事情就是这样——这就是你们为什
么不能加入凤凰令的原因——你们不明白——有些事情就是死也值得的!”
    “你说得容易,因为你给关在这儿!”弗雷德吼道,“我可没见到你有冒死的
危险!”
    瑟瑞斯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消失了,有一会儿他看起来好像要动手打弗雷德,
但是等他最后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里的怒气已经被强压下来:
    “我明白这很难,但是我们无论如何得装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行。我们
必须按兵不动,至少,也得等我们得到你们妈妈的消息,行不行?”
    弗雷德和乔治看起来仍然顽固,但是,金妮走了几步,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
哈利看了看罗恩,后者做了一个介于耸肩和点头之间的古怪动作,於是他们也坐下
来。双胞胎又继续瞪了瑟瑞斯足有一分钟,终於还是坐在了金妮的左右两边。
    “这就对了,”瑟瑞斯鼓励地说,“那么,咱们……咱们都喝点什么吧,既然
也是等着。召之即来-牛油酒!”
    他说着举起魔杖,从食品室里飞出了六瓶饮料,划过桌子,把桌上面瑟瑞斯吃
剩的饭菜打得四散,然后整齐地停在了他们六个人面前。他们都闷头喝牛油酒,在
很长一段时间里,屋子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厨房壁炉里噼啪的火苗,和瓶子放在桌上
时轻轻的磕声。
    哈利只是为了有事情做才一口口地喝着饮料,他的胃里其实早已经被炽热的、
冒着泡的内疚挤得慢慢地。要不是他,他们根本不会在这里,他们都正在床上睡觉
的。虽然他的警告确保了他们及时找到卫斯理先生,但是,一遍遍地这样告诉自己,
并不能让他感觉有半点好过,更何况,还有那个逃也逃不开的事实:他根本就可能
是那个袭击卫斯理先生的人。
    “别傻了,你没有尖牙的,”他对自己说,想保持平静,但是握着牛油酒的手
已经颤抖起来,“你那时候躺在床上呢,你没有袭击任何人。”
    “可是,那在邓布多办公室里的,又是怎么回事?”他问自己,“在那个时候,
我感觉我也想袭击邓布多。”
    他放瓶子的时候意想不到地重,液体从瓶里漾出来溅到桌子上,但是没有人注
意。这时,空中忽然爆出一团火光,照亮了他们面前的脏盘子,他们惊叫声中,一
卷羊皮纸“砰”地一声落到桌子上,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根金色的凤凰尾羽。
    “福克斯!”瑟瑞斯立刻说,抓起羊皮纸,“这不是邓布多的笔迹——一定是
你们的妈妈写的——拿去——”
    他把信推给乔治,乔治撕开信,读了起来:“爸爸还活着,我在准备去圣满钩
医院。在你们现在的地方等着,我会尽快送信给你们。妈妈。”
    乔治环视着桌前的人。
    “还活着,”他慢慢地说,“但是这听起来更像是……”
    他不用把话说完。哈利也觉得这听起来好像卫斯理先生正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
罗恩依然格外地苍白,他瞪着他妈妈信纸的背面,好像期冀它会说话安慰他似的。
弗雷德从乔治手里夺过羊皮纸,自己看了起来,然后抬眼看着哈利。哈利感到他的
手又在牛油酒瓶上抖了起来,他用力把瓶子握紧,止住颤抖。
    即使哈利曾经有过比今晚更漫长的的夜晚,他也早已不记得了。瑟瑞斯建议过
一次——没有任何真的说服力——让他们都去睡觉,但是卫家孩子们脸上的厌恶表
情已经是足够的回答。他们安静地围着桌子坐着,看着蜡烛芯在蜡油里越陷越低,
偶而把瓶子举到嘴边喝一两口,说话也只是寻问时间,自言自语地嘟囔说不知道现
在事情怎样,以及互相安慰说如果有坏消息的话他们肯定会马上就知道的,因为卫
斯理太太肯定早就已经到达医院了。
    弗雷德睡着了,头歪在肩膀上。金妮在椅子上像只小猫似地蜷了起来,但是眼
睛还睁着,哈利可以看到她的眸子发射着火光。罗恩手抱着头坐着,很难看出他是
睡着还是醒着。哈利和瑟瑞斯隔一会就互相交换一下目光,他们都是在家庭成员悲
痛时的外人,等待着……等待着……
    罗恩的表指着凌晨五点零十分得时候,厨房门大开,卫斯理太太走了进来。她
看起来极为苍白,但是当他们都转头看她,弗雷德、罗恩和哈利还从椅子半站起来
的时候,她虚弱地冲他们笑了。
    “他会好起来的,”她说,声音因疲倦而十分虚弱,“他正在睡觉,待会儿咱
们可以一起去看他,现在比尔陪着他,他早上请了假。”
    弗雷德坐回椅子,手捂住脸。乔治和金妮都站起来,很快地跑到他们的妈妈那
里,抱住了她。罗恩抖着笑了一下,然后把剩下的牛油酒一饮而尽。
    “早餐!”瑟瑞斯高兴地大声说着,一跃站起:“那个见鬼的家佣精灵到哪儿
去啦?克瑞彻!克瑞彻!!!”
    但是克瑞彻没有回答召唤。
    “噢,那就算了吧,”瑟瑞斯嘟囔着说,点着人数,“那么,是——咱们算算
——七个人的早餐……熏肉和蛋……我想……在要点茶,还有吐司——”
    哈利连忙跑到炉子旁边去帮忙,他不想打扰卫家人的欢乐,而且,他也不愿面
对卫斯理太太要他重复梦境的时刻。可是,他刚刚从碗柜里拿出盘子,卫斯理太太
已经把盘子从他手上拿走,一把抱住了他。
    “哈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呜咽着说,“他们可能好
几个小时都不会发现亚瑟,到那时就太晚了。多谢你他现在还活着,而且邓布多也
来得及编出了一个故事,掩饰了亚瑟出现在那里的原因,要不然他的麻烦就难以想
像了,你看可怜的斯得吉斯·帕德默都那么给送到监狱去了。”
    哈利几乎无法忍受她的感激,幸好她很快就放开他,转向瑟瑞斯,感谢他一晚
上照顾了她的孩子。瑟瑞斯说他很高兴能帮上忙,而且希望他们在卫斯理先生住院
期间都能住在他这里。
    “噢,瑟瑞斯,我太感激了……他们说他得在那里再待一段时间,能住在附近
就太好了……当然了,这就是说我们得在这里过圣诞节了。”
    “人越多越热闹啊!”瑟瑞斯的话里的真诚太明显了,卫斯理太太冲他笑了,
然后带上围裙,开始帮忙做早餐。
    “瑟瑞斯,”哈利低声说,他一刻也不能忍受了,“我能跟你说句话吗?呃—
—现在?”
    他走进黑暗的食品室,瑟瑞斯跟在后面,哈利坦白地对他的教父讲了他幻觉里
的每一个细节,也毫不隐瞒他自己就是袭击卫斯理先生的那条蛇的事。
    他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瑟瑞斯说,“这些你都告诉邓布多了吗?”
    “是的,”哈利不耐烦地说,“但是他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嗯,他现在
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的。”
    “我相信要是真有什么不妥,他一定会对你说的,”瑟瑞斯平静地说。
    “可是,不光是这个,”哈利说,声音只比呼吸更重一点点,“瑟瑞斯,我…
…我想我要疯了,在邓布多办公室的时候,就在我们握住移动牌之前……有那么一
两秒钟,我以为我是那条蛇,我感觉我就是一条蛇——我看邓布多的时候,伤疤就
一下疼起来的——瑟瑞斯,我想去咬他!”
    他只能看到瑟瑞斯脸的边缘上的银色光亮,其他的部分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那肯定是幻觉之后的余留反应吧,如此而已,”瑟瑞斯说,“你还在想那个
梦,或是随便你怎么叫的那个东西,然后——”

TOP

她终於相信了他的话,哈利松了一口气。他不再犹豫,立刻跳下床穿上长袍,
把眼镜架在鼻粱上。
    “卫斯理,你也得一起来,”麦格教授说。
    他们跟着麦格教授经过纳威、迪安和谢默斯沉默的身影走出宿舍,下了螺旋楼
梯,穿过休息室和肖像洞,走在胖夫人画像前面、月光皎洁的走廊上。哈利觉得在
自己心里压抑的惊悸会在任何一刻倾泄出来,他想跑,想喊邓布多来。卫斯理先生
躺在那里流血啊,而他们却在这里安祥地慢走,而且,要是那两颗尖牙(哈利尽量
不去想“我的尖牙”)有毒怎么办?他们经过诺斯太太,诺斯太太扭过灯笼一样的
眼镜瞪着他们,微微地嘶叫一声,但麦格教授只说一句“嘘!”,诺斯太太就直窜
进阴影里逃开了。几分钟以后,他们来到有怪兽石像守卫的校长办公室。
    “泡泡维滋比,”麦格教授说(“泡泡维滋比”是一种巫师界糖果,在这里是
口令——译注)。
    怪兽石像一下活了过来,闪身跳到一旁,它后面的墙分成两半,露出一个螺旋
楼梯。石级不断向上升着,就好像一架螺旋形的自动扶梯。他们三个人走上上升的
石级,墙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又合上了,他们随着扶梯飞快地转着小圈上升,
最后来到了一扇擦得甑亮的橡木门前。门上有一个黄铜制的、鹰头狮形状的门环。
    虽然早已经过了午夜,办公室里仍有声音传来,很多嘁嘁喳喳地说话声音,似
乎邓布多正在招待十几位客人。
    麦格教授握着鹰头狮形状的门环扣了三次,那些声音骤然消失,好像有人用开
关把他们关上了似的。门自动地开了,麦格教授带着哈利和罗恩走了进去。
    屋子里相当昏暗,桌子上摆的古怪银制仪器现在都安静地立在那里,而不是像
以前那样冒着烟动个不停,墙上挂满了在打瞌睡的前任校长画像,而门后的鸟架上,
一只漂亮异常的金红色、天鹅般大小的鸟正把头缩在翅膀下面打盹。
    “噢,麦格教授,是你……还有……啊。”
    邓布多正坐在书桌后的高背椅子上,他探着身子,高高低低的蜡烛光芒照亮了
他面前的文件。他穿着一件华丽的紫色和金色相间的绣花长袍,里面是一件雪白的
睡袍,但他看起来毫无倦意,敏锐的浅蓝色眼睛专著地看着麦格教授。
    “邓布多教授,波特有一个……嗯,做了一个恶梦,”麦格教授说,“据他说。”
    “那不是梦,”哈利立刻说。
    麦格教授转头看了看哈利,微微皱起眉头:
    “很好,那么,波特,你来告诉校长你的梦吧。”
    “我……嗯,我睡着了,”哈利说,虽然现在他处於恐惧之中,并且急着想让
邓布多明白他的话,但他仍忍不住有点生气:因为他的校长并不看他,而在检查自
己*在一起的手指。“但那不是一般的梦,我看到整件事情的经过,”他深吸了一
口气,“罗恩的爸爸——卫斯理先生——被一条巨蛇袭击了。”
    他的话在出口之后,似乎仍在空气中回荡,现在它听起来有些荒谬,甚至可笑
了。安静中,邓布多靠在椅背上,久久地凝视着天花板,罗恩轮番看着哈利和邓布
多,脸色苍白,充满惊惧。
    “你是如何看到这些的?”邓布多平静地问,仍然没有看哈利。
    “嗯……我不知道,”哈利说,有些生气了——这有什么关系呢?“在我脑子
里头,我想吧——”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邓布多说,语调依然平静,“我是说……你能不能记
得——呃——当你看着这些发生的时候你在什么位置?比如你是不是站在被害者身
边,或是从高处朝下看到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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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哈利看着邓布多,目瞪口呆:简直就好像他知道似的。
    “我是那条蛇,”他说,“整件事都是我从蛇的位置看到的。”
    没有一个人说话,过了好一会,邓布多,现在看着脸色仍然苍白的罗恩,用不
同的、更锐利的语气说:“亚瑟伤得很重吗?”
    “是的,”哈利用力强调说,——为什么他们的反应都这么迟钝呢,难道他们
不知道一个人被长长的尖牙咬进身体的时候会流多少血吗?还有,为什么邓布多会
如此无礼,到现在都拒绝看他一眼呢?
    但邓布多已经站了起来,动作快得让哈利吓了一跳。他转向一幅接近天花板的
旧画像,“埃弗拉德?”他厉声说,“还有你,迪莉斯!”
    一个脸色灰黄、有着黑色短刘海的巫师,还有他旁边画框里的一位满头银色小
卷的长发老年女巫,本来两个人都似乎睡得正香,现在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们听到了刚才的话么?”邓布多说。
    那个巫师点了点头,那个女巫说,“当然了。”
    “那个人有红头发,戴眼镜,”邓布多说,“埃弗拉德,你必须拉响警报,确
定他被可靠的人找到——”
    他们都点了点头,从画框一边溜走了,但是他们并没有从旁边的画框里出现
(像霍格沃茨其他的画像经常做的那样),而是消失不见了。一个画框里现在只剩
了暗色门帘的背景,另一个则是一张富丽堂皇的扶手椅。哈利注意到很多其他的前
任校长肖像们,虽然都惟妙惟肖地又呼又睡的,但其实都在从眼皮底下偷偷看他,
他一下明白了他们敲们时是谁在说话。
    “埃弗拉德和迪莉斯是霍格沃茨以前最声明卓著的校长,”邓布多说,大步绕
过哈利,罗恩,和麦格教授,走向门旁在鸟架上睡觉的漂亮大鸟。“他们的声望很
高,许多重要的巫师建筑物里都挂有他们两个的肖像。因为他们能在自己的肖像里
来去自如,所以他们能告诉我们在其他地方发生的事。”
    “但卫斯理先生可能在任何地方!”哈利说。
    “你们三位,都请坐下吧,”邓布多说,就好像哈利根本没有说话似的,“埃
弗拉德和迪莉斯可能不会在几分钟之内就赶回来,麦格教授,麻烦你弄几张椅子来。”
    麦格教授从晨褛口袋里拿出魔杖,挥了一下,三只椅子从稀薄的空气中出现了。
这些是木制的直背椅子,和哈利听政会上时,邓布多变出的舒服的印花布椅子相当
不同。哈利坐了下来,扭头看邓布多,邓布多正用一根手指抚摸着福克斯头上的金
色羽毛,那凤凰立刻醒了,他高高地扬着美丽的头,明亮的黑眼睛审视着邓布多。
    “我们需要,”邓布多轻声对鸟儿说,“你的警告。”
    随着火光一闪,那只凤凰鸟已经飞走了。
    然后邓布多走到一台哈利不知道用途的、精致的银色仪器前面,把它拿到他的
书桌上,面对他们坐下,然后轻轻地用魔杖敲了敲那台仪器。
    仪器立刻发出有节奏的叮当响声,活了起来,一小团一小团的淡绿色轻烟从仪
器顶端极细的银管里冒出。邓布多紧盯着烟雾,皱着眉头。几秒钟之后,小团的轻
烟变成了绵绵不断的烟,而且逐渐浓了,在空气中盘旋上升……烟的尽头出现了一
只毒蛇的头,大张着嘴……哈利不知道这台仪器是不是在证实他讲的事情:他急切
地看邓布多,希望看到一点暗示,但邓布多并没有抬头。
    “自然的,自然的,”邓布多喃喃说着,显然在说给自己听。他继续观察着烟
缕,没有丝毫惊奇,“但在本质上是分开的?”
    哈利完全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来龙去脉,但是,那条烟蛇立刻分成了两条,在黑
暗的空中屈伸盘旋。邓布多露出了冷冷的满意表情,他轻轻地再次用魔杖敲了仪器
一下:叮叮当当的声音慢了下来,最后停下了,烟做的双蛇也渐渐淡了,变成形状
模糊的薄雾,消失了。
    邓布多把仪器放回到细长的小桌上,哈利看到很多画框里的前任校长们都跟着
他看,然后,发现哈利在看他们,又都慌忙地回去装睡。哈利想问那台奇怪的银色
仪器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还没等问题出口,从他们右侧的墙上头传来一声喊叫,那
个名叫埃弗拉德的巫师已经回到他的画框里面,微微地喘息着:
    “邓布多!”
    “有什么消息?”邓布多连忙说。
    “我一直叫来着,直到有人跑过来,”那个巫师说,用身后的门帘擦自己的前
额,“我说我听到有人在楼下动弹——他们不能确定是不是能信我,但是下去检查
了——你知道那下面没有画像可以过去。不管怎么说,几分钟之后他们就把他抬上
来了,他看起来不太好,浑身是血。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跟着跑进奥菲瑞达·克瑞
德的画像里去看了个仔细——”
    “很好,”邓布多说,罗恩一阵痉挛,“那就是说迪莉斯会看到他到达了——”
    不一会,银色卷发女巫也回到了她的画框里,她咳嗽着坐在了扶手椅上,说:
“是的,邓布多,他们把他送到圣满钩医院去了,他们抬着他经过我的画像……他
看起来很不好。”
    “谢谢你们,”邓布多说,他转头去看麦格教授。
    “麦格,我需要你去叫醒卫家的其他孩子。”
    “当然。”
    麦格教授站起身,迅速走到门旁,哈利看了一眼旁边的罗恩,罗恩看起来吓坏
了。
    “邓布多——那茉莉怎么办?”麦格教授在门口停住脚步,说。
    “等福克斯防止其他人接近之后,就可以去通知她,”邓布多说,“但她可能
已经知道了……她有那台极好的挂钟。”
    哈利知道邓布多是指那台不报时间,而是指示卫家各个成员的所在和状况的钟。
一想到卫斯理先生的指针现在肯定——即使是现在——仍指着“致命危险”的样子,
他就感到一阵难过。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卫斯理太太可能已经睡觉了,不一定能
看到挂钟。哈利全身冰冷了,他记起卫斯理太太的宝格妖变成卫斯理先生尸体的样
子,他的眼镜歪斜着,血从脸上流下……但是卫斯理先生不能死的……他不能……
    邓布多在哈利和罗恩身后的柜子里翻找着,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熏黑的旧水
壶。他把它小心地放在了书桌上,然后举起魔杖,低声说:“抛得移动牌!”水壶
抖动了一会儿,发出古怪的绿色蓝光,之后振动着安静下来,又恢复了黑得透透的
颜色。
    邓布多大步走到另一幅画像前面,这一次是一个留着尖胡子、模样十分精明的
巫师,他穿着斯雷瑟林的银绿相间衣服,睡得死死地,都没有听见邓布多试图唤醒
他的声音。
    “菲尼斯,菲尼斯!”
    屋子里挂着的其他肖像们都不再继续装睡,而是在像框里动来动去,想看清楚
正发生的事情。当那个样子精明的巫师继续装睡的时候,其中的一些人也都叫了起
来:
    “菲亚斯!菲尼斯!菲尼斯!!!”
    他无法继续假装,只好夸张地猛然惊醒,睁大眼睛:
    “有人叫我?”
    “菲亚斯,我需要你访问你其他的肖像,”邓布多说,“我有一个信要传。”
    “访问我其他的肖像?”菲尼斯尖细地说,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哈利身上),“噢,不行啊,邓布多,今晚上我太累了。”
    菲尼斯的声音里有种让哈利觉得熟悉的东西,他在哪里听过?但是还没容他细
想,墙上其他的肖像已经纷纷抗议起来。
    “你这是反抗命令啊,先生!”一个红鼻子的胖巫师挥舞着拳头大吼,“这是
玩忽职守!”
    “我们都以名誉做过保证,要为现任霍格沃茨校长服务!”一位瘦弱的老巫师
叫道,哈利认出他是邓布多的前任,阿满多·帝普特,“不害臊么,菲尼斯!”
    “邓布多,要不让我来说服他?”一个目光锐利的巫师说着,举起一根异常粗
的、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桦木做的魔杖。
    “噢,好好,”那个叫菲尼斯的巫师说着,稍微有些紧张地看着那根魔杖,
“不过,现在他恐怕早就把我的肖像毁掉了,他已经把很多家庭成员的肖像毁了—
—”
    “瑟瑞斯懂得不能毁掉你的画像,”邓布多说,哈利立刻明白他在哪里听过菲
尼斯的声音:桂茂街房子里那个看起来空空如也的画框里。“你要去告诉他,亚瑟
·卫斯理受了很重的伤,他的妻子、孩子、以及哈利·波特会很快去他家。你明白
了吗?”
    “亚瑟·卫斯理,受伤了,妻子、孩子、还有哈利·波特会去那儿住,”菲尼
斯厌倦地重复着,“是是……好极了。”
    他从画框走出去消失了,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又被打开了,麦格教授带着弗雷
德、乔治和金妮走了进来,他们三人都穿着睡衣,看起来蓬头乱发,十分震惊。
    “哈利——发生了什么事?”金妮问,她看起来吓坏了,“麦格教授说你看到
爸爸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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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槲寄生,”秋指着他的头顶,悄声说。
    “是啊,”哈利说,嘴巴干得厉害,“不过,它可能生了很多纳果虫。”
    “什么是纳果虫?”
    “不知道,”哈利说,她朝他越靠越近,他的脑子好像被昏迷咒击中了,“你
得问露妮,我是说露娜。”
    楚发出一声介于啜泣和笑声之间古怪动静,她现在离他更近了,近得他都能看
清她鼻子上的雀斑。
    “哈利,我很喜欢你。”
    他无法思考了,一阵电流传遍他的全身,麻痹了他的四肢和大脑。
    她离他太近了,他能看到她睫毛上挂着的每一颗泪珠。
    半小时以后,他回到休息室,发现赫敏和罗恩正坐在壁炉旁边最好的位置上,
其他人几乎都上楼睡觉了。赫敏在写一封长长的信,她已经写满了半卷羊皮纸,纸
都从桌沿上垂下来了。罗恩趴在炉前的地毯上,忙着写变形课作业。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当哈利在赫敏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下来时,他问。
    哈利没有回答,他仍处在麻木之中。一方面,他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罗恩
和赫敏听,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是个他至死都不会吐露的秘密。
    “哈利,你还好吧?”赫敏问,从羽毛笔上头露出眼睛。
    哈利心不在焉地耸了耸肩,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好不好,“你怎么啦?”
罗恩说,用胳膊肘支起身来看哈利,“发生了什么事?”
    哈利不太确定要怎么跟他们说,而且,他仍不能确定是不是要跟他们说。正当
他决定不说的时候,赫敏替他解决了。
    “是不是张楚?”她用谈公事的语气说,“她是不是在课后堵着你了?”
    哈利在麻木中惊讶了,他点点头,罗恩偷偷笑了起来,但是一看到赫敏的眼神
就收住了。
    “那-呃-她想要干什么?”她故作轻松地问。
    “她——”哈利开口,声音嘶哑,他清了清喉咙才说:“她-呃-”
    “你们接吻了?”赫敏轻快地问。
    罗恩立刻坐起,墨水瓶里的墨水泼了一地毯,但是他完全没有理会,而是热心
地盯着哈利。
    “是吗?”他追问。
    哈利从罗恩脸上的好奇与看热闹混合的表情,看到赫敏微微皱着眉头的脸,他
点了点头。
    “哈!”
    罗恩举着拳头作出一副成功的样子,同时发出一阵沙哑地嘎嘎大笑,给坐在窗
边的几个二年级学生吓了一跳。看着罗恩在地上笑得打跌,哈利只能勉强地笑笑。
    赫敏厌恶地瞪了一眼罗恩,然后转回去继续写信。
    “那?”罗恩最后说,抬起头来看哈利,“怎么样?”
    哈利考虑了一下。
    “湿湿的,”他老实地回答。
    罗恩的叫声让人很难分辨他是在欢呼还是十分恶心。
    “因为她哭了,”哈利沉重地说下去。
    “噢,”罗恩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点,“你的吻有那么糟啊?”
    “不知道,”哈利说,这个是他还没来得及考虑的,立刻,他开始担心起来,
“也说不定是因为这个。”
    “才不是呢,”赫敏一边手不停笔地写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你怎么知道?”罗恩异常快速地问。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楚至少有一半时间在哭,”赫敏模糊地说,“在吃
饭的时候哭,在厕所里哭,到处都哭。”
    “可接吻总该让她高兴点儿吧,”罗恩说,疵着牙笑。
    “罗恩,”赫敏一本正经地说,在墨水壶里蘸了蘸羽毛笔,“你是我不幸遇到
的、最不知道体谅别人的混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恩生气地说,“哪种人会在别人吻她们时哭啊?”
    “是啊,”哈利说,稍微有些绝望了,“有谁会那么做?”
    赫敏看着面前的一对,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怜悯了。
    “你在那时仍然不明白楚的感受?”她问。
    “不,”哈利和罗恩一起说。
    赫敏叹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羽毛笔。
    “嗯,显然啦,她为塞德里克的死感到很难过。可是,我觉得她现在很困扰,
因为她以前喜欢塞德里克而现在又喜欢哈利,而她也分辨不出她更喜欢谁。同时,
她也感到内疚,认为吻哈利是对塞德里克怀念的侮辱。而且,她现在恐怕也分辨比
清她自己对哈利的感觉,因为塞德里克死的时候他和哈利在一起,所以,这些东西
都混在一起,让她十分痛苦。噢,还有,她也怕被从瑞文克劳快迪奇队给赶出来,
因为最近她打得很糟。”
    她讲完了话,他们都略微震惊地沉默下来。最后,罗恩说,“一个人不可能一
起有这么多种感觉的,他会崩溃的。”
    “就因为你的情感深度像个汤匙那么小,不等於所有的人都那样,”赫敏挖苦
地说着又拿起羽毛笔。
    “是她主动的,”哈利说,“我本来不会的——她有那么一点主动,下一分钟
她就抱着我哭个不停——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夥计,这不怪你,”罗恩说,一副触目惊心的样子。
    “你只要好好对她就行,”赫敏说,焦急地抬起头,“你的确这么做了,是吧?”
    “嗯,”哈利说,脸上火辣辣地热起来,“我有点算是——拍她的背来着。”
    赫敏看起来好像要努力克制自己不翻眼睛,但是她做得相当艰难。
    “嗯,我想你做的已经不错了,”她说,“你会再见她吗?”
    “肯定会的,不是吗?”哈利说,“我们都去DA小组聚会,不是吗?”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个,”赫敏不耐烦地说。
    哈利没有说话。赫敏的话让打开了一片广阔的可怕未来。他想像着跟楚一起去
什么地方——可能是霍格梅村——然后几小时几小时地和她独处。当然了,经过了
刚才的事她肯定会等他约她出去,这个念头让他的胃难受地收缩起来。
    “没关系的,”赫敏冷漠地说着,再次低头写信,“你以后有很多机会约她。”
    “要是他不想约她呢?”罗恩说,他一直带着一副不常有的淘气表情。
    “别傻了,”赫敏淡淡地说,“哈利已经喜欢她好久好久了,不是吗,哈利?”
    他没有回答。是的,他喜欢楚已经好久好久了,但他以前每次想像和楚在一起
的时候,都是一个快快乐乐楚,而不是趴在他肩膀哭得差气的楚。
    “你这篇小说又是写给谁的?”罗恩问赫敏,想去读那卷已经拖在地板上的羊
皮纸上的字。赫敏把立刻它抽走了。
    “维克多。”
    “维克托·克拉姆?”
    “我们还认识几个别的维克托?”
    罗恩一言不发,但看上去十分不高兴。他们一声不响地又坐了二十分钟,罗恩
的变形课报告在很多不耐烦的哼声和错字上的划线中弄完了,赫敏不紧不慢地写完
了一整卷羊皮纸,然后小心地把纸卷起封好。哈利一直盯着壁炉里的火苗,比任何
时候都盼望瑟瑞斯的头会出现在那里面,然后给他提供一些关于女孩子的建议。但
炉火只是劈劈啪啪地越烧越微弱,直到最后红热的木炭碎成片片灰烬,他转头看了
看,发现他们又是休息室里仅剩的人。
    “嗯,晚安,”赫敏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向通往女生宿舍的楼梯。
    “她到底觉得克拉姆有什么好?”在跟着哈利走上男生宿舍的楼梯时,罗恩追
问。
    “嗯,”哈利说,把事情考虑了一下,“我想,他,年纪比我们大,不是么…
…而且还是国际职业快迪奇运动员。”
    “是是,可是除了这些呢,”罗恩恼火地说,“我是说,他是个坏脾气的饭桶,
不是吗?”
    “脾气是不太好,是啊,”哈利说,仍在想着张楚。
    他们一声不响地脱掉长袍,换上睡衣。迪安,谢默斯和纳威已经睡觉了,哈利
把眼镜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爬上床。但是,他并没有没把四个床柱支起的帐子关起
来,而是隔着纳威床边的窗户,看向外面的星空。昨天的这个时候,他想也不会想
到,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会吻张楚。
    “晚安,”罗恩在他右边闷声说。
    “晚安,”哈利说。
    也许下次……如果有下次……她会高兴一点。他一定要约她出去,她也许在等
他问,现在恐怕已经很生气了……还是她现在正躺在床上,为塞德里克而哭?他不
直到该怎么想,赫敏的解释非但没把这件事讲清楚,反而更复杂了。
    “这才是他们该教我们的,”他想着,翻了个身,“女孩子的脑子里想的东西
……这怎么也比占卜更有用。”
    纳威在梦中抽鼻子,外面的夜空里,一只猫头鹰在远处咕咕叫。
    哈利梦到他又回到了DA教室,楚责备他不该编造借口骗他到那里去,她说他
曾经许诺过她,如果她去他就给她一百五十张巧克力蛙收集卡。哈利抗议她的诬陷,
楚叫着,“塞德里克早就给过我好多好多巧克力蛙收集卡,你看啊!”然后从长袍
里抽出一大把卡片,扔到空中。然后她转向赫敏,赫敏说,“你确实许诺过的,你
知道,哈利,我想你最好给她点别的什么东西……你的霹雳扫帚怎么样?”哈利抗
议说他不能把他的霹雳扫帚给楚,因为安布居已经把它收走了,何况这整件事本来
也蠢透了,他只是来DA教室挂圣诞装饰的,那些挂物的形状都和多比的头一模一
样。
    然后,梦就变了。
    他的身体光滑、有力而且灵活,他在闪亮的金属棍子之间游走,穿过漆黑,冰
冷的石头……他平平地贴在地上,用肚子滑行……周围很黑,但他能看清周围的东
西:它们都有着异样的、鲜明的颜色……他转过头……猛看去那走廊空无一人……
但不是……一个人正坐在前面的地板上,他的头垂在胸口,他的身影在黑暗中闪闪
发光。
    哈利吐出舌头……他能尝出空气中那个人的气味……他是活的,但已经快睡着
了……就坐在走廊尽头那扇门门口。
    哈利想咬他……但是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欲望……他有更重要事要做。
    但是那个人摇晃一下,要醒了……他跳着站起时,一件银色的斗篷从他的腿上
掉了下来,哈利看到他颜色鲜明、但线条模糊的影子高高立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他
从腰间抽出魔杖……他没有别的办法……他从地板上直立起来进攻,一次、两次、
三次、把他有毒的尖牙深深地扎进那个人的肉里,他能感觉到他的肋骨在他嘴里碎
成片片,他感觉到温暖的血股股涌出。
    那个人痛苦地叫了一声……然后不响了……他跌在墙上倒下了……血在地板上
扩散开来。他的前额疼得厉害……它要裂开来了。
    “哈利,哈利!!!”
    他睁开眼睛,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冷汗覆盖,被子像紧身衣一样缠在他的
身上,他感觉额头好像被烧得白热的铁棒烙过了。
    “哈利!”
    罗恩站在他身边,看起来极为害怕。在哈利脚边还有更多的人影,他抱住头,
疼得眼花缭乱……他翻身朝床下呕吐起来。
    “他病的很厉害,”一个吓坏了的声音说,“咱们是不是该叫谁来?”
    “哈利!哈利!!!”
    他一定得告诉罗恩,告诉他对他万分重要……哈利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把身子
从床上支起,强忍着自己不再呕吐,那头痛依然让他头晕目炫。
    “你爸爸,”他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你爸爸……被袭击了。”
    “什么?”罗恩说,完全不明白。
    “你爸爸!他被咬了,很严重,血流得到处都是,”
    “我去找人来,”那个吓坏了的声音又说,哈利听到脚步声从宿舍跑出去了。
    “哈利,夥计,”罗恩不安地说,“你……你是在做梦。”
    “不!”哈利愤怒地说,罗恩一定要听明白。
    “这不是梦……不是个一般的梦……我在那儿,我看见了……我做了,”
    他能听到谢默斯和迪安在嘀咕着什么,但是他不在乎,额头的疼痛稍微减轻了
一点点,但是他继续疯狂地流汗,发烧似地打着冷战。他再次呕吐,罗恩朝后跳着
躲开。
    “哈利,你病了,”他颤抖着说,“纳威去找人了。”
    “我没病!”哈利呛住了,他用睡衣袖子擦了擦嘴,不能抑制身体的颤抖,
“我一点事情都没有,该担心的是你爸爸——我们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流了
很多血——我是——它是一条巨蛇。”
    他想下床,但是罗恩把他推回去,迪安和谢默斯仍在附近什么地方小声说话。
经过了到底是一分钟还是十分钟,哈利不知道,他只是坐在那里发抖,感觉伤疤的
疼痛极慢地减轻……然后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他又听到了纳威的声音:
    “教授,在这里。”
    麦格教授穿着格子薄呢晨褛,匆匆走进宿舍,眼镜歪戴在瘦瘦的鼻梁上。
    “波特,你怎么了?哪里疼?”
    他还从来没有见到她这么高兴过,现在他需要的正是一个凤凰令的成员,而不
是为他的身体大惊小怪、要给他开无用的药剂的人。
    “罗恩的爸爸,”他说着再次坐起身来,“他被一条蛇袭击了,情况严重,我
看到当时的情况。”
    “你说你看到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意思?”麦格教授说,暗色的眉毛皱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睡着了,然后我就在那里了。”
    “你是说你梦到了?”
    “不是!”哈利生气地说,“你们谁也不明白我的话吗?我一开始梦到一些完
全无关的事情,一些蠢东西……然后这个就把梦打断了……那是真的,不是我想像
的。卫斯理先生在地上瞌睡,他被一只大蛇袭击了,流了很多很多血,他倒下了,
得有人找到他现在的所在。”
    麦格教授透过歪着的眼镜审视着他,好像被她看到的东西吓坏了。
    “我没有说谎,我也没疯!”哈利对她说,他的声音大得喊了起来,“我告诉
你,我看到了当时的情况!”
    “波特,我相信你,”麦格教授简单地说,“穿上衣服——我们得去见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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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爷爷,”纳威说。
    “那么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她说,一边冲马挥了挥她短粗的手,现在马已经
把死牛已经吃得只剩骨头了。
    “嗯,”纳威紧张地说,看了海格一眼,“嗯,他们……呃……还好。”
    “学-生-不-敢-承-认-他-们-的-恐-惧,”安布居嘟囔着,又在写
字夹板上写起来。
    “不是的!”纳威说,看起来相当生气,“不是的,我不是害怕他们!”
    “没关系的,”安布居说着拍了拍纳威的肩膀,脸上挤出的显然是完全谅解的
笑容,虽然让哈利看来那更像充满恶意,“嗯,海格,”她转头再看了看他,再一
次用那个响亮、缓慢的声音说:“我想我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你会接到,”
(她装出从面前的空气里接过东西的样子)“你的审查报告,”(她指着写字夹板)
“在十天之内。”她伸出十只短粗的小手指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在那顶绿
色帽子下面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像个癞蛤蟆了。然后,她匆匆从学生中间走开了。
马尔夫和潘姿·帕金森继续笑个没完,赫敏已经气得抖起来,纳威则看起来既烦恼
又气愤。
    “那个可恶的、变态的、老怪物!”半小时之后,赫敏暴怒地说。他们沿着来
时在雪上留下的脚印走回城堡。“你们明白她在干什么吗?这又是她那个歧视混血
人的态度——她想把海格描述成一个低能的傻特伊,就因为他妈妈是巨人——还有,
啊,太不公平了,今天的课实在不坏——我是说,确实,如果这堂课讲火尾斯古刺
那样的东西就糟了,不过黑司兽很好——事实上,对海格来说他们真的很合适!”
    “安布居说他们很危险。”罗恩说。
    “嗯,就像海格说的,他们能照顾自己。”赫敏不耐烦地说,“我怀疑像古拉
普兰那样的老师,不到高级巫师考试之前都不会给我们讲的。但是,啊,他们可真
有意思不是吗?有些人能看到有些人看不到!我真希望我能看到!”
    “你真的这样希望?”哈里静静地问。
    她忽然一脸恐慌。
    “哦,哈利——对不起——不,当然我不希望——那实在是蠢话。”
    “没什么,”他忙说,“别担心。”
    “我倒很惊讶有那么多人能看到他们,”罗恩说,“一个班里就有三个——”
    “是呀,卫斯理,我们刚才还在讲,”一个恶毒的声音传来。因为雪的消音,
他们完全没有听到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就走在他们身后,“要是你看过什么人死
翘翘了,会不会也能把鬼飞球看得更清楚点?”
    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大笑着,推开他们往城堡走,然后又一起唱“卫斯理是
我们的王”。罗恩的耳朵涨得通红。
    “别理他们,千万别理他们,”赫敏拖着长声说,抽出魔杖,又做了让它释放
热气的魔法,在没人走过的雪地上开出一条更容易走的路去温室。
    ***
    十二月到了,带来了更多的雪,以及雪崩一样多的作业给五年级学生。随着圣
诞节越来越近,罗恩和赫敏的级长任务也越来越多起来。他们被叫去装饰城堡(
“你倒去试试挂那个彩条,当皮皮鬼抓着彩条另一头想用它勒死你的时候,”罗恩
说)。还有因为天气寒冷,一二年级的学生课间时都呆在教室里,也要他们去监督,
(“他们才是一夥厚颜无耻的小混蛋,你知道,我们一年级时才不是那么没礼貌呢,”
罗恩说)。而且,他们还得跟着费驰巡视走廊,因为费驰认为学生们会用斗法来庆
祝节日(“他是个满脑子大粪的草包,”罗恩愤怒地说)。他们忙得赫敏连精灵帽
子也没时间织了,她因为只剩三顶帽子而心急如焚。
    “所有那些我还没解放的精灵啊,它们得留在这里过圣诞节了,只因为我没有
织够帽子!”哈利一直没忍心告诉她是多比拿走了她织的所有东西,听了这话就在
魔法史报告上趴得更低。不管怎么说,他不愿想圣诞节。上学以来,还是第一次,
他更希望能在霍格沃茨外面过节。被禁止打快迪奇,还有担心海格被开除,都让他
现在对这个地方充满怨恨。他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是DA小组的聚会,而聚会在节日
期间又会被暂停,因为几乎所有的小组成员都会回家去过节。赫敏要跟她的父母去
滑雪,这让罗恩特别感兴趣,他还从来没听说麻瓜会踩着脚上绑的两条细木条滑下
山坡。罗恩自己要回他那个叫做“地洞”的家,哈利忍耐着羡慕,一连好几天,直
到他问起罗恩打算圣诞节怎么回家时,罗恩才说:“但是你也来的呀!我没告诉你
吗?我妈好几个星期前就给我写信让我邀请你啦!”
    赫敏翻着眼睛,但是哈利一下高兴起来了,在地洞过圣诞节是个好得不能再好
的主意。不过,他的兴奋也被一个念头微微困扰着:不和瑟瑞斯一起过节,让哈利
觉得有点罪恶感。他想过是不是要问卫斯理太太也请他的教父一起来过节,虽然他
怀疑邓布多不能让瑟瑞斯离开桂茂街,但他知道卫斯理太太可能根本就没想过邀请
他去,他们两个总是水火不容的。自从上次在壁炉里见面之后,瑟瑞斯就再也没跟
哈利联络,虽然哈利知道有安布居的全时监视,联络不是个好主意,但是,他不愿
意想到瑟瑞斯一个人在他母亲的老房子里,只能和克瑞彻一起孤单地坐在圣诞树旁
边。“
    节前的最后一次DA聚会,哈利早早来到有求必应屋。他很高兴自己的早到,
因为当火炬亮起来的时候,他发现多比已经把这里的圣诞装饰都挂好了。他知道是
那个精灵做的,因为别人不可能会从天花板上挂下上百个金色的小亮球,每一个上
面都贴着哈利的照片,还写着“圣诞哈乐!”
    哈利刚来得及把它们都摘下来,门已经嘎吱一声开了,露娜·拉乌古德走了进
来,和往常一样朦胧恍惚,如在梦中。
    “你好,”她恍惚地说,环视那些饰物,“真好看呢,是你挂的吗?”
    “不是,”哈利说,“是家佣精灵多比做的。”
    “槲寄生,”露娜指着吊在哈利头上的一大团白色浆果,梦呓一般地说。他连
忙从那底下跳开。(槲寄生是西方在圣诞节常挂在门框顶上的植物,习俗是同时站
在下面的两个人要接吻。——译注)“好主意,”露娜十分认真地说,“槲寄生常
会招纳果虫。”
    安吉莉娜,凯蒂,和艾丽莎的到来,省下了哈利询问什么是纳果虫的必要。她
们三个都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冻得要命。
    “那个,”安吉莉娜慢吞吞地说着把斗篷脱下,扔到墙角,“我们总算找到替
换你们的人了。”。
    “替换我们?”哈利茫然地说。
    “你、弗雷德还有乔治,”她不耐烦地说,“我们找到新搜索员了!”
    “是谁?”哈利立刻说。
    “金妮·卫斯理。”凯蒂说。
    哈利惊讶地看着她。
    “是是,我知道,”安吉莉娜说,拿出魔杖,活动着自己的胳膊,“但事实上,
她打得相当不错的,当然了,跟你是不能比,”她说着狠狠地地瞪了他一眼,“但
是既然我们不能用你……”
    哈利忍耐住没有吐出特别想说的话:她有没有想过,哪怕只有一秒,他自己对
被快迪奇开除的遗憾比她的要多一百倍?
    “那徂击手呢?”他问,试图使自己的声音平稳。
    “安德鲁·克克,”艾丽莎毫无热情地说,“还有杰克·斯罗伯,他们两个都
不怎么样,但是和其他那些来比试的蠢家伙相比起来……”
    他们的难过谈话因为罗恩、郝敏和纳威的到来而结束了。之后不到五分钟,屋
子里就已经来了很多人,让哈利可以避开安吉莉娜愤怒的责备目光。
    “好,”他说,把他们召集起来,“我想今晚我们可以把以前学的东西复习一
下,因为这是节前最后一堂课了,在三个星期的假期之前,就是学了新的东西也没
有什么意义——”
    “没有新东西?”哉卡瑞斯·史密斯不满地小声说,但是声音足够大得让全屋
听见,“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那,哈利没告诉你让我们都觉得很难受,”弗雷德大声说。
    有几个人吃吃笑了起来,哈利看到张楚也笑了,胃里又传来熟悉的失落感觉,
就好像下楼时踩空一级台阶似的。
    “——我们可以两人一组练习,”哈利说,“我们先练习十分钟的障碍咒,然
后我们摆好软垫子,练习练习昏迷咒。”
    他们听话地分成了两人一组,哈利照常跟纳威一组。很快,整个屋子里又充满
了“迫抵障碍!”的喊声,一些人给定住了,一分钟都不能动弹,这时候他们的夥
伴就漫无目的地看着屋里其他人的练习,等被定的人缓过来了,再给他们的夥伴施
咒。
    纳威的进步大得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一会以后,当哈利连着三次被定住之后,
他让纳威跟罗恩和赫敏练习,他自己再在屋里转转看其他人的练习。他经过张楚时,
她冲他笑了,他忍住自己好几次不再从她身边经过。
    练习了十分钟的障碍咒以后,他们把软垫子拿出来铺满了地板,然后复习昏迷
咒。他们的地方不够让所有的人同时练习,所以只有一半的小组先练,另一半人看,
然后交换。
    看着所有的人练习,哈利觉得自己的自豪越来越高涨。他得承认,纳威的昏迷
咒打到了帕达玛·帕提,而不是他的目标,迪安·托马斯,但这已经比他以前哪次
练习都准多了。而且,其他的人进步也都非常大。
    一个小时之后,哈利叫大家停下来。
    “你们都做得越来越好了,”他冲所有的人微笑着说,“从假期回来之后,我
们就应该能练习些更厉害的东西——甚至说不定会练习神护卫魔法。”
    听了他的话,屋里的人都兴奋地低语起来。然后,大家又照常三三两两地离开
了,大部分人在离开时都对哈利说了声“圣诞快乐”。他相当愉快地和罗恩、赫敏
一起把软垫收拾起来。罗恩和赫敏在他之前离开了,他在屋里又多呆了一会儿。因
为楚也留在了屋里,他盼着能听她说一声“圣诞快乐”。
    “不了,你先走吧,”她听到她对她的朋友玛丽埃塔说,他的心立刻一阵狂跳,
几乎要从喉咙里碰出来了。
    他装做整理摞在一起的软垫,他相当能确定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了,他等着
她先开口。可是,他听到的是一声重重的抽咽。
    他转身看到楚正站在屋子中间,满脸泪水。
    “怎么——?”
    他束手无策了。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声不响地哭泣。
    “你怎么了?”他呐呐地说。
    她摇摇头,拿衣袖擦眼睛。
    “真-对不起,”她口齿不清地说,“我想……是因为……学习这些东西吧…
…就让我……怀疑……要是……他也都学了……他就不会……死了。”
    哈利的心“咚”地坠了下来,感觉好像它已经落下原位,掉进肚子里了。他早
该想到的,她想谈的是塞德里克。
    “他确实学过这些东西,”哈利沉重地说,“他也学得相当好,要不然他就进
不到迷宫中心了。可要是伏地魔真想杀你,你完全不会有抵挡的可能。”
    她听到伏地魔的名字时猛地打了一个嗝,但她看着哈利的目光并没有畏缩。
    “你还是婴儿时就从他手里逃出来过。”她小声说。
    “是啊,不过,”哈利疲倦地说着朝门那里走,“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也
不知道,所以,这没什么可骄傲的。”
    “哦,别走!”楚说,声音里又带着哭音,“真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我不
是故意的……”
    她又打了个嗝,即使在眼睛又红又肿的时候她仍看起来很美,哈利觉得伤心异
常,他本来只想等一声“圣诞快乐”就会很开心的。
    “我明白这对你来说一定糟透了,”她说着又用袖子擦着眼睛,“我总是讲到
塞德里克,还有你看着他死的那个时候。我想你可能更想忘记那些吧?”
    听了这话,哈利没有回答。她说的很对,但是他觉得自己要是承认就太无情了。
    “你知道,你真的是个很-很好的老师,”楚说,泪眼婆娑地笑了一下,“我
从来就没做对过昏迷咒的。”
    “谢谢你,”哈利尴尬地说。
    他们互相看了很长一会,哈利恨不能立刻拔脚跑出屋子,但与此同时,他完完
全全不能动弹一步。

TOP

“我……我爷爷,”纳威说。
    “那么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她说,一边冲马挥了挥她短粗的手,现在马已经
把死牛已经吃得只剩骨头了。
    “嗯,”纳威紧张地说,看了海格一眼,“嗯,他们……呃……还好。”
    “学-生-不-敢-承-认-他-们-的-恐-惧,”安布居嘟囔着,又在写
字夹板上写起来。
    “不是的!”纳威说,看起来相当生气,“不是的,我不是害怕他们!”
    “没关系的,”安布居说着拍了拍纳威的肩膀,脸上挤出的显然是完全谅解的
笑容,虽然让哈利看来那更像充满恶意,“嗯,海格,”她转头再看了看他,再一
次用那个响亮、缓慢的声音说:“我想我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你会接到,”
(她装出从面前的空气里接过东西的样子)“你的审查报告,”(她指着写字夹板)
“在十天之内。”她伸出十只短粗的小手指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在那顶绿
色帽子下面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像个癞蛤蟆了。然后,她匆匆从学生中间走开了。
马尔夫和潘姿·帕金森继续笑个没完,赫敏已经气得抖起来,纳威则看起来既烦恼
又气愤。
    “那个可恶的、变态的、老怪物!”半小时之后,赫敏暴怒地说。他们沿着来
时在雪上留下的脚印走回城堡。“你们明白她在干什么吗?这又是她那个歧视混血
人的态度——她想把海格描述成一个低能的傻特伊,就因为他妈妈是巨人——还有,
啊,太不公平了,今天的课实在不坏——我是说,确实,如果这堂课讲火尾斯古刺
那样的东西就糟了,不过黑司兽很好——事实上,对海格来说他们真的很合适!”
    “安布居说他们很危险。”罗恩说。
    “嗯,就像海格说的,他们能照顾自己。”赫敏不耐烦地说,“我怀疑像古拉
普兰那样的老师,不到高级巫师考试之前都不会给我们讲的。但是,啊,他们可真
有意思不是吗?有些人能看到有些人看不到!我真希望我能看到!”
    “你真的这样希望?”哈里静静地问。
    她忽然一脸恐慌。
    “哦,哈利——对不起——不,当然我不希望——那实在是蠢话。”
    “没什么,”他忙说,“别担心。”
    “我倒很惊讶有那么多人能看到他们,”罗恩说,“一个班里就有三个——”
    “是呀,卫斯理,我们刚才还在讲,”一个恶毒的声音传来。因为雪的消音,
他们完全没有听到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就走在他们身后,“要是你看过什么人死
翘翘了,会不会也能把鬼飞球看得更清楚点?”
    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大笑着,推开他们往城堡走,然后又一起唱“卫斯理是
我们的王”。罗恩的耳朵涨得通红。
    “别理他们,千万别理他们,”赫敏拖着长声说,抽出魔杖,又做了让它释放
热气的魔法,在没人走过的雪地上开出一条更容易走的路去温室。
    ***
    十二月到了,带来了更多的雪,以及雪崩一样多的作业给五年级学生。随着圣
诞节越来越近,罗恩和赫敏的级长任务也越来越多起来。他们被叫去装饰城堡(
“你倒去试试挂那个彩条,当皮皮鬼抓着彩条另一头想用它勒死你的时候,”罗恩
说)。还有因为天气寒冷,一二年级的学生课间时都呆在教室里,也要他们去监督,
(“他们才是一夥厚颜无耻的小混蛋,你知道,我们一年级时才不是那么没礼貌呢,”
罗恩说)。而且,他们还得跟着费驰巡视走廊,因为费驰认为学生们会用斗法来庆
祝节日(“他是个满脑子大粪的草包,”罗恩愤怒地说)。他们忙得赫敏连精灵帽
子也没时间织了,她因为只剩三顶帽子而心急如焚。
    “所有那些我还没解放的精灵啊,它们得留在这里过圣诞节了,只因为我没有
织够帽子!”哈利一直没忍心告诉她是多比拿走了她织的所有东西,听了这话就在
魔法史报告上趴得更低。不管怎么说,他不愿想圣诞节。上学以来,还是第一次,
他更希望能在霍格沃茨外面过节。被禁止打快迪奇,还有担心海格被开除,都让他
现在对这个地方充满怨恨。他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是DA小组的聚会,而聚会在节日
期间又会被暂停,因为几乎所有的小组成员都会回家去过节。赫敏要跟她的父母去
滑雪,这让罗恩特别感兴趣,他还从来没听说麻瓜会踩着脚上绑的两条细木条滑下
山坡。罗恩自己要回他那个叫做“地洞”的家,哈利忍耐着羡慕,一连好几天,直
到他问起罗恩打算圣诞节怎么回家时,罗恩才说:“但是你也来的呀!我没告诉你
吗?我妈好几个星期前就给我写信让我邀请你啦!”
    赫敏翻着眼睛,但是哈利一下高兴起来了,在地洞过圣诞节是个好得不能再好
的主意。不过,他的兴奋也被一个念头微微困扰着:不和瑟瑞斯一起过节,让哈利
觉得有点罪恶感。他想过是不是要问卫斯理太太也请他的教父一起来过节,虽然他
怀疑邓布多不能让瑟瑞斯离开桂茂街,但他知道卫斯理太太可能根本就没想过邀请
他去,他们两个总是水火不容的。自从上次在壁炉里见面之后,瑟瑞斯就再也没跟
哈利联络,虽然哈利知道有安布居的全时监视,联络不是个好主意,但是,他不愿
意想到瑟瑞斯一个人在他母亲的老房子里,只能和克瑞彻一起孤单地坐在圣诞树旁
边。“
    节前的最后一次DA聚会,哈利早早来到有求必应屋。他很高兴自己的早到,
因为当火炬亮起来的时候,他发现多比已经把这里的圣诞装饰都挂好了。他知道是
那个精灵做的,因为别人不可能会从天花板上挂下上百个金色的小亮球,每一个上
面都贴着哈利的照片,还写着“圣诞哈乐!”
    哈利刚来得及把它们都摘下来,门已经嘎吱一声开了,露娜·拉乌古德走了进
来,和往常一样朦胧恍惚,如在梦中。
    “你好,”她恍惚地说,环视那些饰物,“真好看呢,是你挂的吗?”
    “不是,”哈利说,“是家佣精灵多比做的。”
    “槲寄生,”露娜指着吊在哈利头上的一大团白色浆果,梦呓一般地说。他连
忙从那底下跳开。(槲寄生是西方在圣诞节常挂在门框顶上的植物,习俗是同时站
在下面的两个人要接吻。——译注)“好主意,”露娜十分认真地说,“槲寄生常
会招纳果虫。”
    安吉莉娜,凯蒂,和艾丽莎的到来,省下了哈利询问什么是纳果虫的必要。她
们三个都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冻得要命。
    “那个,”安吉莉娜慢吞吞地说着把斗篷脱下,扔到墙角,“我们总算找到替
换你们的人了。”。
    “替换我们?”哈利茫然地说。
    “你、弗雷德还有乔治,”她不耐烦地说,“我们找到新搜索员了!”
    “是谁?”哈利立刻说。
    “金妮·卫斯理。”凯蒂说。
    哈利惊讶地看着她。
    “是是,我知道,”安吉莉娜说,拿出魔杖,活动着自己的胳膊,“但事实上,
她打得相当不错的,当然了,跟你是不能比,”她说着狠狠地地瞪了他一眼,“但
是既然我们不能用你……”
    哈利忍耐住没有吐出特别想说的话:她有没有想过,哪怕只有一秒,他自己对
被快迪奇开除的遗憾比她的要多一百倍?
    “那徂击手呢?”他问,试图使自己的声音平稳。
    “安德鲁·克克,”艾丽莎毫无热情地说,“还有杰克·斯罗伯,他们两个都
不怎么样,但是和其他那些来比试的蠢家伙相比起来……”
    他们的难过谈话因为罗恩、郝敏和纳威的到来而结束了。之后不到五分钟,屋
子里就已经来了很多人,让哈利可以避开安吉莉娜愤怒的责备目光。
    “好,”他说,把他们召集起来,“我想今晚我们可以把以前学的东西复习一
下,因为这是节前最后一堂课了,在三个星期的假期之前,就是学了新的东西也没
有什么意义——”
    “没有新东西?”哉卡瑞斯·史密斯不满地小声说,但是声音足够大得让全屋
听见,“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那,哈利没告诉你让我们都觉得很难受,”弗雷德大声说。
    有几个人吃吃笑了起来,哈利看到张楚也笑了,胃里又传来熟悉的失落感觉,
就好像下楼时踩空一级台阶似的。
    “——我们可以两人一组练习,”哈利说,“我们先练习十分钟的障碍咒,然
后我们摆好软垫子,练习练习昏迷咒。”
    他们听话地分成了两人一组,哈利照常跟纳威一组。很快,整个屋子里又充满
了“迫抵障碍!”的喊声,一些人给定住了,一分钟都不能动弹,这时候他们的夥
伴就漫无目的地看着屋里其他人的练习,等被定的人缓过来了,再给他们的夥伴施
咒。
    纳威的进步大得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一会以后,当哈利连着三次被定住之后,
他让纳威跟罗恩和赫敏练习,他自己再在屋里转转看其他人的练习。他经过张楚时,
她冲他笑了,他忍住自己好几次不再从她身边经过。
    练习了十分钟的障碍咒以后,他们把软垫子拿出来铺满了地板,然后复习昏迷
咒。他们的地方不够让所有的人同时练习,所以只有一半的小组先练,另一半人看,
然后交换。
    看着所有的人练习,哈利觉得自己的自豪越来越高涨。他得承认,纳威的昏迷
咒打到了帕达玛·帕提,而不是他的目标,迪安·托马斯,但这已经比他以前哪次
练习都准多了。而且,其他的人进步也都非常大。
    一个小时之后,哈利叫大家停下来。
    “你们都做得越来越好了,”他冲所有的人微笑着说,“从假期回来之后,我
们就应该能练习些更厉害的东西——甚至说不定会练习神护卫魔法。”
    听了他的话,屋里的人都兴奋地低语起来。然后,大家又照常三三两两地离开
了,大部分人在离开时都对哈利说了声“圣诞快乐”。他相当愉快地和罗恩、赫敏
一起把软垫收拾起来。罗恩和赫敏在他之前离开了,他在屋里又多呆了一会儿。因
为楚也留在了屋里,他盼着能听她说一声“圣诞快乐”。
    “不了,你先走吧,”她听到她对她的朋友玛丽埃塔说,他的心立刻一阵狂跳,
几乎要从喉咙里碰出来了。
    他装做整理摞在一起的软垫,他相当能确定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了,他等着
她先开口。可是,他听到的是一声重重的抽咽。
    他转身看到楚正站在屋子中间,满脸泪水。
    “怎么——?”
    他束手无策了。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声不响地哭泣。
    “你怎么了?”他呐呐地说。
    她摇摇头,拿衣袖擦眼睛。
    “真-对不起,”她口齿不清地说,“我想……是因为……学习这些东西吧…
…就让我……怀疑……要是……他也都学了……他就不会……死了。”
    哈利的心“咚”地坠了下来,感觉好像它已经落下原位,掉进肚子里了。他早
该想到的,她想谈的是塞德里克。
    “他确实学过这些东西,”哈利沉重地说,“他也学得相当好,要不然他就进
不到迷宫中心了。可要是伏地魔真想杀你,你完全不会有抵挡的可能。”
    她听到伏地魔的名字时猛地打了一个嗝,但她看着哈利的目光并没有畏缩。
    “你还是婴儿时就从他手里逃出来过。”她小声说。
    “是啊,不过,”哈利疲倦地说着朝门那里走,“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也
不知道,所以,这没什么可骄傲的。”
    “哦,别走!”楚说,声音里又带着哭音,“真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我不
是故意的……”
    她又打了个嗝,即使在眼睛又红又肿的时候她仍看起来很美,哈利觉得伤心异
常,他本来只想等一声“圣诞快乐”就会很开心的。
    “我明白这对你来说一定糟透了,”她说着又用袖子擦着眼睛,“我总是讲到
塞德里克,还有你看着他死的那个时候。我想你可能更想忘记那些吧?”
    听了这话,哈利没有回答。她说的很对,但是他觉得自己要是承认就太无情了。
    “你知道,你真的是个很-很好的老师,”楚说,泪眼婆娑地笑了一下,“我
从来就没做对过昏迷咒的。”
    “谢谢你,”哈利尴尬地说。
    他们互相看了很长一会,哈利恨不能立刻拔脚跑出屋子,但与此同时,他完完
全全不能动弹一步。

TOP

星期天早上,赫敏踩着两尺深的雪,艰难地跋涉去海格的小屋。哈利和罗恩很
想和她一起去,但是他们堆积如山的作业又已经滨临危险的高度,所以他们只有不
情愿地呆在休息室里,极力不去理会外面出来的快乐声音。校园里,学生们在结冻
的湖上溜冰、滑雪橇,还有,最可恨的,给雪球施法,让它们飞上桂芬多的塔楼,
“砰砰”地打在窗子上。
    “喂!”罗恩终於失去耐心,把头伸出窗外大吼:“我是级长,要是再有人敢
往这个窗子上打雪球——哎哟!”
    他猛地缩回头,一脸的雪。
    “是弗雷德和乔治,”他苦着脸说,重重甩上窗户,“两个饭桶……”
    快吃午饭的时候,赫敏从海格那里回来了,她冻得瑟瑟发抖,长袍的膝盖以下
都湿了。
    “怎么样?”她进门时罗恩抬起头来问,“你帮他安排课程了吗?”
    “嗯,我试了,”她闷闷地说,坐在哈利身边的椅子上,她拿出魔杖,相当繁
琐地挥了一下,热气从魔杖头喷了出来,她然后用魔杖指着长袍,长袍散发着蒸汽
逐渐干了。
    “我去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我敲了半个钟头的门,然后他才从禁绝林里出来
——”
    哈利呻吟一声。禁绝林里到处都是可以让海格被解雇的生物。“他在那里养什
么?他跟你说了吗?”他问。
    “没有,”赫敏沮丧地说,“他说他要给我们一个惊喜,我给他解释安布居的
事,可他就是听不进去。他一直说没有哪个神智正常的人在能学到吐火银鲛的时候,
会愿意学弓背猬——嗯,我不认为他在养吐火银鲛,”看到哈利和罗恩脸上的惊骇
表情时她补充说,“但那不是说他没试过,他讲过弄那个蛋有多困难。我都不知道
跟他说了多少次,他要是按古拉普兰教授的课程计划会好得多,我真的不认为他听
进了哪怕一半我说的话。他的情绪挺怪,你知道,他还是不肯说他是怎么弄得满身
是伤。”
    第二天早餐时,海格在教工席上受到了所有学生的热烈欢迎。一些人,比如弗
雷德、乔治、和李·乔丹都高兴地叫着,穿过桂芬多和海佛帕夫桌子中间的过道跑
过去握海格的大手;而另一些人,比如帕瓦提·帕提和拉文德·布朗,则摇着头交
换了一个阴沉的眼神。哈利知道她们很多人更喜欢古拉普兰教授的课,而最麻烦的
是,在他自己心里,也有一个不怀偏袒的小小地方,认为她们是对的:古拉普兰认
为有趣的课程里,不会有人有被咬掉脑袋的危险。
    星期二,当哈利,罗恩和赫敏在寒风中裹得严严实实地往海格的小屋走时,可
以说他们都有相当程度的忧虑和担心。哈利担心的不光是不知道海格想教给他们的
东西,他还担心其他学生,尤其是马尔夫那伙人,在安布居在场的时候会如何表现。
    但是,等他们艰难地在雪里一路跋涉到海格那里,站在禁绝林边上等他们的只
有海格,那位最高监察官并没有出现。他的样子并不能让他们安心,星期六晚上的
那些青紫伤痕上面,现在又多了些淡淡的黄绿颜色,而且一些伤口似乎又开始流血
了。这让哈利不明白了:海格是不是被某种带毒动物攻击了,而它的毒液能不使伤
口愈合?而且,仿佛是想让这恐怖的画面更完整,海格的肩上还扛着看来像是半只
死牛的东西。
    “今天我们在这里头上课!”海格愉快地冲走过来的学生说着,偏头向他们示
意他身后面的黑暗森林,“有个遮挡!再说,它们更喜欢暗处。”
    “什么东西喜欢暗处?”哈利听见马尔夫尖声对克拉布和高耀说,声音里有一
丝惊慌,“他刚才说什么东西喜欢暗处,你们听见了吗?”
    哈利记起马尔夫在这之前唯一进入禁绝林的那一次,那时候他也并不勇敢。他
对自己笑了,在快迪奇比赛之后,任何能让马尔夫紧张的事情都会让他满意。
mpanel(1);
    “都准备好了?”海格环视着学生们,高兴地说,“那么,好,我一直给你们
五年级学生们留了这个在禁绝林里头上的课。我想我们得在这些动物的自然生存环
境里看它们。那么,我们今天要学的东西相当稀少,我敢说我是全英国唯一能驯养
它们的人。”
    “你确定它们已经被驯服了,是不是?”马尔夫说,语气里的惊慌更加明显了,
“可是,这也不是你头一次把野生动物带到课堂上来,是不是?”
    斯雷瑟林的人都发出赞同的声音,一些桂芬多的人似乎也觉得马尔夫的话有点
道理。
    “当然它们已经被驯服了,”海格说,沉下脸把肩上的死牛抬上去了一点。
    “那,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马尔夫追问。
    “跟你无关!”海格说,生气了,“现在,要是你们已经问完了愚蠢的问题,
就跟我来!”
    他转身大步走进禁绝林,似乎没有人愿意跟上他。哈利看了一眼罗恩和赫敏,
他们叹了口气但是点点头,於是他们三个跟着海格出发,其他人都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大约走了十分钟,来到了一个树木极为密集的地方,那里几乎像黄昏一样
昏暗五光,地上也没有积雪。海格哼了一声,把肩上的半头牛扔在地上。他退了一
步,转身面对学生,学生们穿过大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紧张地四下看着,好
像随时会有动物扑上来似的。
    “过来,过来,”海格鼓励说,“现在,它们会被肉味吸引过来,但是我也会
叫一声招它们过来,因为它们肯定想知道是我来了……”
    他转身,摇了摇蓬头乱发的脑袋,把搭在脸上的头发甩掉,然后发出了一声古
怪的尖利叫声,声音好像大鸟的鸣叫,在漆黑的树干中间回荡。没有人笑,大部分
人看起来已经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海格又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一分钟过去了,学生们继续紧张地看
着背后和身旁的树,想看到无论是什么东西的影子走近。然后……当海格再次甩去
脸上的头发,深深地吸气,饱涨起胸膛的时候,哈利推了推罗恩,指了指两棵节节
疤疤的紫衫树中间的黑暗空隙。
    一双闪亮的、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在黑暗中越显越大,一会儿,龙一样的脸、
脖颈、和瘦骨嶙峋的身子,一匹黑色的、有翼的巨大的马,从黑暗里显现出来。它
甩着黑色的长尾巴,审视了学生们一会,然后低下头,用它尖尖的牙齿从死牛身上
撕下肉来吃。
    哈利觉得无比宽慰,在这里,他终於找到了证据:那些动物不是他的幻想,它
们是真的,海格也知道它们。他急切地看罗恩,但是罗恩仍紧盯着树,几秒钟后他
悄声说:“为什么海格不再叫了?”
    班上其他的同学也大都和罗恩一样带着一脸疑惑和紧张期待的表情,继续到处
东张西望,而那马就站在他们面前几尺远的地方。似乎只有两个人能看到它们:站
在高耀身后的一个瘦瘦的斯雷瑟林男生,他一脸厌恶地看着正在吃肉的马,还有纳
威,他的目光追随着长长的黑马尾的扫动。
    “啊,又来了一匹!”海格骄傲地说,第二只黑马从漆黑的树干中间出现了,
它收起皮革一样的翅膀,也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现在……能看到它们的人
举手。”
    终於就要知道这些马的秘密,让哈利觉得万分高兴,他举起手来,海格对他点
了点头。
    “是啊……是啊,哈利,我就知道你能看到,”他认真地说,“还有你也能,
纳维,是不是?还有——”
    “对不起,”马尔夫轻蔑地说,“但是我们到底应该看到什么呀?”
    海格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地上的死牛,全班人盯了几秒钟,然后几个人惊讶
地吸了口气,帕瓦提尖叫了一声。哈利明白是为什么:一块块的肉从牛身上自己飞
离,然后忽然消失的样子肯定会看起来让人难以接受。
    “是什么东西?”帕瓦提问,听起来吓坏了,她躲到最近的树干后面,“是什
么东西在吃肉?”
    “黑司兽,”海格骄傲地说,哈利身旁的赫敏恍然大悟地轻轻说了一声“哦!”,
“霍格沃茨养着一群黑司兽呢。现在,谁知道——?”
    “可它们非常非常地不吉利啊!”帕瓦提打断他的话,看起来十分惊恐,“它
们会给能看到它们的人带来很多厄运。彻劳妮教授有一次告诉我——”
    “不,不,不,”海格说着笑了起来,“那都是迷信,我是说它们不吉利的那
些。它们聪明极了,而且有用得很!当然,这一群不做太多的事,它们主要就是给
学校拉车,比如当邓布多要走远路,又不想用瞬息移动的时候——又来了两只,看
——”
    两只马无声地从树间走出,其中一只离得很近地走过帕瓦提,帕瓦提颤抖着,
紧紧贴在树干上,说:“我想我感到什么东西,我想它就在我旁边!”
    “别担心,它不会伤着你的,”海格耐心地说,“对了,现在,谁能告诉我为
什么有的人能看到它有的人看不到呢?”
    赫敏举起手。
    “那就说吧,”海格冲她微笑着说。
    “唯一能看见黑司兽的人,”她说,“就是曾经看过死亡的人。”
    “一点也不错,”海格庄严地说,“桂芬多加十分。现在,黑司兽——”
    “咳,咳,”
    安布居教授到了。她站在离哈利几尺远的地方,又穿上了她那套绿色的斗篷和
帽子,手里准备好写字夹板。可惜海格还从来没有听过安布居的假咳,他关切地看
着离他最近的那匹黑司兽,显然以为是它发出了那个声音。
    “咳,咳,”
    “哦,你好啊!”海格终於找到了声音的来源,笑着说。
    “你收到了我今早送给你的信了吗?”安布居说,用和上次跟他说话时一样的
缓慢而大声的语气,就好像她在和一个反应慢的外国人在说话似的,“我在信上告
诉你我要来审查你的课?”
    “啊,可不是,”海格欢快的说,“很高兴你顺利找到这里!嗯,正如你看到
的——还是,嗯——你能看到吗?今天我们要学黑司兽——”
    “对不起,”安布居大声说,手环在耳朵上,皱起眉头,“你刚才说什么?”
    海格看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呃——黑司兽!”他也大声说,“大的——呃——带翅膀的马,你知道!”
    他满怀希望,拍打着自己巨大的胳膊学翅膀忽扇的样子。安布居教授冲他扬起
眉毛,然后嘟囔着在写字夹板上写起来:“讲-课-时-求-助-于-粗-鲁-手
-势。”
    “嗯……那个……”海格说着转回来冲着学生,稍微有点狼狈,“嗯……我刚
刚说到哪儿了?”
    “记-忆-力-似-乎-很-差,”安布居嘟囔着,声音大得足够让所有人听
见,珠扣·马尔夫高兴得好像新年提前一个月到来了似的,而赫敏,却已经气得满
脸通红。
    “哦,对了,”海格说,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安布居的写字夹板,但是他勇
敢地继续下去:“是了,我打算给你们讲我们这里这群是怎么来的。是了,就是,
我们一开始只有一匹公的,五匹母的。这一匹,”他拍了拍第一匹走来的马,“名
字叫‘天尼布拉斯’,他是我最喜欢的,是在绝禁林里出生的第一匹——”
    “你知不知道,”安布居大声打断他的谈话,“魔法部把黑司兽列为‘危险级
动物’?”
    哈利的心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但是海格只是笑了起来:
    “黑司兽才不危险呢!的确,要是你实在惹烦了他们他们可能会咬你一口——”
    “提-到-暴-力-显-得-非-常-高-兴,”安布居嘟囔说,又在写字夹
板上忙开了。
    “不是的——听着!”海格说着,现在似乎有些着急了,“我是说,要是你欺
负狗,狗也会咬人的不是吗?——黑司兽的坏名声只是因为那个死亡的事——人们
以前一直以为他们是坏的徵兆,是不是?但那只是因为不了解不是吗?”
    安布居没有回答,她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然后抬起头看着海格,又用缓慢声音
大声说:“请继续讲课,我走一走,”她做出走路的动作(马尔夫和潘姿·帕金森
无声地偷偷笑起来),“到学生那儿,”她绕着指了一圈全班的学生,“问些问题,”
她指着自己的嘴表示谈话。
    海格瞪着她,显然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做出好像他不懂普通英语的样子来。赫
敏的眼里已经涌出了愤怒的泪水。
    “老巫婆,你这个邪恶的老巫婆!”安布居冲潘姿·帕金森走去的时候,她悄
声说,“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狠毒的、可恶的、变态的——”
    “呃……那么,”海格说,明显地想努力恢复他的课程流畅,“那么——黑司
兽。是啦,嗯,他们的优点可多呢。”
    “你是不是,”安布居教授大声地问潘姿·帕金森,“能听懂海格教授讲话?”
    潘姿和赫敏一样满眼泪水,只不过她的眼泪是笑出来的,的确,因为她在拼命
抑制着自己的笑声,她的回答都断断续续的:
    “不能……因为……嗯……他……总是呼噜呼噜的。”安布居连忙把它写在写
字夹板上,海格脸上仅有的没有受伤的部分也红了起来,但他尽量装着没有听到潘
姿的回答。
    “呃……是了……黑司兽的优点。嗯,他们被驯服以后,比如这一群,你就再
也不会迷路了。他们有惊人的方向感,只要告诉他们你要去的地方——”
    “假如他们能听懂你讲话,当然啦,”马尔夫大声说,潘姿·帕金森又笑成一
团。安布居纵容地冲他们笑着,然后转向纳威·隆巴顿。
    “隆巴顿,你能看到黑司兽,是不是?”她说。
    纳威点了点头。
    “你看过谁的死亡?”她漠不关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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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那么巨人就不会来了?”罗恩失望地说。
    “不会来了,”海格说着,深深地叹息一声,翻过龙肉,把凉的一面贴到脸上,
“不过我们做了邓布多让我们做的事情,我们传递了邓布多的话,他们中有些人听
到了,我怀疑也会有些人记得了。也说不定,他们中间有人不喜欢跟高高蛮,离开
山里呢,那他们就很有可能记起邓布多曾经对他们很友好,说不定就会来呢。”
    雪已经填满了窗子。哈利意识到袍子的膝盖地方全湿透了,原来是牙牙一直趴
在哈利的膝盖上流口水。
    “海格?”过了一会,赫敏小声说。
    “嗯?”
    “你在那儿的时候……你有没有……那里有没有任何……你的……你的……母
亲的消息?”
    海格露在外面的眼睛直盯着他,赫敏看起来有些害怕。
    “对不起,我……你忘了我说的话吧——”
    “死了,”海格嘟囔着说,“很多年前就死了……他们告诉我的。”
    “哦……我……我真的很抱歉,”赫敏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海格耸了耸他
的宽阔肩膀。
    “不用,”他简单地说,“我本来也不怎么记得她,不是个好母亲。”
    他们又安静下来。赫敏不安地看了看哈利和罗恩,显然想让他们说点什么。
    “可是海格,你还没告诉我们为什么你给弄成这样呢,”罗恩说着指了指海格
带血的脸。
    “还有你为什么拖这么久才回来?”哈利说,“瑟瑞斯说奥林蓓·梅心夫人早
就回来了——”
    “谁袭击你?”罗恩说。
    “我没有被袭击!”海格用力地说,“我——”
    但是他下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赫敏倒抽一口凉气,手里的杯子
掉下来,在地上跌得粉碎,牙牙也大叫起来。他们四个一起去看门边的窗子,一个
矮胖的人影正映在薄薄的窗帘上。
    “是她!”罗恩悄声说。
    “躲到下面来!”哈利连忙说,抓过隐身斗篷,展开盖住他和赫敏,罗恩绕过
桌子也冲进了斗篷底下。他们紧靠在一起,躲到屋子的一角。牙牙还在冲着门大叫,
海格完全看糊涂了。
    “海格,藏起我们的杯子!”
    海格抓起哈利和罗恩的杯子,把他们塞到牙牙狗篮的软垫子下面。牙牙现在已
经冲着门跳起来了,海格用脚把他推开,然后拉开门。
    安布居教授站在门口,她穿着那件绿色的斜纹呢斗蓬,戴着同色的护耳帽子。
她抿着嘴,往后仰着去看海格的脸,她几乎还不及他的腰高。
    “那么,”她慢慢地大声说,好像在和聋子讲话似的,“你是海格,对不对?”
    她不等海格回答就一路走进屋里,凸起的眼睛四下转着。
    “走开,”她厉声说着,冲牙牙挥舞着手提包,牙牙本来跑到她面前,想去舔
她的脸。
    “呃——我不想显得无礼,”海格瞪着她说,“可是,你是谁啊?”
    “我叫德洛丽丝·安布居。”
    她的目光扫过小屋,有两次她瞪着哈利、还有挤在他两边的罗恩和赫敏所在的
角落。
    “德洛丽丝·安布居?”海格说着,完全摸不着头脑,“我以为你是在魔法布
工作来着——你不是跟法吉一起工作的吗?”
    “我是魔法部的高级副部长,是的,”安布居说,开始在小屋里走来走去,仔
细审视着屋里的每一寸每一分,从墙边的帆布包到椅背上搭的旅行斗篷,“我现在
是黑魔法防御课的老师——”
    “你可真勇敢,”海格说,“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敢做那份工作了。”
    “——及霍格沃茨的高级监察官,”安布居说,完全没有听到海格说话的迹象。
    “那是什么?”海格问,皱起眉头。
    “这正是我要问的,”安布居说,指着地上赫敏杯子打碎后的碎片。
    “哦,”海格说,与事无补地朝哈利、罗恩和赫敏藏着的角落看了一眼,“哦,
那个是……是牙牙。他打碎了一个杯子,所以我只好用这一个。”
    海格指了指他刚才用过的杯子,一只手仍按在盖在眼睛上的龙肉上面。安布居
现在转身面向他,开始审视他的每一寸、每一分。
    “我听到说话的声音,”她平静地说。
    “我和牙牙说话来着,”海格坚决地说。
    “然后他也对你说话?”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海格说,看起来有些不自然,“有时候我说
牙牙就和人一样——”
    “雪地上有三双脚印,从城堡里一直到你这里,”安布居狡猾地说。
    赫敏吃了一惊,哈利用手捂住她的嘴,幸好这时牙牙正大声地嗅安布居教授的
长袍下摆,她似乎没有听到。
    “嗯,我才刚到家,”海格说着用大手指了指帆布包,“也许有人在那之前来
过,结果没找到我。”
    “外面没有从你屋子里离开的脚印。”
    “嗯,我……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海格说,不安地抓了抓胡子,再次向
哈利、罗恩和赫敏躲藏的角落看,仿佛想要他们帮忙似的,“那个……”
    安布居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仔细地四下检查。她弯腰查看床底下,又打开海格
的碗橱,她离哈利、罗恩和赫敏紧靠在墙边的地方不到两寸。她经过的时候,哈利
把肚子都拼命吸进去了。她仔细地检查了海格用来做饭的巨大铁锅里头,然后转回
来,说:“你怎么了?你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
    海格慌忙把龙肉从脸上拿开,哈利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因为这样一来他眼睛
周围的青紫伤疤就完全显露出来了,更不用说他的脸上还有那些新鲜的和已经凝固
了的血,“噢,我……一点点意外,”他笨拙地说。
    “什么样的意外?”
    “我-我摔了一跤。”
    “你摔了一跤,”她沉声重复。
    “是啊,就是这样,被朋友的扫帚给绊倒的。我自己不用扫帚飞的,嗯,你看
看我有多大啊,我不认为有哪个扫帚能承受住我。我有个朋友养阿巴仙马,不知道
你见没见过那种马,大极了,有翅膀,你知道,我骑了一只,然后——”
    “你一直在哪里?”安布居问,沉着地打断了海格喋喋不休的说话。
    “我在哪里——?”
    “是的,这是我的问题,”她说,“学期就已经开始两个星期了,另一位老师
不得不代替你的课程。其他老师里没有一个能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你没有留下地址,
你去哪儿了?”
    安静中,海格用刚刚露出来的眼睛瞪着她,哈利几乎能听到他的大脑运作的声
音,它在疯狂地转着主意。
    “我-我去修养身体了。”他说。
    “修养身体,”安布居教授重复,她的眼睛掠过海格青紫肿胀的脸,龙血正无
声地滴在他的马甲上,“我明白了。”
    “是呀,”海格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你知道的——”
    “是的,对於一个管理动物的人来说,新鲜空气肯定很难得,”安布居甜甜地
说,海格脸上不是青紫的地方,现在开始红了起来。
    “嗯——看看风景,你知道的——”
    “山的风景?”安布居立刻说。
    她已经知道了,哈利绝望地想。
    “山?”海格重复着,显然在急转着脑筋,“才不是呢,我喜欢的是法国南部,
有太阳,还有海。”
    “真的?”安布居说,“你好像没怎么给晒黑呢。”
    “是啊,嗯……皮肤敏感,”海格说着讨好地笑笑,哈利注意到他有两颗牙也
被打没了。安布居冷冷地看着他,他的笑容渐渐转成尴尬。然后她把手提包拉上胳
膊肘,说:“我会,当然了,告诉部长你迟到归校的消息。”
    “对,”海格点着头说。
    “你也应该知道,作为最高监察官,我的不幸的、但也是必不可少的的责任,
就是审查其他教师。所以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她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你要审查我们?”海格看着她的背影,茫然地重复。
    “哦,是的,”安布居柔声说了一句,手握在门把手上,转头看他,“魔法部
已经决定,凡是不合格的老师都要开除,海格,晚安。”
    她走出去,在身后大声关上门。哈利刚想拉下隐身斗篷,但是被赫敏拉住了手
腕。
    “还不行,”她在他耳边悄没声地说,“她可能还没走。”
    海格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他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一寸多宽。
    “她已经回到城堡了,”他低声说,“唉呀,她要审查人呢,是不是?”
    “是的,”哈利说着拉下斗蓬,“彻劳妮已经给留校察看了。”
    “嗯……海格,你打算这学期教我们什么东西?”赫敏问。
    “哦,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很多课程了,”海格热情地说着,把龙肉从桌
上捡起,又拍在眼睛上,“我已经留了两样动物,就是给你们中级巫师考试年准备
的。你们就等着看吧,它们可不同寻常呢。”
    “呃……怎么个不同寻常法?”赫敏毫无把握地问。
    “我不会说的,”海格高兴地说,“我要等着让你们大吃一惊。”
    “听着,海格,”赫敏毫不做作,迫切地说,“要是你把危险的动物带到课堂
上来的话,安布居教授一点也不会高兴的。”
    “危险?”海格说,看起来完全迷惑了,“别傻了,我才不会带给你们危险的
东西!我是说,好吧,我承认它们得保护自己——”
    “海格,你无论如何得通过安布居的审查,让她高兴才行。你得给我们讲怎么
照顾泡洛克,怎么区分弓背猬和一般的刺猬,这类的东西!”赫敏诚挚地说。
    “可是赫敏,那些多无聊啊,”海格说,“我弄来的东西才利害呢,我已经喂
养了好多年,我敢说全英国也只有我这些是被人驯服的。”
    “海格,求求你,”赫敏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焦急,“安布居已
经在找任何理由,想赶走和邓布多接近的老师了。海格,求你了,给我们讲些肯定
会在中级巫师考试上出的无聊东西吧。”
    可海格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用独眼渴望地看着角落里的巨床。
    “听着,今天我累坏了,而且又这么晚了,”他说着轻轻拍了拍赫敏的肩,结
果她支撑不住,咚地一声摔在地板上,“啊-对不起——”他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拉
起,“听着,别为我担心,我保证,现在我既然回来了,我会把课程安排得特别好。
现在,你们仨最后回城堡去吧,还有,别忘记把身后的脚印抹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听进去了你说的话,”一会之后,当检查了四周没有动
静之后,他们踩着深深的雪走回城堡,罗恩说。他们这回没有留下脚印,因为赫敏
在路上一直使用着删除魔法。
    “那我就明天再去,”赫敏坚定地说,“不行我就给他安排课程。我不管她是
不是赶走彻劳妮,但是我决不能让她赶走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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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那么巨人就不会来了?”罗恩失望地说。
    “不会来了,”海格说着,深深地叹息一声,翻过龙肉,把凉的一面贴到脸上,
“不过我们做了邓布多让我们做的事情,我们传递了邓布多的话,他们中有些人听
到了,我怀疑也会有些人记得了。也说不定,他们中间有人不喜欢跟高高蛮,离开
山里呢,那他们就很有可能记起邓布多曾经对他们很友好,说不定就会来呢。”
    雪已经填满了窗子。哈利意识到袍子的膝盖地方全湿透了,原来是牙牙一直趴
在哈利的膝盖上流口水。
    “海格?”过了一会,赫敏小声说。
    “嗯?”
    “你在那儿的时候……你有没有……那里有没有任何……你的……你的……母
亲的消息?”
    海格露在外面的眼睛直盯着他,赫敏看起来有些害怕。
    “对不起,我……你忘了我说的话吧——”
    “死了,”海格嘟囔着说,“很多年前就死了……他们告诉我的。”
    “哦……我……我真的很抱歉,”赫敏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海格耸了耸他
的宽阔肩膀。
    “不用,”他简单地说,“我本来也不怎么记得她,不是个好母亲。”
    他们又安静下来。赫敏不安地看了看哈利和罗恩,显然想让他们说点什么。
    “可是海格,你还没告诉我们为什么你给弄成这样呢,”罗恩说着指了指海格
带血的脸。
    “还有你为什么拖这么久才回来?”哈利说,“瑟瑞斯说奥林蓓·梅心夫人早
就回来了——”
    “谁袭击你?”罗恩说。
    “我没有被袭击!”海格用力地说,“我——”
    但是他下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赫敏倒抽一口凉气,手里的杯子
掉下来,在地上跌得粉碎,牙牙也大叫起来。他们四个一起去看门边的窗子,一个
矮胖的人影正映在薄薄的窗帘上。
    “是她!”罗恩悄声说。
    “躲到下面来!”哈利连忙说,抓过隐身斗篷,展开盖住他和赫敏,罗恩绕过
桌子也冲进了斗篷底下。他们紧靠在一起,躲到屋子的一角。牙牙还在冲着门大叫,
海格完全看糊涂了。
    “海格,藏起我们的杯子!”
    海格抓起哈利和罗恩的杯子,把他们塞到牙牙狗篮的软垫子下面。牙牙现在已
经冲着门跳起来了,海格用脚把他推开,然后拉开门。
    安布居教授站在门口,她穿着那件绿色的斜纹呢斗蓬,戴着同色的护耳帽子。
她抿着嘴,往后仰着去看海格的脸,她几乎还不及他的腰高。
    “那么,”她慢慢地大声说,好像在和聋子讲话似的,“你是海格,对不对?”
    她不等海格回答就一路走进屋里,凸起的眼睛四下转着。
    “走开,”她厉声说着,冲牙牙挥舞着手提包,牙牙本来跑到她面前,想去舔
她的脸。
    “呃——我不想显得无礼,”海格瞪着她说,“可是,你是谁啊?”
    “我叫德洛丽丝·安布居。”
    她的目光扫过小屋,有两次她瞪着哈利、还有挤在他两边的罗恩和赫敏所在的
角落。
    “德洛丽丝·安布居?”海格说着,完全摸不着头脑,“我以为你是在魔法布
工作来着——你不是跟法吉一起工作的吗?”
    “我是魔法部的高级副部长,是的,”安布居说,开始在小屋里走来走去,仔
细审视着屋里的每一寸每一分,从墙边的帆布包到椅背上搭的旅行斗篷,“我现在
是黑魔法防御课的老师——”
    “你可真勇敢,”海格说,“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敢做那份工作了。”
    “——及霍格沃茨的高级监察官,”安布居说,完全没有听到海格说话的迹象。
    “那是什么?”海格问,皱起眉头。
    “这正是我要问的,”安布居说,指着地上赫敏杯子打碎后的碎片。
    “哦,”海格说,与事无补地朝哈利、罗恩和赫敏藏着的角落看了一眼,“哦,
那个是……是牙牙。他打碎了一个杯子,所以我只好用这一个。”
    海格指了指他刚才用过的杯子,一只手仍按在盖在眼睛上的龙肉上面。安布居
现在转身面向他,开始审视他的每一寸、每一分。
    “我听到说话的声音,”她平静地说。
    “我和牙牙说话来着,”海格坚决地说。
    “然后他也对你说话?”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海格说,看起来有些不自然,“有时候我说
牙牙就和人一样——”
    “雪地上有三双脚印,从城堡里一直到你这里,”安布居狡猾地说。
    赫敏吃了一惊,哈利用手捂住她的嘴,幸好这时牙牙正大声地嗅安布居教授的
长袍下摆,她似乎没有听到。
    “嗯,我才刚到家,”海格说着用大手指了指帆布包,“也许有人在那之前来
过,结果没找到我。”
    “外面没有从你屋子里离开的脚印。”
    “嗯,我……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海格说,不安地抓了抓胡子,再次向
哈利、罗恩和赫敏躲藏的角落看,仿佛想要他们帮忙似的,“那个……”
    安布居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仔细地四下检查。她弯腰查看床底下,又打开海格
的碗橱,她离哈利、罗恩和赫敏紧靠在墙边的地方不到两寸。她经过的时候,哈利
把肚子都拼命吸进去了。她仔细地检查了海格用来做饭的巨大铁锅里头,然后转回
来,说:“你怎么了?你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
    海格慌忙把龙肉从脸上拿开,哈利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因为这样一来他眼睛
周围的青紫伤疤就完全显露出来了,更不用说他的脸上还有那些新鲜的和已经凝固
了的血,“噢,我……一点点意外,”他笨拙地说。
    “什么样的意外?”
    “我-我摔了一跤。”
    “你摔了一跤,”她沉声重复。
    “是啊,就是这样,被朋友的扫帚给绊倒的。我自己不用扫帚飞的,嗯,你看
看我有多大啊,我不认为有哪个扫帚能承受住我。我有个朋友养阿巴仙马,不知道
你见没见过那种马,大极了,有翅膀,你知道,我骑了一只,然后——”
    “你一直在哪里?”安布居问,沉着地打断了海格喋喋不休的说话。
    “我在哪里——?”
    “是的,这是我的问题,”她说,“学期就已经开始两个星期了,另一位老师
不得不代替你的课程。其他老师里没有一个能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你没有留下地址,
你去哪儿了?”
    安静中,海格用刚刚露出来的眼睛瞪着她,哈利几乎能听到他的大脑运作的声
音,它在疯狂地转着主意。
    “我-我去修养身体了。”他说。
    “修养身体,”安布居教授重复,她的眼睛掠过海格青紫肿胀的脸,龙血正无
声地滴在他的马甲上,“我明白了。”
    “是呀,”海格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你知道的——”
    “是的,对於一个管理动物的人来说,新鲜空气肯定很难得,”安布居甜甜地
说,海格脸上不是青紫的地方,现在开始红了起来。
    “嗯——看看风景,你知道的——”
    “山的风景?”安布居立刻说。
    她已经知道了,哈利绝望地想。
    “山?”海格重复着,显然在急转着脑筋,“才不是呢,我喜欢的是法国南部,
有太阳,还有海。”
    “真的?”安布居说,“你好像没怎么给晒黑呢。”
    “是啊,嗯……皮肤敏感,”海格说着讨好地笑笑,哈利注意到他有两颗牙也
被打没了。安布居冷冷地看着他,他的笑容渐渐转成尴尬。然后她把手提包拉上胳
膊肘,说:“我会,当然了,告诉部长你迟到归校的消息。”
    “对,”海格点着头说。
    “你也应该知道,作为最高监察官,我的不幸的、但也是必不可少的的责任,
就是审查其他教师。所以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她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你要审查我们?”海格看着她的背影,茫然地重复。
    “哦,是的,”安布居柔声说了一句,手握在门把手上,转头看他,“魔法部
已经决定,凡是不合格的老师都要开除,海格,晚安。”
    她走出去,在身后大声关上门。哈利刚想拉下隐身斗篷,但是被赫敏拉住了手
腕。
    “还不行,”她在他耳边悄没声地说,“她可能还没走。”
    海格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他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一寸多宽。
    “她已经回到城堡了,”他低声说,“唉呀,她要审查人呢,是不是?”
    “是的,”哈利说着拉下斗蓬,“彻劳妮已经给留校察看了。”
    “嗯……海格,你打算这学期教我们什么东西?”赫敏问。
    “哦,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很多课程了,”海格热情地说着,把龙肉从桌
上捡起,又拍在眼睛上,“我已经留了两样动物,就是给你们中级巫师考试年准备
的。你们就等着看吧,它们可不同寻常呢。”
    “呃……怎么个不同寻常法?”赫敏毫无把握地问。
    “我不会说的,”海格高兴地说,“我要等着让你们大吃一惊。”
    “听着,海格,”赫敏毫不做作,迫切地说,“要是你把危险的动物带到课堂
上来的话,安布居教授一点也不会高兴的。”
    “危险?”海格说,看起来完全迷惑了,“别傻了,我才不会带给你们危险的
东西!我是说,好吧,我承认它们得保护自己——”
    “海格,你无论如何得通过安布居的审查,让她高兴才行。你得给我们讲怎么
照顾泡洛克,怎么区分弓背猬和一般的刺猬,这类的东西!”赫敏诚挚地说。
    “可是赫敏,那些多无聊啊,”海格说,“我弄来的东西才利害呢,我已经喂
养了好多年,我敢说全英国也只有我这些是被人驯服的。”
    “海格,求求你,”赫敏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焦急,“安布居已
经在找任何理由,想赶走和邓布多接近的老师了。海格,求你了,给我们讲些肯定
会在中级巫师考试上出的无聊东西吧。”
    可海格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用独眼渴望地看着角落里的巨床。
    “听着,今天我累坏了,而且又这么晚了,”他说着轻轻拍了拍赫敏的肩,结
果她支撑不住,咚地一声摔在地板上,“啊-对不起——”他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拉
起,“听着,别为我担心,我保证,现在我既然回来了,我会把课程安排得特别好。
现在,你们仨最后回城堡去吧,还有,别忘记把身后的脚印抹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听进去了你说的话,”一会之后,当检查了四周没有动
静之后,他们踩着深深的雪走回城堡,罗恩说。他们这回没有留下脚印,因为赫敏
在路上一直使用着删除魔法。
    “那我就明天再去,”赫敏坚定地说,“不行我就给他安排课程。我不管她是
不是赶走彻劳妮,但是我决不能让她赶走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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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格被逗乐了。
    “这不难,”他说,“他是那个最大、最丑、最懒的家伙,坐在那儿等着别人
给他端吃的来,死山羊那类的东西。他名叫卡卡斯,我想他大概有七米多高,总得
有两头大公象那么重吧,皮肤像犀牛皮似的。”
    “你们就直接走到他面前去了?”赫敏屏住呼吸说。
    “嗯,事实上是走下他那儿,他躺在山谷里,你看,他们住在一个四面环山的
山谷里。山挺高的,旁边还有一个湖,卡卡斯就躺在湖边,叫唤其他人给他和他老
婆送食物来。奥林蓓跟我一起走下山脊。”
    “可是他们看到你们的时候,难道没想杀你们吗?”罗恩怀疑地问。
    “一些人当然会这么想,”海格耸耸肩说,“但是我们照着邓布多告诉我们的
做,也就是高举着我们的礼物,只看戈戈,不理会旁人。我们那么做了,其他人都
安静下来,看着我们经过,然后我们一直走到卡卡斯脚边,鞠了个躬,把礼物在他
面前放下。”
    “给巨人得要什么礼物啊?”罗恩急切地问:“吃的?”
    “才不呢,他们自己也能找到吃的,”海格说,“我们给他们魔法,巨人其实
是喜欢魔法的,他们只是不喜欢我们把魔法用在他们身上。总之,第一天我们给了
他一根古不熄焰的树枝。”
    赫敏轻轻地说了一声:“哇噢!”,但是哈利和罗恩都迷惑地皱起眉头。
    “一根什么树枝——?”
    “就是永远不熄的火焰,”赫敏烦燥地说,“你们到现在早该知道了,弗立特
卫教授已经在课上至少讲过两次了!”
    “嗯,反正,”海格在罗恩没来得及反驳之前连忙说,“邓布多给树枝施了魔
法,让它可以永远燃烧,这可不是随便哪一个巫师都能做到的。所以我把它放在卡
卡斯脚边的雪地上,说,‘这是阿伯斯·邓布多献给巨人戈戈的礼物,他向戈戈致
以尊敬的问侯。’”
    “然后卡卡斯说什么?”哈利急着问。
    “什么也没说,”海格说,“他不说英语。”
    “你在开玩笑吧!”
    “不要紧,”海格镇定地说,“邓布多告诉过我们有可能会这样的。卡卡斯懂
得也足够多,他叫来两个懂我们语言的巨人帮我们翻译。”
    “那他喜欢那个礼物吗?”罗恩问。
    “哦,可不是吗,一等他们弄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可真是惊天动地呢,”海格
说着把龙肉翻过来,用清凉的那一面贴他青肿的眼睛,“他们都高兴得要命,於是
我就说啦,‘阿伯斯·邓布多请戈戈与他的传话人谈一谈,等明天他送另一样礼物
来的时候。’”
    “你们为什么不在那天就和他们谈?”赫敏问。
    “邓布多让我们慢慢来,”海格说,“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守信用的。‘明天送
另一个礼物来’,然后明天我们就去再送一个礼物——这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守信
的,明白吗?而且,这也给他们足够时间检查我们送的礼物,等他们明白这的确是
个好东西,他们就会急着想要更多了。不管怎么说,像卡卡斯那样巨人——你要是
给他们一下讲得太多,他会杀了你,只为图个清静的。所以我们前鞠后躬地离开那
里,然后去找了个可爱的小山洞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去了,这一次,卡卡
斯已经坐在那儿等我们了,急得不行。”
    “你跟他们谈话了?”
    “噢是啊,我们先把礼物给他,那是一个相当好的战盔——丑精灵做的,你们
知道,坚实无比——然后我们就坐下来谈话了。”
    “他怎么说?”
    “不太多,”海格说,“都是在听来着,但是看起来还不错,他听说过邓布多,
也听说过他曾经极力反对那次巫师们在英国追杀仅存巨人的行动。卡卡斯看起来似
乎很想知道邓布多的意见,还有其他人,尤其是那几个懂英语的,也都凑过来听。
那天离开时我们充满了希望,我们向他们保证第二天再来,再带礼物给他们……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坏事了。”
    “什么意思?”罗恩忙问。
    “嗯,我刚才跟你们说过,他们不适应凑得那么近地住的,那些巨人,”海格
力悲伤地说,“不能那么多人在一起。他们自己也没办法,每隔几星期他们就自己
和自己打一架,杀死一半的人。男人跟男人打,女人跟女人打,原来部落的残余和
其他部落的残余打,而这些,还不是因为争执食物、火种、或睡觉的地方引起的。
他们整个种族都快消亡了,你以为他们会因此珍惜对方,可惜——”
    海格力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他们就打了起来,我们从山洞口看到了底下山谷里的一切。他们打
了好几个小时,你都不会相信他们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雪
地上一片血红,他的头给抛到湖底去了。”
    “谁的头?”赫敏抽一口气,说。
    “卡卡斯的,”海格沉重地说,“他们有了一个新戈戈,高高蛮,”他深深叹
息,“嗯,我们已经和以前的戈戈周旋了两天了,可没想到又冒出一个新的来,而
且我们有种预感,这个高高蛮不太想听我们的话,可是我们总得试一试。”
    “你们去和他谈话了?”罗恩怀疑地问,“在你们眼见他砍掉别人的脑袋之后?”
    “我们当然去了,”海格说,“我们跋山涉水地去那里可不是为了两天之后空
手回来的!我们带着给高高蛮的礼物又下山了。”
    “还没开口我就知道没戏,他坐在那里,带着卡卡斯的头盔,我们走近时他就
猜疑地打量我们。他壮极了,是那伙人里最壮的,黑头发黑牙齿,还有一条骨头项
链,有些骨头看起来好像还是人骨头。嗯,我总得试试——我举给他一卷龙皮——
然后说,‘送给巨人戈戈的礼物——’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给抓住脚,头朝下
倒拎起来,是他的两个手下抓住我了。”
    赫敏的双手捂住嘴。
    “你们怎么脱险的?”哈利问。
    “要不是奥林蓓,我们就逃不出来了,”海格力说,“她抽出魔杖,我还从没
见过有人施咒语有那么快的,简直帅透了,她给那两个抓我的人施了结膜炎咒语,
他们立刻就放开我了——但是我们可就惹麻烦了,我们用魔法对付他们,而这正是
巨人最恨巫师的地方,我们只能撒腿开跑,因为我们知道再也不能回他们的地盘去
了。”
    “天啊,海格,”罗恩小声说。
    “可是,既然你们在那儿只呆了三天,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赫敏问。
    “我们不是只呆了三天!”海格生气地说,“邓布多还指望着我们呢!”
    “可你刚还说你们再也回不去了啊!”
    “白天我们不能,当然了,我们只是需要重新考虑一下形势。我们躲在山洞里
花了几天观察他们,只是我们看到的都十分糟糕。”
    “他又砍下更多脑袋么?”赫敏问,看起来要呕吐的样子。
    “不是,”海格说,“我倒希望是那样。”
    “为什么?”
    “就是说,我们很快就发现,他并不拒绝所有巫师的——他只恨我们。”
    “食死徒?”哈利立刻说。
    “是啊,”海格阴沉地说,“有几个食死徒每天都去,给戈戈送去礼物,他也
没把他们头朝下倒拎着。”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食死徒呢?”罗恩问。
    “因为我认得一个,”海格低吼着说,“麦克尼尔,记得他么?就是那个曾经
追杀暴嘴的小子?疯子,他那个人嗜杀成性,就和高高蛮一样,难怪他们相处得那
么好。”
    “所以麦克尼尔要巨人去帮助‘那个人’了?”赫敏绝望的问。
    “别那么着急嘛,我还没讲完呢!”海格不满地说,本来根本不打算告诉他们
任何事的他,现在看来似乎已经讲上瘾了,“我和奥林蓓仔细分析之后决定,只因
为戈戈看起来偏向于‘那个人’一边,并不等於说所有巨人都是,我们总得试试去
说服其他的人,其他那些不想让高高蛮做戈戈的人。”
    “你们怎么能看出那些人是谁呢?”罗恩问。
    “嗯,他们就是那些给打成一团肉酱的家伙,不是吗?”海格耐心地解释,
“那些聪明一点的都躲开高高蛮,和我们一样躲到周围的山洞里去了。所以我们决
定在晚上到那些山洞里走走,看看能不能说服几个。”
    “你们在晚上去黑山洞里找巨人?”罗恩说着,声音里充满了崇拜和敬佩。
    “嗯,我们最担心的倒不是巨人,”海格说,“我们担心的是食死徒,邓布多
告诉过我们,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他们。而麻烦的是,他们知道我们就在附近——想
来是高高蛮给他们讲了我们的事。晚上,等巨人们都睡着了之后,我们正打算摸黑
进他们的山洞,麦克尼尔那帮人就偷偷摸摸地在山里转着找我们,我费了好大力气
才没让奥林蓓去突袭那伙食死徒,”海格说着,微笑的嘴角把胡子也翘了起来,
“她太想打他们了,她一发起脾气来可不一般,那个奥林蓓,才是大发雷霆,你知
道,我想是她的法国血统吧……”
    海格目光朦胧地凝视着壁炉里的火光,哈利给了他三十秒的回忆时间,然后大
声地清了清嗓子: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接近那些巨人了吗?”
    “什么?噢……噢,是啦,我们做到了。是啊,卡卡斯被杀之后的第三个晚上,
我们离开了藏身的山洞,沿着山坡走进谷里,一边小心提防着食死徒,我们进了几
个山洞,都没有——然后,在第六个洞里,我们找到了藏在里头的三个巨人。”
    “那洞里肯定已经挤得满满的,”罗恩说。
    “挤得一塌糊涂,”海格说。(这话的原话是‘都没有挥霓柞的地方’,来自
英文俚语‘都没有挥猫的地方’,指地方拥挤,而霓柞是一种魔界的类似猫的小兽。
和第二章出现的费格太太一样,海格也喜欢说变相的俚语,比如前一段他让赫敏‘
别那么着急’,其实原话是‘勒住你的双翼鹰头马’,取自英文‘勒住你的马’。
——译注)
    “他们看到你们的时候没打你们吗?”赫敏问。
    “如果是在任何其他的情况下,他们可能会的,”海格说,“但是他们伤得很
重,三个都是,高高蛮那伙巨人把他们打晕了,他们一醒来就爬进能找到的最近山
洞里去了。不管怎么说,其中一个懂点英文,帮我们给另两个人翻译,而我们说的
话,似乎也没有引起太大反感。於是我们就常常去,看望那些受伤的人。我敢说有
一段时间我们说服了足有六七个人。”
    “六七个?”罗恩激动地说,“这可不赖——他们要来这里帮我们打‘那个人
’吗?”
    但是赫敏说:“海格,你说‘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海格难过地望着她。
    “高高蛮的人打进了那些山洞,那之后剩下来的人就再也不想和我们有任何牵
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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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一路冲上男生宿舍,从皮箱里抓出了隐身斗篷和掠夺者之图。他的速度快
极了,他和罗恩至少等了五分钟,赫敏才匆匆走出女生宿舍,她戴着围巾和手套,
还有她自己织的一顶鼓鼓洼洼的精灵帽子。
    “嗯,可是外面那么冷啊!”看到罗恩不耐烦地砸舌,她分辨说。
    他们从肖像洞爬出去,慌张地罩上隐身斗篷——罗恩比去年长高了许多,现在
他不得不蜷着腿才能不露出脚——然后,他们小心而缓慢地走下一层层楼梯,不时
停下来在掠夺者之图上查看费驰和诺斯太太的动静。幸运的是,除了几乎无头尼克,
他们谁也没遇见。几乎无头尼克心不在焉地在走廊里飘荡,口里哼的调子与“卫斯
理是我们的王”恐怖地相像。他们悄然穿过门厅,走到外面寂静的雪地里。一看到
金黄的灯光从前方的小方格子窗户里透出来,还有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哈利的心就
一下飞腾起来,他越走越快,其他两个人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们兴奋地踩
在越积越厚的雪上,嘎嘎吱吱地响着,最后终於跑到了木门跟前。哈利举起拳头,
敲了三下,里面的狗立刻激动地狂叫起来。
    “海格,是我们啊!”哈利从钥匙孔里往里喊。
    “早该想到的!”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
    他们在斗篷下面互相看着对方笑,从海格的声音他们就能听出他很高兴。“刚
回家还没三秒哪……牙牙,走开,……走开,你这懒狗呀。”
    门闩提起,门吱丫一声打开了,海格的头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赫敏尖叫了一声。
    “我的天,小声点儿!”海格慌忙说,在他们头顶上寻找,“穿了隐身斗篷是
吧?那就进来吧,进来!”
    “对不起!”赫敏喘着气说,他们三个人挤过海格走进屋里,然后把斗篷拉下,
好让他看见他们。“我只是——噢,海格!”
    “没事儿,没事儿!”海格连忙说,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然后又慌忙去拉上
了所有的窗帘,但是赫敏仍紧盯着他,一脸惊骇。
    海格的头发被凝固的血粘在一起,他的左眼已经高肿得只剩下一道细缝,周围
全是青紫的伤痕。他的脸上和手上到处都是伤口,有些仍在留血,而且,从他走动
时的小心样子,哈利怀疑他还有可能断了肋骨。显然他确实刚刚才到家,一件厚厚
的旅行斗篷搭在椅背上,一个大得足能装下几个小孩的帆布包堆在门边。而有正常
人两个大的海格本人,现在正一瘸一拐地走到炉边,把铜水壶放在上头。
    “发生了什么事?”哈利追问,牙牙正围着他们高兴地跳着,舔他们的脸。
    “告诉你们了,没事儿!”海格坚定地说,“要茶吗?”
    “别装了,”罗恩说,“你根本就不好!”
    “我再告诉你们一遍,我很好,”海格说,站直身子,转过头来冲他们露出笑
容,可惜已经疼得疵牙咧嘴,“啊,看到你们仨可真好啊——暑假还好吧?”
    “海格,你被人打了!”罗恩说。
    “最后一遍告诉你,我没事!”海格坚定地说。
    “要是我们中间有谁的脸让人给切成肉酱了,你也会什么都不说吗?”罗恩追
问。
    “海格,你得让包福夫人给你看看,”赫敏焦急地说,“有些伤口实在挺重的。”
    “我自己会治的,行不行?”海格忍耐着说。
    他走到屋子中间放着的巨大木桌旁边,猛地掀开上面盖着的一块小毛巾。毛巾
下面,是比汽车轮胎还要大的一块血淋淋的、淡绿颜色的肉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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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格,你不会是要吃这个吧?”罗恩说着靠过去仔细看,“看来好像有毒呢。”
    “它本来就是这样的,这是龙肉,”海格说,“而且我不是弄它来吃的。”
    他拎起肉块,把它拍在自己的左脸上。绿色的血沿着脸流进他的胡子里,他满
足地呻吟一声。
    “这就好多了,你知道,它能止疼的。”
    “那么,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呢?”哈利问。
    “不能啊,哈利。最高机密。告诉你,这比我的工作重要得多呢。”
    “海格,是不是给巨人打的?”赫敏小声问。
    海格的手一滑,龙肉啪哒一声掉到他身上。
    “巨人?”海格说着,在龙肉落到腰际之前抓住了它,然后再放回脸上,“谁
说巨人啦?你们跟谁谈话了?谁告诉你们说我——谁说我被——啊?
    “我们猜的,”赫敏分辨说。
    “哦,你们猜到的,是不是?”海格说,用露在龙肉外面的那只眼睛严厉地审
视着她。
    “这个挺……明显的,”罗恩说。哈利连忙点头。
    海格瞪着他们,然后哼了一声,把龙肉扔回到桌子上,走过去拿下正嘘嘘响的
水壶。
    “从没见过像你们仨这么爱多管闲事的小孩,”他嘀咕着,把热水倒进三个水
桶形的茶杯里,“这可不是夸你们,他们管这叫狗拿耗子,什么闲事都爱瞎打听。”
    但是他的胡子却跳着,好像在笑了。
    “那么你的确是去找巨人了?”哈利说,笑着在桌旁坐下。
    海格把茶放在每个人面前,坐下来,然后又拿起龙肉贴在脸上。
    “好好好,对,”他说,“我去找巨人了。”
    “找到他们了吗?”赫敏悄没声地说。
    “嗯,说实话,他们也没那么难找,”海格说,“你知道,他们个头挺大啊。”
    “他们在哪里?”罗恩说。
    “山上。”海格毫无帮助地说。
    “那为什么麻瓜们没——?”
    “他们见过,”海格说,“只不过,他们都以为他们是死于登山事故,就草草
了事的,是不是?”
    他移动了一下龙肉,把它贴在了最严重的伤口上。
    “求你啊,海格,告诉我们你一直在干什么吧!”罗恩说,“你给我们讲怎么
被巨人打,哈利就会告诉你他怎么被摄魂怪追!”
    海格呛了一口茶,同时龙肉也掉了下来,很多口水、茶和龙血溅得到处都是,
海格一边咳嗽一边忙着说话,而龙肉啪地一声,已经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被摄魂怪追?”海格怒吼着。
    “你难道没听说么?”赫敏瞪大眼睛问。
    “离开这儿之后发生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不是吗,
不想让猫头鹰到处跟着我啊——要命的摄魂怪!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它们去小文金镇,袭击了我和我表哥,然后魔法部开除了我
——”
    “什么?!!!”
    “——我还去了个听证会呢,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们巨人的事。”
    “什么,开除你!”
    “告诉我们你暑假的事,然后我就给你讲我的。”
    海格用那只唯一睁开的眼睛瞪他,哈利坦然地回视,一脸天真执着。
    “哦,好吧!”海格听天由命地说。
    他弯腰把龙肉从牙牙的嘴里揪出来。
    “哦,海格,不行,那不卫生——”赫敏开始说,但是海格早已经把肉拍在青
肿的眼睛上了。
    他再次喝了一大口茶,然后说:“嗯,上学期一结束我们就出发了——”
    “那就是,奥林蓓·梅心女士跟你一起去的?”赫敏插嘴。
    “是啊,就是这样,”海格说,脸上没被胡子或绿色的龙肉挡住的几寸地方露
出了一些温柔,“是呀,就我们俩。而且我告诉你们,奥林蓓,她才不怕风餐露宿
的生活呢。你们知道,她是个高贵的、衣着讲究的女人,我了解我们要去的地方,
还担心她受不了爬石头、睡山洞那些事情呢,但是她都毫无怨言地承担下来了。”
    “你了解你们要去的地方?”哈利重复着,“你知道巨人在哪里?”
    “嗯,邓布多知道,他告诉我们了,”海格说。
    “他们是不是藏在哪里?”罗恩问,“那是个秘密对不对?他们在哪儿?”
    “不全是,”海格摇着头发蓬乱的头说,“只不过,只要他们离得足够远,其
他巫师才懒得理他们在哪儿。但是,他们的所在十分难去,反正人类想过去是相当
困难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邓布多的指示。我们花了一个月才走到——”
    “一个月?”罗恩说,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长的旅程似的,“可是——你
们干嘛不弄一个移动牌什么的?”
    海格露在外面的眼睛表情古怪地审视着罗恩,几乎是同情的表情。
    “罗恩,有人监视我们。”他粗哑地说。
    “什么意思?”
    “你们不明白的,”海格说,“魔法部一直监视着邓布多,以及每个跟他有关
的人,而——”
    “那个我们已经知道了,”哈利立刻说,他急于想听海格的故事,“我们知道
魔法部监视邓布多——”
    “所以你们才不能用魔法去那个地方?”罗恩说,看起来相当震惊,“你们像
麻瓜似地走了一路?”
    “嗯,不能说是一路都是,”海格谨慎地说,“我们得小心呢,因为我和奥林
蓓……我们看起来就有点和常人不同——”
    罗恩压抑了自己发出的、介于喷嚏和吸鼻子之间的声音,然后连忙喝了一口茶。
    “——所以很容易让人跟踪。我们装成一起度假旅行的样子,所以我们去了法
国,装作打算去奥林蓓的学校。我们走得相当慢,因为我们不能用魔法,而我们知
道魔法部就等着找个借口把我们抓起来呢。但是我们还是把那个跟踪我们的傻瓜给
甩开了,在第戎那个地方——”
    “哦哦,第戎?”赫敏兴奋地说,“我在那里度过假,你有没有去看——”
    她看到罗恩的脸色,就不说话了。
    “那之后我们冒险使了点魔法,还不算差。在波兰国境边上遇到了几个发了疯
的傻特伊,还有在明斯克的一家酒吧里,我和一个吸血鬼稍微有些争执。除了这些,
整个旅程不能再顺当了……
    “之后我们就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开始往山里走,寻找巨人的痕迹。
    “我们离他们很近之后,就没再使用魔法,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巫师,我
们不想让他们从一开始就憎恨我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邓布多警告过我们,‘那
个人’肯定也会去找巨人的,听说他可能已经派人送过信给他们了。邓布多告诉我
们接近那里时得小心不要引人注意,以防食死徒就在附近。”
    海格停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茶。
    “继续说呀!”哈利急切地说。
    “找到他们了,”海格坦率地说,“一个晚上,我们翻了个山头,就看到他们
了,在下面分散着住,小火堆烧着,旁边都是大影子……简直好像看着山在移动似
的。”
    “他们有多大啊?”罗恩悄声问。
    “大概有六七米高吧,”海格随便地说,“有些高个子的可能有八米呢。”
    “那他们有多少人呢?”哈利问。
    “我想有七八十人吧,”海格说。
    “就这么多?”赫敏问。
    “对,”海格悲伤地说,“只剩八十人,以前他们曾经有很多人,至少有上百
个不同的部落分布在世界各地。但是好久以来他们一直逐渐消亡,巫师们杀了很多,
当然了,不过大部分是因为他们自相残杀,而现在他们就死得更快。他们不能适应
凑得那么近住在一起。邓布多说那都是我们的错,是巫师逼他们搬到远离我们的地
方,而且,他们为了自身安全,不紧凑在一起住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哈利说,“你找到他们,之后呢?”
    “嗯,我们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们不想在晚上摸过去,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起
见。”海格说,“大概早上三点吧,他们就在坐着的地方睡着了,我们不敢睡觉:
一个,我们不想让他们谁醒过来爬到我们呆的地方,再有,他们的呼噜声也让人睡
不着,那声音大得,快天亮时都造成雪崩了。
    “不管怎么说,第二天天亮时候我们就下去见他们了。”
    “就那样?”罗恩说,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你们就那样走进了巨人的部落?”
    “嗯,邓布多告诉过我们该怎么做,”海格说,“给戈戈礼物,你知道,表示
对他的尊敬,”
    “你说给谁礼物?”哈利问。
    “哦,戈戈——就是指酋长。”
    “你怎么知道哪一个是戈戈呢?”罗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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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真的认为,我得让这两个人永远不能再打快迪奇,”她说,从哈
利看到乔治,又看回来。
    哈利感到霓贼球在手里疯狂地扇着翅膀。
    “不能再打?”他说,声音奇怪地听起来相当遥远,“快迪奇……永远不能?”
“是的,波特先生,我想终生禁止你打快迪奇是唯一的办法,”安布居说,看着他
吃力地想听懂话里含义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裂得更大,“你,还有这位卫斯理先生,
还有,我想,安全起见,这位年轻人的孪生兄弟也应该给禁止——要不是他的队友
拦住他,我觉得他肯定也会去袭击年轻的马尔夫先生的。当然了,我得没收他们的
扫帚。我会把它们安全地保管在我的办公室里的,这样就可以确定没有人违反我的
惩罚了。不过,麦格教授,我不是不讲道理的,”她继续下去,转向麦格教授,后
者正定在地上,直瞪着她,好像是一尊冰雕一样,“其他的人可以继续打球,我没
有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看到暴力倾向。那么,再见,祝你下午好。”
    安布居离开办公室,脸上无比的满足。她的身后一片寂静。
    ***
    “不许打球,”那天晚上,在休息室里,安吉莉娜空洞地说,“不许打球……
没有搜索员,没有徂击手……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呐?”
    他们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哈利眼光所至,到处都是忧郁和愤怒的脸,全队
的人都围着壁炉,萎靡不振的样子。但是罗恩不在,从比赛结束之后就没看到他。
    “这实在太不公平了,”安吉莉娜麻木地说,“我是说,克拉布在哨声之后打
出的那个霸吓球呢?她禁止他了吗?
    “没有,”金妮难过地说,她和赫敏坐在哈利两边,“他只是被罚抄写,我听
到吃饭时蒙塔克笑这个来着。”
    “还有弗雷德,他什么都没做啊!”安吉莉娜愤怒地说,用拳头重重打着自己
的膝盖。
    “什么都没做可不是我的错,”弗雷德说,表情相当难看,“要是你们三个不
那么死拉着我,我会把那个小混球打成肉酱给你们看看。”
    哈利悲伤地盯着窗外的黑夜。雪花已经飘起来了。原来被他抓在手里的霓贼球
现在在休息室里转着圈飞,屋里的人都好像给催了眠似的,死盯着它看,罗圈腿从
这个椅子跳到那个椅子,想逮住它。
    “我去睡了,”安吉莉娜说着缓缓起身,“说不定所有这些都只是个恶梦……
明天早上我起来就会发现咱们还没比赛呢……”
    不久艾丽莎和凯蒂也走了。过了一会,弗雷德和乔治也上楼去睡觉了,离开的
时候仍狠狠地瞪着每一个人,金妮很快也离开了。壁炉旁边只剩下了哈利和赫敏。
“你见到罗恩了?”赫敏低声问。
    哈利摇摇头。
    “我想他在躲我们,”赫敏说,“你想他会去哪儿──?”
    但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咯吱一声门响,胖夫人的肖像打开了,罗恩从肖像
洞里钻了进来。他看起来实在相当苍白,头发上沾了很多雪。他看到哈利和赫敏的
时候,僵在了地上。
    “你去哪儿了?”赫敏焦急地说着一跳起来。
    “散散步,”罗恩低低的说。他还穿着快迪奇的队服。
    “你要给冻死了,”赫敏说,“过来坐下!”
    罗恩走到壁炉那儿,坐进离哈利最远的椅子里,不看他。偷来的霓贼球继续在
他们头顶打转。
    “对不起,”罗恩看着自己的脚,低声说。
    “为什么?”哈利问。
    “因为我以为我会打快迪奇,”罗恩说,“明天一早我就去辞职。”
    “如果你辞职,”哈利烦躁地说,“我们就只剩三个人了。”看到罗恩一脸迷
惑,他说,“我这辈子都不许再打球了,弗雷德和乔治也是。”
    “什么?”罗恩叫了起来。
    赫敏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因为哈利不能忍受再讲一遍这个故事的
痛苦。等她讲完,罗恩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愤怒。
    “这全怪我——”
    “又不是你叫我打马尔夫的,”哈利生气的说。
    “——要不是我快迪奇打得那么差——”
    “——那跟这个完全无关。”
    “——是那个歌把我搅昏了——”
    “——那个歌会把谁都搅昏的。”
    赫敏站起来,离开他们的争辩,走到窗边,望着雪花沿着玻璃飘落。
    “你,别再强辩了,行不行!”哈利的火气爆发出来,“没有你责怪你自己,
整件事也已经够坏了!”
    罗恩难过地看着自己湿淋淋的长袍下摆,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地
低声说:“这是我这辈子所做过的、最糟的事。”
    “我们也是啊。”哈利苦涩地说。
    “那个,”赫敏说,声音稍微有些抖,“我能想出有一件事,可以让你们两个
都高兴一点。”
    “噢真的?”哈利怀疑地说。
    “真的,”赫敏说,从积了雪的漆黑窗户前面转过身来,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她
脸上展开,“海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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