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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潭历尽千辛万苦方才爬上那道断崖,回头看时,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有能力就这样爬上来。
    尽管他的匕首在岩缝中间别断了,衣服撕坏了几处,十根指头也已经伤得鲜血淋漓,但是心情却出奇的好。从地势上看,山谷里面的土人如果想绕过周围的崇山峻岭到前面堵截他的话,起码要走两天才有可能追上他,并且他更顷向于相信那些土人生存的地方属于一个封闭的区域,就是说,前面不太可能有人继续截杀他的,他只要下了这道山岭便如入海的蛟龙,再也不会遇到麻烦了。
    强劲的山风吹动着他的衣衫,打在身上噼啪作响。他向遥远的山谷方向看了一会,那里是一片祥和的气息,丝毫看不出有人类存在的迹象,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就不会相信昨天在那里曾经发生过那么狂暴的杀戮。
    北方,山峦重叠,远接天边,低处的丛林无限的蔓延出去,在远处和群山连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面对前面遥远的路途,张孟潭不免有些心虚气短,但是想到只要坚持下去,不就就能见到亲爱的队伍和可爱的战友时,胸中又升起了无限的希望。
    借助于藤条和树木,到了傍晚的时候,张孟潭终于筋疲力尽的进入了山下的丛林。
    早上立在断崖上往下看的时候,这里几乎是一马平川,但是真正进入其中以后,张孟潭却发现这里原来居然那样可怕。
    热带雨林遮天蔽日,阳光根本就无法照到他站立的地方。丛林中热气蒸腾,让他如同身处蒸笼里面,地上是滑腻的苔藓和地衣以及稀疏的草本植物,潮湿的地上不断的有各种各样不知名的爬虫或者蛇悄然滑过,这里或者那里横七竖八的在树间缠绕着藤条,几乎每往前走一步都要用匕首斩断藤条或者低矮的灌木才能过去。
    他把自己的那把断掉了的匕首插到腰间,拿出了程高的匕首,开始艰难的一边开路一边前行。
    
    七天过去了,闷热潮湿的空气把张孟潭的衣服腐蚀得不成样子,只要稍微在树上挂那么一点,就会撕下一片,热带的蚊蚋毒性很大,他的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为了这,他的左眼已经肿得有些睁不开了。
    在这七天的时间里,他翻山越岭,在丛林中穿行,除了睡觉,他不管黑夜还是白天,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往北方行进。他一边走一边采食树上不知名的野果,在丛林中的第三天还狼吞虎咽的生吃过一条蛇,但是由于营养不良以及过度的劳累,他感到越来越没有力气了。精力正一点一点的泄漏出去却没有任何补充,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午夜的丛林没有一丝风,闷热的空气和中人欲呕的动植物腐烂气息环绕着昏迷中的张孟潭,处于生死边缘之中,他的眼前恍惚出现了幻觉。他觉得自己慢慢的获得了自由,自由自在的悬浮在空中,在密集的林莽中穿行,游荡中他看到奄奄一息的自己躺在树丛中,身上爬满了蚊虫和蚂蚁。
    “我要回部队去,我要去看我的妈妈。”是谁的声音?他奇怪地看着躺在地下的那个人扩散的瞳孔,这是我吗?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一条三米多长的蟒蛇缓缓的向他爬了过来,用舌头在他的脸上探了探,也许蟒蛇以为他死掉了,也许它根本就不饿。蟒蛇抬起脑袋,从张孟潭的脖子上面爬了过去。
    冰凉的蟒蛇身体从张孟潭的身上滑过,让他感到很舒服。怎么回事?是蟒蛇?为什么我不害怕?深度昏迷中的张孟潭猛然抽动一下,清醒过来,疑心自己刚刚做了个怪梦,他知道谁也不可能悬在空中看到自己躺在树丛中的样子,况且梦中那样长的蟒蛇足以把自己活活的吞下去了。
    他慢慢的坐了起来,拉住身边的树枝一点点的立起身。看着缠绕在身边那颗老树上的藤条,他忽然想到山洞里面的那个坐像,在那个不知名的坐像身上也缠绕了好多藤条,这是为了什么?我明白了——,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似乎只要抓住这个想法就能解决好多问题,可是那个想法却好像漂浮在空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实实在在的掌握在手里。
    他摇了摇头,不再为了这些问题浪费有限的精力,他艰难的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往北方缓缓移动。
    又是一个星期,张孟潭依旧迷失在丛林地带。他顽强的往前走,走不动就爬,他一生的追求只体现在一件事上:往北走。
    十几天的苦苦挣扎中,他几乎没有想到过吕佳,那个清纯可爱的女孩子似乎从他的意识中像一股青烟般的消失了,而充斥在脑海里面的却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记忆的碎片和幻觉交替出现。
    程高和部队的首长不断的陪伴在他的身边鼓励着他,空军飞行学院的教官马行空冷俊的面孔也不断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张孟潭笑了,在内心深处,他一向把这个严厉但是不失慈爱的教官当成自己的父亲,现在恩师已经是学院的副院长了。恍惚中,他又记起了师母亲手为他做的,自己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由于吃了有毒的野果,张孟潭开始全身浮肿了,看着肿胀的四肢,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正在泄气的皮球一般。——必须摆脱目前的困境,或者找到可吃的东西,或者找到队伍。
    飞机失事半个月以来,部队也一定在想方设法的寻找自己,每次想到这些,他的心中都暖烘烘的,甚至已经准备见到战友以后要大哭一场了。
    他依旧用不知名的野果、树叶以及树下的野生菌类充饥,吃东西对他来讲已经成了不得不履行的义务,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自己会这样死掉,他绝对不会再吃半点东西。
    蚊虫在他的身上无情的盯咬着,身上腿上的几处咬伤肿块已经扩散到巴掌大小了。
    
    丛林的密度逐渐稀疏了,空气似乎也不再那么潮湿,呛人的动植物腐烂气味也没有那么浓烈了。但是张孟潭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这些变化,他已经成了一具几乎没有任何思维的行尸走肉,支持他往前走的动力只有一个:回部队,回到战友身边,回到妈妈的身边。
    太阳斜斜的挂在西方,刺眼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林照在几乎赤身裸体的张孟潭身上,他那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此刻肿得像个馒头,身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的划伤和肿块,像刚刚从恐怖电影中走出来的厉鬼一般。
    他步履艰难的往前走着,僵尸般漠然的穿过了两条距离不过一米的并行的羊肠小道,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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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张孟潭一口气喝掉半瓶水,刘东华心疼得不得了,他忍了又忍,终于冒出一句:“老总,现在就剩下两瓶矿泉水了。”
    “哦?你为什么不喝?”张孟潭诧异的问他。
    “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燥热的天气让刘东华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答非所问的看着远处,心想老总是真的白痴还是假白痴?困在这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路过,他倒还装模作样的问我为什么不喝水。就那么一点,我敢喝吗?找死也不是这么找法。——如果没有离开那条路兴许还有获救的机会,
    沙漠中流动的气体造成了一些幻象,远处的沙丘是似乎变成了流质在动。
    “想走的话我们晚上走,不过晚上开车不舒服,还不如等到明早。”张孟潭不像开玩笑,却把刘东华给气乐了,他不想对老总出言不逊,只是暗含讽刺的说了一句:“那现在是不是该睡一会了?”
    “是啊。这几天遇到了太多的麻烦,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张孟潭立起身,把帐篷拿了下来,招呼刘东华帮忙,在汽车阴凉的那面支了起来,然后满足的爬了进去:“进来休息吧,这里还凉快点。
    刘东华又好气又好笑,但是烈日当空,的确没有什么地方比帐篷更凉爽了,气闷归气闷,没有必要曝晒在烈日下和自己过不去,于是他把外衣扔进汽车,爬进去躺了下来。
    在帐篷里,张孟潭几次挑起话题想和刘东华聊天,但是刘东华心里正窝火,根本就不想搭理他,老总只好索然无味的独自睡了。
    刘东华汗出如浆,口渴难忍,几次想去拿矿泉水,但是都忍住了。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黄昏时分,刘东华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马达声音震醒了,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等完全清醒过来以后,他爬出帐篷,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架军用直升飞机在他们的头上盘旋着,飞机形成的负压卷起了大片带着砂土的风暴,汽车旁边,老总正笔直的站立在那里,向飞机打着莫名其妙的手势,飞机盘旋了半周,然后慢慢的在正前方十几米处降落了。
    舱门打开,两个个身穿迷彩服的战士把一个直径大约半米的不锈钢的圆筒推了下来,远远的挑起大拇指向老总打了一个手势,老总握起右拳轻轻的向上举了举,那两个士兵便关上舱门,接着,飞机缓慢的起飞,在空中转了个弯,迅速向南飞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整个过程还不超过五分钟,但是这短短的五分钟却给了刘东华一种强有力的震撼,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来了。
    刘东华木然的跟在老总的后面来到那个圆筒前面,呆呆的看着老总熟练的打开那个圆筒,变戏法一样把东西从里面一件件的拿了出来:“排气管,横向稳定杆,工具,我的面包、奶酪,十二听冰镇啤酒,你的汉堡,冰镇可乐,龙眼包子,方便刀削面……”
    “老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战友给您带来的?您连电话都没打,怎么就有人知道我们想要什么?您真的神了!”刘东华期期艾艾的问道。他的声音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好像没有睡醒一般,似乎很不真实,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神通广大,非常羡慕啊?”张孟潭一边说话,一边低着头整理着手里的东西。
    “岂止是羡慕,简直崇拜得不得了。要是能有这样的本事,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啊。”刘东华手里拿着大瓶的冰镇可乐咽了一口唾沫。可是等老总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却吓了一跳,因为老总的眼睛里似乎包含着无限凄苦的况味。
    “是吗?你还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啊。要是我能重新过上当初那种简单平凡的生活,哪怕只过上一年两年就死了,我也就知足了。”张孟潭回过头看了看缓缓下坠的夕阳。
    “怎么……”刘东华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了当初曾经有过的感觉:老总真的是个很可怜的人。
    “快喝吧,一会就不凉了。”张孟潭回头看了看他,若无其事的笑了。
    
    湛蓝的天上镶嵌着满天的星星,刘东华躺在仍旧有些烫人的沙漠上看着星星,想着心事。自从第一次见到张孟潭的时候,这个冷漠的中年人就不断的让自己吃惊,如今虽然在他的手下已经做了几个月的事,但是对他的了解却仍旧很少,即使知道了他过去的一些经历,他的行为也仿佛云里雾里一般让自己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什么问题困扰着他?他为什么离开部队?那驾飞机后来找回来了吗?
    “对了,张总,当初您在原始丛林里面是怎么逃出来的?后来是不是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刘东华问道。
    张孟潭拿了几听啤酒和几根火腿肠,还有两根黄瓜坐在了刘东华的旁边:“边喝边给你讲吧,反正今晚我们就要在这里露宿了。”
    他用打开啤酒,大大的喝了一口,然后咯的一声咽了下去,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上次我给你讲到哪里了?”
    “讲到您埋葬了程高,考虑如何回到部队了。后来那些土著人继续追杀您没有?”
    “哦……”
    张孟潭抬头看了看无垠的星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几年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与逃亡场面似乎又在他的眼前重现了。
    
    那天早上,张孟潭回到程高的墓前,默默的向亲如手足的战友道别,此刻他莫名其妙的希望战友地下有知,能帮助自己突出重围。他知道,如今自己已经陷身在异族的包围圈里,想全身而退几乎等于不可能的事。
    他不想再杀人了,也不想就这样被人杀掉。
    回想昨天逃跑时所了解的山谷中的地形,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土人追到了绝地,继续等下去,即使不被那些蜂拥而来的土人杀了也要饿死在这里,而回头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那面有上千人想要了自己的性命。如果还能逃出去,那么目前唯一可能的方向就是徒手爬上眼前的断崖,翻过山岭,向正北进发,当然,如果北方也是这个土人部落的势力范围,那就根本没有活路了。
    徒步穿越丛林,也许需要一周的时间,但是此处距离空军基地有多远就不好说了。当时他先是躲避导弹,然后是忙于迫降,最要命的是飞机的导航系统和定位系统都出了毛病,所以他对于目前所处的位置根本就没有什么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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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你是说他们单凭看车轮的印记就能找到我们?”刘东华吃了一惊。
    “当然了,蒙古人是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为了生存,他们几百年前就练就了这样的本领,凭借高超的追踪能力,可以轻易找回丢失的牛羊或者迷路的孩子。”
    “乖乖,真羡慕他们,这种能力要是用到侦探上面就了不得了……”刘东华不胜向往的说。
    张孟潭笑了:“不错,几十年前的确曾经有过这样传奇。一个名叫马玉林的汉族孩子从小在内蒙古草原上长大,少年时期给财主放羊就练就了一身过硬的追踪本领。放羊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像其他人一样清点总数,只要跟在羊群后面看看蹄印就知道是否丢失,或丢了哪只羊。偶尔丢了羊,他只要顺着蹄印追踪下去,不论远近,一定能找回来。
    “五十年代末期,他老人家因为帮助内蒙古赤峰公安局破获了一起盗窃案而崭露头角,从此被吸收到公安部门工作,当时他已经五十三岁了。——在公安部门工作期间,在他的协助下曾经破获过许多通天大案,人们尊称他为神踪马玉林。马老在实践中积累了一套完整的追踪术,他能从脚印的轻重、步态、步幅、虚边、压力、带土等情况判断出留下脚印那个人的性别、职业、身材、习惯、年龄、身体特征,而且在沙土上、硬地上、草地上、水上、砾石地上、雪地上、河水中、雨天等各种情况下如何辨迹追踪,都摸索出一整套可行的规律,形成了完整的步法追踪技术。他的追踪术独步天下,培养出许多得意弟子,只可惜老人家如今已经作古,不然我们路过这里是一定要去拜访一下的。”
    刘东华听了老总的话,舌头伸了出来,半天缩不回去:“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如此神奇的人物!”
    张孟潭笑了笑:“马老的本事虽然高超,但是说来却未必当真高出这些土生土长的蒙古牧民啊。”
    “那——,我们岂不是要糟?”刘东华吓了一跳。
    “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当真追入沙漠。”
    “尽管他们不会追入沙漠,但是肯定会和沙漠另外一端的同党联系,让那边的人堵截我们。”
    “有道理。”张孟潭点了点头。他刚刚把车开上了沙漠中的一条模糊的、没有标识的路,这是众多横越沙漠的玩家开辟出来的一条通路,虽然同样坎坷不平,但是在上面驾驶明显的比其他地方平坦一些。“只要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必定会落入对方的埋伏,所以——”
    他把方向盘一扭,汽车颠了几下,再次驶入了起伏不平的沙砾当中。
    接下来的路程险些把刘东华的肠子给颠断了,可是悍马车却在沙漠中显示了良好的性能。从后视镜中望出去,宽大的车轮印记留在起伏不定的黄沙上清晰可辨,刘东华暗想,这样的印记不要说马玉林或者蒙古牧民,就是我也能追踪到啊,不过那些牧民的确未必傻到骑着马到沙漠里追踪越野车的地步,除非我们的车坏在这里,并且他们能提前知道这事。
    张孟潭驾驶着悍马H2在沙漠上狂奔了三个多小时,然后忽然减速了。
    汽车艰难的喘息一阵,停了下来。
    “麻烦了。”张孟潭嘀咕一句,跳了下来。
    “看起来自己是个乌鸦嘴,刚刚想到汽车坏在沙漠里,这不就出事故了?”刘东华一边自责,一边下了车。
    从车上跳下来,他一阵晕眩,险些跌倒在地上,坐在车上几个小时的颠簸如同乘坐一叶小舟行驶在惊涛骇浪中一般,让他有点受不了。
    外面,烈日当空,方圆数百里以内没有一颗可以用来遮阳的树,燥热的空气吸进肺里,似乎就要把体内的水分一下子都掏空一样的感觉,整个沙漠热得像个火炉。
    “怎么了?”刘东华紧张的问,他担心自己和老总会被困在这鸟不生蛋的大沙漠中。
    “横向稳定杆断裂,排气管道也给震断了。另外汽油也不够了,看样子我们必须修理一下才能往前走了。”
    “有配件吗?您会不会修理?”刘东华担心的问道。
    “修理汽车我不成问题,配件么,配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张孟潭笑了,看样子他一点也不着急。
    “可惜我们没有在那条路上行驶,不然就可以让路过的汽车帮帮我们了。”刘东华这样说的时候,有点怪老总做事太随意了,就算前面的沙漠边缘当真有人截击,我们也应该在路上走得差不多以后再往沙漠里转啊,这样颠来颠去的不仅把人颠了个半死,还把个汽车给颠坏了,这下看你怎么办?
    张孟潭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目前的窘境,他什么也没说,爬进车里,打开汽车自带的 GPS导航系统,读出了两个数字,然后跳了下来。
    “你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吗?”他问刘东华。
    “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吧。”他读出了两个经纬度,然后告诉刘东华:“我们需要的是悍马H2的横向稳定杆,排气管,还有六十公升汽油,另外吃的也不多了,你想吃什么?”
    刘东华听他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他妈的老总是不是脑袋长虫子了?在沙漠腹地想要这些东西,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于是他有些赌气的说道:“我想要两份巨无霸的麦当劳汉堡,一份煎饼果子,二十个龙眼包子,一碗刀削面,外加两大瓶冰镇的百事可乐,随便再来点饭后甜点,吃完以后再喝一杯咖啡。”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老总,还是等回去以后您请我吧。”
    “没有关系,这里也能请啊。——要这么多你吃得完吗?”老总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我们还不知道要困多久,就算再多一倍也不嫌多的。”在明晃晃的阳光照射下,刘东华有些焦躁,他在地上踢了几下,细细的沙尘从脚下飞了起来。
    张孟潭似乎没有看出他的不满,抬头看了看天:“要不了多久的,天黑前我们就应该有这些东西了。”
    他拿出早餐:“我们该吃饭了。”
    两个人默默的吃了这顿迟了接近四个小时的早餐,因为心情不好,刘东华只把那袋牛奶喝了。饭后,他到车上检查了一下,发现那几瓶矿泉水在箱子里基本上都已经颠碎,水漏光了,完整的就剩下三瓶了,其他吃的东西看样子也就勉强够一顿晚饭了。——应该节省一点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东华,给我一瓶矿泉水。”张孟潭在外面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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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归来的游子
    
    锡林浩特是什么意思?刘东华问道。
    “在蒙古语中,锡林指高原平川,锡林浩特就是高原之城。距离这里不远还有一个地方叫锡林郭勒,郭勒为河川之意,锡林郭勒就是高原河川的意思。”
    “我们要在锡林浩特呆多久?”
    “不,我们根本就不去那里。”张孟潭笑了。
    “为什么?您刚才不是说要去锡林浩特吗?”
    “我们往那个方向去,但是不一定当真走到那里啊。”
    刘东华翻开地图看了看,有些诧异:“可是我们目前走的方向只有一条通向锡林浩特的路啊。”
    “看到达莱诺尔没有?”
    “看到了,距离锡林浩特大概几十公里的样子,看样子是个湖。”
    “对,那就是内蒙古第二大淡水湖,今晚我们在那里露宿。”
    “您好像什么都懂啊。”刘东华有些羡慕,虽然他一向认为自己算得上博览群书,可是在老总的面前却总是显得孤陋寡闻。
    “我刚看过介绍。”在昏黄的车内灯的灯光下,老总脸部线条显得很柔和,全然没有了在北京的那种严厉。
    “哦,我明白了,追杀我们的那些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会在湖边露营,所以今晚可以放心的睡个好觉了。”刘东华恍然大悟。
    “想不到?倒也未必。不过即使他们找上门来也奈何不得我们。——我们好好的睡一个晚上,然后驾车深入沙漠,来个越野大逃亡,好不好?”
    “穿越沙漠?太好了!”刘东华兴奋起来,生长在南方的他还没有见过沙漠是什么样子,更不要说驾车横越几百公里了。
    张孟潭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像一个好客的主人看到客人大口吃下他精心准备的饭菜一样。
    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在月光下显得分外静谧,远近村落昏黄的灯光就像瞌睡的眼睛,间或有几声狗叫远远的传来,让刘东华渐渐的有了一种非常温馨的感觉。
    刘东华把鼻子贴近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不时的发出一声感叹。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没有再讲话。
    午夜时分,他们来到了达莱诺尔湖畔。
    
    躺在自带的露营帐篷里,奔波了一天的刘东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但是张孟潭却久久不能入睡。
    很久以来,他都非常害怕在黑暗中独处。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生活变成了一团糟,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从这种让绝望的境况中脱身出来。
    在敖鲁古雅乡通往根河的盘山路上,他本来已经下了最大的决心要和那些追杀他的蒙古人同归于尽了,尽管他自己也知道如果这样做的话只能说明那股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力量取胜了,因为那些追杀他的人都是被那种力量操纵的玩偶。
    可是刘东华当时表现出来的那种自信以及对他的关切打动了他,让他的内心深处燃起了一线希望。
    静静的夜里,张孟潭的泪水缓缓的流了出来,他没有擦,任凭它流过鬓边,一直流到充气枕头上,弄湿了自己的头发。他太累了,绝望的感觉仍旧不肯放过他,与其说他到现在还能坚持不懈的继续与命运抗争下去的原因是不愿放弃,还不如说是不想让躺在他身边的这个小伙子失望。
    这个看上去有些笨手笨脚的小伙子不断的引起他对往日幸福生活的回忆,那段没有遇到这些可怕的事情以前的幸福时光。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啊,可惜刘东华不明白这一点。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这样无忧无虑的酣睡一场,可是很久以来根本就无法做到。
    他侧过脸来看了看刘东华,小伙子睡得很沉,他笑了:“兄弟,好好睡吧,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动你一根寒毛。”
    早上,刘东华被天鹅的叫声惊醒了,他爬出帐篷,惊讶的看到了一片明亮的湖水,蓝得像天,开阔得像海。
    湖上,数十只天鹅以及野鸭在自由翱翔。
    张孟潭从酒精炉旁边站了起来:“早餐准备好了,去湖边洗漱一下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刘东华撩起清凉的湖水,不免感慨万千:天下竟然有这样幽静,这样优美的地方。但是他的感慨没有维系多久,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忽然传入耳鼓,让他的心里打了个颤:莫非那些蒙古人又追过来了?
    “东华,上车吧,我们要逃命了。”张孟潭指着远处马路上荡起的烟尘向刘东华笑道。在刘东华的眼里,老总的表情非但没有一点惊惶,反而看上去非常开心的样子,似乎他就是为了这样的追杀而生一般。
    远远看去,公路上杀气腾腾突袭而来的牧民不下三十骑,距离这里看上去不过几公里了。
    张孟潭把两袋热牛奶和几块面包以及几根火腿肠放进一个塑料袋,扔进了车里,然后把酒精炉什么的收拾起来,回头看看刘东华,他已经把帐篷什么的搞得乱七八糟的卷进了汽车后座。
    牧民们席卷而来,喊杀声大震,马蹄泼风般的在盐碱地面上激起数丈高的烟尘,正在迅速逼近。
    张孟潭启动了汽车,示威般的在原地兜了个圈子,然后车头向西,碾过脚下的灰白色的盐碱地,奔着沙漠方向疾驰而去。
    半小时后,他们进入了沙漠地带。
    远远看去,沙漠似乎非常平整,沙丘的曲线柔美得如同美女圆润的腰臀,可是当真驾车冲了进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汽车颠簸得如航行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直把个刘东华颠得七昏八素。
    在沙漠中行驶了一个小时的光景,刘东华忽然发现后面的追兵不见了。
    “他们怎么不追了?”
    “换了你会继续追吗?”张孟潭笑着问道。
    “应该不会吧,看样子为了赶上我们,他们昨晚已经骑了一夜的马,现在再追入沙漠,如果没有充足的给养和轮换的马匹,肯定是死路一条。”刘东华道。
    “这就对了,永远不要假设你的敌人是傻瓜。——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未必对,他们肯定没有骑过一夜的马,倒可能是用了大半夜的时间调集追兵,然后统一追赶过来,否则即使是一路跟踪我们的车子留下的痕迹,这点路程也早就该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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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华抖得像筛糠一般,手忙脚乱的启动了汽车,忽快忽慢的往前开了一段路,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他满头大汗的停了下来:“老总,还是您来开吧,我搞不好。”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回头看去,但见整个加油站都已经燃烧起来,蓦然间一个巨大的火球爆裂开来,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过了几秒钟,方才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让刘东华几乎窒息。
    他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看张孟潭,对方的表情让他吃惊不小。在通红的火光照耀下,老总似乎刚刚吞食过摇头丸一样,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兴奋的表情。
    为什么面对危机,尤其是当有人倒霉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兴奋?刘东华还来不及继续往下想,就见火光中有十数匹马向他们冲了过来。
    “上车,有的玩了!”张孟潭绕过汽车,坐上驾驶位,刘东华也忙不迭的爬了上来。
    追兵越来越近,零零落落的枪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又是接连几次剧烈的爆炸,回头看去,蓝色的天幕下是一片血一般的火海,半边天似乎都燃烧起来,血红的背景之下,十几个骑手坐在马上,飒爽英姿的一路冲杀而来。
    悍马车怒吼一声,猛然窜了出去,转眼间就把后面追击的蒙古牧民甩开了一大段路程。
    张孟潭似乎不是在逃命,而是在和那些追杀者飚车。他一会快一会慢的开着车,引得那些追杀者在后面穷追不舍。
    就这样忽快忽慢的跑了三个小时的样子,那些蒙古人坐下的马匹终于受不了了,于是渐渐的被甩在了后面。
    想到刚才在加油站的一幕,刘东华仍旧觉得心惊胆战:“您根据什么判断出加油站那个工人要袭击我们?”他知道,如果不是老总事先有所防范,让自己坐到驾驶员的位置,这次恐怕真的危险了,加油管道喷出的汽油如果当真点燃了再喷到老总和自己的身上,就是神仙也救他们不得了。
    “在旅馆就有人监视我们,我觉得与其在旅馆和他们动手,还不如在路上陪他们玩玩,免得连累无辜百姓。——那个工人的衣服太瘦了,当然不会是他自己的。还有,我们在通辽加了油,绝对不可能用这么快的,显然有人在我们的车上做了手脚。车没有油了要去加油站,那么在那里设伏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张孟潭解释道。
    “他们在车上做了手脚?您当时还说悍马车的汽油用得很快……,对了,他们会不会安装炸弹什么的?”刘东华有些担心的问道。
    “如果当时我不那样说,你会那么泰然自若吗?还有,他们不太可能给我们安装炸弹。他们弄开油箱吸走汽油的手段非常拙劣,看上去根本就没有受到专业训练,不足为惧,况且如果他们真的想做点手脚,也绝对瞒不过我的眼睛。”老总说话的时候显得非常自信。
    刘东华觉得有点不舒服:就算你受过专业训练,也没有必要把其他人看成傻瓜啊。
    不想让老总看出自己的不满,于是刘东华没话找话的说道:“那个被烧死的工人看上去真可怕,为什么他们这样恶毒?为了杀掉我们,甚至不惜拿性命作赌注?”
    张孟潭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像笑,也像哭。他何尝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如此执着的想干掉自己?
    “你刚才说错了一件事情。”他一边开车,一边伸手到衣兜里面掏烟。
    “什么事?”
    “那个工人不是烧死的。”
    “不是烧死的?我亲眼看着他被烧成一堆焦炭啊。”妈的老总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了?
    “他是因为窒息而死,烧成焦炭以前就已经死掉了。”
    “怎么讲?”刘东华觉得很奇怪。
    “你没有注意到吗?当他点燃打火机的时候,火焰立刻就把他整个包围了。”
    “看到了,因为他的身上沾满了汽油。——如果他聪明些,可能就不会去点燃油管喷嘴了。”
    “如果他们能正常思考的话,也未必这样进攻我们了。有时候我觉得他们似乎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控制了精神——”张孟潭苦笑着说道。
    “对了,您不是说他是窒息而死的吗?我还是不明白。”刘东华不想再谈蒙古人追杀他们的原因,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些东西困扰老总的程度远远比困扰自己来得严重好多倍,似乎是出于怜悯,他不想让老总一刻不停的想这些问题。
    “因为他的身上沾满了汽油,所以一旦燃烧起来,整个身体就迅速被火焰包围起来,这种情况下,他吸入肺中的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氧气,而是上千度高温的灼热气体。第一口高温气体吸入肺中的时候就差不多烧毁了所有的肺泡,同时呼吸道立刻产生大面积的水肿,此刻他如果闭住呼吸,还可以坚持有一分钟左右的清醒意识,如果他再吸入第二口高温气体,那么肺泡就会进一步破坏,整个肺部完全丧失生理机能,与此同时,呼吸道将因为水肿而完全封闭。此刻,想再呼吸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窒息而死。——通常在烈火焚烧的状态下,一个人如果能保持充足的氧气供应,应该还可以活五分钟的样子,可是由于窒息,他仅能保持不到两分钟的清醒意识。”
    刘东华吃惊的看着老总,心里想象着那个人临死时的感觉,大大的张开了嘴再也不能合上:如此残忍的事情老总居然能冷静的侃侃道来,他到底是个了不起的学究还是个可怕的魔鬼?
    过往的车辆不多,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刘东华把车窗摇了下来,微风掠过发烫的额头,让他觉得清醒了许多。
    汽车在公路上飞速前进,路牌一个个在旁边闪过。张孟潭忽然停下了车。
    “东华,假设你现在就是在后面追杀的蒙古人,下一步你会怎么样?”
    “开车追,或者用电话联系前面的伙伴。”
    “那为什么前几天没有人招惹我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是一个正在考学生的老师。
    “我想,大概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根本就无法在短期内集结那么多的追兵,利用我们旅行的这两天,他们会在整个蒙古草原上集结兵力……,”说到这里,刘东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如果不是老总问出来,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这点。不知道他们能纠集多少人马,不过看样子他们真的要和我们死嗑了。
    “有道理。既然这样,就让他们在前面等去吧,我们转个弯,出去散散心好不好?”张孟潭现出开心的样子,似乎此时此刻他不是在逃亡,而是出来游山玩水了。
    “也好……”刘东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越发感到老总的可怕,当时自己说要和他一起调查,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觉得事情会搞得这样大,可是看样子他却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他忽然想到了吕佳:老总一向和自己的爱人非常恩爱,起码表面上如此,可是出差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却从来没有见他给老婆打过一次电话,难道这很正常吗?危险的经历让他开心到如此地步,甚至连自己的老婆都忘记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们去哪?”他有些惊魂未定的问道。
    “去锡林浩特兜兜风,那些蒙古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忽然拐弯的。”说着话,他把车子倒了回去,向右拐上了一条岔路,汽车继续在广袤的原野上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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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潭刚刚启动了汽车,却忽然停了下来:“怎么没油了?在通辽加的油,按理说不该用得这样快啊。”他一边说,一边疑惑的看了看油量表的指针。
    他下了车,检查一下油箱,然后又往回走了几步,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什么,看了好一会,最后张孟潭打了个响指,回到汽车旁边四周巡视一番,又蹲在地上扫视了一下汽车底盘,重新上了车,开车上了马路,向西开去。
    “是不是有人在捣鬼?他们找到我们了?”刘东华紧张的问道。
    “没有,妈的以前没有开过悍马,想不到耗油量居然这么大,找个加油站加点油再走吧。”
    夕阳西下,小城忽然凉爽下来。
    夜归的行人匆忙的走着,人行道上有几个闲人正在大呼小叫的打着扑克,前面岔路口有两个孩子正在打架。在刘东华的眼里,这些寻常人的生活忽然变得温馨起来,似乎自己离开这样的日子已经太久远了。
    街灯早早的亮了起来,抬头看去,出城不过几百米远处有一个加油站,上面悬挂很高的花花绿绿的霓虹灯指引着张孟潭把悍马车开了进去。
    一个工人穿着紧绷绷的工作服前来给车加油。
    “等会你来开吧。”张孟潭一边从车上下来,一边招呼刘东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刘东华有些诧异的笑了:“我根本就不会开车啊。”
    “我不是教过你了吗?”张孟潭一点也不像在说笑,而且有些不悦的表情,似乎他安排这样的小事,刘东华不该推三阻四的。于是带着几分惊喜,刘东华兴奋的坐了过来。
    “等会别忘了给我开张收据。”张孟潭站在工人的身后说道。
    工人没有回头,一边看着油表,一边含糊的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刘东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就在他苦苦思索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的时候,却见那个工人忽然转身,拿着汽油龙头向张孟潭的身上喷去,同时腾出右手从衣兜里面掏出了一个气体打火机。
    这一变化来得太突然,完全出乎刘东华的预料,惊恐之下,一声惊叫凝结在他的喉咙之间再也发不出来。
    然而这些却似乎没有让张孟潭感到吃惊。
    那个工人转身把汽油向他的身上喷过来的时候,他早已像游鱼一般的身子一转,闪到那个工人的身侧,单手成掌,利落的往下一击,打中了那个蒙古人的后颈,那人低吼一声,重心前移,撒手扔下了汽油管,合身扑倒在地上,打火机也摔出了好远。
    “走!”张孟潭叫了一声,打开车门,回头见那个工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跑过去补了一脚。
    悍马车怒吼一声,猛的冲了出去,就在汽车启动的那一瞬间,张孟潭飞身跳进车里,坐到了刘东华的旁边。
    慌乱之中,刘东华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汽车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径自向前方二十几米远的围墙激射而去,张孟潭手疾眼快,连忙伸手帮他拧了一下方向盘,就在千钧一发的当口,汽车猛的转了个弯,轮胎发出一声尖叫,右侧的两个轮子腾空而起,压在墙上往前跑了几米,然后重新落到了地上。
    刘东华吓得心惊胆战,连忙踩住了刹车,汽车猛的停了下来。
    那个蒙古工人湿淋淋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狰狞的表情,提起仍旧往外喷着汽油的油管,一边拉着疯狂的往前跑,一边把汽油向悍马车的方向喷了过来,同时右手高高的举起了那个液体打火机。
    “快跑,不然就来不及了!”张孟潭大叫一声,而此时此刻,那个人距离汽车已经很近了,高压喷洒的汽油马上就要飞溅到车上了。
    刘东华牙关一咬,挂档,松离合器,加油,如同张孟潭在路上教过自己的一样,汽车猛然窜了出去。
    可是这家伙对老总交待的任务记忆实在太深了,所以汽车只往前窜了几米,他就本能的踩住了刹车,潜意识当中他似乎仍旧在给追兵设置绊马索。
    追击的蒙古人狞笑着打开了打火机,他的本意是要把燃烧的汽油喷向悍马车,可是他只顾要杀掉这两个敌人,却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刚才摔倒的时候,他自己的身上也沾了好多汽油,所以当他用手指按动打火机的开关,一点火花迸射而出,甚至在打火机点燃以前,一声轻响,蓝色的火苗就已经包围了他的身体。
    火舌在一瞬间就席卷了蒙古工人的身体,同时点燃了他手里的汽油喷头。
    在绝望的狂叫声中,他失手扔掉了油管,透过车窗,刘东华但见一条剧烈燃烧着的火龙在空中绝望的挣扎了一下,翻翻滚滚的落在地上,继而腾起了冲天的火柱。
    那个燃烧着的蒙古人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着,很快的冲出了那道由燃烧着的汽油形成的火墙。
    透过燃烧的火光,刘东华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皮肤发黑打卷,然后爆裂开来,崩裂的皮肤下面迅速露出黄色的脂肪,并且很快的继续燃烧起来。
    工人恐怖的大张着嘴,似乎要喊什么,但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伸展挥动着的两只手如同燃烧的鸡爪子,不停的抽动,仿佛要攫取什么。他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快烧焦了,与此同时,烈火迅速使得他的颅压升高,两只燃烧的眼睛忽然鼓了出来,看上去那张燃烧着的脸如同忽然之间戴了一副鼓鼓的眼罩。
    他一步步的向悍马车走了过来,燃烧的身体不停的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身后燃烧的汽油形成一道怪异的背景,看上去就像好莱坞大片一样,但是整个场景却透露着更加诡异和恐怖的气息。
    刘东华胆战心惊的看着对方的动作,那人在距离汽车不到五米的时候终于支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身子猛烈的抽动了一会,然后便在烈火中慢慢的变成了一堆焦炭。
    加油站的其他工人在剧变之下狼奔豕突,纷纷向远处逃逸。
    “走,要爆炸了。”张孟潭冷静的看了看燃烧的汽油,大火已经蔓延到加油机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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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潭笑了:“你不是总想练练吗?这个机会不错吧?”
    “不错?”刘东华的脸色兀自发白:“我差点丢了性命啊。”
    “有我在怎么会?”张孟潭显得十分自信,这倒让刘东华搞不清楚老总到底是在说笑还是当真有那么大的把握。
    对面墙角,立在一棵树下的阴影里,那个拉马头琴的老者正用一种深邃的眼光看着这两个外来人。刘东华的眼光和他相对的一刹那,忽然觉得心底里有些发虚,他回头看了看张孟潭,想让老总看看那个老人,但是张孟潭似乎漫不经心的上了车,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眼神。
    “我们现在去祖陵吗?”刘东华上了车,问道。
    “看你的意思。”
    “为什么要看我的意思?”刘东华有些莫名其妙。
    “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没有那么值钱了,要是你活腻了,我就带你去好了。”张孟潭不像在说笑。
    “您的意思是说,那里有人埋伏?”
    “应该是的。——知道为什么走了两天都没有人招惹我们?”
    “不清楚,也许他们不知道我们走的是哪条路。”刘东华回答的时候不是很自信。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别人的能力,尤其不能低估敌人的能力,不然你就惨了。——虽然这两天他们没有袭击我们,但是他们的眼线非常多,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情报网。”
    刘东华觉得浑身发冷:“我怎么没有感觉?”
    “等你感觉到就太晚了。”张孟潭开车出了石房子村,向几十里外的巴林左旗驶去。
    “您为什么断定他们会在辽代祖陵设伏?”有些事情刘东华仍旧不明白。
    “你没有看辽代祖陵的介绍吗?”他把那本旅游手册递给了刘东华:“翻到八十一页,看看这段:辽代祖陵落于一个口袋形山谷中,四面环山,仅在临近祖陵的东南方向有一个直线距离约80多米的山口,为祖陵陵园惟一的出入口。”
    “多好的伏击地点,我真想看看那些费尽心机在那里设伏的蒙古人现在的表情。”张孟潭笑得很开心。
    “可是既然他们已经设伏了,为什么饭店的那两个蒙古人还那样沉不住气?还有,他们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您居然也看出他们来意不善了。”刘东华觉得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祖陵设伏是肯定的,那个拉马头琴的老头多半就是眼线,但是我不清楚为什么那两个蒙古人为什么要提前动手,也许是沉不住气了,他们的很多行为不可以按照常理推测的。——我们吃饭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我们,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敌意,还有,他们用手机和外界联系的时候,语调里面也有很大的杀气。”
    “嗯……”,刘东华觉得老总的话有些道理,但是却不能完全说服他。他哪里知道,真正让张孟潭警觉起来的是他的第六感。
    “妈的,说不定我的前世是成吉思汗,杀了太多的人,今世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想要来我的命吧?”看起来张孟潭尽管像是在说笑,但是语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刘东华不想让他太郁闷,就想把话题传到一边:“对了,张总,我一向佩服您打架的手段,以后我也要好好练练。如果刚才那两个蒙古人攻击的是您,您大概要用多少时间打倒他们?”
    张孟潭左手操纵汽车,右手举起,伸出了三个指头。
    “三分钟?好像刚才我也没用到那么长的时间啊。”刘东华忽然觉得有些得意,可是老总却笑了:“我说的是三秒钟。”
    刘东华面红过耳,但是细细想来却不得不服气,就是吹牛,老总也他妈的有资格吹啊。
    “现在我们去哪里?”
    “奔集宁,转张家口,然后回北京,大概要一天的时间,不着急,我们慢慢开,顺便看看那些追杀我们的人还有什么新花样。”张孟潭似乎很开心。刘东华有些不喜欢,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似乎就是第二个程高,但是因为没有任何理由,所以对于老总的安排,反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天很热,刘东华的心情也有些烦躁,老总似乎也有些累了,于是他们在巴林左旗找了一家旅馆住了进去。
    连续奔波了两天,刘东华觉得很疲倦,他简单的洗漱一下就睡了。睡梦中他似乎置身于一个狭窄的山谷中拼命的狂奔,身后有成千上万的蒙古骑手举着武器追他,大有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架势。他拼命奔逃,大大的张着口,但是由于紧张与恐惧而几乎无法呼吸。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一个山洞的洞口,正要躲进去避一避,却不料一只饥饿的狮子从山洞里面一跃而出,迎面向他扑来。
    一声惊叫,刘东华从床上跳了起来。
    张孟潭手里拿了一本容格的《寻求灵魂的现代人》,从旁边的床上欠起身来,惊愕的看着他,午后的阳光通过茶色玻璃斜斜的射进房间,让刘东华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怎么了?”张孟潭从床头拿了一瓶冰红茶扔给了他。
    “没有什么,做了个噩梦……”
    刘东华一边擦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拿起那瓶水喝了两口,兀自有些心惊胆战。
    他再次扫了一眼老总手里的书,在眼光与老总相对的那一刹那他猛然打了个哆嗦,老总在看容格的著作,说明他也意识到自己心理有一些障碍,可是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向心理医生求助……,而老总看自己的眼光分明表示他已经看出自己此刻想的是什么,多可怕的人,幸亏他不是自己的敌人。
    “温度降下来了,我们走吧。”张孟潭的眼光忽然变成一片空白,他把书放到一边。
    “我们不是要在这里住一晚上吗?”刘东华有些奇怪。
    “赶夜路很好玩的。”张孟潭高深莫测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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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店里面的人不多,靠窗子座着两个蒙古人,另外的三张桌子围坐着几个看上去像是当地人的汉人。他们两个人进来的时候,那几个汉人好奇的抬头看了看他们,但是那两个蒙古人似乎谈兴正浓,根本就没有抬头。
    刘东华喝着浓浓的奶茶,吃着手扒肉,忽然想到了那个老人:“那个老人为什么要拉这样沉重的曲子?”
    张孟潭笑了:“马头琴固然能演奏很多优美欢快的曲子,但是琴声和主题以及演奏人的心情有关,琴音由心生,拉这样的曲子有什么不对了?”
    “我可没有说不让他拉。”刘东华笑了。“不过这类忧伤的曲调倒真的比较适合马头琴演奏。”
    “何以见得?”张孟潭喝了一口冰镇啤酒。
    “您知道马头琴的来历吗?”
    “不知道,说来听听。”张孟潭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心里在想,自己当初让他到公司里面工作,其实是有点回报他对自己帮忙的意思,根本就没指望这个落魄的年轻人能为公司带来什么效益,可是一段时间的接触以后,他却发现刘东华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很久以前……”
    刘东华拿了一块餐巾纸擦了擦嘴上的油,续道:“有一个叫苏和的牧童,马术精良,箭法超群。有一天放牧归来,发现了一匹流浪的白色马驹,他担心马驹被野狼吃掉,就把它带回自己的蒙古包精心照顾。”
    窗边的一个蒙古人拿出手机叽里咕噜的打起电话来,但是刘东华的谈兴不减。
    “那年的那达慕大会上,当地的王爷声称要为女儿选一个最好的骑手做丈夫,这有点类似古代汉人的比武招亲。他立下了规则,谁能获得摔跤、弓箭和骑术三项冠军,就会立刻成为他的乘龙快婿。
    “苏和的箭术本来就好,摔跤也很厉害,所以前两项都获得了冠军,而在赛马场上,他骑着那批白色马驹(当然已经长大了)遥遥领先,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这下王爷傻了眼,因为他根本就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选女婿,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当地有史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同时获得三项全能冠军的。
    “王爷对招亲一事再也不提,只是给了苏和三个金元宝把他打发走了,却把白马强行留了下来。
    “白马不愿意给王爷当坐骑,把他摔了个半死然后逃跑,恼羞成怒的王爷命令打手万箭齐发,结果身受重伤的白马坚持跑回家,死在了苏和的身边。
    “当晚,白马托梦给苏和,让他用自己的骨头做一把琴,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陪伴自己的主人了。”
    “一个让人悲伤的传说,难怪你说马头琴适合演奏悲伤的曲子。”张孟潭点了点头,“不过后来苏和娶了那个王爷的女儿了吗?”
    刘东华吃了一惊:“我还真没有留意这些,想来没有吧?”他惊异于老总居然还有如此天真的幻想,对他来说,那匹白马的重要程度甚于成千上万个王爷的女儿,却没有想到看上去男人气十足的老总居然有时候像个天真的大学女生。
    马头琴声嘎然而止,从窗子望出去,那个老人垂着双肩慢慢的走远了。刘东华的心里茫然若失,似乎忘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张孟潭也忽然不讲话了。
    那几桌汉人慢慢的都走了,只有两个蒙古人仍旧在喝酒。
    “拿上这个。” 结帐的时候,张孟潭把一个空酒瓶递给了刘东华。
    “拿它干吗?”刘东华觉得有点奇怪。
    “等会就知道了。”老总笑得有点怪异,刘东华知道对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有深意,因此没有再问什么,提了那个空的啤酒瓶子跟着老总来到了门外。
    两个人并肩走向吉普车,张孟潭一路谈笑风生,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刘东华觉得老总今天的举止有点莫名其妙。正要问个究竟的时候,老总忽然侧过头来向刘东华笑道:“当心后面。”
    刘东华吃惊之下连忙回头,但见刚才在酒店里喝酒的那两个蒙古人凶相毕露,一前一后低伏着身子跟在他们身后潜行,手里分别提着一把蒙古剔,前面的一个正要扑向左边的张孟潭。
    “不好!”刘东华怪叫一声,本能的把手里的啤酒瓶挥了出去,耳边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前面的那个蒙古人惨叫一声,把刀子丢在地上,双手掩面,忽地蹲了下来。
    “喀拉卡!”后面的人提着蒙古剔大叫一声,扑向刘东华。
    张孟潭笑盈盈的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吉普车上,好整以暇的继续抽着烟,乐呵呵的看着身形笨拙的刘东华如何摆脱眼前的窘境。
    虽然刘东华一瓶子就把前面的那个蒙古人打翻了,但是他的动作纯粹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等他看清楚自己打爆了一个人的鼻子,而另外的一个人举刀向自己刺过来的时候,早就慌了手脚,一边惊惶的大叫,一边慌乱的后退,不想被身后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上。
    那个蒙古人满脸狞笑的扑了过来,单膝向下一点,重重的跪到了刘东华的胸前,举起手里的刀子就向刘东华的喉咙刺了下去,眼见就要血溅当场,刘东华大叫一声:“救命!”
    张孟潭一边笑,一边把烟头弹向了那个几步以外的蒙古人的眼睛,他的手法奇快,袭击者还来不及行凶,就被灼热的烟头在眼皮上烫了一下。就在他稍一错愕的当口,刘东华不知道哪里来了力量,腰部用力一挺,一下子就把他从头上掀了过去。
    袭击者摔倒在地上正要爬起来,刘东华已经扑了过来:“你妈的,敢打老子!”提起酒瓶当头砸下,不想那个蒙古人甚是滑溜,身子在地上一侧,飞起一脚就踢飞了刘东华的酒瓶,身子一挺,起身就要进攻,但是刘东华比他早了一步,不等他站稳就一脚飞了过去,这一脚恰好横向踢在蒙古人的软肋上,那家伙狂叫一声,侧了身子摔倒在地上。
    看着两个蒙古大汉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吟,刘东华吃惊不小,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如此神武,以一敌二居然打胜了。
    “妈妈的!”几分惊恐,几分自豪,他想起了阿Q同志的口头禅。“怪道您让我拿着瓶子……”
    说到这里,刘东华忽然醒悟:原来老总早就知道这两个蒙古人要袭击他们,所以才让他拿了酒瓶,自己却在那里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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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为难他们了,东华,他们不会说汉语的。”张孟潭喊了一句。
  刘东华心惊胆战的来回清理一下,确认五个牧民的手边没有致命武器以后,才回到张孟潭的身边:“张总,您的枪伤……”
  “没事,你能帮我把铁砂挖出来吗?”
  张孟潭虽然嘴上说没事,但是脸色苍白,看上去正强忍着疼痛。
  “我?”刘东华胆怯的看了看对方:“我没有学过医啊。”
  张孟潭从腰间拿出一把精致的瑞士军刀,从中抽出一个细细的改锥。
  “你先探一下铁砂打进去多深。”说着话,他脱下上衣和衬衫,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他的右肩靠下的地方有一个绿豆大小的洞,此刻正流着血。
  “怎么探啊?”刘东华心惊胆战的拿着那个改锥,心想老总真是了得,换了我中了这一下,还不就地躺下了?
  “你从伤口往里探一下,然后记住插进去多少,不就知道铁砂打进去多深了吗?”张孟潭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似乎这连三岁小孩子都会的一样。
  从伤口探进去:妈的老总一定疯了。那是肉啊!
  尽管如此,刘东华还是轻轻的用改锥从伤口探了进去。
  张孟潭的肌肉抖了几下,旋即恢复了平静。刘东华战战兢兢的试探完了:“大概有一厘米深……”
  “麻烦!”张孟潭皱了皱眉,他打开军刀看了看:“这么深的伤口还真不能让你帮我弄,没有针线什么的,割开的伤口太大的话没有办法缝合……”
  “对,赶紧去医院吧,免得感染了。”刘东华一边就坡下驴的回答老总,一边暗自好笑:针线?你以为我是缝衣工啊?他担心老总会异想天开的命令他操刀来挖出那粒该死的铁砂。
  “好吧。”张孟潭一瘸一拐的走到车门旁边。
  “您的腿也受伤了?”刘东华惊问。
  “是啊,屁股也挨了一下,妈的,这些该死的家伙,还和我叫上劲了。”他看了看那些倒在地上的牧民,此刻的眼光里面竟然没有了一丝恨意,似乎还挺欣赏他们的执着。刘东华打了个冷战:老总好像有点变态啊,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哭还来不及,可是他好像还挺喜欢。
  他担心的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受伤的牧民,张孟潭笑了:“他们没有事,不过受点伤而已。”
  “可是……”刘东华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就这样躺在那里等候救援,况且这些人大都是因为自己开车的时候笨手笨脚才弄成了这副模样。
  “没有关系,有两个人受伤不重,等会就能起来,他们身上应该有手机,能照顾自己的。不用担心,出不了人命。”张孟潭拍了拍刘东华的肩膀,宽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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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进入了一个镇子,张孟潭把车开进了一家修理铺。
    两个十七八岁的汉族孩子迎了上来:“先生要修车吗?”
    “你们这里有没有防弹玻璃?”张孟潭问道。
    其中的一个孩子有些诧异:“干吗用防弹的?普通钢化玻璃的强度就满够用了。”
    张孟潭笑了:“钱不成问题,我要的就是防弹玻璃。”
    一个三十多岁的蒙古壮汉从里面踱了出来:“防弹玻璃我们能搞到,只要你想要的话,包你满意。”他的汉语说得十分纯正,但是从面相上看,却明显让人感觉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蒙古人。
    “喀拉卡!”刘东华低沉的说了一句。
    “什么?”对方楞了一下。刘东华笑了:“没有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敏感得有点可笑了。
    大汉走上前来拍了拍吉普车:“好车,可惜骨架变形了。给我三个小时的时间我帮你搞定,然后再上防弹玻璃,怎么样?”他用一个行家的眼光欣赏着张孟潭的车,但是对于车子为什么会损害到如此地步却一字不提,仿佛和车主早就达成了一种默契一般。
    “好,就依您了。我们待会来取。”张孟潭连价格都没问就带着刘东华走了。
    
    三个小时以后,他们两个带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回来了。张孟潭赞赏的看了看吉普车,他没有想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居然有这样过硬的修车技术,撞得变形的车体基本上恢复了原状,风挡玻璃换了,连被马撞坏的车灯都焕然一新。
    “掉漆的地方我没有帮你喷,因为我的漆和你的有点差别,喷上去效果就全毁了,还不如这样看起来舒服。”蒙古人指着因为掉漆而显得有些斑驳的汽车说道。
    “没有关系,这样看起来才有点意思。——是防弹玻璃吗?”张孟潭指着吉普车问那个蒙古大汉。蒙古人笑了:“为什么汉人的疑心总这么大?”
    他返回车棚,几分钟回来以后手里提了一杆猎枪,哗啦一声顶上了子弹。
    刘东华脸色变得苍白:百密一疏,今天恐怕要麻烦!他本能的向旁边退了一步,同时递眼神给张孟潭,示意老总赶紧设法应对,可是张孟潭笑盈盈的看着对方,一点也不着急。
    汉子提着猎枪来到车前大概五米远近的地方,招呼大家躲在一边,然后斜斜的对着玻璃开了一枪。
    铁砂击中玻璃,然后向另一个方向反射回去,而玻璃却只留下了一些白色的斑点。
    “好!”张孟潭向他挑了挑大拇指,交了钱,招呼刘东华上车,离开了那个小镇。
    
    张孟潭和刘东华一路上游山玩水,不疾不徐的开着车,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居然再也没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在牙克石停留期间,刘东华拿出笔记本电脑接上网线,搜索了一下根河市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然而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他只在不显眼的一个地方看到一则消息,说根河市下属的某乡发生了一起中毒事件,保卫科长暴卒身亡。据有关人士透露,该乡的乡长在案发当日曾经与保卫科长共饮,席间科长暴卒,经查死亡原因为中毒,有人怀疑该中毒事件与乡长有关,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云云。
    另有消息说,敖鲁古雅乡通往根河的盘山公路日前忽然发生岩体坠落事件,一名中年蒙古族男子遇难,死者身份正在调查等等,群众呼吁有关部门应该加大公路沿途安全的管理力度,以免再次发生类似事件。有关专家认为,目前正是雨季,为山洪、滑坡多发期,希望群众加强自我保护意识,并提出多项危机防范措施等建议。
    还有一则消息说,那达慕大会期间,五名蒙古族青年在公路上赛马,转弯时因路面狭窄而发生互相碰撞,造成两名重伤,三名轻伤,伤者目前正在根河市第一医院接受治疗,并且均已脱离危险。文章的结尾提醒广大蒙古族青年,赛马是我民族的优良传统,属于健康的运动,但是需要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场地进行,以免发生类似的事故。
    刘东华看了这些消息以后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一系列紧张激烈的事件在网上看来似乎连一点影子也没有了。他叫来张孟潭,老总看了以后笑了,他拍了拍刘东华的肩膀:“老弟,干吗那么认真?你想让自己的大名登上通缉名单吗?”
    
    汽车继续前行,每次见到人,刘东华都会冒出一句:“喀拉卡!”然后全神戒备的看着对方的反应。
    对于这个问题的反应是五花八门的,多数人觉得这家伙是个疯子或者傻瓜,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忽然袭击他们。
    张孟潭劝他不要费心了,他认为,真正要袭击他们的那些人,只要留心一些大都能看出来,因为他们的目的性太强,看上去就像警觉的猎人一般,一旦猎物进入他们的视线,他们的眼里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所以,如果你看到有那么一个男人用一种初恋情人一样的眼光忽然紧盯着你看,那么他多半就要对你下手了。”
    刘东华听了哈哈大笑,他知道老总在开玩笑,因而觉得开心,在他的眼里,老总一直是一个冷傲而刻薄的家伙,可是经过这两天生死与共的相处,以前的印象居然全都变了。
    
    两天以后,他们驱车来到了巴林左旗。
    这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城,山清水秀,让刘东华赞不绝口。
    “我们去看看辽代祖陵吧。”张孟潭嘴里叼着一根烟,一边开车,一边用另外一只手翻看着一本旅行地图册。
    “辽代祖陵是不是耶律阿保机的陵墓?”刘东华问道。
    “是的。”
    “太好了。”刘东华本身是学历史的,当然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朝拜历史名人陵墓的机会了。“远吗?”
    “不远,根据地图,开车大概要走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张孟潭抬头看了看天:“我们就到陵墓附近吃午饭好了。”
    耶律阿保机的陵寝位于巴林左旗的哈达英格乡石房子村附近,他们到达陵寝之时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张孟潭把汽车停在石房子村里面的一个名叫快活林的酒店门前。
    刘东华笑了,因为那店的名称和武松醉打蒋门神所争夺的店名一样,不仅如此,上面的牌子也是非常古朴的黑地金字隶书,骨气清朗,笔力沉雄,颇有一点清代海上派书画家赵之谦的味道。
    门外树荫下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蒙古老者,正在拉着马头琴,如泣如诉的哀怨琴声让刘东华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虽然当时的天气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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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华也笑了:“说来是有点可笑,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那些蒙古人的后裔还有草原上的牧民都在追杀您啊?”
    “不通不通!”张孟潭左手送送的握着方向盘,右手摆了摆。“八百年以来,长得像我的不计其数,难道他们都要找出来杀了?再说,为什么要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在我的飞机出现故障以后,迫降在丛林边沿的时候他们才开始追杀我啊?”
    “因为追杀您的人都是蒙古人,在那以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您啊。”刘东华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为什么在丛林中追杀我的是整个部落,而在这里想杀我的却只有那么几个人?”
    “这个我觉得可以圆满的解释。”刘东华胸有成竹。“那个部落所有的人都属于当初那三千护驾卫士的后裔,而其他的卫士或者他们的后裔却在当初或者后来的不同时期回到了蒙古草原。”
    “又不对了。既然所有那些卫士的后裔都要杀我,那为什么吉日嘎拉的孙子必欲杀我而后快,但是他的儿子却没有那么坚定的要干掉我,反而在自己的儿子要杀我的时候还拼命阻拦?”
    “嗯……,您了解历史上的世袭制度吧?每个爵位只有一个人可以继承,也许追杀您的这项任务也是如此,就是说,三千护驾卫士中不管谁去世了,都会立刻有继承者自动接替他的使命,而不是他所有的子孙……”
    张孟潭的脸色有些发白了:“东华,千万不要乱说啊,照你这么说,以后我是不是就要永远在逃亡中度过余生了?”
    “这个……”刘东华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才答道:“也不一定,我不过胡乱猜测,事实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是需要调查一下的。”
    沉默忽然降临到车里,刘东华的耳边只剩下了单调的汽车马达声。
    张孟潭心乱如麻,今天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变得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刘东华的推测看上去似乎不着边际,但是却有一定的说服力,如果事实果真如此就太麻烦了。张孟潭一边开着车,一边暗自这样思谋着,他的说法到底有几分能经得起推敲?难道成吉思汗或者其他的什么霸主果然有如此厉害的控制手段,让手下人把自己交待给他们的使命代代相传,直到永远,并且不顾性命的完成吗?不可能啊,如果当真有人拥有这样的能力,那么这个世界该变得多么可怕啊!
    乡间的土路不是很平整,但是悍马车的性能优良,因此尽管一路上颠颠簸簸,减震装置却起到非常好的作用,刘东华坐在里面觉得非常舒服。
    这里的山峦曲线非常柔美,上面树木不多,但是却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青草,绿茵茵的,看上去就像起伏不定的碧绿的毯子。平原和山间散布着数量众多的牛羊,远近不时的有高亢悠扬的蒙古民歌断断续续的传入耳鼓。
    路边高高的杨树生机勃勃,不时有牧人赶着牛羊走过,不远处的两只小羊羔摆着优美的姿势在打架,刘东华看了觉得非常好玩,后悔没有带自己的数码相机来拍下如此动人的景象。
    
    “我们去哪里?”刘东华见老总不紧不慢的开车,不免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担心会有其他的蒙古人继续来袭击。
    “你想快点回北京吗?”
    “当然了,这里有点不安全。”
    “我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先坐火车回去,我打算在这里多耽一阵子,我觉得问题的答案一定在草原上。”张孟潭似乎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那怎么成?”刘东华干笑了一声:“我和你一起调查好了。”
    “这对你太不公平了,因为你已经陷得够深了,我不想再拖累你。——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理所当然应该由我一个人来面对。”张孟潭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内疚。刘东华的心头发热,一时间觉得豪情万丈:就是陪上性命我也绝对不能丢下朋友不管。
    “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反正我已经参与进来了,就让我和你干到底吧,正好和你多学点东西。”
    “你能跟我学什么?”张孟潭笑了。
    “我想跟你学学打架,你简直太棒了,一个人敢进攻那么多牧民。”刘东华羡慕得不得了。
    张孟潭爽朗的笑了:“那是长期训练的结果。我可是九九届三军格斗大赛第二名啊,你怎么忘记了?”
    “那你就从头教我好了。”尽管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但是刘东华的心情却好的不得了,这个在他原先看来举止怪异、性情乖张的老总居然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让他在吃惊之余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亲近的感觉,仿佛他们两个人早就成了莫逆之交。
    悍马吉普车缓缓的行驶在公路上,由于风挡玻璃几乎全部碎了,刘东华坐在车里感觉非常清凉。
    “饿了没有?”张孟潭问道。
    刘东华抬头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早上还没有吃东西,是有点饿了。我们这是去哪里?”
    “绕过敖鲁古雅乡,开车去牙克石。”
    “去那里干吗?”
    “你喜欢旅游吗?”张孟潭忽然问了一句。
    “当然喜欢。”刘东华心想,可惜我没有那么多的钱。
    “那就好,我们干脆开车一路游山玩水的回北京好不好?”
    “哦?”刘东华楞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您打算开车在蒙古草原上兜一圈?风险不小啊。”
    “害怕了?”
    “我怕什么?”刘东华笑了,但是笑的很不自然。他知道,当真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什么也干不了,只能靠老总保护自己。
    “既然你要和我一起调查,就放心好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张孟潭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但是刘东华却感到他的真诚,不免喉头有点发堵,老总说的是实话,昨晚在篝火旁边他不就在拼命的想要保护自己吗?
    张孟潭也从心里往外喜欢这个小伙子。尽管他知道带上刘东华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他自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不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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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逃亡之旅
    
    两个人从卫生所里面出来的时候,张孟潭笑了。
    “笑什么?”刘东华觉得莫名其妙。
    卫生所在这个路边村子的东头,简陋,但是很干净。那个手脚麻利的汉族中年女医生见到张孟潭放在桌子上的五百元钱,几乎什么也没有问,就动手把他身上的两粒铁砂取了出来,敷了药,包扎好了,又给他们拿了些消炎药。
    两粒铁砂都射入肌肉中,取出来以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张孟潭起身试了试,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就礼貌的谢过医生,和刘东华出来了。虽然受了伤,但是他走路仍旧显得轻松,让刘东华羡慕不已。
    听刘东华问他,张孟潭再次笑了:“你还挺精明的。”
    “精明?您指的是什么?”刘东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你进屋见了医生,为什么忽然喊了一句‘喀拉卡’?”
    “这个啊?”刘东华笑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您得罪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这些人都在什么地方,小心一些还是好的。——另外这也是您教我的啊,刚才在山路上您不是这样喊了一声,让那个假冒的检查员露了馅?”
    “你说得还真挺有道理。”张孟潭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他们了,真他妈的邪门了。”
    “不过——,”刘东华欲言又止。
    “说。”张孟潭坐在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您能开汽车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刘东华关心的问了一句。
    “就算我想休息,你能开吗?”
    “我不会啊。”刘东华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只好忍耐一下了。”张孟潭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让刘东华觉得有些嫉妒,遇到这么多的倒霉事居然还这么乐呵呵的,老总的心理素质简直太强了,什么时候我也能达到这个程度?
    “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假定您得罪的都是蒙古族人?”刘东华有些犹豫的问道。
    “这个恐怕说不通,当初我在南方的丛林里遇到的那些人很明显不是蒙古族啊。”张孟潭摇了摇头。
    “那些人都有什么特征?在您看来他们像什么民族的?”刘东华企盼的看着老总。
    从侧面看上去,张孟潭的脸型让他想起了古希腊的塑像,因而又想到当初在他家的时候吕佳给自己看过的那尊塑像。想起吕佳,刘东华的心里又是一荡,明知道她是老总的老婆,对自己不可能动什么真情,但是对这个迷一样的女人仍旧不能忘怀,由吕佳他又想到了李灵,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张孟潭根本就不知道在一瞬间对方转过这样的念头,仍旧拧着眉毛想着心事。
    “对了!”他猛然刹住车,忽地转过头来:“你说的还真的有些道理!”
    “什么有道理?”刘东华心怀鬼胎,脸色有些涨红了。
    “你不是说我得罪的都是蒙古族人吗?我想起来了,丛林中追击我的那些人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和这些蒙古彪形大汉差别很大,但是从面相上看,眉毛、鼻子、眼睛还有脸型什么的,还真的有点相似啊。不过他们看上去都很瘦弱,好像营养不良一般,难道他们真的是蒙古人的后裔?没有道理啊!”
    “唔……,这也容易解释。——您曾经说过,他们生活在一个山谷里面。”
    “对。”
    “那个山谷周围的地形很险要,一般人难以进入的。”
    “是的。”
    “也就是说,他们想出来也非常困难。”
    “差不多,我就使尽了全身的解数才勉强逃了出来……”
    “他们似乎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
    “应该是这样的,他们连最起码的工具都不会用,没有铁器,不穿衣服。”
    “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张孟潭听得莫名其妙。
    “你想啊,丹巴曾经说他们追杀你有八百年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山谷里的那些土人起码也应该在那里生活了八百年了。”
    “有点道理。不过他们真的和蒙古人有很大的区别。”
    “八百年的时间里不和外界接触,人口不多的一个部落不断的发生族内通婚,这样一来,近亲通婚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群体素质的下降……”
    张孟潭怪异的看着刘东华:“还别说,你真的有一手啊,这个居然我没有想到。”他启动了汽车,慢慢的往前走着,仿佛两个人不是在逃亡,而是游山玩水一般。“如果事实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整个事情我们就可以理出一点头绪了。”
    “是啊。假设丹巴说的是真的,他们果然追杀了你八百年,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容易搞清楚了。”刘东华摸着自己的脸,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慢慢的说道。
    “对。假设历史上这样的有一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惹了成吉思汗……”张孟潭这样说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他觉得这些太滑稽,就算这些是真的,他惹了成吉思汗,又干自己鸟事?
    “您说的倒也未必啊。历史上的那个人其实未必当真惹了成吉思汗,他得罪的也许是其他什么有势力的人,或者是一个可以驱动三千卫士的灵异人士啊。”刘东华打断了老总。
    “你没有听到丹巴说‘三千护驾卫士’吗?护驾的意思是说,那个人得罪的即使不是成吉思汗,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不然怎么可以叫护驾卫士?”
    “就算您说得有道理,这个我们还无法求证,还是继续往下推断好了。——那个人肯定把那个霸主得罪得不轻,所以霸主就命令三千护驾卫士到处追踪您——,应该说,追杀那个人。”
    “嗯,看样子当时他们没能抓住或者杀掉那个人,不然丹巴为什么要说他们已经追杀我八百年了?”张孟潭笑着说道。
    “那是一定的。我们可以初步断定,当时那个霸主曾经把那个人的形象画了出来分发给大家,而这些卫士又十分忠心,他们活着的时候抓不到那个人,就把图形传给下一代,然后下一代的人继续追杀,这样一直找了八百年,才找到您。”
    听刘东华这样煞有介事的一路说下来,张孟潭几乎笑破了肚皮:“东华,你该去写小说了,想象力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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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为难他们了,东华,他们不会说汉语的。”张孟潭喊了一句。
    刘东华心惊胆战的来回清理一下,确认五个牧民的手边没有致命武器以后,才回到张孟潭的身边:“张总,您的枪伤……”
    “没事,你能帮我把铁砂挖出来吗?”
    张孟潭虽然嘴上说没事,但是脸色苍白,看上去正强忍着疼痛。
    “我?”刘东华胆怯的看了看对方:“我没有学过医啊。”
    张孟潭从腰间拿出一把精致的瑞士军刀,从中抽出一个细细的改锥。
    “你先探一下铁砂打进去多深。”说着话,他脱下上衣和衬衫,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他的右肩靠下的地方有一个绿豆大小的洞,此刻正流着血。
    “怎么探啊?”刘东华心惊胆战的拿着那个改锥,心想老总真是了得,换了我中了这一下,还不就地躺下了?
    “你从伤口往里探一下,然后记住插进去多少,不就知道铁砂打进去多深了吗?”张孟潭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似乎这连三岁小孩子都会的一样。
    从伤口探进去:妈的老总一定疯了。那是肉啊!
    尽管如此,刘东华还是轻轻的用改锥从伤口探了进去。
    张孟潭的肌肉抖了几下,旋即恢复了平静。刘东华战战兢兢的试探完了:“大概有一厘米深……”
    “麻烦!”张孟潭皱了皱眉,他打开军刀看了看:“这么深的伤口还真不能让你帮我弄,没有针线什么的,割开的伤口太大的话没有办法缝合……”
    “对,赶紧去医院吧,免得感染了。”刘东华一边就坡下驴的回答老总,一边暗自好笑:针线?你以为我是缝衣工啊?他担心老总会异想天开的命令他操刀来挖出那粒该死的铁砂。
    “好吧。”张孟潭一瘸一拐的走到车门旁边。
    “您的腿也受伤了?”刘东华惊问。
    “是啊,屁股也挨了一下,妈的,这些该死的家伙,还和我叫上劲了。”他看了看那些倒在地上的牧民,此刻的眼光里面竟然没有了一丝恨意,似乎还挺欣赏他们的执着。刘东华打了个冷战:老总好像有点变态啊,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哭还来不及,可是他好像还挺喜欢。
    他担心的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受伤的牧民,张孟潭笑了:“他们没有事,不过受点伤而已。”
    “可是……”刘东华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就这样躺在那里等候救援,况且这些人大都是因为自己开车的时候笨手笨脚才弄成了这副模样。
    “没有关系,有两个人受伤不重,等会就能起来,他们身上应该有手机,能照顾自己的。不用担心,出不了人命。”张孟潭拍了拍刘东华的肩膀,宽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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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华差点哭出来,本来自己把事情办得一塌糊涂,可是误打误撞的居然产生了不错的效果,搞得老总都认为自己很了不起,这都他妈的谁跟谁啊?话又说回来,老总是否误会倒也没有什么,关键的问题在于自己刚才的一通乱搅是不是搞出了人命了?
  从车顶摔过去的那个人软塌塌的趴在地上,仿佛死了一般,刘东华抖抖的凑了过去,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老乡,醒醒……”
  那个牧民沉重的呼吸着,口鼻处流出的鲜血混在尘土里弄得很泥泞,看上去让刘东华觉得头皮发麻,而他的呼吸声音也仿佛漏气的水管一般,让人听上去觉得心惊肉跳。
  “不要管他,昏过去了,待会等他自己醒来吧。”张孟潭有些不耐烦。
  “他没有死么?那太好了……”
  “那里那么容易就死了?笑话。”老总很不高兴,仿佛他没有想到刘东华居然如此弱智。
  那个太阳穴被钢索抽过,连带把眼睛也抽了出来的牧民此刻艰难的站了起来,他的左腿显然受了严重的外伤,此刻像犯了癫痫症一般剧烈的抽动着,同时颤抖着双手提起了猎枪,痛苦的压上了子弹,抖抖的向张孟潭和刘东华瞄准着。
  张孟潭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把枪管压到了一边:“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呯”的一声闷响,猎枪的铁砂尽数射入了地下。
  “喀拉卡,阿米喀拉卡!”牧民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没有受伤的那只眼睛恶毒的瞪视着张孟潭,同时另外那只爆出的眼睛被眼眶里的结蒂组织拉着,血淋淋的在他的脸上荡来荡去,看起来可怕极了。刘东华的心里难过得要命:为什么自己居然笨到如此地步?如果刚才不是油门加得过大,这个牧民就不致于损失一只眼睛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们?”张孟潭的眼神露出异常凶猛的表情,他伸手卡住了那个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牧民的脖子,但是牧民的眼神里面只有极度的仇恨与蔑视,他缓慢的,但是坚决的把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了张孟潭的脸上:“喀拉卡!”
  暴怒的张孟潭猛然推开那个牧民,他的眼睛里面似乎要喷出火来,那一刻刘东华确信老总疯了,只要他一出手就会结果了对方的性命。他吓坏了,连忙冲上前隔在两个人当中,死死的抱住老总:“冷静点,老总,他不会说汉语——”
  张孟潭用一种异常古怪的眼神看着刘东华,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的放松下来。
  刘东华抬脚把牧民的猎枪踢得远远的,然后推着老总向后退去,他担心张孟潭会在狂怒之下杀了那个牧民。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他和老总初次见面的情形,当时他就在一种极端疯狂情绪的支配下把李灵从窗子里生生扔了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
  刘东华把老总推到车旁边:“不如我们再问问……”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汽车后面那匹侧身躺倒的马匹上面有一股白烟喷出,尖锐的呼啸声几乎刺破了自己的耳膜,而张孟潭的身子则猛的一抖,一声闷哼,身子也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了。
  刘东华吓坏了,连忙扶住了老总。
  这一枪来自汽车的另外一面,是那个腿被马匹压住的女子发出的。刘东华的身子几乎完全被汽车挡住了,但是张孟潭却有小半个身子暴露在牧民的视线以内。
  “你等等。”刘东华让老总靠住了汽车,然后自己从车的另外一边悄悄的绕了过去。
  那个女子的左腿被汽车撞过,腿骨已经断了,她的坐骑因为受伤而濒临死亡,横向跌倒,又压住了她的右腿,让她动弹不得。此刻她正努力的把身子向上探出,双手握着猎枪,艰难的往悍马汽车的方向瞄准。——她的动作很怪异,侧着身子,而处在那样的角度是不可能瞄准任何人的。
  刘东华心乱如麻,他挂念着老总的安危,因此尽管这个女子是自己给撞伤的,此刻被马匹压在下面几乎动弹不得,他却没有太多的内疚心理。趁对方没有留意的当口,刘东华猛的冲了过去,夹手夺过那把猎枪,扔到一边,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女子满脸痛苦,但是掩饰不住内心对刘东华的极端仇视,近距离看去,她的眼里有一股红色的光芒在隐隐流动:“阿米喀拉卡!”
  刘东华颤抖着松开了他:又是该死的阿米喀拉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样想着,他不禁问了出来,可是回答他的却是一连串炒豆般倾泻而出的蒙古语。刘东华呆了一下:“你也不会汉语?”
  那个女子仍旧用他听不懂的话在向他叫骂。刘东华没有心思再顾及他,连忙跑回张孟潭的身边:“老总,你怎么样?”
  “没事,中了两颗铁砂,待会你帮我挖出来就是了。”张孟潭的脸色发青,但是看上去居然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一样。刘东华转了过去,想看看老总的伤势,他想要说什么,张孟潭却拦住了他:“我挺得住,先看看这几个人里面有没有懂汉语的。”
  刘东华手忙脚乱的在仍旧清醒的四个牧民之间穿梭,色厉内荏的向他们威胁叫喊,徒劳的想听到他们说出哪怕一个汉字,但是一点用也没有,那些人除了喊叫“喀拉卡”以外,就是用他们根本就听不懂的蒙古语言叫骂。
  没有受伤的三匹马在附近自在的游弋着,啃食着路边的青草,仿佛一切与他们都无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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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牧民的呼喝叫骂声也夹杂其中。刘东华紧张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眼光飞快的在追击者和张孟潭之间换来换去。
  追击者越来越近,有人已经把枪举了起来。
  张孟潭抬起头来隔着玻璃坦然的冲刘东华笑了笑,然后装作忽然发现他们一样,慌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不择路般的顺着大道玩命的跑了下去。
  五匹马首尾相接,几乎拉成一条直线,翻蹄亮掌,马尾巴向后直直的伸着,泼风般的向前飞奔。第一匹马距离悍马吉普车大约十米前后的时候,马上的骑手已经举枪向张孟潭瞄准了,本来按照张孟潭的计划,还要等他再近些刘东华才可以动手,可是刘东华已经慌了,他担心一旦自己动手晚了,老总就要死在这些人的手里了,于是慌乱间他猛的挂上档,松开离合器,几乎在同时加大了油门。
  追击的蒙古骑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孟潭的身上,浑然忘了汽车里面还有一个刘东华。悍马汽车倒车的速度很慢,所以张孟潭才告诉刘东华,一旦松开离合器就立刻加大油门,可是刘东华忙中出错,没有挂倒档,而是一挡。说来费时费力,可是当时的情形却如电光石火般的迅捷,刘东华一旦发现自己犯了错误,慌乱中连忙踩踏离合器同时刹车,可是汽车已经猛然往前窜了几米,恰好拦在了追杀者的前面。
  蒙古骑手正飞驰间,忽然那辆汽车窜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情况来得太突然了,根本就来不及让他有什么反应,不等他拉缰绳转向,那匹马就猛的撞上了悍马汽车。
  车里的刘东华只听得地动山摇一声响亮,汽车几乎翻了个跟头,风挡玻璃蓦然间爆裂开来,破碎的钢化玻璃四下飞溅,打在刘东华的身上和脸上,只吓得他魂飞魄散,恐怖的大叫一声,而与此同时,马上的骑手也大叫一声,从马头上面翻了过去,身子越过车顶棚,远远的摔到了汽车的另一面。撞击的瞬间,那匹马的身上发出了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一声长嘶,摔倒在尘埃。
  车棚刹那间就扭曲变形,不成样子了。
  车里面的刘东华被搞得七荤八素,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驾驶室里面碎裂的钢化玻璃看上去好像小块的冰糖,恍惚中刘东华似乎回到了童年时期,那也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他搬了凳子想偷吃母亲放在架子上的冰糖,却不小心把罐子弄了下来,白色的冰糖晶体洒了一地,为了这,他还挨了一顿好揍。
  惶恐中他下意识的挂起倒档,汽车猛然后退,那根钢索立刻笔直的绷紧了。
  尽管前面的伙伴出了事,但是第二位骑手的速度一点也没有降低。跑在第二位的是个女骑手,此刻她的大部分注意力仍旧集中在张孟潭身上,见汽车忽然往前窜了几米,立刻兜转马匹从车尾绕了过去。本来她的动作无可非议,可她万万没料到笨手笨脚的刘东华会在此刻忽然倒车,因此她的马刚刚冲到汽车的后面,就被猛然倒退的汽车撞了开来。
  骑手清晰的听到自己腿骨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马匹一声长嘶,被巨大的冲力抛了出去。长声惨叫中,她来不及甩开马镫,于是另外一条腿被压到了马的身下。那匹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这一撞已经让它受了致命伤。马匹悲哀的鸣叫几声,侧身躺在地上就只有蹬腿的份了。
  刘东华手忙脚乱,知道自己又惹了祸,但是此时此刻,手脚似乎根本就不听他的了。
  第三匹马直直的冲了过来,骑手的动作矫健,见前边的第一匹马横在路上正在挣命,于是双脚一磕马腹,手里一提缰绳,那马猛然跃起,从受伤的那匹马身上跃了过去。
  本来那一人一骑要想跳过横卧地下的那匹马简直太轻松了,可是飞跃在半空中的时候,又出了差错。
  刘东华倒车的时候太慌张,完全忘记了老总的吩咐,以至于钢索已经绷得很紧了,他还在一股劲加大油门拼命的拉。悍马车发出暴怒一般的轰鸣,钢索另一端的大树在巨大的拉力之下发出咯崩咯崩的响声,树身不停的颤抖,在刘东华醒悟过来应该停止以前,那根直径12MM的钢索居然没能挺住,耳边只听得“蹦”的一声,从车头那里生生拉断了。
  断裂的钢索猛然回弹,“咻”的一声,破碎的头部一下击中了骑手的脸,刘东华百忙中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眼球在这一击之下忽然如同爆豆一般的迸出了眼眶。骑手大叫一声,回手去捂自己的眼睛,就在此时,钢索向下回卷,索住了马匹的后腿,那匹马往前飞驰的时候忽然多了羁绊,险些生生把后腿拉断。一声长鸣,一人一骑跌倒在了尘埃。
  连续的失误险些把刘东华急疯,他猛然一脚把刹车踩到了底。剧烈的动作让汽车凭空顿了一下,生生停在了路边。——幸亏他动作快些,因为此刻汽车距离摔倒在后面的一人一马还不到一米的距离,再慢得一刻就要把他们碾在轮子下了。
  刘东华根本就没有料到,单纯凭着拖泥带水的动作,自己居然能在片刻间就搞定了三个追兵,而这一切就连已经逃开二十多米远的张孟潭也惊呆了,他压根就没想到刘东华行动居然如此干净利落,效果简直比他原来预计的还要好很多。
  马路的一半被悍马车堵死了,前面的一半又有两人两骑散落着,后来的两位骑手措手不及,骑着马接连撞了过来,尽数从他们的头上摔了过去。
  两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蒙古骑手,尽管摔出好远,但是居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伤。他们爬将起来顾不上同伴的生死,立刻跑过去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猎枪要结果了张孟潭的性命,不过他们快,有人比他们更快。
  张孟潭一见刘东华得手,立刻翻身往回跑。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几个起落就来到那两个骑手跟前。此刻两个牧民刚刚站起身来,其中的一个提起猎枪正要瞄准,张孟潭就冲了过去,左手握住枪管向上一抬,同时握起右拳自下而上一挥,击中了他的下巴。那家伙的头猛然向后一甩,撒手扔枪,闷声闷气的叫了一声,便一头倒在了地上。
  张孟潭提着枪管,身子一拧,右腿做势踢向另外那个正要弯腰捡枪的牧民,趁着他往旁边躲闪的当儿,左手提着猎枪的枪管当头砸了下去。
  那个牧民眼见猎枪枪柄当头砸了下来,大叫一声,以为这下要完蛋了,可是张孟潭却手下留情,马上要打中的时候却向旁边偏了偏,枪柄砸到了他的肩上。一击得手,张孟潭撒手扔枪,前进一步,一拳打中了牧民的胃部。那家伙痛得呲牙咧嘴,无力的哼了一声,满脸痛苦,身子慢慢的弯了下来,委顿到了地上。
  此刻的刘东华险些吓得尿了裤子,他战战兢兢的从车上爬了下来,张了张嘴,想要向老总道歉,不料张孟潭居然向他翘了翘大拇指:“举一反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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