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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展脸如死灰,手按刀柄走到了船头甲板上,用独眼瞪着花子一字字道:“川东毒丐麻寻天!”
川东毒丐麻寻天是丐帮川东分舵的舵主,身负八只小布袋,由于自他在船上以来一直都在睡着,所以没人注意到他。听霍展叫出他的名号来时张无忌才猛然间想起彭和尚在大都和自己说起丐帮时曾经提到过此人,彭莹玉对他的评价是武功高强但很少走动,为人侠义但出手狠辣。今日一见果然印证了武功高强和出手狠辣之两点。此人虽只背负八只布袋,但张无忌只一看便知其功力决不在九袋长老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之下,想是此人平日不喜出门又少理帮务是以便只做了一名统帅一方的八袋长老吧。
便只这一念之间,那船便斜刺地里向那江边秃岩撞过去了,众船夫大惊失色赶去板桨,船虽偏过来了头,但激流一去之势终究难改,顿时几乎全船人都失声惊呼起来。那船老大双手紧紧攥着竹蒿,双目紧盯着飞速接近的岩壁,咬牙切齿呵呵有声,竟如不知身边还站了一个手提长刀杀气腾腾的霍展。
在这滚滚急流,毫无可攀之处的长江水中只要翻了船,任谁都活不了!张无忌和周颠也大惊之下一人抢了一根竹蒿站在了船侧,只等船舶撞崖之前便用竹蒿支开。
麻寻天咧嘴一笑,柱了竹竿站了起来道:“是我,便如何?”
“呀!”霍展大喝一声一刀斜上劈去,船舱顶棚哗啦飞了一大块去。众人又是一声大哗。崖壁这时也已呼地压到眼前了,船老大大喝一声挺竹向崖壁戳去,这力却大得超乎想象,他的脚下立时站立不住,立刻向后滑去。这时船身猛地一震,张无忌和周颠手里的竹蒿几乎同时断折,激流冲击之下,船身稍得一缓依然向悬崖撞去。此时张无忌不及细想,双足一弹飞身而出,脚蹬崖壁,双掌推住船身,喝了一声,乾坤大挪移第七重的真力发了出来,将那船只传来的数以万斤的力量硬生生的移了开去,船身一晃之间,终于改变航向,向下游继续行去。张无忌抓住船舷跳进来时,船舱里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声。
船老大扑通一声便给张无忌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张无忌忙将他扶起来时,却见船舱里已跪了一地了。船老大道:“恩公啊!你可救了我们一船人的性命!救了我们所有妻儿老小数十口子的命啊!”
张无忌窘道:“大哥言重了,我们同乘一条船而已!”
船夫和普通百姓都赞道:“真是壮士!”一名船夫道:“我们东家说的不错啊,假若我等死了,留在家里的妻儿老小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啊!”
张无忌正谦让间,霍展已与麻寻天动起手来。张无忌和船老大站在船头,那两人便在身边动武。船头甲板狭小,同站几个人都嫌拥挤,更不用说动刀动枪的大打出手。张无忌倒还罢了,船老大却没有办法指挥行船了,又怕又怒之下毫无办法。眼看水势越来越险,船夫们也顾不着害怕,纷纷归位持浆划水,那船便好歹总能避开凶险顺流而下。
地方狭小,麻寻天和霍展都尽量控制招数,不敢大开大合的出手。麻寻天倒罢了,霍展号称独目狂刀,刀法使将出来时要如狂风暴雨上下翻飞四方冲杀才能发挥到极致,如此这般缚手缚脚正是犯了他的大忌。但此人武功高出刘鹏甚多,又甚能沉得住气,将一柄厚背长刀使得圆转如意,紧紧的守住了门户,一时间麻寻天却也奈何他不得。
这时的船行得极不平稳,周颠终于忍受不住扔了竹蒿又趴在船舷外呕吐。麻寻天灵机一动往后退了两步,下到船舱里来,那霍展两刀便又将船舱棚子劈飞了两大块,场地宽敞了许多,乘客们也大惊后退,船舱里顿时又大乱起来。但百姓哪有麻寻天退得快?霍展的长刀一去之下便误伤了两名百姓,他虽是杀人不眨眼之徒,此时不免也微微一怔,在这一怔之间麻寻天便寻着了破绽,挺竹向他的丹田点去,眼见这招霍展万难避过又不及格挡,却见他的身体突然被绳子拴住了猛地被人往后一拉般的倒飞了出去,避开了这一击。
霍展摔在了船头的甲板上,却是张无忌忍无可忍之下出手抓出来的。张无忌站在两人中间道:“你二位便有再大的仇恨也请到了岸上以后再打!否则别怪在下不客气!”
麻寻天向来对自己的武功都自负得紧,便是前任帮主史火龙在世时他也常自心有不服。这时猛地见到眼前这个青年汉子形若无事般地便出手抓住了比自己武功弱不了几分的霍展随手摔出,这份功力当真是从所未见,匪夷所思!自己与他相比起来简直相差之远不可以里计!百感交集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阁下便是明教张教主吗?老丐麻寻天这相有礼了!”说罢伏地拜了下去。
听到此言霍展也大惊失色的望着张无忌。张无忌心下好生为难,道:“你且勿拜,即使我是张无忌也承受不了你丐帮长老的一拜!”
麻寻天道:“张教主于我帮有大恩!如何承受不起?”
张无忌不愿和他说起这些,便道:“你为何却出手便杀明教弟子?”
麻寻天道:“陈友谅算不得明教弟子,陈友谅的狗腿子更算不得明教弟子!是陈友谅的人老丐见一个杀一个!”
张无忌问道:“为何?”
麻寻天道:“陈友谅与我丐帮有不共戴天之仇!”
张无忌想起成昆、陈友谅师徒曾经害死史火龙夫妇,弄了一个假的史火龙妄图控制丐帮的事来。心道却然如此。同时他又想到丐帮三大长老又都死在峨嵋派之下,丐帮会不会向峨嵋寻仇?芷若又该如何处置?忧心顿起,微叹了一口气。
麻寻天又拜了一拜抱拳道:“适才小人不知张教主在此,言语上多有冒犯,还望勿怪!”
张无忌想起他道若不是有两个人一个妇人之仁一个瞎了眼都是没用之至的话焉能让他小人得志的话来。心想自己只怕便是那个没用的妇人之仁的人。不禁感慨确然如此。只听麻寻天又道:“刚才小人是背后说,现在当着张教主的面小人仍要说,张教主纵容陈友谅如此居心叵测的小人留在军中却左右为难不肯果断除去,妇人之仁之极处古今罕有!”
听到此言,周颠勃然大怒,抽刀便要砍向麻寻天,张无忌却一伸手,阻止了周颠道:“你说得不错。”
麻寻天又道:“徐寿辉更加是混蛋一个,养虎祸胎,极力相信和袒护这个奸邪小人,眼睛之瞎,又是后无来者前无古人!”
张无忌一声长叹,心中几欲滴血。霍展却大吼一声提刀向船老大砍去。原来他自认事到如今主子危险难免,自己也必无辛,不如杀了船老大,令船沉没,落个大家同归于尽。他的长刀几欲砍到船老大的腹部时却感大腿剧痛之下,一刀砍了个空。只见张无忌的右手五根手指齐根插入了他的大腿里,将他生生的拉了回来。刚才张无忌救他使的是普通擒拿手法,这次用的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九阴白骨爪!插入肌肉,刺裂腿骨!
霍展痛呼之下挥刀向张无忌的面门砍将过去,张无忌的内力猛地一吐,霍展只感五脏剧震,一口鲜血喷射而出,那刀就此软了下去。张无忌再一次将他摔在了甲板上,提起掌来待要取他性命,却见他满眼惊恐,满是乞求之色,这一掌便没能打得下去。他心中道:“曾经爹爹和太师傅都曾对自己说过,凡事要给人家留三分余地,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对么?对么?其实那该看对什么样的人啊!有的人你不能饶他,一次拿住他就应该果断的制他于死地,不可犹豫,否则就是为害自己甚至为害世人!但……这个手我张无忌却终于无法下得下去……”
思绪奔走间,张无忌听到一阵轻微风声,听声音来处,知道那麻寻天对着霍展的太阳穴射了一支镖来——出手就是对方死穴,果然狠辣!张无忌一犹豫间,波的一声响,钢镖刺入霍展头颅,霍展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头一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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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水顺风之下船行甚速,行了大半天之后在江边泊了一夜,第二日午后那江面便逐渐变窄,两岸山势渐陡,水流越加湍急起来。船老大已经亲自提了根竹蒿站在了船头,向着船内的乘客吆喝道:“船儿马上要入峡口了!各位客官且坐好扶好!祈求老天保佑吧!保佑我等平安渡峡!哟——喝!”
船老大吆喝一毕,满船的船夫也都跟着哟喝起来,一时间人们睡意尽去,全都打起了精神。这时的船速早已超过了风速,那帆撑起来便起到了减速的作用,众船夫除了一名掌舵的外,其余分坐船两侧,在船老大的指挥下奋力划桨,改变船的方向和速度。那船老大显然已对这条水路熟悉以极,哪里有暗礁、哪里有险滩、哪里有急旋都了然于胸,每每船只将要碰撞礁石的时候他都能远远的以竹蒿点之,将船改变了方向,滑将过去。
刘鹏颇为激动地道:“如此这般下去便快了!咱们转眼便能到达宜昌!”
说道此处他忽然颇为神秘的伸长了脖子轻声道:“你们兄弟二人不知是在哪条道儿上混的,看你们身体不错,这位大哥又带着单刀,感情也是会家子的,不如兄弟告诉你们一个好去处,只要好好干,保管二位吃香的喝辣的,前途无量!”
船身不断颠簸摇晃之下周颠原本难受之极,不时地趴出船舷大口呕吐,一直没有精神开口说话,这时听了刘鹏之言不禁笑道 :“哦?什么去处?”
刘鹏低声道:“投奔明教义军!此去一出峡口便是我家徐大王的天下,我家徐大王抵御鞑子,争夺天下,帐中正自急缺能人志士,只要二位能够忠心投靠,必受重用!”
听得此言张无忌和周颠的心中都是一阵欢喜,原来现下明教如此兴旺,各处义军不断壮大,竟有天下归心之势。一时之间周颠也不大晕船了,大声道:“你二人乃是明教中人?”
一直脸上满挂寒霜的霍展见他们说得太大声了,便用右手肘轻轻的碰了一下刘鹏的腰,示意他不要乱说。可刘鹏兴致所致那还憋得住,大声道:“怕啥?现在都已经是义军的天下了,难道还怕此船之中藏有奸细?我兄弟俩便是那陈友谅陈大帅麾下的大将!如何?”
张周二人一起“啊”的呼了出来,道:“陈友谅当大帅了!?”
刘鹏一脸得意的道:“那有什么稀奇?想当年我们陈大帅混迹江湖的时候颇不得志,自从投靠了徐大王以后浑身的才干和抱负才终于得以施展,领军打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终于升任了大元帅!”
明教中五行旗以上的职位都由教主分派封任,但教中起义举事以后的军功行赏却从未重视过,什么元帅将军之类的封号均由地方头领自行分派,教主和总坛极少过问。以前听到洪水旗旗下弟子朱元璋做了兵马大元帅张无忌非但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心中沾沾自喜,引以为豪,直到后来濠州事变后才有所反省,此时乍闻连陈友谅也做了大元帅,便如心内堵了一块污物般难受。张无忌的心内隐隐感到一种不祥之兆,心想如果这次能碰到他,当顺手将之除去。至于扰乱军心,寒了天下志士的心之类的事也无法顾及了。
此次张无忌并没有想到再去提醒开导徐寿辉,因为他早就对他说过,但他非但没听还将陈友谅提到如此高位,委以重任,授予军权,当真是不可救药之至。
这次连周颠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只想说陈友谅这厮该杀啊,却又怕张无忌责怪,硬生生的忍住了没说出口来。
这时忽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陈友谅算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有两个人一个妇人之仁一个瞎了眼都是没用之至的话焉能让他小人得志?”
听到此言,刘鹏和霍展的脸上同时大变,一齐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是个一直坐在舱尾角落里打瞌睡的中年乞丐说的。刘鹏立即一跃而去,抓起镔铁齐眉棍便当头向那乞丐砸去,口中喝骂道:“臭花子找死!”
那乞丐口里嘿嘿冷笑,竟并不躲闪,左手向头顶一伸便似要生生接住刘鹏的齐眉棍。刘鹏心中大喜,道:“当真找死!”一棍压下。张无忌的心中刚闪了一个念头“这乞丐好毒”时便只听那牯牛一般粗壮的刘鹏惨呼一声软软的倒了下去,吓得周围的乘客和船夫一起尖叫躲避。船内一时间大乱,划桨的船夫八成离位,那船一时间失去了控制便顺流直冲而下,向峡谷转弯处的绝壁秃岩撞去。
原来适才刘鹏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乞丐举起的左手上,不曾想他突然使右手抓了一根青竹杖猛地向上刺来,正中刘鹏下颚,穿过咽喉几乎直入了后脑,狂喷鲜血倒地挣扎良久才亡。他的铁棒虽仍然落下,却没了力道,被花子的左手轻松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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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人的名号连周颠也没有听过,便只见这二人都甚高大强壮,络腮胡子手提一根镔铁齐眉大棍,满口黄牙,喷着恶臭;霍展腰悬一柄厚背长刀,两只眼睛一黑一绿,绿眼显是装了猫眼之类的假眼,眼皮一开便就此一动不动,阴森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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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在张无忌随周芷若离去的那三天里周颠又去寻了一趟王公子的晦气,敲了一百余两银子来花,否则两人又只好迈开一双脚板翻越蜀山了。张无忌二人上船时船上无甚坐客,船老大道现下交了定银的已有十五人,只要凑足二十四人的数便立刻准备开船。现下兵荒马乱,船资又不菲,前来乘船的人当真少极,等到第二天张无忌就急了,问那船老大,船老大道:“想早点开船也不无不可,只需客官能把剩下的船资补齐了,便可立刻开船。”听到这话张无忌令周颠将身上的纹银拿了出来,将剩下的船资补齐了。周颠收起余银时张无忌注意到船舱角落里有两条精瘦黝黑的汉子眼内精光一闪,脸现贪色,知道那两人已经心怀鬼胎,但见两人神形猥亵,量来不过是普通的泼皮混混而以,便没有放在心上。
??拜过了龙王水神,船老大大喝一声:“水急浪大,峡谷万险,个人生死各安天命,与本人毫无关联——起锚——”
??船夫们听到这一喊,立刻扯帆的扯帆、起锚的起锚、撑篙的撑篙,那船缓缓而动,便欲起航。正在这时岸上飞奔过来两条汉子,高声喊道:“且慢!”
??船老大颇显尴尬的看向张无忌,张无忌微微一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载上他们吧!”船老大待二人上来,朗声道:“船资每人纹银五两,敬请客官现付!”
??二人一愣,其中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道:“老子没有这许多的银两!先欠着,等到
??了宜昌后再说吧!”
??船老大一怔,知道来了混赖货,便向着张无忌一指,道:“那位大爷包了剩下的船位,在下这是在替那位大爷收银子,能否拖欠还得看人家大爷的意思。”
??络腮胡子听得此言向张无忌瞪去,见他是一个浑身兽皮头戴毡帽的大胡子青年,浑身上下颇有风尘之色,不象普通猎户,知是江湖中人,不敢轻易得罪,便缓和了眼神,抱拳道:“兄台有礼了!在下正好囊中羞涩,请兄台行个方便。”
??张无忌初见他对船老大好生无礼,正自对他厌烦,这时却听他客气起来,便又生出些好感,便道:“船老大,若只是替我讨钱便不必了,让他二人上来吧!”
??那两人哈哈一笑走进舱来,在张周二人旁边坐下。络腮胡子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张无忌颇感为难,说吧,那是骗他们,不说吧,又有些失礼。便这么一犹豫,周颠便道:“殷沙、殷峰。你二人呢?”
??“应杀?应疯?”络腮胡子心下暗笑:“这两个名字的彩头不甚好。”口中说道:“我叫刘鹏,江湖中人送了个诨号叫作赤目金鹏,我这兄弟名叫霍展,江湖人称独目狂刀。我二人原在湖北一带做那没本钱的买卖,后来有事来渝州,不曾想银子尽数输在了赌场里,时间紧迫,不及再做买卖,便上了船来,若非二位台兄慷慨,只怕我二人便要就地取材了,哈哈……”
??听到此话张周二人倒没什么,其余乘客却脸上纷纷变色,赶紧抱紧了自己的行李,往远处悄悄挪移。两名绿林好汉也不以为忤,反而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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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韩山童和刘福通起事的时候明教的主要势力范围在以河南一带为中心的北方地区,但由于遭受汝阳王察罕帖木儿的镇压,韩山童和刘福通相继战死,北方一带便又重新被元廷占去,义军力量被迫南移,主要形成了湖北徐寿辉、安徽朱元璋以及非明教教徒的江浙张士诚、浙东方国珍等义军张无忌下得青城山后不久便与周颠回合,二人在那岷江边上搭了船,顺水南下到了宜宾,再换大船往东,顺着滔滔长江直至渝州,然后又换乘小船穿越三峡。此行船资花费不少,尤其是出三峡那一段,船老大道下去时艰险异常,上来时又艰难异常,下去时固然不敢多载客,上来时却又无力载客,小小一条船儿,若在寻常江面上,只需三四人就可以掌控航行,可是这条水路,没有十一二人休想航行,再说了,三峡出口已被义军徐寿辉占领,为了预防奸细,三峡出口处盘查甚紧,收费甚多,所以要坐此船,一人不出五两纹银的船资,便想也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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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若走后张无忌独自一人在洞中又待了一个多时辰,脑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几日来见到周芷若的情景,又回荡着赵敏负气悲伤的情景。烦恼透了,跳下冰水中浸泡也是无用。
下山后不久果然收到周芷若的字条,字条中只有四个字:她在高邮。
原来汝阳王察罕特穆尔率四十万大军围困高邮○1时被刺重伤,但为了稳定军心此事并未宣扬。适逢徐瑢游经大都时在上清观遇见了赵敏的母亲汝阳王妃前去上香。隔别多年后的一见之下,王妃不免将自己夫妇的思女之苦和丈夫受伤之痛都向这位得道高人说了出来。徐瑢可怜王妃,又有意想将其女送到汝阳王的大帐,希望他与爱女相见之后能稍起恻隐之心,姑念自己身受重伤,能顺势收兵放过高邮便最好,最不济,在攻破高邮时也不要杀伤无辜百姓。对于张无忌和赵敏之事徐瑢早有耳闻,关于他们的去向也到武当打听了出来。因为张无忌是义军首领,和汝阳王是死对头,所以此事不能让张无忌知道。正自犯愁找到他们又怎样开口时突然何绿嫣来到蜀中找到了他,于是他灵机一动便请何绿嫣去办了此事。
当然为了不失信于王妃,徐瑢并没有向周芷若述说那么多,只是说到江苏高邮去了。周芷若便将此话写了一小片纸条,揉成小团扔给了张无忌。
周芷若此后几乎再也没有开口说话,她带着峨嵋群弟子回到了峨嵋,于第二日一早便在大殿之上的佛像座前剃度皈依了佛门,法名静清。这日晚,她携了剃度下来的青丝来到峨嵋绝顶万佛顶,站在厚及足踝的积雪中,望着天边血红色的夕阳余辉,素手一扬,那千丝万缕的秀发便在呼呼吹响的山风中盘盘卷卷地从万丈悬崖飘坠了下去。
周芷若正自痴痴地出神间,不觉身后却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道:“周掌门,恭喜你终于成就正果!南海极乐岛四兄弟又来搅扰了!”
周芷若缓缓地转过了身躯,轻声道:“各位既知今日是贫尼皈依佛门的大好日子,为何还要来搅扰?”
四老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正想说话,却突然感到脖子一紧,便再也说不成话了,原来他的脖子已被一条生满倒刺的长鞭生生勒断,而那条长鞭的鞭柄正在周芷若的右手里。在其余三老的惊愕中,周芷若缓缓地抽出了那半截倚天宝剑冷冷道:“别逼我在出家的这一天还要大开杀戒!”
三老听到这比冰还要冷万倍的话直感冷风刺入骨髓,面面相觑半晌,大吼一声一起扑了上去。

注:○1,江苏高邮是张士诚的势力范围,史上元廷于十四年派脱脱统兵40万,向淮东张士诚部发动进攻,张士诚仅率数千人坚守高邮(今江苏高邮)一个多月,脱脱率40万大军师老无功,顿兵城下。元顺帝听信谗言,临阵易将,罢免了脱脱的指挥权,使元军军心涣散,士无斗志,为张士诚所乘。而察罕特穆尔的地主武装力量主要活动于黄河一带,并不曾攻打高邮。察罕特穆尔遇刺身死也是在八年以后的二十二年。历史中察罕特穆尔也并非汝阳王,并没有小说中那么高的权位,既然金先生这么改了,本人也就这么改下去,与史实出现不符之处读者不必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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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脑内轰地一声,慌乱之中欲挣扎爬起,却觉身上数处要穴同时一麻,被周芷若的兰花拂穴手点中穴道,再也使不出半分力道来。任由她拖入了水底缠绕亲吻,待她双唇暖了起来时,张无忌那慌乱成一团的心也已平静继而又转为燥热不堪起来,。
周芷若终于展颜一笑,抱着张无忌跃出水面。躺在篝火旁,亲吻着张无忌已经发紫了的嘴唇,摸索着解开了张无忌和自己的衣襟,将自己白玉般的胸膛压在了他那岩石一般的胸膛上……  

第三日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来,直至第四日仍未停止。这一夜张无忌几乎彻夜未眠,快天亮时周芷若长叹了一声幽幽道:“已经三天了……无忌哥哥,今日你去后,可能我们永远也见不上一面了。少林寺一别后,我在佛前立下了重誓,要抛却红尘,皈依佛门。只是我的心里总是念念不忘你无忌哥哥,那些时日里我夜夜梦见师傅,她声嘶力竭地痛骂于我,使我夜夜泪透衣被,后来我只得到了万佛顶面壁思过,希望能忘掉你,可是我不能……”说到此处周芷若已是泪流满面,自背后将张无忌紧紧的抱着,紧咬下唇,哽咽之间,一时话不成声。
张无忌道:“芷若,你这又是何苦?”
只听她哭过又道:“那夜下雪了,那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我门中弟子给我送饭,劝我到万佛阁中避寒,我没有去,任那飘飘白雪落到我身上又很快化去。那一晚我却突然间想通了,我和你之间尚有片刻尘缘未了,我不甘心,所以我六根不尽,不能出家。所以我连夜跪到佛前起誓,一旦我了却那片刻的尘缘,立刻皈依佛门,永不想男女之情!哼哼……无忌哥哥,你又坠入了我的计中……可是……自此以后,我再也不会骗你了。请你原谅我。”说罢她便站了起来,整理好衣襟,捧了溪水将脸上泪痕冲洗干净,梳理好披肩青丝,回头向张无忌冷艳一笑,移步向洞外走去。
走出约十步,周芷若又冷冷地道:“赵姑娘的事我会再去找徐真人问问,青城山下自会留书于君,望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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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哪敢睁开?周芷若心头酸楚难当,两行泪水滚滚而下,道:“那好,我便先出去,你再睁开眼睛吧。把你的衣服除了下来放在此处,我给你洗洗……”说罢当真出去了。张无忌心下又愧又怜又感激,直觉对不起她之至。当下不敢再行违拗,乖乖的除下外衣放在地上,进去洗澡了。
此后直到太阳西沉两人也没有说一句话。周芷若默默的捉了两尾鱼,又捕了一只山鸡,洞中虽无锅碗调味,但周芷若自山上采来了山果药材,取块岩石用半截的倚天剑削成砂锅状,混合鸡鱼做了,却也甚香。晚间两人便在这山洞中住了,夜来无事,周芷若将本门暗器金针取了出来,挑以藤筋,将张无忌的皮衣罩衣等都拿去修改缝补了。工具简陋,难为了周芷若许久。好容易缝完,长出一口气,心下欢喜,忙让张无忌穿上试了,果然合身多了。
张无忌正想说句感谢的话,周芷若已嫣然一笑,道:“青城山有一味很著名的山果茶,甚是不错,我做给你尝尝?”
说罢去将那石锅洗了,盛了半锅清水来烧上,洗剥野果,添柴细调。张无忌突然想起了曾经在茫茫大海上做的那个梦来,自己同时取了赵敏、芷若、小昭和阿离四个女子,后来醒来发觉只是一场春梦,心下好不惆怅。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小昭固然去波斯做明教总教教主了,阿离也心中并无现实中的张无忌之人;芷若原本要与自己拜堂成亲的,后来被敏妹阻挠……芷若在那一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虽然可恨,但到了如今,想起来已如云烟消逝,不足一提,唉……难道……
张无忌的心里如一团乱麻一般混乱,竟只想跳入潭水中好好冷一冷。
石锅烧水甚慢,但煮出的汤汁却香味甚浓。看着哗哗不绝的流水,闻着汤香,张无忌如同在梦中一样。
晚间张无忌在迎洞口处睡了,周芷若睡在篝火旁边,直至半夜她都没能睡着半分。起来给篝火添柴时,她神魂游走间,有意无意脚下一滑,就此跌入了旁边的水塘中。张无忌惊觉奔去查看,却见周芷若坐在齐胸深的碧水之中双掌轻滑水面哈哈欢笑。张无忌“你”了一声便没能说得出话去。
周芷若笑了好一阵后,便身体后仰,双臂展开,暗运千斤坠躺到了水底,紧闭双目,任那冰冷的流水从身上流过。
张无忌哪里猜得透她的心思,不知她在捣什么鬼,连喊她几声都不应,心中又惊又怕,眼看半柱香都要过去,水底的周芷若脸上手上的皮肤已经苍白发青,仍一动不动,便若已经死去了一般,再也忍耐不住跳入水中伸臂要抱她起来。谁知双手刚刚抱住她,便脖子一紧,被周芷若紧紧地搂入了水里,紧接着嘴唇一凉,已有两片薄嫩的嘴唇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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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脸上一红,便也去洗了。这时周芷若突然飞身而起,纤手掠过一处树枝时顺手折了一截,轻轻甩手打出,一只往山上疾奔的兔子应声而中,自山上滚落下来。周芷若接住了,道:“兔儿啊,兔儿啊,今天算你运气不好,得填无忌哥哥和小女子的肚子了。”飞身而下,在下游溪水中洗剥了,拾了些柴草点着烧熟了。周芷若的食量甚小,只吃了一条腿便不吃了,倒是张无忌早已肚饿,吃得香甜美味之极,大半个兔肉下肚竟微有不足之感。
吃完稍事休息后周芷若便提出来钻那溪水流出的岩洞,张无忌不敢有违,立刻去劈木筏竹,做了一大一小两个火把,进了洞去。
洞中风颇大,吹得火苗晃动不止,但张周二人身负绝艺,自然毫不害怕,反觉洞中之景与洞外相比更有一番奇美之处。行进百余丈洞中猛地豁然开阔,抬头望天,洞顶高达几欲百丈,一束阳光自洞顶的一个小口中斜射而入,照在溜光的洞壁之上,此时已经不需要火把了,二人已能将洞内的景色看得清清楚楚。只见这里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水塘,水流平静,大水塘的旁边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小水塘,看得出来那水便是自那里的岩石缝里流出,冲击岩石,日久天长之下,冲出了一个个圆润光滑的岩石盆。其中两个更为神奇,水面上竟连绵不断地腾起着一层薄雾。这种泉水张无忌在冰火岛上见过,知是温泉,心中大喜,忙奔过去伸手试水,叫道:“这水真舒服!”
回头一看周芷若,只见她双颊绯红,扭过了脸去不敢看来。忙笑道:“芷若,你不防洗一下吧,我去洞外便是。”
周芷若啐道:“还是你先洗吧,你那么臭……”
张无忌笑道:“是啊,我那么臭,洗完了你还能洗么?”说着大步便欲出去。周芷若又叫了起来:“且慢!无忌哥哥,这洞子里人迹罕至,你也不怕我独自一人害怕?出便不用出去了,你坐在那边扭过头去不许看过来便是!”张无忌刚想顺口开个玩笑,但一想到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便生生忍住了。他一直走出了大洞,直到周芷若大声喊停时才停了下来。盘膝坐下,闭目吐纳。
张无忌也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如果说和周芷若这般的美女在一起毫无非分之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山顶上时,温香贴身,极尽温柔,现下她又在不远处宽衣解带,滑入池中洗浴,怎能不令人思绪难平,口干舌燥?张无忌枉自神功绝世,此时却甚难入定。口里干渴得紧,忍不住便伏身去溪流里捧了几捧水来喝下肚,感觉舒服了点。这时耳边传来哗哗水声,不禁又哑然失笑,原来自己是喝了她的洗澡水了。
正自神游间,忽听洞里水声异响,周芷若惊恐的尖叫了一声,心下大惊,忙飞身进去,却见她双臂抱胸,玉腿卷曲,一丝不挂地坐在水里,满脸通红地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吓得张无忌啊哟一声大叫,扭头掩面奔了出去。过了许久,才听到周芷若缓缓上岸、着衣,走了过来。张无忌紧闭双眼,不敢半点睁开。耳边听得周芷若轻声叹道:“无忌哥哥,我是一个很丑的女子吗?”
张无忌使劲摇头道:“不是,芷若,你好看得很,好看得很!但……”
周芷若道:“但没有赵姑娘好看?”
张无忌依旧紧闭双眼摇头说:“没……没有……不是!你们都是一样的好看,只是……只是我不想对不起敏妹!更加不想对不起你!”
周芷若长叹一口气,轻轻道:“那你现下还不睁开眼睛?我已经着好衣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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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近天明,仿佛在陡然间东方便悬了一颗明亮的星星来,山下地气升腾,一缕缕雾气随风卷了起来,那蜿蜒流淌的岷江,那辽阔无际的翠绿逐渐地隐没在了这些蒙蒙云雾之中。山风更冷,不觉间微有一丝丝似雨又似雪的水汽忽而稀稀落落忽而又迷迷朦朦地卷到身上来。张无忌解下羊皮袄披在周芷若的肩上,看她痴痴的望着山下卷起的云海,柔声道:“芷若,小心风冷。”
周芷若紧紧地攥着羊皮袄,几乎缩成了一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张无忌心下不忍伸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头,自掌中将一股柔和绵软的九阳真气传了过去。真气入体周芷若不由得浑身一颤,扭过头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长长地叹了口气。张无忌微微一笑,道:“敏妹的家在大都,可是那何姑娘却说请她去江南,这……我心下还是有些不明白。”
周芷若脸上的红晕悠忽而去,又转过了头去看那云海。幽幽道:“无忌哥哥,你可曾记得你还答允了我做一件事啊。”
张无忌一怔,道:“记得,不知芷若你要吩咐我去做什么?”
周芷若道:“只要不违侠义之道,不碍光复大业,也于明教及你自己的名声无损……你就一定做到,是么?”
张无忌点头道:“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周芷若点了点头,道:“青城山方圆二百余里,到处都有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我想要你陪我一游,仅需你三天时间,可以否?”
张无忌心中直在担心她会出什么难题给他,没想到却只是陪她去游山玩水,而且仅只三天,心头不由一松,连忙点头道:“甚好!等我救出敏妹,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也可以!”
周芷若道:“以后我怕再也提不起这个兴致了。”
张无忌心想救敏妹的事原本就已耽误了这么久了,倒也不在乎再迟了三天,况且还要托她打听敏妹的下落,便又点了头道:“好吧。”
周芷若仰天轻声冷笑数声,忽道:“无忌哥哥,我是不是天下最下贱无耻的女子?”
张无忌大急,忙说:“不是不是!你在我的眼里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怎可用那种字眼来比拟?”当下不敢再有任何不顺着她的举动,生怕一不小心又伤了她。
周芷若抬头看那远处的更高峰,道:“现下我们便去那里。”张无忌点头道:“甚好。”周芷若道:“你拉着我的手,竭尽全力奔跑,让我看看最快的速度是什么样的。”张无忌依言拉了她的手,迈开大步自山头而下,奔到那座巨峰之下又飞身而上。初时周芷若勉力可以跟上,可不一会儿便气喘不匀跟不上了。张无忌索性一只手揽了她的纤腰,将她背在背上,迸发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手抓脚蹬,沿着山岩绝壁不断飞身而上。周芷若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口鼻间不断吸入张无忌男性的气息,虽然眼前地处险境,时时凌空,仍感平安喜乐以极。忙闭了双目,将脸紧靠在他的后颈上,口含他飘散下来的几丝头发,双手环抱了他的肩头脖颈,便这么感觉向上不断跳去。
不一会儿张无忌便到了峰顶,柔声道:“到了,芷若你看一下吧,好大的雾汽啊。”周芷若慢慢地睁开双目,见山顶果然已经云蒸雾绕大雪飘飘,四下里一团漆黑,放眼看不出十步之外。轻声道:“我有些困了,便让我就这么伏在你的背上睡一会儿好么?”张无忌点头道:“你睡吧。”张无忌背着她缓步走到悬崖边,赏那滚滚云雾的万般气象。周芷若果然便伏在他的肩上睡去了。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满山白雪欲融,而张无忌依旧那么站着,未挪动分毫。周芷若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感激,又舍不得这番温柔滋味,便没吱声。又趴了一会儿才道:“无忌哥哥,坐下歇会儿吧。”
张无忌闭目养神、神功游走之间,坐着和站着本无太大区别,这时听她这么一说,便捡了块岩石将周芷若放下,挥袖拂去,化了方圆一丈范围内的积雪,扶她坐下,自己在她身边也坐了下去,继续闭目养神。周芷若略一踌躇,轻咬嘴唇,身子一歪,又靠在了他的肩上。张无忌只觉浅香扑鼻、轻丝触肤,险些心猿意马起来,忙强自收摄心神,入定了去。周芷若躺得一会儿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坐了起来,道:“无忌哥哥,已是正午了,醒醒吧。”
周芷若坐起时张无忌便已知晓,这时听她这么说,便睁开了双目。只见眼前的周芷若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道:“此去往西的山间有一条小溪甚美,可吃之物也甚多,我们便去看看如何?”张无忌点头道:“甚好!还要我背吗?”
周芷若原没敢想如此,听他这么一说,马上点了头。心中叹道:“三天那!从今以后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周芷若了。我周芷若这一生中便只要这三天过得幸福就够了。”想着想着便伏了上去。张无忌这次奔得比天亮前快得多了,周芷若只觉耳边呼呼风声,手指指点之下,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达目的地。
只见此处古木参天,两旁青山拔地而起直插蓝天,一条清澈已极的小溪蜿蜒流淌,自岩石中级级飞跃而下,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型瀑布,卷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潭,当真是美极了。两人沿着溪流曲折而上,到了一处摩天高崖之下,只见这溪流便是从这崖下的岩洞中滚滚流出,溪底完全是整块的岩石,光滑圆润,溪水清澈得毫无杂质,耳旁鸟鸣不绝,张无忌忍不住喝了一声彩:“真是美妙的所在!”
周芷若笑容满面的从张无忌背上下来,蹲到水边捧起一捧水往脸上浇去,陶醉已极地洗了脸。见张无忌还愣着,便道:“无忌哥哥,你还不洗洗?你都快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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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若又道:“也不知赵姑娘前世修了什么样的福分,我周芷若又造了什么样的冤孽。她生在官宦帝王家,我生在寻常百姓家;她自小娇生惯养,我自小父母双亡;她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开心烂漫,我却活在万重阴影之下;她突然不知所踪了,有人不远万里苦苦寻找,我却是她失踪的肇事者怀疑对象……呵呵……无忌哥哥,我问你,现在你觉得赵姑娘的失踪是与我有关么?”
??张无忌脸上一热,却不知该回答是还是不是。说实话,他的心里的确最怀疑她,而且她越这么问越感觉就是她。但总不能便这么回答她吧?母亲临终前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他的心头:“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周芷若只看张无忌的脸色便猜到他不会信任自己了,心头一酸,道:“无忌哥哥你不必说了,我知道我这个人做的坏事太多,不会使人相信的。”
??张无忌听她说得如此可怜,不由得心下全然软了下来,道:“芷若,并非……我……真的很担心敏妹!所以……你知道我这个人老实,从来不爱怀疑什么人,又怎么会……在积石山你说会有重要的讯息说与我听,所以……”
??看到张无忌这般紧张的样子,周芷若的心里又酸又怜,虽明知自己如此这般也无法挽回自己已经失去的感情,便不必再去刺激他的,可口里就是忍不住,说出的话依然不酸不咸:“哼哼,那天我说过要告诉你赵姑娘的下落了么?”张无忌一听这话,当即站了起来,怒道:“你!”突然想起那天她走时的确没有明言知道赵敏的下落,更没有说告诉他这个。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温言道:“只请芷若你大人大量,可否给我指点迷津?”
??周芷若冷冷一笑,道:“赵姑娘的下落不巧我还多少知晓一二,不过得说完其它的话才能告诉你!”张无忌强压心头的焦躁,耐着性子道:“愿闻芷若慢慢道来。”
??这时清冷的夜空忽有一颗闪闪发亮的流星划过,周芷若几乎看得痴了,半晌才道:“一个月前,有一日晚间我在峨嵋万佛顶打坐,至半夜时忽然发现离我身周不远处出现了四个人。这些人的武功也当真不弱,直进到离我十丈之内我才猛然惊觉,当时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用功,谁知他们倒也等得,在漫天纷飞的冰雪中一直站到东方日出。后来还是我先发话的,你道他们是何许人等?”
??张无忌听她说时脑内就出现了神衣门的影子,今日在林间看到的青海三剑便是一个例子,这时便脱口而出,道:“神衣门?”话一出口猛地又想起了何绿嫣,但一想时间可也不对,便咽了下去。
??周芷若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神衣门,那四人自称来自南海极乐岛的极乐洞主,为首的一个白脸老者自称多福仙翁、其余的分别是什么多禄仙翁、多寿仙翁、多喜仙翁,大言不惭,也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两句话没说完他们便拿出了一面银色令符交与我,说什么是使君亲自交待他们要交给我的,令符上刻着‘百川归海,日照乾坤,入我神门,同感天恩。’我当时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抛到万丈深渊之下了。四个老鬼当即脸色大变,持四根龙头拐杖便欺了上来。”
??听到此处张无忌“啊哟”的呼了一声道:“他四人的武功如何?可有伤到你?”
??周芷若微微一笑道:“自我发现他们时我便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内力只怕都在我之上,我若仗着年轻灵活,地形熟悉之便或可打赢他们中的一个两个,若四个同上我却决计不是对手。但我周芷若岂是那种随便便可令人驱使之人?是以我想都没有多想便将那片令符抛下了悬崖。想是那四人脸上挂不住,又感无法回去交代,是以恼羞成怒之下便欲和我拚命。”
??张无忌急道:“那后来怎样?”
??周芷若说到这里脸上略显喜色,颇为得意地道:“我以言相激令他们只出一人和我对决,这样我便赢了他们,令他们灰溜溜的下了山去。嘻嘻。”
??张无忌猛拍大腿道:“原来如此简单,我却在想你该如何脱身呢!”
??周芷若续道:“四个老鬼下山后我怕他们还有什么企图,随后又跟了去,却见他们绕下了悬崖,花了足有两天的时间找到了那块牌子,下了山去。我不肯甘心,一直跟到了兰州,在一所龙王庙里我终于见到老鬼和他的同伙会合,这一下可吓了我一跳,只见他们全部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足有十余人之多,其中便有鹿杖客、方东白、河间双煞、青海三剑等等。我心想这神衣门原来来头如此之大,得罪了他们以后定然极其麻烦,所以连盯了他们数日,终于有一天让我听到了另一个更加重大的消息!”
??张无忌道:“难道关于我?”心下甚是感动。
??周芷若点头道:“不错,他们说道,得到光明顶的飞鸽传书,明教教主张无忌要于几月几日的样子路过西宁州,教大伙儿相机行事,齐心协力铲除这个大魔头!”
??周芷若说到大魔头三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似在借他人之口又骂了张无忌一遍似的。张无忌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问道:“芷若,你确曾听见他们说是光明顶飞鸽传书吗?可曾听见他们说是何人所传?”周芷若思索了一下摇头道:“确曾听见,但他们没说是何人。”
??张无忌倒抽一口冷气道:“难道明教之中出现内奸了?不可能呀?杨左使等人都是明教元老,素来对明教忠心耿耿,就连六大门派围剿明教时都没有出现过二心,何况现在……”
??周芷若哼哼一声轻微的冷笑道:“当时的六大门派一心只想铲除明教,杀光魔头,是以明教上下有如同乘一条船,船翻了谁也活不成,逼急了自然一致对外。现下却不同了,有人重金收买,给以更高的地位,那就难免人心不测了……”
??张无忌直摇其头,道:“不可能,五散人不可能、法王不可能、左右二使更不可能!”
??周芷若嗤了一声道:“无忌哥哥,你永远都是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可能?比方说那个杨逍,你虽然将教主之位让给他了,可是有你在世之一天,你便以为他会在那个教主之位上坐得很安心么?你若一死,倒什么事情都顺理成章,好办多了。”
??张无忌呼地站起,道:“不会的!不会的!人心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险恶!定然是教中普通教众起了异心,又或者是教中混入了奸细,又或者我原本就被他们神衣门的人跟踪了!”
??周芷若微微一笑,道:“无忌哥哥,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用如此激动,且坐下吧。”
??张无忌微微一窘,道了声歉坐了下来。周芷若接着道:“我听了他们的密谋后又盯了他们好几天,最后看到他们铸造铁笼,又到了积石山,控制了所有鞑子驻军,改造木屋,只是他们何时在那铁笼下面埋了那许多的火药我却未曾看见。对方高手甚多,我不敢过分接近,是以躲在了很远的山上,我原本打算在你到达陷阱之前便截住你,叫你绕道而行,没想到我却又发现了另外一批人隐藏于左右。他们全部黑巾蒙面,伏于雪中十几个时辰都一动不动……”
??一听此言张无忌又啊了一声道:“东瀛蒙面人!”
??周芷若道:“那日太阳刚落山,突然自东北方向飞来一只猎鹰,蒙面人接住,取下一封密函来。我当时好奇,冒险接近了他们,只见他们显然不识密函上的文字,还叫了一个小个子蒙面人来看,小个子一看之下道:‘是王爷的密函!’便唧唧蝈蝈的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黑衣人听了不住点头喊‘咳!’我心下十分好奇,定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来路,最好能将那封密函偷了来。”
??张无忌道:“那偷到了么?这些东瀛人出手异常狠辣,又机关陷阱百出,不择手段,你千万还是离他们远一点为好。”
??周芷若微微点头道:“当时我的确没敢轻举妄动。我见他们向东转移便跟了去,没想到便是在此时你却和周颠来了,当真活该你要遭此一劫。蒙面人等往东越走越远,越走越快,显然是决心要离开的意思,我追出了足有二十里地,却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最后好容易等到他们停下吃饭歇息,看到那个……那个……小个子去那个……方便……”说到此处周芷若脸上大红,张无忌看得心下不忍,替她说道:“你看到他去方便时突然出手将他制住擒走是吗?这群东瀛人手底虽狠但脚下功夫却差劲得紧,你拖着那小个子往山下奔去他们便说什么也追不上你!”
??周芷若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出其不意地点了他的穴道便将他掷下雪坡去。我随后跳下,在他即将摔下悬崖时抓住了他,顺悬崖旁的陡坡跃了下去,只转了几个弯,跃上几处断崖,跃过一条河便将后面的追兵抛得无影无踪了。但是我担心你,并没有详加拷问那人,只是将他周身要穴点了,塞入一个岩石缝后便往客栈方向赶。那时我的眼皮跳得异常厉害,当我赶到时,果然你们已经着了道儿了……”
??听到此处张无忌心下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不禁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道:“谢谢你了!芷若……”便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这份恩情是不可以用语言来表达的。拉得一拉,他终于还是双手一松,放了开来。周芷若仰天轻轻叹了口气道:“等我回去时,那人已经死了,我搜遍他的全身,只发现了他的腰带的最里侧绣了几个极小的蒙古文,带到兰州请人一认,却是汝阳王府的字样。我心下不服,继续追踪黑衣蒙面人,追到长安才终于得知原来是汝阳王发来急函,称王爷京中有难,需急援!”
??听到此处张无忌又啊地呼了出来,道:“可曾听见他们说何难了?”周芷若摇了摇头说:“没有听到。这时我发现事情已经与我无甚关联便也不再跟踪他们,自行回到了峨嵋。”
??张无忌道:“那敏妹呢?”
??周芷若道:“你的敏妹便与青城派的徐瑢徐真人有关了,嘿嘿,而徐真人早年到云贵传道,却与五毒教结下了很深的交情,嘿嘿……”听到此处,张无忌张口结舌,目瞪口呆。耳边只听周芷若续道:“何教主到青城时恰好我派弟子花翠蝶到道观游玩看到,后来徐真人也同我说起过此事,他只称赵姑娘之母,汝阳王妃颇有道缘等等。他托何姑娘请赵姑娘想必与王妃有着很大的关联吧。”
??张无忌不禁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早知是见其母,怎有必要出此下策?不过转念一想,何绿嫣那种女子,不按常理行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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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景青海三剑当即罢斗,跳出圈外,叶长青朗声道:“饭后无事,林中环境美妙,忍不住向前辈高人请教几招,倒教各位行家见笑了。哈哈,出来一活动不觉又口渴了,且回去再喝两杯。”说罢没事人般地走了回去。华山二老也不愿声张此事,胡乱包扎了伤口也回去了。此时西华子怒气全消,况且对方招数奇绝,自己渐感吃不消,早已不想再斗,便也乘机下台,收剑跳出了圈外。花姑娘急道:“师傅,此道人的弟子王伯雄几次三番滋扰于我,师傅怎可就此放过了他?”
西华子哈哈笑道:“我徒儿少年英俊,家财豪富,难得的是又对姑娘痴心一片,我看你二位倒般配得很,不如贫道就此提个亲,成就一桩美事如何?”
不待西华子说完花姑娘已经勃然变色大喝道:“臭道士休得胡说!本姑娘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嫁给那王狗熊!我见到他就讨厌!恨不得杀了他!”
听到此处众人都不由好笑,周芷若温言道:“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凭地在这许多英雄面前闹笑话,快回去吧!”周芷若做了掌门之后励精图治,武功突飞猛进,此时虽温言而语,但其中的威严却令静敏师徒二人半分不敢抗拒,乖乖地退了回去。群雄虽略感有些蹊跷,但当事人不提,他们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纷纷回归院中。
自那周芷若出侧门张无忌的眼睛便几乎没有片刻离开过她,只见她进门的一刹那时却突然一回头,向他这边望了一眼,然后进去了。
院中群雄直坐到半夜才逐渐散去,建福宫中房舍甚多,宫中道人早已打了百余地铺同来宾中的晚辈年轻人在几个大殿中睡了,其余地位尊崇的和年老的便安排在了一间间的厢房里。二更时分,四下里均已无动静,张周二人终于从藏身之处钻了出来,正欲下去越墙而入,却见那墙头青影一闪,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越墙而出。那人身形婀娜,玉面如月,身法如一阵轻风,不用看就知是周芷若来了。张无忌大喜,心道不用自己亲自去找她了。当即从树后走了出来,向她招了招手。周芷若抬眼看见了他,展开轻功,足踏青草灌木,凌波虚渡般地飘了过来。
自少林一战后周芷若大概便已懂得了《九阴真经》应当循序渐进的道理,是以仅数月之后的周芷若便与以前判若两人,其武功身法戾气尽去,再也不似鬼魅一般。不一会儿周芷若便来到了二人面前,未开口,双手自袖中伸出,提出一个油纸包、一只酒葫芦来。一见这两样物事周颠立刻两眼放光,也不知哪来的直觉,竟能一下子猜到周芷若所携何物,忙双手接过,馋蜒横流,张口咬去葫芦上的塞子仰脖便喝。果然是好酒啊,周颠一口气喝掉了小半葫芦,不舍得再喝,赞道:“青城派牛鼻子自酿的洞天乳酒,味道果然不同凡响!无忌,你也来一口吧!”
张无忌接过也饮了一大口。这时周颠已撕开了油纸包,里面包的却是一只肥鸡。此鸡肉色白嫩,果味飘香,乃青城山道士采摘野果和药材炖制而成,食之不但美味可口,而且具有大补的功效。道家虽有的不大忌酒肉荤腥,但此类食物自己平时还是不甚常吃的,只是有红白喜事时才做将出来宴请宾客。周颠不识此货,但只觉肚子实在是饿得紧了,此鸡又滑嫩喷香得紧,便口水流得话也说不出来,忙撕了一条鸡腿下来交到张无忌的嘴里,自己撕下了整个鸡屁股,将尾巴尖那一大块完全塞入了嘴里,只吃得满嘴流油,骨头渣都没吐出来一星半点。
周芷若抿嘴笑道:“你们便不怕我下毒了?吃得如此香甜?”
周颠满嘴酒肉,含糊不清的说:“此时便是鹤顶红我也一口吃下了!受不了了!”
张无忌无心酒肉,他道:“多谢周……姑娘的美食美酒,只不知……”
周芷若微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念念不忘你的赵姑娘……”
张无忌颇感尴尬,道:“对不起……我一日找不到她,一日寝食难安……”
周芷若还待说什么,却见周颠在边上,便道:“我想同你单独谈谈,可以么?”
周颠忙欲离开,周芷若却道:“青城夜景别有一番风味,张公子如不嫌弃,便陪小女子四处走走如何?”张无忌点了点头,跟在周芷若身侧后方半步,沿着溪流向那青城绝顶而去。路很快便没有了,周芷若索性展开轻功,足踏树冠,层层飞跃而上。张无忌始终跟在她的身侧,默默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林木渐尽。张无忌忍不住赞道:“芷若,你的武功进步之快当真匪夷所思!难怪当初尊师如此器重于你,说你的前程不可限量,果然如此!”
听完此话周芷若悠的便在一根高枝上停了下来,道:“我这点微末武功在张公子看来,实在不足一晒,公子何必又来取笑于我?”
张无忌仍然在她侧后方停了下来,道:“芷若,我并没有取笑于你,我是真心的!”
周芷若听到那一句“我是真心的”,两行泪水当即便流了下来。张无忌心头一软便想去扶她,却终于没伸出手去。他知道现在自己和周芷若早已不是订婚关系,而且自己已和敏妹结为了夫妻,他应该主动和周芷若之间划清界限,以免徒增她的烦恼。周芷若哭了一会儿,抹去了眼泪道:“武功算得了什么?便是天下无敌又如何?从少林回到峨嵋以后我才明白,我就是因为师傅太器重我了,不忍让师傅失望,才做出了那么多的不可挽回的大错事……现在后悔也晚了……我恨我师傅!恨她为何那么乖戾偏激,硬生生将我逼向万劫不复之地……咳……现下说什么也都晚了,这也许就是我的命……”说罢泪水又长流而下。
张无忌感叹道:“芷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必过分介怀,而且,我没有丝毫怪你的意思……”
周芷若凄然一笑,道:“是么?都过去了么?便也有无忌哥哥你呀!你也去了,你还会回来么?”
张无忌怔在了当地,他听出来了周芷若的意思,但他能作何回答?只说了几个“我”字便哑口无言了。周芷若凄然一笑,双袖微张,如飞天仙子一般又向上跃去。张无忌愣了一下,随后而去。很快出了树林,在岩石上两人上升更快,不一会儿便上了山顶,只见那山下青翠苍茫,一条岷江如同一条银白的丝带蜿蜒而去。薄雾缥缈,疏星乱闪,一轮露出了多半张脸的皓月正悬在头顶之上,山风轻拂,静极了,美极了。周芷若飞奔至临江的悬崖边,散开长发,振臂而呼。她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脸庞因为适才的飞跃上山已泛起了两团桃红,在那万里山河吹来的长风中,长发飘撒,青裙飒飒,皓月映照之下,竟美得不可方物。
周芷若奔向悬崖边时委实吓了张无忌一跳,待看她并非要跳崖时才略略松了口气,但依然站在她身侧以备不测。周芷若长啸数声后颇显精疲力尽地坐了下来,这时她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她竟然嘴角含笑,道:“无忌哥哥,适才上山时我可尽了全力,而你显得没出三分的力,脚下施为中竟然还能开口说话!嘿嘿,当真了不起!我便是再练十年也做不到如此啊!”
张无忌离她两步外坐下去,心中思绪澎湃,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周芷若接着说道:“无忌哥哥巧入乾坤一气袋而打通周身奇经八脉,以致九阳神功练至绝顶,此番机缘怕是当世 再也无人能够得到。这些时日以来我研究那《峨嵋九阳功》和《九阴真经》中的内功,发现每一种功法均要浸淫数年的苦功方可练至小成,而越往后便越是艰难,要练至绝顶,最聪慧者也要五六十年光景,而似我这般蠢女子,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
一听到她说《九阴真经》,张无忌立时便想到了怀中之物,忙取了出来,恭恭敬敬呈了上去,道:“芷若,此乃贵派之圣物,都怪当时敏妹调皮,给偷了来,一直放在我这里,对不住之至,现下便还了于你吧。还请芷若妹妹见谅……”
周芷若伸出素手将那非娟非帛的极薄之物接了过来,拿到眼前看了看,突然手一抖,那物便化作了千百朵蝉翼般的碎片随风飘散而去。张无忌大惊。周芷若缓缓道:“伤心之物,不留也罢,留了也是祸胎,江湖中人不知有多少都在窥觑此物,若留在公子身上,贪心之人畏惧公子神功盖世,或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若留在峨嵋派,只怕峨嵋山再也难有安宁之日。”
张无忌随即想起了昔日在少室山的树林中玄冥二老为了《九阴真经》而追杀周芷若的情景来,不禁全身打了个颤,心道也是。便没有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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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此话高老者立时怒道:“难道我们华山派便怕了你?”叶道长鼻内哼哼了一声,虽不作答,但嚣张之气焰可见于表。矮老者较为持重,道:“叶道长,天下须抬不过一个理字,贵门如此霸道难道不怕引起天下的公愤么?”
叶长青哈哈笑道:“天下大乱,强者为王!再说了,神衣门的宗旨是与鞑子为敌,与魔教势不两立,这不正是天下名门正派的本意么?”
高老者嗤了一声道:“残忍好杀,与魔教有何两样?再说魔教也未必不好,我便瞧那张无忌小子比你们神衣门的人顺眼百倍!”
听到这话张无忌和周颠都感动不已,心道自己以前颇为看不起这个老不正经的华山高老者倒是小气了。只见那长相凶丑的刘道士冷哼一声道:“大师兄,我等与他废话作甚?接与不接便是一句话!我们回去向香主复命便是!”
叶长青摇头道:“圣使有命,多交朋友,少树强敌,天下英雄,以笼络为主,至于杀戮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所以还请二位前辈三思!”
高老者欲反唇相讥,却被师兄拦下了。矮老者道:“叶道长,老朽敬你为一派之主,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望贵门海量。多谈无异,不如且回去继续吃酒如何?”
刘道士仓地拔出宝剑,道:“完不成使命回去少不得又要承受一番责罚,不带你二人身上一件东西回去怎显我三兄弟已经尽力了?”说罢挥剑便向高老者的左手削去。不等他拔剑高老者便早已暗自戒备,此时见对方动手,立时钢刀在手,刀尖外分,当的碰偏了对方剑势,钢刀不停,反向刘道士的左腕砍去。只一招之间,张无忌便看出高老者的功力远在刘道士之上。只见他刀法精奇之极,只三招便稳占上风,迫得一直默不作声的矮道士也拔剑攻了上去。高老者以一敌二虽颇为吃力,但一柄钢刀挥舞之下,一时之间却也不见败象。全然不似与张无忌交手时的那般缚手缚脚。
叶长青看着矮老者,忽然左手一挥,一支袖箭嗖地射出,径向七八丈外躲在岩石之后的西华子射去。西华子大惊缩头,那袖箭擦过他高高的道冠,钉在他身后不远的树干之上。
叶长青哼哼冷笑道:“昆仑派的朋友和峨嵋派的朋友,这么鬼鬼祟祟的作甚?快快现身吧。”
西华子等人只得站了出来。见到对方双目如电,西华子心头一颤,忙说道:“叶道兄你好!我师兄妹二人饭后无事,出来遛遛,正好碰上各位在此闲谈,多有打扰,多有打扰!”
叶长青鼻内一哼,道:“一个老道士,一个老闺女,天天缠在一起,形影不离,成什么体统!”
一听此话周颠当即便忍不住要笑,但好歹捂住了嘴巴。心道自认识这叶杂毛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对他产生好感。
西华子和卫四娘的脸上均火烧了般的红,花姑娘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卫四娘拔剑而出,要与叶长青拼命。西华子忙拉住了师妹,道:“叶道兄说笑了,叶道兄说笑了!”回手两枚钢镖向花姑娘的面门射去,骂道:“小妮子平地惹人生厌!”西华子自知不是青海三剑的对手,是以只好将满腔的怒火都发在了花姑娘的身上。而且一出手就直取对方要害,端的心狠手辣!
  丁敏君不待钢镖射到,已抖出拂尘卷住了那两枚钢镖,再甩手一抖,将两枚钢镖还了回去,她更狠,直取对方双目。拂尘卷着甩出比抖腕而出力道要大得多,西华子一振之下不敢用手硬接,只得偏头躲了过去。丁敏君道:“西华道兄,令师掌门夫妇突然暴亡,你二人不留在昆仑山夺那掌门之位,却又如何跑到中原来捣乱?”
西华子道:“不干你事!”转头向着叶长青又道:“叶道兄,华山派的老头儿不敢接道兄的令符,不如道兄便赐了我如何?”叶长青忍不住仰天呵呵笑了起来,道:“你以为神衣门的令符是这么容易便拿到的么?你拿此符做什么?让神衣门助你铲除异己好做那掌门之位?呵呵哈哈……”被人当中说中心中的阴谋,饶是西华子脸皮奇厚也大感难以消受,脸皮发紫。但事已至此他便咬住牙,索性豁出去了。抱拳道:“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神衣门好生兴旺,更难得的是毫无门户之见,有容纳百川之量,好生令人佩服和向往!望道兄成全,不吝举荐!”
说完这一席话西华子不由暗暗得意,心道自己原来也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长进了,了不起!满以为对方定当感激涕零,立刻点头,没想到身边的师妹呼地跃开半步,瞪着自己道:“师兄!你……你怎可?难道你不惜背叛师门么?”这个师妹同自己自小一起长大,虽说西华子自幼便出家做了道士,但西华子是何许人?早在十六七岁翩翩少年两小怀春时便偷偷的和这位师妹发生了苟且之事,只是师门礼法甚严,他们谁也没敢稍有声张,幸好从未被人发觉,直到前不久师傅夫妇逝世,昔日逃下山的师叔重上昆仑,派内一片大乱之下,两人才略略肆无忌惮起来。卫四娘只待效仿师傅当年扶持掌门师叔一样将师兄扶持上掌门之位,然后师兄还俗同自己结为夫妻,正大光明的生活在一起,谁知师兄即位不成却要出此下策,欲投靠神衣门来除去对手!借刀杀人虽不失是一个好办法,但这一来昆仑派岂不便成了神衣门的傀儡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如何做得?是以卫四娘听西华子此言便呵斥了出来。
西华子待要反驳,叶长青却哈哈大笑起来,道:“要加入神衣门么,现任昆仑派掌门,你的师叔司徒余或可有此资格,而以你现下的功力么,嘿嘿,只怕还需再练上那么几年!”
西华子大窘,脸色紫到发黑,突然甩手一掌打在卫四娘的脸上,厉声喝道:“谁要你多事!”卫四娘捂着脸望着师兄,她不敢相信师兄尽然当众打了自己,羞愧悲痛之下说不出话来。花姑娘这时却怒喝起来:“狗道士!你要不要脸!自己受了别人的奚落不去找回来,却只会拿自己的女人来出气!算什么男人!”
西华子怒得无以复加,拔剑出鞘,一招关山飞渡向花姑娘当胸便刺去。丁敏君一把将徒弟拉到身后,手提拂尘和西华子斗在了一起。她的武功原较西华子为弱,但自从周芷若做了掌门,将九阴真经中的一些武功心法向所有同门传授之后,峨嵋派众人一时间武功俱各大进,即便是素与周芷若不睦的丁敏君也不再是以前的三流人物了。
卫四娘一手提剑,一手捂脸,眼泪扑簌簌不绝,终于没有上前帮助师兄,而是转身掩面而去。花姑娘近日突然春意勃发,眼见卫四娘掩面痛哭而去,不仅心下颇有同病相怜之感,便道:“臭道士!你的女人跑了,你还不去追?”
十余招一过,西华子丝毫没占上风,不由得心下也渐渐平和下来,凝神以对。卫四娘的离去他并非没有看见,但女人跑了没关系,她哭过之后自然又会跑了回来,是以根本没影响到他。这时他反而觉得眼前的丁敏君目若秋霜,肤白胜雪,虽然年龄也不小了,又剃度做了尼姑,可姿色之美绝非年老朱黄的卫四娘可以比拟,是以不禁叹道:“丁姑娘,没想到你出家之后改用了拂尘还是如此了得!当真令人钦佩!”
丁敏君面上虽不动生色,但心中却颇为得意,道:“贫尼现已出家为尼,法号静敏,再也不是什么丁敏君了!请道长别再乱喊。”说着拂尘上的力道便不由得减了一两分,只盼时间拖长点,再听他几句花言巧语。
这时却只听那边叮当声大作,叶长青和矮老者均已加入了战团。原来高老者一个没留神被矮道人刺中大腿,高老者破口大骂之下矮老者先加入了战团。高老者得师兄相助精神为之一振,道:“正好让我哥儿俩的两仪刀法考较考较你们的三才剑阵!”
这五人相斗起来自然远非西华子与静敏可比,只见他们阵法对阵法,好看之极,斗到紧张酣畅之际突听一个声音喝彩道:“好武功!好阵法!”这一彩声中气十足,声音虽不甚响,但满山回荡,良久不绝。八人同时吃了一惊,一齐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那侧门口处已站了数十人。青城派的徐瑢、武当派的张松溪、峨嵋派的周芷若等等,都在其中。适才喝彩的便是徐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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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来张无忌一心尽在体会张三丰临走时说的话,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太师傅语中的深意。太师傅似乎指的是众生之苦圣人如何能知道,而只知闭关静修之人,即使成了神仙又能如何?那么既然连圣人都不知道众生之苦,那谁人又知晓呢?而且修道便是为了成仙,太师傅修炼百年,几已成就半仙之体了罢,他为何又不屑成仙了呢?
太师傅当真只能拿“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
这天便是那青城派掌门徐瑢真人六十大寿的日子了,天只刚亮,青城山下建福宫外的路口处便已是一片喜气洋洋了。十数个年轻道人身穿崭新的道袍,在一名中年道人的带领下站于山路两旁,口宣道号,喜滋滋的迎接各路来宾上山。张无忌和周颠隐身于密林之中,远远的望将下去,只见来宾当中竟然有四师伯张松溪携两名弟子拜贺,还有少林派的圆心大师、华山派的高矮二老者、崆峒派的宗维侠和唐文亮、昆仑派的西华子和卫四娘、青海派的青海三剑等等熟悉的面孔。直等到卯牌时分,才见到峨嵋派的二十几名男女弟子在掌门人周芷若的带领下姗姗而来。六大门派中唯有峨嵋派是掌门人率众亲来,收了拜帖及礼物后,一名小道士当即亮开了嗓子高声赞礼,随后便另有小道士飞奔上山,不一会儿那寿星公徐瑢便亲自从建福宫迎将了出来。张无忌远远看那徐瑢,见他玄色道袍,身材瘦小,面目清癯,五绺微显花白的长须垂于胸前,端的甚有仙风道骨。只见他立于观前小溪的石桥上将周芷若一行迎进观去,一时心下甚感惆怅,却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青城山素有“幽甲天下”的美誉。它层峦叠嶂,峰峰竟秀,林海莽莽,四季葱茏,青翠欲滴,状如城廓,故名青城。此时虽是隆冬,但在清晨薄雾的笼罩下更显得清幽之极。张周二人藏身密林荫天的半山崖上,于那观中之景隐隐看到。只见那院中影影绰绰人来人往,大多都是相互抱拳,哈哈招呼。相隔甚远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想必便是“好久未见”“久仰大名”之类吧。不一会儿观中开出早餐素斋来,只见院中数十张八仙桌上人人手捧一碗热粥,下着茵红翠白的泡菜,吃得甚是香甜。自从张三丰拿去了他们身上仅存的几十个大钱以后,两人至今粒米未下,仅靠自山上胡乱寻点野果果腹而已。此时看到此景,两人均忍不住馋蜒横流,肚内咕咕直响。好不容易熬到午时,院中丝竹锣鼓声大作,却开出了筵席来。道观虽不似和尚庙那么严禁荤腥,但也不至于满桌大鱼大肉,仅仅只是很素色的山果炖鸡等寥寥数样荤菜,配上无数美奂美仑的素菜,加以道家自酿的甘泉乳酒,却也显得丰盛之极了。川中美食甲天下,便是在这道观之中也可见一斑,这一点比之河南的嵩山少林寺可就高了去了。想想几个月前的少林屠狮大会,和尚们给大家搬出来的素斋,无数英雄便只觉无味之极,如同吃了猪食一般。周颠只觉耳边鸟鸣兽吠声不绝,林间的阴湿之气自足底丝丝而入,全身不由得变作冰冰凉,几乎口吐白沫的道:“无忌,我们还是混进去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张无忌也甚有此意,但眼见这大白天的,又有那么多的熟人,就这么混进去恐有不妥,便没有应他。过了半晌周颠又道:“那我们便下山好歹抢他一个富户,好歹在镇子上先吃他一顿吧!总不能就这么饿着肚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又吃又喝吧?”
若如周颠所说他们须得绕下山,然后先抢钱,再乘舟渡过闽江方可到达江对面的镇子吃饭。切莫说这山下人烟甚少,即使运气好碰上一个有钱人路过抢得了钱财乘舟过江或者干脆如昨日一般两人游泳过江吃饭也最少得要一天的时间,这一来万一周芷若便走了呢?是以张无忌又没有及时应他。只是听他大有坐立不安的样子,忽感不忍,便道:“要不然大哥自己一人先过江去寻饭吃吧,我不饿,却还挨得住!”
周颠颓然坐倒,干脆闭上双眼打盹,不再看那院中的景象。张无忌心中难过,心道让周颠陪着自己这般吃苦终归对不住他,看来得捡个合适的机会让他独自去了吧。正在寻思时,忽见侧门有人出来,遥遥望去却是青海三剑和华山派的高矮二老者,五人三前两后跨过了围墙外的小溪,走到了密林中来。到四株参天巨木间的空地中站定,高老者直着脖子道:“叶道长,你们三位不会当真便是邀我哥儿俩出来赏玩风景吧?”
叶长青微微一笑道:“久闻二位前辈武功高绝,心中仰慕之极,早想找个机会好好请两位指点我等小辈一番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私见的机会!呵呵,前辈请看,这幽幽翠林,唧唧鸟鸣,不是正如人间仙境么?心旷神怡之下畅所欲言定会大快人心那!哈哈。”
高老者老嘴一撇,道:“嘿嘿,我看你等还是别卖关子了,你们肚子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便快快倒出来吧!如不然老夫可没心情站在此处喝风,便要回去了!”
那长相凶丑的刘道人听此话脸上立露凶光,伸手便欲拔剑,但被叶长青伸手按住了。此时藏在远处的张无忌看那侧门人影一闪,又有两人溜了出来,却是西华子和卫四娘二人。只见他们踅手踅脚的悄悄摸到了一处大石之后偷窥林中五人。无独有偶,那门口人影又闪,又一先一后溜出了两个人来。当先一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黄衣妙龄少女,便是那百花寨的花大寨主;后面一位是一名中年女尼。中年女尼偶一面向张无忌这边时,张无忌的心里不禁格登一跳:“那不是丁敏君么?她果然已经出家了。”张无忌心道丁敏君比之灭绝师太更加不肯吃亏,自己的徒儿受了欺负她自然要讨还回来。不过以她的武功,比之西华子一人尚多少有些不如,何况对方又多了一名好手卫四娘,不知她如何能为花姑娘出气。花姑娘的紧随而出显然已被西华子察觉,向她怒目而视,花姑娘则大作鬼脸,气得西华子胡子乱翘却作声不得。花姑娘和丁敏君在另一处岩石之后躲了起来,专门盯着西华子。
只听林中叶长青道:“前辈是个痛快人,晚辈便直说了罢,请问二位前辈听没听说过神衣门三个字。”
矮老者一振,悚然动容道:“神衣门?便是那近几个月来迅速自江南崛起,已经闹得江湖一片腥风血雨的神衣门?”
高老者哧地一声道:“妖魔小丑而已!”
叶长青颇为得意洋洋的道:“可曾听说过‘催命符’和‘招贤符’?”
矮老者道:“接符必死乃‘催命符’,有求必应为‘招贤符’,可是如此?”
叶长青点头道:“正是如此!接到‘催命符’不言而喻,而若接到‘招贤符’,则证明神衣门极为赏识你的才能,只要你肯加入神衣门,神衣门便可为你杀一个你最想杀的人!”
高老者抢着问道:“那我若最想杀的人便是神衣门的头脑呢?”
听到此言周颠立时忘记了饥饿,忍不住便要拍自己的大腿,大赞问得好!果然青海三剑脸色大变,只听叶长青强压怒气道:“毫无诚意之请求便只能换来‘催命符’而已!”
高老者又道:“听此言的口气你三位已经加入神衣门了?”
叶长青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抑怒火,故意不回答这个问题道:“有人托贫道带来此物交与二位。”
叶长青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举在面前,由于他背对着张无忌,是以张无忌只看得见他的手背,却看不见他掌中之物。便只见矮老者脸色大变,惊道:“‘招贤符’!”继而又苦笑道“我想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师兄弟二人年已老迈,已无丝毫用处,称得上什么贤?烦劳叶道长还是拿回去吧。替我谢谢你们主人的赏识。”
叶长青语气极为平静地道:“拒接‘招贤符’的人从来不过三日便会接到‘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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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来张无忌一心尽在体会张三丰临走时说的话,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太师傅语中的深意。太师傅似乎指的是众生之苦圣人如何能知道,而只知闭关静修之人,即使成了神仙又能如何?那么既然连圣人都不知道众生之苦,那谁人又知晓呢?而且修道便是为了成仙,太师傅修炼百年,几已成就半仙之体了罢,他为何又不屑成仙了呢?
太师傅当真只能拿“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
这天便是那青城派掌门徐瑢真人六十大寿的日子了,天只刚亮,青城山下建福宫外的路口处便已是一片喜气洋洋了。十数个年轻道人身穿崭新的道袍,在一名中年道人的带领下站于山路两旁,口宣道号,喜滋滋的迎接各路来宾上山。张无忌和周颠隐身于密林之中,远远的望将下去,只见来宾当中竟然有四师伯张松溪携两名弟子拜贺,还有少林派的圆心大师、华山派的高矮二老者、崆峒派的宗维侠和唐文亮、昆仑派的西华子和卫四娘、青海派的青海三剑等等熟悉的面孔。直等到卯牌时分,才见到峨嵋派的二十几名男女弟子在掌门人周芷若的带领下姗姗而来。六大门派中唯有峨嵋派是掌门人率众亲来,收了拜帖及礼物后,一名小道士当即亮开了嗓子高声赞礼,随后便另有小道士飞奔上山,不一会儿那寿星公徐瑢便亲自从建福宫迎将了出来。张无忌远远看那徐瑢,见他玄色道袍,身材瘦小,面目清癯,五绺微显花白的长须垂于胸前,端的甚有仙风道骨。只见他立于观前小溪的石桥上将周芷若一行迎进观去,一时心下甚感惆怅,却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青城山素有“幽甲天下”的美誉。它层峦叠嶂,峰峰竟秀,林海莽莽,四季葱茏,青翠欲滴,状如城廓,故名青城。此时虽是隆冬,但在清晨薄雾的笼罩下更显得清幽之极。张周二人藏身密林荫天的半山崖上,于那观中之景隐隐看到。只见那院中影影绰绰人来人往,大多都是相互抱拳,哈哈招呼。相隔甚远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想必便是“好久未见”“久仰大名”之类吧。不一会儿观中开出早餐素斋来,只见院中数十张八仙桌上人人手捧一碗热粥,下着茵红翠白的泡菜,吃得甚是香甜。自从张三丰拿去了他们身上仅存的几十个大钱以后,两人至今粒米未下,仅靠自山上胡乱寻点野果果腹而已。此时看到此景,两人均忍不住馋蜒横流,肚内咕咕直响。好不容易熬到午时,院中丝竹锣鼓声大作,却开出了筵席来。道观虽不似和尚庙那么严禁荤腥,但也不至于满桌大鱼大肉,仅仅只是很素色的山果炖鸡等寥寥数样荤菜,配上无数美奂美仑的素菜,加以道家自酿的甘泉乳酒,却也显得丰盛之极了。川中美食甲天下,便是在这道观之中也可见一斑,这一点比之河南的嵩山少林寺可就高了去了。想想几个月前的少林屠狮大会,和尚们给大家搬出来的素斋,无数英雄便只觉无味之极,如同吃了猪食一般。周颠只觉耳边鸟鸣兽吠声不绝,林间的阴湿之气自足底丝丝而入,全身不由得变作冰冰凉,几乎口吐白沫的道:“无忌,我们还是混进去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张无忌也甚有此意,但眼见这大白天的,又有那么多的熟人,就这么混进去恐有不妥,便没有应他。过了半晌周颠又道:“那我们便下山好歹抢他一个富户,好歹在镇子上先吃他一顿吧!总不能就这么饿着肚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又吃又喝吧?”
若如周颠所说他们须得绕下山,然后先抢钱,再乘舟渡过闽江方可到达江对面的镇子吃饭。切莫说这山下人烟甚少,即使运气好碰上一个有钱人路过抢得了钱财乘舟过江或者干脆如昨日一般两人游泳过江吃饭也最少得要一天的时间,这一来万一周芷若便走了呢?是以张无忌又没有及时应他。只是听他大有坐立不安的样子,忽感不忍,便道:“要不然大哥自己一人先过江去寻饭吃吧,我不饿,却还挨得住!”
周颠颓然坐倒,干脆闭上双眼打盹,不再看那院中的景象。张无忌心中难过,心道让周颠陪着自己这般吃苦终归对不住他,看来得捡个合适的机会让他独自去了吧。正在寻思时,忽见侧门有人出来,遥遥望去却是青海三剑和华山派的高矮二老者,五人三前两后跨过了围墙外的小溪,走到了密林中来。到四株参天巨木间的空地中站定,高老者直着脖子道:“叶道长,你们三位不会当真便是邀我哥儿俩出来赏玩风景吧?”
叶长青微微一笑道:“久闻二位前辈武功高绝,心中仰慕之极,早想找个机会好好请两位指点我等小辈一番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私见的机会!呵呵,前辈请看,这幽幽翠林,唧唧鸟鸣,不是正如人间仙境么?心旷神怡之下畅所欲言定会大快人心那!哈哈。”
高老者老嘴一撇,道:“嘿嘿,我看你等还是别卖关子了,你们肚子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便快快倒出来吧!如不然老夫可没心情站在此处喝风,便要回去了!”
那长相凶丑的刘道人听此话脸上立露凶光,伸手便欲拔剑,但被叶长青伸手按住了。此时藏在远处的张无忌看那侧门人影一闪,又有两人溜了出来,却是西华子和卫四娘二人。只见他们踅手踅脚的悄悄摸到了一处大石之后偷窥林中五人。无独有偶,那门口人影又闪,又一先一后溜出了两个人来。当先一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黄衣妙龄少女,便是那百花寨的花大寨主;后面一位是一名中年女尼。中年女尼偶一面向张无忌这边时,张无忌的心里不禁格登一跳:“那不是丁敏君么?她果然已经出家了。”张无忌心道丁敏君比之灭绝师太更加不肯吃亏,自己的徒儿受了欺负她自然要讨还回来。不过以她的武功,比之西华子一人尚多少有些不如,何况对方又多了一名好手卫四娘,不知她如何能为花姑娘出气。花姑娘的紧随而出显然已被西华子察觉,向她怒目而视,花姑娘则大作鬼脸,气得西华子胡子乱翘却作声不得。花姑娘和丁敏君在另一处岩石之后躲了起来,专门盯着西华子。
只听林中叶长青道:“前辈是个痛快人,晚辈便直说了罢,请问二位前辈听没听说过神衣门三个字。”
矮老者一振,悚然动容道:“神衣门?便是那近几个月来迅速自江南崛起,已经闹得江湖一片腥风血雨的神衣门?”
高老者哧地一声道:“妖魔小丑而已!”
叶长青颇为得意洋洋的道:“可曾听说过‘催命符’和‘招贤符’?”
矮老者道:“接符必死乃‘催命符’,有求必应为‘招贤符’,可是如此?”
叶长青点头道:“正是如此!接到‘催命符’不言而喻,而若接到‘招贤符’,则证明神衣门极为赏识你的才能,只要你肯加入神衣门,神衣门便可为你杀一个你最想杀的人!”
高老者抢着问道:“那我若最想杀的人便是神衣门的头脑呢?”
听到此言周颠立时忘记了饥饿,忍不住便要拍自己的大腿,大赞问得好!果然青海三剑脸色大变,只听叶长青强压怒气道:“毫无诚意之请求便只能换来‘催命符’而已!”
高老者又道:“听此言的口气你三位已经加入神衣门了?”
叶长青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抑怒火,故意不回答这个问题道:“有人托贫道带来此物交与二位。”
叶长青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举在面前,由于他背对着张无忌,是以张无忌只看得见他的手背,却看不见他掌中之物。便只见矮老者脸色大变,惊道:“‘招贤符’!”继而又苦笑道“我想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师兄弟二人年已老迈,已无丝毫用处,称得上什么贤?烦劳叶道长还是拿回去吧。替我谢谢你们主人的赏识。”
叶长青语气极为平静地道:“拒接‘招贤符’的人从来不过三日便会接到‘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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