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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人是……

  诗楠?!!!!!!!

  许是惊吓过度,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时之已晚,“诗楠”二字早已破口而出在大殿上空荡啊荡悠悠……

  大殿中死般寂静,我周身的人神情异样的望著我,我倏然住,娘的……怎麽总管不住啊……迟早会被这张破嘴害惨。

  他毫无反应,从我身边擦肩而过,雍容雅步,从头到尾都目不转睛的望著大殿上的卿湮,笑得颇开怀,“皇妹,终於见著你了,在这谷里过得还好麽。”

  卿湮眉梢里都带著欣喜,起身急疾走过去,挽著他的手,只差没将身子粘在他怀里,仰著脸笑得乖巧,“皇兄,太好了,我这几日正闲著无聊,陪我多住一会儿。”

  温玉谦谦浅笑著,望著他们兄妹俩,“凡界到仙鸣谷地势颇险恶,乾王想必身子乏得很,就在谷里多住几日。”话说到最後竟是望著我,灼灼如电。

  後背寒气嗖嗖直冒,我硬著头皮顶著。

  一直低著头站在我身边的丫头拽著我的手,往後拉,她瑟瑟发抖,轻声说,“你怎麽回事,冒犯乾王,他的名讳也随意唤。”

  我呆愣住,什麽……他真叫诗楠啊……

  那丫头慌忙捂住我的嘴,气急败坏的瞪了我一眼,摊开我的手轻轻在上面比划著一个“谰”字。

  原来此谰非彼楠。

  我遥遥的望著殿上那个举止雅致,却难掩帝王的那种威仪天生的男人,他是诗谰。

  他与诗楠虽然相像,可是仔细看来,诗楠的眉是秀的,他的剑眉却有种划破苍穹气势,

  眉宇中著逼人的魄气与英气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如此,二人神态,举止,甚至笑颜都那有八、九成相像。

  难怪会认错……

  我真傻,这是前世,怎麽会有诗楠。

  身旁的丫头还在扳著手指,一个劲的说著,“这个乾王可了不得了,凡界疆土几乎被他大一统,卿湮主子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这我当然知道……

  只是,乾王是凡人,为何卿湮却是南纳人。

  那丫头瞥我一眼,那神情鄙视到了极点,差点让我一踉跄,她抬头挺胸一脸傲气的说,“我家卿湮主子的母亲,原是南纳族人最美丽最聪慧的人,後来爱上凡间男子与他私奔,在凡间伪成平凡女子并助他成为帝王,可惜後来精力用尽,香消玉殒。”

  恶寒……

  俗到极点的戏,到哪儿都能碰到“天仙配”。

  我翻白眼,南纳族人与凡人私奔确实需要勇气,不说别的,光是这既男既女的身子就够惊世骇俗惹人厌了,亏了卿湮他爹能受得住,不知道娇妻变成美男子他这一世帝王会有何感想。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来这仙鸣谷也有些时日了,这身边的南纳人从侍人变为丫头……就连卿湮都整出男人的喉结了,可温玉却还是男儿身,颇有些怪……

  “小姐姐,这主公不会变身的麽?”

  “那当然,普通的南纳人在男儿身时是最弱也是最强的,弱是因为调息阶段所以身子比较虚,说他强是因为在此阶段可以施展神术,可若是修到最高境便能以自己意愿一直维持男子形态,不过修到这种程度的人也往往离开仙鸣谷升仙了,普今天下也剩三人。”

  颤抖……

  三人?

  “一是温玉,二是神医白老儿。”

  温玉这般厉害?!!!

  小姐姐,你算术行麽,三人这不还差一个人……

  她斜我一眼,蔑视,那神情分明在说,与你这凡人说了也白搭,她缓缓开口一脸惋惜,“最後一人,便是卿湮的生母,可惜他为情所困情愿化作女子陪著凡人过一生,其结果却好不到哪儿去。”

  晕……

  难怪这一路上这麽多人伪扮成卿湮,我还当她名气多大,原来全托她母亲的福。

  如今修到顶峰的人也就三人。卿湮的生母虽死,却也只留她一个独苗,怕是她的资质悟性也颇高。

  “外界都知道乾王很宝贝这个皇妹,不过似乎凡人那处知道卿湮主子是南纳人却很少,如今这世道混乱,凡界的俗人一个个想长生不老想成仙多了去了,经常想著法子侵犯南纳族人,虽说南纳族人善神术,可却生性淡泊不好战,败落了下风。如今乾王这一举联姻,怕是能将战乱平息了不少。”

  “联姻?凡人与南纳族人……”

  乾王将妹妹推出去联姻?

  既然凡人目前战况处於强势,还有必要委身和亲联姻?这情形颇诡异。

  望著眼前这个愈讲愈兴奋,滔滔不绝的丫头,我只觉得担忧,温玉与卿湮结缘,原以为与她母亲的名望和那这段惊世骇俗的恋情有关麽……

  如今看来,另有玄机。

  先不说这个意气风发的乾王,光是温玉与卿湮之间的关系就著实让人费解,那夜他唤她的那一声贱人……如今还令我浑身不舒服。

  曾以为一世我会是个旁观者,可经历昨日那一夜後,我便清醒了许多,卿湮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与那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令人生疑外更让我发颤。

  我站得很直,遥遥望著殿上那谈笑风生,举止雅致有礼的三人,内心颇凄凉,若眼前这一切都是精心布好的局,谁胜谁负?此时他们心中所想是否也於表面一致,那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里到底掩埋隐藏了什麽。

  丑时

  我躺在塌上,翻来覆去却始终无法入眠。

  纸窗外嘶嘶作响,凉风透窗成一线徐徐吹来,灭了案上那盏寒灯。

  我起身,披了衣袍,开门走了出去。

  寂寥的夜,繁星点点,寒湖天外,隐隐两三烟树被夜幕笼罩著。

  我长叹一口气,蓦然睁大眼睛,近处的树荫里一抹黑色的身影突然一晃便不见了,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我反射性冲回屋转身的刚想把门阖上,突然一只手便将我嘴鼻捂住。

  不是吧……

  又来了……老天,你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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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做了一个梦。

  梦见枕前发丝千般缠绕,温玉平躺著气息沈稳,环著手搭著我的肩,闭目睡得安详。

  榻边诗楠独坐,灯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他欠身接过霁雪递过来的一碗药,小心翼翼的喂进我的嘴里,指尖轻柔的抚过我的脸颊,喃喃自语,湮儿,为什麽还不醒……你当真要为了救他,弃我们而去麽……

  弘氰懒散的坐卧在墙角,仰头喝著酒,凤目不时地瞅向榻上的我们,他举止放荡,醉意正浓,面庞止不住忧愁,他踉跄的起身,扶著墙朝我走来,他走得东倒西歪,握在手中的酒壶颓然落地,一声清脆的声响。

  酒壶顷刻间碎成很多块。

  刺耳的碎瓷响像是近在咫尺。

  让我徒然间清醒了不少。

  一片黑暗,梦碎了,我只觉乏累得很,明明有知觉却仍睁不开眼,颈上火辣辣的疼。

  身子很轻,像是被人抱住了。

  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那般小心翼翼,这只手的主人似乎像是习武人,掌上有茧,有些干糙。

  我这是在哪儿……

  对了,那双精巧的绣金鸾鞋,似乎是有人把我打晕了。

  “她近些日子还好麽,为什麽下这麽重的手。”平稳的声音,很好听可是语气中却带著令人不可忽视的威严。

  “她早些时日不慎溺水,似乎是惊吓了,所以连我也记不得了,此番带她来见您怕会反抗所以下手重了些。”娇柔的却也带了些性感的声音,话中的担忧与悔意随处可闻。

  抚在脸颊处的手轻微的颤动了一下,他的动作愈发轻柔了。

  一声叹息在黑暗中,清晰可辨。

  沈寂了片刻,那人开了口,“她全忘了也好,免得又躲我。倒是你……”他冷哼了一声,“她离去这麽些日子想必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倒好,现在才禀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她是你主子,记住你的身份。”

  一阵抽气,细细簌簌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跪地磕头,那娇柔的声音中夹杂著一丝异样的情愫,“是,我一生下来便是伺候她的,不敢有非分之想。”

  头被抬起,指轻轻抚上我的唇,他的手有些粗糙,拂过之处都麻麻一片,我大气都不敢出,竖著耳朵听动静。

  突然,温软的东西触到了我的唇上,炙热极了,我吓极了,想挣扎却亦无力,头被他捧住,他的舌便探了进来,滑腻灵巧,一个异物随著他的动作滑进了我的嘴里,我急得汗涔涔的,想把它吐出来,却被他堵著。一声轻笑响起,他的手继而往下滑搂著我的腰,他的舌在我嘴里胡搅蛮缠,突然抵著那东西在我腔里上方一顶,那软软的异物破了,一股苦中夹著酸涩的液体在我嘴里蔓延开来,药味。

  我被呛得咳出声来,脑袋昏沈沈的。

  意识慢慢消退,很不舒服,一股热气在胸口蔓延在周身游弋著,渐渐那气像是被禁锢住似的,愈来愈慢,继而消失无处可寻。

  很累……

  隐约中,我听见那人的声音,“许久没吃药,身子受不住了吧,乖……好些睡……我的妹妹。”

  ────────────────────────────

  清晨醒来,窗棂处的阳光倾洒了我一身。

  卿湮撑著她那秀气的下巴,坐在榻边望著我笑得这个妖孽。

  “姑娘,该梳洗了。”一个小丫头跪在一旁举著盛满水的琉璃盆,恭敬极了,只是手有些抖,看这架势似乎捧著盆子守著我了很长时间了。

  呃……

  抓头,这是怎麽一回事。

  我记得一开始是在温玉寝宫的,然後被人弄晕了,再後来就做了个怪梦,梦见弘氰、诗楠他们,还梦见我被喂药了,还以为我会死……

  咂吧咂吧嘴,一股药味依稀存留。

  寒……

  不会是梦,我肯定是被人灌药了。

  “喝点水漱漱口。”卿湮挽著袖子,嫣然笑著,将搁在榻边的精巧的玉杯递到我唇边。

  我作势乖巧的,含了一口,头一偏也不往准备好的盆里吐,一滴不剩的全都喷在了卿湮的裙摆处,她呼一声,那双精巧的绣金鸾鞋往後缩了缩,浸染湿了一点儿水渍。

  “你怎这麽不识抬举,卿湮主子收留你在榻上住了一宿,你倒弄脏了她一身。”小丫头横眉冷竖,气嘟嘟的扁著嘴,剜了我一眼。

  切,哪儿是弄脏了一身。

  最多也是裙摆湿了,小鞋儿被溅著了。

  这个小丫头一点儿也不可爱,还是我的小白弥儿乖巧可人。

  我懒散的起身,俯身捧著水,哗啦啦的洗了个脸,胡乱擦了一把,斜了一眼卿湮,继而伸了个大懒腰,笑眯眯的望著那丫头。

  “这位小姐姐真是对不住了,我昨夜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麽,嘴里腥得难受,这不小心就喷了你主子一身,还有我看你这主子的绣花鞋挺刺眼的。”

  “你……”那丫头气得身子发抖了。

  卿湮那极美的魅眼往我这儿一勾,直盯盯的注视著我也不说话。

  “唉呦,我这不是说这金鸾鞋绣得夺目刺眼麽,这麽精巧的手工,一定是小姐姐你的专为主子绣的了。”我一脸笑意的望著那个脸红的丫头。

  她啐我一口,“姑娘家这麽油腔滑调的,难怪温玉主公昨儿个半夜找了你一宿。”

  啊……

  他找我干吗。

  不是昨晚抛开我一个人走了麽。

  幸好他关键时刻把我扔在寝宫,不然我也不会遇到这天大的机密。

  昨夜定是眼前这个妖孽把我弄晕,只是另外男子会是谁……还喂我药吃,虽说我跟随霁雪学了一会儿医术,可这药中所参杂的成分我还真尝不出来,破怪异,这会儿身子也没多大碍。

  我虚一眼卿湮,她背对著我,捻著梳妆盒里的簪子一支一支往发鬓插,这柔弱无骨的身子,这媚态,光是这举止间的背影就足够令男人魂牵梦绕了。

  若是昨夜不是一场梦境的话,

  那麽她的存在,与我之间的关系更是一场谜了。

  一声清脆的叩门声。

  “卿湮主子,主公唤你去大殿中一趟。”

  “何事?”

  “乾国皇上亲自来仙鸣谷探望您了。”

  卿湮坐在铜镜前打扮著,乜斜我一眼,徐徐起身,纤纤玉指握著我的手,看似握得轻柔力道却恰好,让人无法挣开。“你陪我一起去,温玉找了你大半宿了,这会儿你再不出现他又得责怪我藏匿了你。”

  她笑著伸手理了理云鬓,推我一把,带上门。

  整个动作这叫干净、利索。

  我揉了揉被她握疼的手,一声不吭的跟在她後面,仍忍不住心里骂道,啧啧,这个不男不女忽男忽女的臭人妖。

  仙鸣谷的早晨颇宁静,竹林清新,远远的听见水流的声,几缕阳光透著竹叶洒了下来,斑驳的影子,整个谷里此时都弥漫著薄雾,却也隐约可见不远处青山隐在浮云中,几处炫目的光芒透著云层散射了下来,粼粼泛著水的波纹,让人恍若进了仙境。

  咦,等等……

  这透过云层洒下来的这道光,怎麽会泛著粼粼的光。

  莫非……

  卿湮的那个丫头轻手推了我一下,示意我眼睛别乱瞅,低声说,“你们凡人自是不会懂的,仙鸣谷与上界离得很近,那没入云中的是一泓古池,它悬浮在空中,就算是南纳人也只有在主上应允後才能靠近它。”

  呦,来了几日了,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仙鸣谷还是这麽奇妙的地方。

  只是,这古池有什麽大不了的,哼……

  不知不觉便把心里话也说出口了,那丫头慌手慌脚的捂著我的嘴,神神秘秘的说,“别瞎说,这可是我们南纳族的圣物,此古池能够助修者魂怀。”

  魂怀?!

  短短二字,彻底让我僵住了。

  脑海里浮现著那个孤寂的站在古池里,笑得凄凉的面庞,目如秋水,脉脉浅盈。

  浑身一哆嗦,止不住苦笑。

  原来,这便是那泓古池,如今也算是旧地重游了,只是相隔两世已是物事人非。

  耳畔不时响起,衣料簌簌声与枯枝落叶被踏碎的响动,卿湮一人在前面走著,她背影分外柔弱,款款迈步走得这叫销魂啊。

  不远处一个大殿立在一湖湛蓝的水面上,如镜般的湖面上一点涟漪也没有,死静得让人生疑,浮著薄薄雾气的水面隐约露出几块剔透五彩的玉石,卿湮眼神傲气踏著湖面的玉石朝大殿走去,媚态众生,徐徐走过之处,玉石都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就像一曲人间难寻的仙乐。

  我挽著袖袍,小心翼翼的跳上五彩玉石,一路紧跟著她,脚下的玉石轻颤著兀自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好不快活。

  妈呀,原来这宝贝疙瘩,谁踩都会响啊……

  什麽时候挖它一块,回去卖钱。

  我呆头呆脑的低头踩得正欢畅,鼻梁一疼,火辣辣的,一声低呼却道是撞上了卿湮,她转身眉梢一挑,眼波流转醉人,“疼麽……给你揉揉。”

  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缩缩,不经意中却撞见一殿的人正探著头望著我们,其中一双眼特勾人,明眸清远,却极专注的样子,眼睛亮得让人心头一窒,我慌忙低下头。卿湮了然一笑,缩回了原本想帮我揉脸的爪子,继而握紧了我的手,拉了我走了好几步,随後站定了,对著殿前坐著的那人笑说著,“温玉,听说你昨夜找这丫头一夜,我今儿个把她带来了。”

  温玉撑著下巴,慵懒的坐著,那双明眸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的脸,面庞上偶然闪过了什麽情绪却叫人琢磨不透,他沈吟,“昨夜你去哪儿了。”

  殿下立著的人皆是倒吸一口气,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在我身上聚焦……这个热啊……

  怎麽办,说我被卿湮打晕了,继而又被带到了一处被个陌生的男子抱抱亲亲还灌了药,没人会信啊,再说了卿湮这人著实古怪,先陪她玩玩,看她能使出什麽鬼招。

  “回主公,昨夜您丢下我,夜里风寒,我头疼极了便睡了,清晨醒来便在卿湮主子那处了。”

  头疼……

  没错,被卿湮一手劈的。

  清晨醒来便在卿湮那屋里了,也没错……只是省略了她将我搬来搬去,和那男子喂药的过程,再者那时候就连卿湮都应该认为我是昏迷的吧,既然如此,少说一点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卿湮握著我的手,这个紧啊,她盈盈笑著,抬眼虚著温玉,满眼的不怀好意,“要不是昨夜遇见她一人躺在你榻上,我还真得怀疑你们俩做了啥,她身子热得厉害,我便托人把她带回我屋里喂了碗药。”

  屁……

  别告我那碗药是驱热,治伤风的汤药,我可没尝出是啥成分,这一妖孽说谎和那说书一样,一板一眼的。

  温玉欠了欠身,沈静娴雅的面庞有一丝动容,他死死望著我,若有所思,低头吩咐身边的侍人,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大殿的所有人听个清楚明白,“你去唤神医白老儿来。”

  大殿上又是一阵抽气声。

  这会儿这口气抽得既整齐又拖得长……整个大殿上只听到吸气没听到呼气,只怕他们没抽死过去。

  有这麽夸张了,不就是请个神医麽……呃,我承认若是感染个小风寒就请神医会有些夸张,只是你们这气抽得也忒过了吧。

  “何必这麽大费周章,温玉你这明摆的不信任我,这丫头不过是一个小风寒,我卿湮这还治不好?”

  “罢了,罢了。”他挥挥手,装似无意的扫我一眼,忍不住既而又开了口,“你感觉好些了麽。”

  呃……

  这没病啊,哪来的好坏。

  只是白老儿这名字很熟悉啊……像是在那儿听过,既然是神医其实我倒是想让他瞧瞧昨夜被灌进去的药汁是什麽……若是毒药……寒一个,不过直觉告诉我卿湮与那男子不会害我。

  我虚一眼卿湮,她挑著眉望著我,那架势似乎在说,你丫要是叫神医给你治病,我今儿个就废了你。

  我缩脑袋,她握著我的手汗涔涔的。

  於是硬著头皮说,“主公,我身子已经好了,无大碍的。”

  他点了点头便不作声了,欠身往下踏了几步当著大殿所有人的面缓缓伸出手,卿湮巧笑嫣然徐徐上前,挽了他的手,两人作势暧昧极了,老夫老妻的坐在大殿最高的处。

  “姑娘你可长了脸了,平日里这白老儿别人可使唤不了,是主公的专门神医,那会儿卿湮主子来这儿水土不服主公都没唤白老儿来医。”原本跟在卿湮身旁的小丫头片儿拉著我的手退到角落里,挤眉弄眼的跟我说。

  啊……

  还有这回事儿,温玉……他有些奇怪啊……

  我瞥一眼殿前坐著的那一对神仙一般的人儿,他专注的望著我,既而又慌乱的撇开眼望东望西不看我。

  真是……

  一定是昨夜的那个读心术……他读了多少……

  大殿前遥遥飘来一阵缥缈的曲乐,玉石般清脆动人。

  “凡界乾王进殿……

  我伸著脑袋张望……近了近了……一席欣长的身影颇风流,绣金龙的紫袍穿得这叫玉树临风,霸气十足,只是他的面庞却熟悉的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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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醒醒……”

  脸被掐住了,往两边拉……真是疼死人……下手这叫一个快、狠、准。

  睁开眼,却对上她的眼,寒泓的眸子眼尾处描著黑色的罂粟纹,笑起来的模样挺勾人的。

  她的手轻轻拂上我的额,抿著唇,“烧退了,我也放心了。”

  寒

  那也用不著掐我脸吧……

  存心的,这心狠的女人。

  “湮儿,帮我卸掉这些东西,累死了。”她缓缓站在铜镜前,转过身子褪下衣裳,用手指著搁在案上的琉璃盆,“弄些温水来,替我擦擦这脸,描得鬼画符似的,怪不好受的。”

  我僵硬著身子,古怪的瞥她一眼,取来帛帕,沾著温水弄干,递给她。

  她却仰著头,闭著脸,像是等我动手似的。

  娘的……

  平日里温玉我都没伺候,如今老子病才好就要伺候你,你就不怕我一刀了结你……

  敢麽?

  事实证明,我没那胆。

  我撸著袖子,埋头忙活著,身子一震。

  “话说回来,开始看见你溺水……吓得我差点没了胆,幸好你没事。”她挺享受的闭著喃喃自语。

  我不吭声,细致的替她擦脸。

  啧啧……这脸上涂的东西给真多,真当自己是画布啊,这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呸,我在说什麽。

  我溺我的水,你干嘛吓破胆,未必是你推我落水的……

  “湮儿,你怎麽不说话。”

  “你是卿湮,我也是,你不觉得唤我湮儿很怪麽。”我有些嗤笑,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真想看看为何她的皮这般厚……居然玩冒充,可是想归想,若真擦破了这块雪肌,怕是温玉连杀我的心都会有了。

  真的很讽刺,可是却强忍著不让泪落下来。

  “唤你作湮儿怕是一会儿也改不了,这是习惯。”她合著眼,笑得美极了,妖冶的脸上浮著红晕,不知道是被我用力擦的,还是什麽……

  习惯?

  她说习惯……

  难道她和我这具身体很熟悉麽。

  我眯著眼望向她……这卸妆後的脸,也是很妖娆,上梢的丹凤眼,秀挺的鼻梁,薄唇,心口萦绕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什麽……

  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她那秀丽的颈处,那个东西……是喉结……男人的喉结。

  手一颤,浑身哆嗦。

  她抬眼望著我笑得那个妖孽,握著我的手腕,一用力便把我压在软榻上,“记起我了麽……嗯,居然和我玩失忆,一个劲儿的往水里跳……想恼我麽,为什麽不好好呆在那边,要偷溜出来。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夥。”

  她伸出食指,亲昵地点一下我的鼻尖。

  眼睛笑眯眯的,环著手把我搂得这个紧,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上三摸下七摸的,乜斜著眼望我,眼波流转醉人,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我石化掉。

  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死挺挺躺在榻上的由著她上下其手。

  这是演哪一出的戏。

  “你们在做甚麽。”

  我慌忙推开她,爬起身子。

  门处,月辉倾泻,温玉静静的站著,脸庞沈静闲雅,容色不变。

  我埋著头,不敢吭声,心里乱糟糟的,满脑子是那“女人”的举动,和刚在令人震撼的话语。

  四周寂静极了,只闻衣摆悉悉簌簌作响,他行走间白月袍微微荡起的衣波纹浪,无限美好。我把头垂得更低了。

  “你……随我来。”温玉声音平平顺顺,清朗平和。

  卿湮随手撩来单衣披著,优雅的整著云鬓,仿若什麽事也没发生似的。

  我悄悄推了她一下,这意思是说,他找你哪。

  卿湮斜我一眼,眼神古怪极了,她欠身,十指纤纤,缓缓抚著墨黑的长发,拈起木梳,打理著,“她还要伺候我睡觉,可不能让你带走了。”

  啊……

  他,我,你……这……

  温玉走了进来,目不斜视与我擦肩而过,立在她身後,从後面环著她,修长白皙的手勾起她的下巴,直盯盯的望著铜镜里他们相依偎的身影,唇角似非似笑,“才至变身期不久,你就耐不住了,嗯……”

  她那眸光若水般在我脸上一擦,只是一瞬间,她仰头与温玉耳鬓厮磨,娇美的一笑,声音陡然间柔腻靡靡,“谁要你不陪人家呢。”

  恶寒……

  这“女人”可以当戏子了。

  温玉轻笑适时的松开她,後退几步,俯身稳稳的握起我的手,温暖轻柔的的掌心,让我没来由的心头一震,怔愣的望著他的面庞,他不经意的回望我,身子一颤,明眸里有明显的诧异。

  手上的力度不轻了一会儿,他虽是笑著,眼里却没有温度,“这女子先住我那儿,等你这不安分的身子恢复女儿身再说。”

  卿湮的身子一颤,讥讽一笑,“由著你们。”

  ─────────────────────────────

  寂寥一片,独有一轮弯月挂在夜空。

  他不声不响的走著,衣袂飘飘,姿态闲雅,淡淡的皎洁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竟有说不出的寂寞。

  他的美,就像皓月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虽然,很久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如今看来更让人爱怜。

  我的手上还有他残留的温度,光是想著心里头便暖暖的。我深呼一口气,挽著袍子紧紧跟著他。

  小道上树影斑驳,夜里的风特别凉,树叶簌簌作响。

  他远远在前面走著,却突然转过身来,伫立著,蹙眉沈思,“我一直想问,为何你一见我便会……举止异常。”

  傻瓜,这都不懂,因为,我是如此的爱你。

  我张合嘴,却说,“没,主公多虑了。”

  他犹豫一下,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下,“告诉我,那你这里……是为何。”

  我依言,抬手,而手上却触到湿热的一片,原来,傻傻的我早已泪流满襟。

  温玉,你伤我这麽深,却问我为何而泣。

  这个人用了一辈子让我记住他,却如今却早已忘了我。

  我泫然一笑,“你把我从她那儿弄出来,不只是想问这些无聊问题吧。”

  他面庞漾起浅浅微笑,明明是极温和的声音,眉宇间却有不容抗拒的气势,他说,“你到底是谁……”

  “卿湮。”

  他好脾气的一笑,“把手伸出来。”

  我闻言,挽著袖子虎虎生威的把手伸过去。

  他身姿美好挺拔,低垂著头,一手轻柔的执著我的手,两指探上我的脉搏,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气息,淡淡的清香,暖暖的,真的……让人留恋。

  他在月光下微笑,脸上似乎笼罩著一层淡淡的烟雾般,那麽的不真实且虚幻,他微启薄唇开口,只有几个字却已搅乱我的心神。

  他说,“你不是南纳人,脉象只是一凡人,你……不会是卿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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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醒醒……”

  脸被掐住了,往两边拉……真是疼死人……下手这叫一个快、狠、准。

  睁开眼,却对上她的眼,寒泓的眸子眼尾处描著黑色的罂粟纹,笑起来的模样挺勾人的。

  她的手轻轻拂上我的额,抿著唇,“烧退了,我也放心了。”

  寒

  那也用不著掐我脸吧……

  存心的,这心狠的女人。

  “湮儿,帮我卸掉这些东西,累死了。”她缓缓站在铜镜前,转过身子褪下衣裳,用手指著搁在案上的琉璃盆,“弄些温水来,替我擦擦这脸,描得鬼画符似的,怪不好受的。”

  我僵硬著身子,古怪的瞥她一眼,取来帛帕,沾著温水弄干,递给她。

  她却仰著头,闭著脸,像是等我动手似的。

  娘的……

  平日里温玉我都没伺候,如今老子病才好就要伺候你,你就不怕我一刀了结你……

  敢麽?

  事实证明,我没那胆。

  我撸著袖子,埋头忙活著,身子一震。

  “话说回来,开始看见你溺水……吓得我差点没了胆,幸好你没事。”她挺享受的闭著喃喃自语。

  我不吭声,细致的替她擦脸。

  啧啧……这脸上涂的东西给真多,真当自己是画布啊,这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呸,我在说什麽。

  我溺我的水,你干嘛吓破胆,未必是你推我落水的……

  “湮儿,你怎麽不说话。”

  “你是卿湮,我也是,你不觉得唤我湮儿很怪麽。”我有些嗤笑,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真想看看为何她的皮这般厚……居然玩冒充,可是想归想,若真擦破了这块雪肌,怕是温玉连杀我的心都会有了。

  真的很讽刺,可是却强忍著不让泪落下来。

  “唤你作湮儿怕是一会儿也改不了,这是习惯。”她合著眼,笑得美极了,妖冶的脸上浮著红晕,不知道是被我用力擦的,还是什麽……

  习惯?

  她说习惯……

  难道她和我这具身体很熟悉麽。

  我眯著眼望向她……这卸妆後的脸,也是很妖娆,上梢的丹凤眼,秀挺的鼻梁,薄唇,心口萦绕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什麽……

  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她那秀丽的颈处,那个东西……是喉结……男人的喉结。

  手一颤,浑身哆嗦。

  她抬眼望著我笑得那个妖孽,握著我的手腕,一用力便把我压在软榻上,“记起我了麽……嗯,居然和我玩失忆,一个劲儿的往水里跳……想恼我麽,为什麽不好好呆在那边,要偷溜出来。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夥。”

  她伸出食指,亲昵地点一下我的鼻尖。

  眼睛笑眯眯的,环著手把我搂得这个紧,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上三摸下七摸的,乜斜著眼望我,眼波流转醉人,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我石化掉。

  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死挺挺躺在榻上的由著她上下其手。

  这是演哪一出的戏。

  “你们在做甚麽。”

  我慌忙推开她,爬起身子。

  门处,月辉倾泻,温玉静静的站著,脸庞沈静闲雅,容色不变。

  我埋著头,不敢吭声,心里乱糟糟的,满脑子是那“女人”的举动,和刚在令人震撼的话语。

  四周寂静极了,只闻衣摆悉悉簌簌作响,他行走间白月袍微微荡起的衣波纹浪,无限美好。我把头垂得更低了。

  “你……随我来。”温玉声音平平顺顺,清朗平和。

  卿湮随手撩来单衣披著,优雅的整著云鬓,仿若什麽事也没发生似的。

  我悄悄推了她一下,这意思是说,他找你哪。

  卿湮斜我一眼,眼神古怪极了,她欠身,十指纤纤,缓缓抚著墨黑的长发,拈起木梳,打理著,“她还要伺候我睡觉,可不能让你带走了。”

  啊……

  他,我,你……这……

  温玉走了进来,目不斜视与我擦肩而过,立在她身後,从後面环著她,修长白皙的手勾起她的下巴,直盯盯的望著铜镜里他们相依偎的身影,唇角似非似笑,“才至变身期不久,你就耐不住了,嗯……”

  她那眸光若水般在我脸上一擦,只是一瞬间,她仰头与温玉耳鬓厮磨,娇美的一笑,声音陡然间柔腻靡靡,“谁要你不陪人家呢。”

  恶寒……

  这“女人”可以当戏子了。

  温玉轻笑适时的松开她,後退几步,俯身稳稳的握起我的手,温暖轻柔的的掌心,让我没来由的心头一震,怔愣的望著他的面庞,他不经意的回望我,身子一颤,明眸里有明显的诧异。

  手上的力度不轻了一会儿,他虽是笑著,眼里却没有温度,“这女子先住我那儿,等你这不安分的身子恢复女儿身再说。”

  卿湮的身子一颤,讥讽一笑,“由著你们。”

  ─────────────────────────────

  寂寥一片,独有一轮弯月挂在夜空。

  他不声不响的走著,衣袂飘飘,姿态闲雅,淡淡的皎洁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竟有说不出的寂寞。

  他的美,就像皓月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虽然,很久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如今看来更让人爱怜。

  我的手上还有他残留的温度,光是想著心里头便暖暖的。我深呼一口气,挽著袍子紧紧跟著他。

  小道上树影斑驳,夜里的风特别凉,树叶簌簌作响。

  他远远在前面走著,却突然转过身来,伫立著,蹙眉沈思,“我一直想问,为何你一见我便会……举止异常。”

  傻瓜,这都不懂,因为,我是如此的爱你。

  我张合嘴,却说,“没,主公多虑了。”

  他犹豫一下,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下,“告诉我,那你这里……是为何。”

  我依言,抬手,而手上却触到湿热的一片,原来,傻傻的我早已泪流满襟。

  温玉,你伤我这麽深,却问我为何而泣。

  这个人用了一辈子让我记住他,却如今却早已忘了我。

  我泫然一笑,“你把我从她那儿弄出来,不只是想问这些无聊问题吧。”

  他面庞漾起浅浅微笑,明明是极温和的声音,眉宇间却有不容抗拒的气势,他说,“你到底是谁……”

  “卿湮。”

  他好脾气的一笑,“把手伸出来。”

  我闻言,挽著袖子虎虎生威的把手伸过去。

  他身姿美好挺拔,低垂著头,一手轻柔的执著我的手,两指探上我的脉搏,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气息,淡淡的清香,暖暖的,真的……让人留恋。

  他在月光下微笑,脸上似乎笼罩著一层淡淡的烟雾般,那麽的不真实且虚幻,他微启薄唇开口,只有几个字却已搅乱我的心神。

  他说,“你不是南纳人,脉象只是一凡人,你……不会是卿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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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前世今生

第一章[全]


  [上]

    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似的,呼吸都不通顺,扑腾著身子,却有很多水往鼻口里钻……救命……

  好难受……这是怎麽一回事,我怎麽在水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的说……

  感觉後领被人揪住了,微一用力,便被那人带离了水中,我浑身无力,软软的身子被摊在硬实的木板上,周身晃得很厉害……这感觉到像是在渡江的木船里。

  “她,死了麽?”

  “莫乱说,好不容易才救上里来的,莫让主公听到了。”

  好吵,呛死我了……

  身上湿漉漉的,怪不舒服的……谁泼我一身水啊。娘的,等我醒了,一定给你补泼回来。

  “姑娘,醒醒。”

  别打扰我,我还要给温玉渡精气。

  不然,该魂飞魄散了。

  四周突然安静了,烦人的声音也没了。

  远远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柔却毫无感情,“若是醒了就把她送回岸上,别误了我此番的行程。”

  他是……

  我努力睁开眼,全身湿冷极了,发间的水迷蒙了我的眼,他的身形却在我的眼中那麽的清晰,他就这麽远远的站立在木船的另一头,一席白月袍被风鼓得飒飒作响,象是辉月一般,翩然若仙。

  这般熟悉的脸庞,这般嗓音,不会错……

  是他,是他。

  “……温玉。”我哑著嗓子,却发现此刻唤著他的名字都这般的心悸。

  想问的实在是太多了,为什麽我会在这儿,为什麽我没死,

  为什麽他对我这般疏远。

  他目光清冷,只是望了我一眼,便转身而去。

  江上波光粼粼,不知哪儿的花被风吹袭,在水面上荡著。他却始终背对著我,独自遥望著江面,不知在想些什麽。

  “姑娘,岸边快到了,您别骚扰我们主公了……好些走。”一个小侍人恭敬的朝我说,并拿眼斜著那撑船的人,示意他快些将船靠岸。

  主公?

  温玉,不是宫主麽……怎麽会是这侍人口中的主公,还有这侍人面容很陌生,并不是後湮宫的人。

  这是怎麽一回事?

  还有,我不是一直在为温玉渡精气麽,为什麽一醒来会在这儿……如今温玉好生生的站在这儿,而我也没魂飞魄散……那道金光,一定是那道金光……

  船身一摇晃,似乎触到了什麽。

  我一踉跄,身子没稳住,胡乱便抓住了侍人的衣袖才勉强站直了。

  侍人慌慌张张的把我的手从他袖子上挪开,虚著眼一直不敢看我,半晌才红著脸说,“姑……姑娘,靠岸了,您走好。”

  走,

  走什麽走。

  温玉是我相公,我能走哪儿去。

  侍人还是一个劲儿的催促著我,可温玉却一直站在船头不吭声,长身玉立,沈静儒雅淡如云,

  他就这麽站著,压根就没看过我一眼。

  有什麽情愫在心口撞动,一种莫名的恐慌蔓延开来。

  “温玉,”我攥紧袖袍一角,忍不住颤栗,声音有些抖,“我是湮儿……卿湮……你忘了我麽?”

  他身子一颤,有了反映,可是望向我的眼神清冷中却有著一丝嘲讽,他望著我却对著侍人说,“送予她点银子,把她送下船。”

  “是。”侍人低头的从怀里掏出点银子,往我手上塞,我一时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他却潮红著脸不敢看我,犹豫著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些偷偷塞给我。

  怎麽回事?

  我狐疑的顺著小侍人的目光望我身上望去,一时间呆若木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身上湿漉漉的,单薄的衣衫裹在身上,黏糊极了,玲珑有致的身形全部显现……

  这,这,这……我想说我不是故意穿这麽露的衣服,只是刚落了水,被浸湿了才这般的……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不用给我银子……啐……我在瞎说些什麽啊……

  “温玉,别赶我下船,我是……”

  “姑娘,你想说你是卿湮对不对……已经有很多姑娘都这般对我们家主公说了……你还是收好银子下船吧。”侍人叹一口气,摇著头。

  “这年头,扮成我的人还真是很多……”娇柔的声音传来,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撩起船帘,云鬓朱钗纤,纤细柔弱的身子从船舱里探了出来,令人销魂的声音,如妖般娇媚的女子,她盈盈的挪步移至温玉身旁,挽著他的袖子,笑得倾国倾城,眼角下的罂粟花纹也随著笑意颤抖,这,是一个美丽极了的女子。

  温玉不语,明眸却含情,只是笑了笑,便回拥了她。

  一个玉容含笑,衣袖翩跹,态拟若仙。

  一个妖媚惑主,楚楚动人,空如幽兰。

  两人神仙眷侣一般,天下无双。

  究竟是哪儿出错了……

  为什麽,会有两个卿湮……她,究竟是谁……

  为什麽温玉没有认出我,难道……我一时慌乱了手脚,瘫倒在船板上,忍住身上的寒意,哆嗦著往江水里望去。

  憔悴的面容,垂著头,黏稠的发丝虽遮著脸,却依稀可见清秀脱俗……

  这分明是画卷上的女子,

  二十来岁的卿湮……

  脑子里乱哄哄的,身上止不住地抖……蜷缩著身子,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而来。

  这是怎麽回事?

  这是真正卿儿的身子,可温玉却不认识我,

  难道那道金光把我的魂魄抽进了几千年前……我的前世……把我带到了温玉还未与我相识的时空?

  可是,为什麽他唤那个女子为卿湮……

  [下]

  一只手稳稳撑住我的身子,她俯身望著我,笑得意味不明,抬手便拽著我的手肘拉向她。

  “温玉,我一凡人呆在仙鸣谷那儿怪寂寞的,把她留下来,陪我好麽。”

  “嗯,你说怎麽样就怎麽样,依你。”

  她作著乖巧媳妇状,就这麽松开我的手,踮著脚搂著温玉的颈项,撒娇摩挲著,这模样倒是让我没来由地寒了好一阵子……她用著我惯用的动作,这般亲昵的举动……与我是如此的相似。

  温玉如今不是忘了我,

  而是,把全部的心思给了这个世界另一个卿湮。

  心里堵得慌,眼眶酸涩极了,

  我魂飞魄散了都比杵在这儿看著他们亲密要来的好。

  “温玉,我饿了……”

  “等会儿就可以到谷了,呃,要麽现在就将船靠岸陪你去吃?其实我也早饿了。”

  “咦?”

  他轻笑著,俯身在她耳边喃喃低吟了句什麽,却引起她的惊呼和一阵软绵无力的绣花拳,他含笑却不避开,手上稍微用力,搂著她,抱得紧紧的。

  强迫自己避开眼,没什麽比这更残忍,明明近在咫尺,却两不相认,明明爱他那麽深,却只能看著他搂著别的女人,看他把他身边那个女子叫,卿儿……

  止不住的泪流,

  这世界到底是怎麽了,是他疯了还是我?

  不,他再这麽逼我,我会疯得比他更彻底。

  缠绵的细雨,斜斜的飘洒,岸上的柳枝飘摇。

  我身上却很冷,挺得笔直,望著船头那一对相依偎的神仙眷侣,他拥著她,手轻轻抬起,指尖莹莹发著光,细细的雨避开他们的身子打在船上,声声清脆,一圈光晕像是无形的屏障笼罩在他们身上,这是……令谁也渗不进去似的,只属於他们二人的世界。

  “姑娘,雨愈发大了,这会儿先躲进船舱里避会儿雨吧。”侍人好心的说著,撩起船帘催促我进来。

  身上凉冰冰的,湿透的衣袍被细雨寒风弄得整个人都是晃悠悠的,像是从冰窖里捞上似的。

  抬起手,就著浸湿的衣袖胡乱抹一把脸,抬首间却望见卿湮从温玉怀里探向我的神情,她虽朝我绽放著那妖般妩媚笑容,可是那虚向我的眼神却清冽,淡漠。

  让人……心寒到了极点。

  我一愣,再望去时却见她正幸福的躲在温玉的怀里,似乎什麽也没发生似的,向我打著手势,那意思像是在说,雨大了……快些坐进去,别淋湿了。

  温玉,像是被她的举动惊到了,抬头望著我,完美无瑕的玉容上毫无表情,只是微抬手,将手中的光晕弄得更耀眼,把卿湮护得被说是雨了,怕是风也吹不到她了……

  这是温玉与卿湮的前世,

  我不该来的……

  一个世界不该有两个卿儿,可是……

  我低头望著现在这个身躯,体态匀称,娇弱,白皙秀长,这明明是成年的卿湮,我原本没这麽高,身材也不会有这麽好。

  可是,明明是卿湮的身子,

  为什麽温玉却不认识……

  明明和画卷里的卿湮是那麽的相似……为什麽他不认我……

  世间皆有因果,如果说我的到来打乱这世间的因由,会不会前世的一切也会随著改变,所以明明该是温玉认识卿湮的时候,却有另一个卿湮代替……

  我到底在想些什麽,

  蜷紧身子,无奈极了,啼笑皆非。

  若真是那样,或许一切都会变好,

  起码有我在,我不会再让“卿湮”死掉,也不会让温玉去傻傻的魂怀,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以好好的过幸福的日子,就不会有後世这麽凄凉的爱恋,对谁都好……不是麽。

  只是,我却没忘记,刚刚她望向我时眼神中的狠戾。

  虽然是那道金光把我的带到这具身体里的,但是,我没忘记……那会儿我正溺在水中。

  如果,这个身躯是卿湮,

  那麽,怕是这身子的灵魂早已香消玉殒……

  她是自己投水,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如果,我是卿湮,

  那麽,那个依偎在温玉旁的女子又是谁……

  ────────────────────────────

  咳嗽,这个女子你们都熟悉。

  也宝宝先不说,挺起小胸脯,谁叫偶素拖沓之王呢,得意地笑得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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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亦不足惜,一死又何辞

  一册古书,

  字句晦涩难懂,却道是南纳古神语。

  微风徐徐吹来,书搁置在膝上,泛黄的纸张被风翻得哗哗作响。

  我颓废的靠在苍松下,神色恍惚。

  古书是乾国镇国之宝,怕是这书的主人与乾国渊源极大。

  书册中记载了很多……

  有一些法术、内功心法、南纳人雌雄同体的发作间断期,数一数……似乎这记载的日子与我的倒是大致吻合的。很诡异……这本书到像是……一个人平日的琐事。

  只是,这都不是我要的。

  往事迢迢入梦,一时间已思绪万千。四周一片寂静,唯独古书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修长的手轻轻拂过凉凉的纸张,我仰头,叹一口气。

  我若是死了,温玉都能魂怀救我。

  如今,他只是昏迷……可我却依然无能为力。

  心里头纠结得很,就像是手下摸著的这块疙瘩……

  疙瘩?!

  回神……

  我低头,神情有些古怪的盯著那发黄的书册,死死盯著。

  最後一页很厚,纸张异常的柔软,很滑不似其他纸那般的糙。只是枯黄的纸中间有个不大的突起,摸起来……就像是疙瘩。

  似乎另有玄机。

  捻著这页纸对著阳光,仔细观摩。

  温暖的阳光却透不进来,手颤得很……纸张也抖著。

  “小弥儿,快些准备一盆水,一盆烧碳炉,快快快!”

  我蹲在地上,死死捧著书,若有所思。

  诗楠也跟著蹲下道:“这,能成麽?”

  我身子没来由的一颤,狐疑望了书一眼。平日里武侠看得也多,应该能成吧,这电视里不都这麽演的麽。

  两人蹲著,继续沈默……

  弥儿:“主子,水来了。”

  我起身,捻著那一页,平摊放好,端著盆水作势就要浇过去。

  霁雪说:“湮儿,水轻些洒,莫把古书浸湿了。”

  我没来由的身子一僵,手在水盆里润湿了,袖子一挥,改为温柔的轻洒。

  一个时辰,

  弥儿:“主子,鎏金火盆里烧足了碳,小心烫。”

  弘氰道:“祖宗,当心袖子别烧著了……干脆把这劳什子东西全扔进去算了。”

  弥儿:“主子,您您您别当真扔啊。”

  众人:“……”

  竹屋外闹哄哄的,一夥人弄得人仰马翻。

  三个时辰後。

  我算看透了……

  这破烂书还真是水火不侵。

  水洒上去,兀自聚成水珠滚落;火烧不著它,甚至把它全扔进火盆里,依旧维持原样,只是书本身烫了一些。刀子都割不破它……娘的,这造纸技术了得!

  我手执刀子,抵著书册胡乱划著……得!依旧刀剑不入。

  好个宝贝,我就不信,拿你没辙?!

  手上的力道不由有加重了几分。

  一阵梨花香扑鼻而来,一个人影挡住了我,没等缓过神来,手就被人稳稳执住了,我抬头却对上那清冷却温柔的眸子,他说,“湮儿,当心……切莫伤了手。”

  他说的是湮儿不是卿儿。

  可我仍旧不由的痴了,

  他与温玉有著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眉目,一寸一寸……那麽的相似。

  只是,他,

  却是霁雪,醇阳霁雪。

  我咬牙,眼眶一红,撇过脸不去看他。

  他一愣,执著我的手便也松了。

  有什麽东西心头慢慢散开,心里与身上某一处疼了起来。

  弥儿一声惊喝,“主子,你的手流血了。”

  不由得苦笑,不知何时手被刀刃割破了,却还傻傻的紧握著它。殷红的血顺著刀刃溅了下来,很响的一声,滴在了泛黄的纸上。

  血渐渐散开,浸透纸张,润湿了。

  一声叹息,一席欣长的身形蹲在我面前,手被人轻轻执著,弘氰蹙眉,心疼极了的说,“你怎麽这麽不小心,总是伤了自己……你故意的麽……嗯,一定是故意的。”

  我身子僵硬,眼神有些恍惚。

  霁雪仍旧侧身站著,俯身慌乱的翻著什麽……身形有些不稳,似乎在找药……

  诗楠也站得远远的,静静的望著我,既而缓缓望向霁雪,温柔似水的眸子里秋水明镜,似乎什麽都懂,只是不说罢了。

  我呆若木鸡,低头,黯然用手指绞著衣袍。

  独自不声不响,一人傻傻的盯著那册古书……泛黄的书页上,水火不侵的纸,此时却尽情吸收著血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它吸血……

  找到它的弱处了,於是捧著书颠来覆去的看……泛黄的纸张只是红了一小块,其它并无异处。

  突然我一激灵,抱著书,屁颠的跑进竹屋,温玉正躺在榻上。我深呼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坐在榻上,执起他的一只手,“乖,不痛,忍一忍。”

  他闭著眼,不言语。

  我咬牙,握著刀,一使劲。

  一滴血,坠在了书上……溅开……却凝聚成一滴顺著轻柔的纸滑了下来……并没被纸吸收……

  怎麽回事?

  难道……只有我的血才能弄麽?

  可为什麽,书还是没有反应……不可能的,或许是我的血不够多?

  我挽著袖子,颤抖的握著刀柄,咬牙……闭著眼就要狠狠割下去。

  吱呀一声,门被风轻轻撞开。

  “你这是在干什麽。”一个颤抖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怕吓著我似的,却有著倾其一身的悲绝,“你为了他,当真不顾死活,这麽没命的伤自己麽。”

  我手怎麽用劲也使不上力,刀像是被人握牢住了似了,

  挣扎,却被他掌控得牢牢的。

  那只手,是诗楠的……

  他就这麽死死的握著刀刃……白皙修长的手上满处的血……

  他就这麽悲伤的望著我,“我知道你爱他……可是,我何尝不是这般待你。为什麽要这般作贱自己。”

  我知道……

  可是只有我的血水才能用得著,你的……

  我低头,呆愣掉了。

  原来,也能用。

  一滴一滴的血,顺著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流了下来,与书上原本我残留下来的那块血渍重合,浸湿,腥红了一片。

  我捂住嘴,吃惊极了,

  诗楠与我的血,不会流这麽多……

  古书最後一页,被血水糊住了,隐约可见那汩汩的血从那凸起的疙瘩里不断涌出来……止也止不住……渐渐的整本书像是被血浸染了一般,这现象著实……诡异……

  那腥红的血像是有灵气似的,游走在古书中……

  慢慢的,扩散开了。

  一行行字显现出来,

  我揉揉眼睛,诧异的发现……古书处的纸凸起处被血浸染,渐渐脱落……竟然浮现一条凤首龙尾互为绞缠的图印,这分明与我的玉佩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怎麽回事。

  耳朵嗡嗡作响,脑袋晕沈沈的,我攥紧指,红著眼眶,死死盯著那渐渐浮出来的字。

  那一行行的字,分明在说,温玉有救了。

  ──────────────────────────────

  其实,不是没想过。

  要救温玉,得付出代价。

  可是却不知道代价会那麽大……很多年後回想这一段时光,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一切就是天意,纵使让我选择千次,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倾其所有去救他。

  合上门,

  放任自己,再次抚上他的脸,一遍又一遍,未语泪已沾湿满襟,“温玉,我真傻对不对,放著这麽多美男不要,却偏偏要你……你听见了麽……我舍不得你死。”

  他依旧仿若未闻,合著眼睛,睫毛都不颤一下。

  我撸起袖子狠狠擦脸,抬起他的头,仔细的望著,一寸一寸。

  我含泪笑了,尽管泪迷了眼,尽管他闭眼不望我,一句话仍旧要与他说,如今再不开口怕是以後都没有机会了,“温玉,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傻子……这个傻子爱你。”

  俯下身子,小心捧著他的头,吻了下去。

  书册上说,若想救他,便要倾其所有精气渡与他,那时生魂与爱、喜、欲三魄便能化为灵气一起返回原本的躯壳,只是渡精气者,气竭,魂将不归。

  闭著眼,躺在木榻上,死死抱著他,给他渡气。

  虽然躺在他怀里,却只觉得身子寒冷无比,力气像是被抽走似的。

  缓缓睁开眼,再仔细的望著那如玉的脸庞,泪止不住地流。

  小时候你渡给我精气的那一会儿也这般疼麽,对不起,让你这般难受。

  温玉,我没有把握能医好你,

  可是,我会尽量……若是医不好,你不能嫌弃我……要来接我,不然我不认识去寻你的路。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麽你不告诉我救你的法子……

  原来,施此法,若救不了你,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若救了你……我便魂飞魄散了。

  可是,真好,我不是一个没用的人,毕竟能救你的也只有我了。

  温玉,你在哭麽……眉不要蹙,我喜欢看你笑。

  知道麽,现在这句话轮我说了,

  温玉,你要代我好好活著。

  很累,

  身子像不是自己的……虚脱,全身轻飘飘的,像是要浮在空中似的,我死了麽,怕是马上便要魂飞魄散了吧。

  曾以为千世情缘,从今後,我与他断魂千里,唯有梦魂能再遇。

  心口一阵疼痛。

  火辣辣的疼,像是活生生被抽裂了一般,要死了麽……

  倏然,胸前的玉佩没来由的一震,炙热极了,突然一道金光从玉佩中散射而出,把我笼罩……

  怎麽……

  谁能告诉我出什麽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後记:

  天命如露滴,如幻更似虚,相逢若相知,逝亦不足惜。

  生命空朝露,何如恋爱奇,相逢如可换,一死又何辞。

  ──「古今和歌集?卷十二?恋歌二?纪友则?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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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全]

  沈思前事,还似人生一场梦。

  他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三更惊醒,纵然吓了一身冷汗。我侧头望去榻边凌乱空余一枕,人已无了踪影。於是匆促揽衣下榻,急急去找。

  竹屋外,他独坐,雪发如今已青丝飞扬,他斜抱著酒,面庞已有醉意,一种凄凉,十分憔悴。

  虽已是春末秋初之际,但夜半的风,寒气十足。

  他合著眼,止不住咳嗽,肩膀颤著,令人心疼不已。

  曾以为,找到温玉,便能和睦幸福的过日子。

  谁知,会是此番无奈的结局。

  叹一口气,无声的走到他身旁,拥著他,柔情百千。

  他浑身一颤,却并没睁眼,只是伸手回搂著我,放松自己的身子。

  深夜稀云相伴月明中,竹林簌簌作响。

  依稀可闻的冷香,恍若一声的叹息,二人皆无语。此刻彼此间的温暖掺更是催人断肠。

  这几日,温玉的身子愈发不行了,他虽不说但我知道他的病根定是由我而起。

  虽然前世的记忆还未完全苏醒,不过我知道魂怀者是虚弱,更何况他那会儿还是男子之身,为了救我,这几年在後湮宫里怕是把身子折腾得愈发残破不堪……如今,却任我胡来欺负他,那一夜,或许是因为那一夜他才变回男儿身,若是知道後翎便是温玉,我是死也不会这般做的。

  伤了他,却还离开他。

  让他拖著病怏怏的身子颠沛流离,逃著过日子。

  若是後湮宫没灭,我若是一直陪著他,说不定他的身子还能调理好。

  如今,怕是一切都晚了。

  温玉,告诉我,

  我该怎麽做才能保住你的命。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我与他终究是何种孽缘。

  十年梦屈指堪惊,如今梦醒了却依旧无能为力。

  他肩轻颤,似乎在咳却忍著不出声,我搂著他,却触到袖襟上隐约有著湿痕,於是不觉便有一些恍神,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面庞,一寸寸摸索,这般美好的一个人,若是要用我的命换他的,我也甘之如饴。

  他秀眉紧蹙,似乎在忍受著某种难言的痛苦,咳嗽数声,缓过气来,然後睁眼望著我,明眸中温情脉脉水悠悠,他那麽专注地望著,迟疑了片刻终究是轻声说道,“卿儿,答应我……若是我哪天去了……好好活著,与他们一起。”

  我一愣,轻轻应允,“好。”

  傻相公,你若死了……我是不会独活的,你会死麽?

  纵然是,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知道麽……你是如何救我的,我便要如何救你。

  手被他牢牢握住,掐得我很疼,我却只是温柔的笑著,用尽我所有的气力。心伤得很疼,可是我却要绽放绝世的笑容,因为我要让他知道我爱他一如前世。

  “魂怀之术是不能用反复用的。”他若有所思往我一眼,笑得虚弱,神色却依旧云淡风清,视线似乎是穿过我遥遥望著远方的某一处,“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知道麽……我自己施了魂怀生了你,便再也没人能将我魂怀了,因为我已经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骗子,为什麽我一直不曾听说过。

  魂怀之人不能……

  我紧紧攥著他的袖袍,盯著他,“你少了什麽……”

  “心。”他望著我一本正经,肩膀抖动,咳嗽片刻说,“三魂七魄,我便将自己生魂与爱、喜、欲三魄分了些给你,若是死了,它们便归你了。我逝去时便若没了心的人,该如何被他人魂怀。”

  “你……”我傻了似的,“我还给你。”

  他沈笑,将我用在怀里,那麽的温柔,“别说傻话,哪有说还就能还的……卿儿,我心甘情愿的,我把它都给了你,所以替我活下去。”

  为他活下去……

  “卿儿,”他望著竹林那一处道,有片刻的恍惚,“霁雪与我长得一般模样,若是我走了,他也能代我陪在你身边,你该不会寂寞了。”

  怎麽能这麽说,太伤人了。

  这对三人都不公平不是麽,温玉你太看轻我了。

  “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二人是不同的人,为何要这麽说,温玉你生生世世都该是我的相公。”

  他身子一颤,专注的有些痴了的看著我,眼睛里隐隐有水光。

  “你能这般说便够了,我怕会舍不得丢下你。”

  舍不得,那便不走……

  陪我,别丢下我。

  “霁雪与弥儿都在竹林里住著,弘氰他们怕是也闻讯快赶过来了……或许他们已经到了也说不定,只怕是想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你瞧他们都知道我时日不多了。咳咳……”

  他的气息愈发微弱,却不大正经的开著玩笑,我知道他这般做是想令我分神,怕我担忧,可是更让我心都揪起来了。

  “卿儿,虽然你忆不起前世,不过我还是想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本想补偿,却愈发无力。”

  温玉,别说了。

  ……歇息一会儿,别累乏了。

  他这样子,倒像是临终托付一般,让人心惊。

  “好,不说。”他倚在我身旁,搂紧我,身子却凉得让人心颤,“陪……我一会儿。”

  “温玉,冷麽,我们回屋里吧。”我呐呐地说,却见他面庞浮现一丝病态的红晕,除此之外面色看上去没一丁点的血色,但却丝毫无损於他清秀俊美的模样。

  “我想再多处一会儿,卿儿。”

  “嗯。”

  他轻笑,舒一口气,席地而坐倚著我有些虚弱的坐在竹屋前,头枕在我的肩上,合著眼,气若游丝,面庞却浮现安静的笑意。

  有一丝不安,却只能默默的守著他。

  一夜聆风,不知不觉天边破晓,四周苍翠的山上升腾起缕缕烟雾,清风徐徐而来,万籁唯余竹声。湖边的柳枝摇曳,簌簌作响,一丝柳,一寸柔情。我不觉看痴了。

  “温玉,醒醒,卯时了。”

  他纹丝不动,头倚在我肩头,凌乱的青丝垂了一地。

  “温玉……”

  柳絮纷落在他的席地的长发上,白月袍下的身子冰凉,那麽……

  我一时慌了神,心怦怦直跳,脑子里也昏沈沈的,手足无措。

  天地间一片静寂,唯有冷香,清冽逼人。

  远处,竹林深中,一个欣长的身影伫立著,他的衣袂被风吹得飘荡翻飞,默默不言语,只是静静的望著这一切。

  他沈寂片刻,便缓缓而至,脚步踏在枯枝散叶上,簌簌作响。

  他一脸凄然,发簪被风吹得徒然掉在地上,雪发顷刻间散乱,披了一肩,他却不顾,只是望著我与我怀里的人,目如秋水哀怨凄凉。

  他是,

  醇阳霁雪。

  人生弹指事成空,回想往事忆断肠。

  我浑浑噩噩,什麽也不大记得,再次清醒时便已身处竹屋。

  我虚弱的坐在地上,身子软绵绵的没有气力,指紧紧地攥著心爱之人的衣袖,那麽的绝望。

  温玉就这麽静静的躺在榻上,合著眼,无忧无喜,面庞依旧如月华,温润如玉,只是往昔的神采无处可寻。

  这麽一个美好的人,昨夜还拥我在怀,今日却已无声无息。

  “湮儿莫伤心,他……”霁雪沈思一下,斟酌著说,“宫主他只是昏迷,还有气息的。”

  可是也与死无异了不是麽。

  “霁雪,我要想听真话,莫隐瞒。”

  “我下山找到宫主的时候,他身子已很虚弱了,本活不过十日,如今……”

  我抬手轻轻的抚摸著温玉的面庞,一寸一寸,从额头,到眉心,一直到单薄的唇……指尖忍不住的颤栗,眼酸涩无比。

  你是想说,如今温玉怕是要在昏厥中慢慢步入死亡麽。

  所以,你一直呆在竹林中默默的看著,我们的相拥,相痴,望著他慢慢倒在我的怀里,闭上眼麽……

  “湮儿,你不要这样……求你……”我身子被人僵硬的搂在怀里,他楼得这麽紧,执在手中的白玉扇硌得我後背很疼,他温柔的在我颈边呢喃,声音轻柔却颤抖,“别伤著自己。”

  我抬头望他,凄惶一笑。

  诗楠,你也来了麽……

  你知道麽,温玉回来了,我什麽都忆起来了,他要与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可今世今日,他却要把我一人独留在这儿……他,他要死了。

  “少主子,您快些松手啊。”一个人带著泣音,轻声抽噎著。

  为什麽要松手,你们谁也别想把温玉从我身边挪走……

  “弥儿快些吧,别让湮儿再伤著自己。”一个媚气十足的声音,夹杂著一丝神威,却是充斥著更多的心疼。

  我那紧攥著的手被硬生生的扳开,我怔愣的望著那人执著白帛轻柔的擦著我的手心,零星的血沾染著白帛,分外打眼。

  我流的麽……

  “少主子,我是弥儿,你不认得我了麽?”一个欣瘦的少年半跪在地上仰著头。弥儿……曾经那般圆润的美少年,如今却瘦成这般,定是少主二人颠沛流离时受了不少苦。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

  温玉,他们都聚齐了。

  你醒醒啊……

  你躺在这儿,是在无声的责备我麽……呜……

  弥儿水汪汪的望著我,轻轻的吹著我的伤口,“弥儿吹吹便不疼了,主子别哭,霁雪公子找药去了,一会儿便不疼了。”

  我摊开手,痴痴的望著手心被指弄的伤痕,笑得凄凉。

  手不疼,真的,麻麻的。

  为什麽,疼得反而却是我的心。

  人常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我与他怕是早已经历千世万年,如何能忘……

  前世,我卿湮是怎样的人。

  若我真一如前世的天命女,怕是有法子救活他吧。

  揣在怀里的玉,温热……烫得有些离奇,前世……突然脑子里清醒了不少,我倏然站起身子,轻扫一眼躺在榻上的温玉,环顾四周,沙哑的嗓音,“诗楠……”

  “湮儿,我在这儿。”他心疼的望著我,似乎想扶著我,却在看见揣著药瓷推门进来的霁雪後边硬生生的手回了手。

  “来,擦药了。”一股清冽的梨花香萦绕在我身边,霁雪俯下身子,握著我的手,细细摩挲著迟疑了片刻,便从药瓷里撒了一些粉末下来。

  凉凉的,非但不疼,手心火辣辣的麻意也止了。

  其实,真的不碍事的,犯不著给我用这麽贵的药。

  我……

  我望一眼躺在榻上的温玉,咬牙,眼眶又湿润了。

  温玉,他们都这麽疼我,

  可是你却一直闭著眼不看我。

  一直在一旁没吭声的弘氰,顺著我的目光深深的望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温玉,那极美的凤眸复杂的瞥我一眼,不声不响的从弥儿手中接过柔软的布帛,缓缓朝我走来,默默的将它缠在我的手上,动作那麽轻柔,小心翼翼。

  “湮儿,什麽都好……以後千万别再伤了自己。”他低头,眼帘半垂,长睫掩去了眸中的寂寞。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麽却终究没说。

  一切得振作……

  若是我也这般了,温玉更是没法再醒过来了。

  揣在怀里的寒玉佩又温热了起来,似乎在提示了什麽……突然脑子里一激灵……

  “诗楠,皇室密室的那册古书能否再借我研究一下。”我沈吟著,脑里浮现一点什麽……我不信,温玉就这样,毫无法子医治,南纳人向来长生不死,自身有修生养性的法子。或许能从南纳祖先流传在世间的古书里寻些什麽出来。

  当今世上,我只看过两册。

  一册在後湮宫,

  另外一册,便是在乾国皇宫密室。

  如今後湮宫被灭了,温玉也昏迷了,怕是他那本书也很难找寻了。我不禁苦笑,想怕就算有医治的法子,温玉也早该看过了,他一直不提,怕是也非什麽好办法。

  “呃,湮儿你好生歇著,那本书本来就送予你了,你若想要……我这就派人快些去取来。”

  是啊,我怎麽忘了,这麽宝贵的书,原本就该将它揣在身边的。

  只是乾王逼婚紧促,当时我匆忙下便携了霁雪的医书和赝狄的轻功秘籍溜了,唯独落下了那本古书,希望一切还都来得急。

  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

  渐入高潮了,不久第二卷就要结束。

  第三卷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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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说是最後一碗,却没日没夜的割破自己,我再也不喝了。”卿湮突然坐起身来,恼怒的望著他,目光落至那一席齐腰的雪发後,气却缓了下来,她怔愣的望著继而有些痴了的,捋起一缕,细细摸著,喃喃道,“以前只有几缕的……现在黑发都白了,都是我的错。”

  “湮儿,这不怪你,你一日没好我便要一直医下去。”

  “……”

  “乖,张嘴。”

  “我昨夜已说了,再也不吃了。”

  “……那好,我把它倒了,明日再弄多点份量补给你。”他起身,作势就要倒。

  卿湮狠狠一跺脚,抢了来,一口气喝了,用力地擦著嘴,红肿著眼倔强钻进被褥里,便不吭声了。

  吹灭了灯,一声叹息在黑暗中格外突兀,他静静的在床边立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著衣躺下去。

  雨声渐渐止了,竹叶沙沙作响。

  窗户发出吱吱声……

  一只手不动声响的触到角落里那蜷著的小身子,轻轻拍著,哄著。

  一阵抽噎,那团身子动了动,转身窝在他怀里,死死的搂著他的颈,蚊子似的轻哼著,“相公……湮儿不是存心与你闹。”

  “我知道。”

  “我心疼你……”

  “……”他不再说话了,黑暗中只是死死的搂著怀里的人,感动得像是用尽所有的气力。

  两个相互依偎的人,默不作声。

  许久,卿湮有些不对劲,闷缩著。

  胸口……疼,还胀胀的,热乎乎的。

  一定是这个劳什子寒玉,近日里一带著它,身子便怪怪的,她伸手便想去掏,可是却触到了……

  相公身上好凉,好舒服。

  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又往他身旁挤了挤。

  她偷偷斜一眼,外头新挂上去的月亮,照得相公的脸庞,白皙如玉,像是融融的发著光……真是美极了。

  她晕乎乎的伸著手,便抚了上去。

  他睫毛轻颤,像是受了惊,却不声不响仍是闭著双目。

  胸口的那股炙热像要破腔而出似的……愈发的难受了……

  她深呼一口气,在黑暗中睁著贼亮的眼,眯眼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她的手缓缓滑了下来扯掉了相公的衣衫,悄无声息的滑了进去……

  他装似在假寐,嘴角却笑得开怀,手臂一用力,就将卿湮稳稳的置於身下,动作温柔极了,明眸亮澄澄的望著她,承载著满怀的柔情。

  床上的纱帐缓缓放下,窗外月朗星稀,枕前发丝散乱纠结,春光已到销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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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日子[全]

  [上]

  一席淡淡的白影似有若无的伫立在竹屋旁,山谷清幽,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几株清瘦挺拔的竹子簌簌悉悉。

  他著著白月袍,弯下腰,端著药碗,小用厚布料小心的垫著碗底,立在竹屋前沈思了片刻,便推门进去了。

  门吱的一声,

  木榻上锦衾乱成一团,鼓鼓的,被子轻轻蠕动著。霁雪慢慢走上前去,手中端著的那碗药颇烫,他停在榻边,犹豫著要不要唤醒她,忽然从被褥里面探出一只手,吓了他一大跳,幸而药汁没有洒,只见那手朝空中胡乱一挥,又垂下了,那柔软似水的袖袍顺著动作滑下,露出一大截白皙莹润的手肘。

  他俯身望著榻上的那个人儿,失笑,这小家夥,睡觉也这般不安生。

  一手端著药,腾出一只手,轻轻将锦衾替她捻好,怔愣的望著她,发了一会儿的呆,如此羸弱的身子,想必受了不少的苦,光是这般想著,心里就很不好受。

  霁雪坐在榻边,专注的望著榻上的人儿,手也顺势摸上的她的脸,皮肤如霜雪,弹指可破,可却苍白得无一丝血色。

  “嗯……”

  一声轻吟从她嘴里倾泻而出,霁雪微欠身,忙缩手,恍神中却对上了她的眸子,那微朦胧的,却如寒泉般令人舒畅的眸子。

  “湮儿,醒了麽,来喝些药。”他展著手臂,环上她的腰,稍用力,她便乖顺的倚在他怀里,似乎还没睡醒,神情恍惚的望著他,霁雪忍著笑意,心情极好的,将碗搁在嘴边吹散热气,微尝了一下,便哄著怀里的人喝下药汁,湮儿向来不怕苦,可是却还是怕她苦著了,天没亮他便去附近的崖上摘了一些药草,掺了一些甜草茎汁进去。

  “……糖水,好喝,我还要。”

  他无奈的笑了,拾起袖子体贴入微的把卿湮嘴角的药汁擦去,“乖,药吃多了不好,你的蛊毒才除去不能喝太多。”

  她恍若未闻,只是依偎在他怀里,扯著他的衣袍,喃喃的耍赖要糖吃。

  霁雪身子一颤,俯身将她搂在怀里,细细安抚著,明眸里满是伤痛。

  卿湮这回中的蛊毒极阴狠,又被人用内力强行抹去了记忆,自那晚他从魅舐手中将她夺走後,她便时好时坏,虽说取蛊毒对他来说并不难,可是血蛊与魅舐的“摄心夺魂笑”带给她极重的内伤,如今二者混在一起,便让湮儿心智迷乱,有时便像是懵懂的孩童。

  如今,只有用那个法子了……

  湮儿目前还懵懵懂懂的,虽然用那个方法,不一定能会恢复记忆,不过一周内便能医好她的心智。

  只要她好,便好……

  晌午

  桌上摆了几碟清淡的小菜,醋溜土豆丝、冬瓜豆腐盅、红烧糖鲤鱼。

  卿湮两手放在膝盖上,乖乖的坐著等,眼神特馋的望著霁雪,手中的箸捻得特紧……

  霁雪看在眼里,心像被刺硌著,很疼,“湮儿,吃吧……等会儿凉了。”

  她闻言,埋头,箸也不会握,就往嘴里扒著吃的,油蹭得脸上脏兮兮的。

  她喜欢,她喜欢吃他做的东西,

  他是第一次做,她却吃的这麽开心……很想给她做好吃的,可是她却不能吃得太油腻……这麽弱,可他却不能给她补身体。

  “慢些吃,别噎著了。”

  “你……吃……也吃。”

  湮儿抬著头,含含糊糊地说著,望了他一眼,眼睛笑得月牙似的。

  霁雪身子一颤,脸容不再沈静闲雅,执著碗的手微抖著,半晌才颔首,吃著饭。

  她,眼中有他了。

  这一日,她不是昏迷,就是浑浑噩噩,谁也不搭理,如今她唤他一起吃,若一直就这麽过下去,那该多好。

  反正不论如何,他,淳阳霁雪都要把她的病医好,不惜一切代价。

  融融月光,洒在院落里,疏疏淡淡的微风拂过梨花,一片清冽的花香。

  霁雪席地而坐,白衣胜雪,宛若西天衲子降落凡尘,他倚著梨树,松松垮垮的褪下一半衣袍,里面著著件浅色单衣,透明的月光非常柔和,他微闭著双目,疾速的点了身上的几处穴道,喝了口那碗搁在青石上的药,双手微合,又瞬间变幻手势,似莲花绽放,指尖莹红,他展著手臂,用二指搁在已空的药碗上面,不久清脆的声响,一滴一滴敲入碗中,那是带著浓郁的药香的血,殷红亦醒目。

  淡淡的梨花香,在空中散开,霁雪双目微闭,脸庞清新俊逸,随著碗中那节奏有序的水滴声,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风徐徐的吹著,他的发簪突然坠下,发丝凌乱散开,在风中飞扬,梨花漫天飘落,却有几处发梢漾在花瓣中,颜色很淡很淡……淡到几乎褪成白发。

  几时辰後,他扶著树踉跄的起身,极宝贵的捧著那碗药,来到竹屋前,昏黄的灯从屋里映射出来,他迟疑一下,将碗搁了,慌手慌脚的把头发挽起来,用簪子一别,把袍子抚顺,继而端著碗进了屋。

  “湮儿,来吃药了。”

  木榻上寂静极了,没有动静,细微的呼吸声从被褥里传来。

  他轻笑著,缓缓坐到榻边,俯身抚上她的脸,指尖修长,细细摩挲著。

  庭院的竹子簌簌作响,梨花渐渐飘香。

  一声叹息化作低吟,没入风中。

  他端著药,仰头喝著,继而俯身,轻柔万分的注入她的嘴里……她在梦中低吟著,药汁撒了不少,可他却玉容含笑,不舍得唤醒她。

  ──────────────────────────────

  清晨的阳光洒在窗棂上,投在那有些倦惫却风采不减的面庞上,霁雪趴在木榻上守著卿湮安静的睡著。

  一只纤细莹润的手,带著试探的意味,抚上了那个脸,轻柔怕吵醒他似的。

  这个人长得神仙似的,真美……

  卿湮躺在床上,侧著脸,静静的望著,蹙眉像是忆著什麽,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湮儿,你醒了?想吃什麽,我去做。”

  手被他轻柔地握住,那个神仙一般的美男明眸温柔的望著她,她只觉呼吸一窒,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有什麽事很重要,却……却忘了,她迟疑的问,“……这是在哪儿?”

  “是竹屋。”他的手发颤的拂过她的脸,压著声音说,“你才清醒没多久,不要去多想。”

  我叫湮儿?

  她犹豫望著他,偏著头,咬唇说,“……你,是谁。”

  神仙哥哥沈静闲雅极了,虽然容色不变,但是眼眸中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似的,只是笑了笑,却动人之极,他缓缓启唇,“我是你相公。”

  ※※※※※※※※※※※※※※※※※※※※※※※※※※※※※※※※※※※※※※※※※

  [下]

  溪水潺潺,水花拍打声,欢声笑语,

  白月袍浸湿,浮在在水中,卿湮蹲在溪边,撸著袖子,手肘往脸上一蹭,胡乱的擦著脸。

  三四个挽著发髻的清秀妇人,往这边瞥一眼,笑呵呵的道,“霁家小娘子怎麽一人出来了,你相公呢?”

  卿湮撩起湿透的衣袍,展在青石板上,槌了几下,“偷溜出来的,没让他知道。”

  “呦,这怎麽成呢……万一急了可怎麽办。”

  “是,话说回来,霁公子的医术可真高超,上回愣是把路边一个垂死的人给救活了,还分文不收,这麽好的相公可急不得,万一急坏了,把你休了可了不得。”

  “对对对,早些回屋吧,这衣裳大姐给你洗了。”

  这……

  卿湮蹲在溪旁,揪著衣裳,有点不知所措的望著那个好心肠的大姐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她手中夺去自家相公的衣裳……

  咬唇,别扭的望一眼,那湿漉漉的单薄袍子,

  其实,她想亲自洗。

  风徐徐的吹著,若有似无淡淡的梨花香,弥漫开来,溪边突然安静下来,那三两群聚在一起的妇人噤音,怔愣的望著远处。

  卿湮起身,胡乱把手中的水擦在身上,侧身望去。

  远远的,一席修长的身子,站在柳树荫下,弱柳随风飘摇,衣袂轻摆,态拟若仙。

  这样的清秀俊雅,直不象人世间会有的。

  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充斥而来,卿湮不自觉的挺直了小腰杆。

  那仙子般的人儿立在弱柳下,不理会周围的骚动,专注的望著她,继而徐徐走了过来。

  “湮儿,怎麽一人跑出来了,手这麽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抚上她的,温暖极了,他轻笑“这破衣衫我来洗便好了。”

  这衣衫我来洗便好了,我来洗我来洗我来洗。

  听听……都来听听……多好地相公啊。

  这感性的声音象仿若天籁,又象是清泉,从耳中一直流进人的心中。

  霁雪走上前,从那呆若木鸡的大姐手里取回衣衫,收好,想了一会儿,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袍子细细的擦著湮儿的手,他肩膀微抖,咳了一会儿,嗔道,“这麽凉的水,当心身子又发病。”他起身,小心的捂著她的手,弄热乎了,才缓缓搂著卿湮的腰,两人神仙眷侣一般,消失在一排柳树荫下。

  “多好的相公啊,这般体贴,又俊俏,神仙一般。”

  “可惜这般年华就早早白了发……”

  那些洗衣妇们叹息一片,话语淹没在槌衣服的声响和潺潺的溪水中。

  鸟鸣花香,庭院深深,杨柳郁郁。

  竹屋里异常雅致,窗上糊著莹白的纱,外面风吹叶动之声簌簌悉悉。

  卿湮低著头,怯怯的瞟一眼,伫立在床前身形单薄的美男,呐呐的唤了一声,“相公。”

  他不理会。

  她探出一只手,犹豫的扯著他的衣衫下摆,晃啊晃的,“相公,不要不理湮儿。”

  他充耳未闻,端起搁在床边的茶,细细品著。

  啊啊啊啊

  抓头……该怎麽下手,郁闷至极的湮儿手足无措,这,这不知道他生什麽气啊,该怎麽哄。

  气我擅自出门?

  我这还不是为相公洗衣裳麽。

  他到底在气什麽……不懂哇……抓头。

  噗嗤,

  一声轻笑从那薄唇中吐出。

  “湮儿虽然忘了一些事,咳……可这小习性却没改。”一双手探出来,稳稳得抓住那胡乱抓的手,继而帮她理了理稍乱的发鬓,他望著她笑得有些弱,“这些东西不能随便赠人,湮儿要好生收著,不然将来会後悔。”

  一块玉佩,莹白透泽,龙首凤翎、凤头龙尾互为相交,摊在卿湮的手中,隐隐透著寒气,

  卿湮怔愣的望著,突然手中还温温发热的玉突然通体散发麻麻的电流,一股莫名的炽热感与寒气交织著慢慢流入手中,胸口闷闷的……她身子一颤,撒手就想抛了它,却被霁雪稳稳的握著,手不能动弹。

  这玉不是送给了隔壁王二婶他媳妇的小姑子了麽,怎麽又回到了相公这儿了。

  做贼心虚的瞟一眼,他淡定闲雅,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叹一口气,卿湮极不情愿的将玉揣在怀里。

  “湮儿,这块玉你很珍视,若是丢了,以後忆起来你会怨我的。”

  “如是相公以前送的,我便收好,若不是丢了便丢了,相公这般好,湮儿不会为这一小块玉而怨相公的……”

  淡淡的梨花香,拂过鼻尖,他衣袂轻摆,俯身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身子发颤,袍衫翩跹。

  “相公,你怎麽了?”

  他沈寂,若有似无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他缓缓抬头,忧伤凄凉,“虽然此刻你说的话不能当真,不过……这就够了。”

  啊,怒,

  谁说不能当真,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说。

  相公,你别这麽抱著湮儿,我……我饿了,咱家啥时开饭啊……

  卿湮斜一眼,抱她抱得正起劲的相公,继而吞吞口水,忍了。

  ────────────────────────────

  风隔著垂帘,庭院外的竹林簌簌作响。

  卿湮眉儿紧蹙一脸苦愁的小娘子样,她趴在在空荡荡的床上,闷声闷气的听著南窗边的雨。

  一席修长的身影背对著她,发似雪。他徐徐转身,挽著袖子,拨著灯芯,继而端著一碗温热的药,慢慢走近床边。

  “湮儿,来吃药了。”

  汤药热腾,氤氲靉靆,只是药汁却是血红。

  “我不吃。”

  “湮儿乖,别使性子。”他好脾气的站在床边,慢慢坐下,温柔似水,“最後一碗,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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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忆断肠[全]

  [上]

  清冷的小巷弥漫著散不去的大雾,一身白衣的人,亭亭立在巷口,身形似幻似真。

  温玉,不要走。

  我追赶著,明明触到了他的衣袍,却什麽也握不住,抓不牢。

  就这般眼睁睁看著他,一步一步

  消失在雾中,离我愈来愈远……

  温玉,别在离开我。

  “温……”

  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呼吸也不通畅,脖颈很疼……

  耳畔是湿热的呼吸声,“卿儿,你在想谁。”

  恍惚的睁开眼,视线中一片模糊,似雪般的银发散乱在我的枕前,赫然的对上那勾人心魄的红眸,突然间醒了一大半。

  “魅舐……你怎麽在这里。”

  温玉,人呢……

  他闻言,轻扬眉,又凑近了我一些,“这是我的练功室,我当然在这儿。”

  练功室?!我震惊的支著身子起来,环顾四周。耳侧传来那人湿热的气息,我一颤,不由经意往後挪著身子,背靠在了墙壁上,这儿不似石室那般昏暗,却有股寒入骨子里的凉意从壁上渗了进来,很冷,比冰窖里还冷。

  “卿儿,你知道麽,”他逼近我,一个翻身便覆在我身上,修长的手轻柔的抚过我的脖颈,暧昧的停在我最脆弱的地方,“卿儿,你唤了温玉这个名字一整夜。他,是谁。”

  心陡然一颤,脑海里又浮现那个旧衫飘飘,风姿翩跹的人,在巷里看到的是温玉,不会错的,他明明离我那麽近,可是,一醒来,却又离我这般的远。

  若不是,那时魅舐的出现,或许……

  那流连在脖上的手徒然微使劲,一阵窒息,我闷哼著。

  魅舐红眸微眯,妖惑到了极致的脸缓缓贴著我的,也不由地将手中的力道减轻,他神情复杂的望著我讥讽道,“我真得很想知道,除了神官、乾王、赝狄、虞嫿还有……谁……让你这般念念不忘。”

  一时间不由得心浮气躁,冷冷挥开他的手,“反正不会是你。放我走。”

  “我一直很奇怪,是什麽样的女子能让我的蛊王爱得这般痴迷,令凤国神官,乾王为你倒戈灭玄……为什麽巽王不杀你,反而让我不再插手後翎的事,为什麽你能医治好梓泉大人的病,为什麽短短几日内,你们就能用奇怪的神语通情报……卿儿,你身上太多的秘密了。”

  “你不是也没在巽国大殿揭开的我身份了。”

  “是……我只是想看你有什麽能耐,为什麽明明逃出了,把我的左使者拐跑了,却还依旧潜进巽国。”

  原来,这个人一直在留意我的一举一动。

  什麽都没逃出他的掌控。

  冷冷一笑,我直视著他的眼,干脆挑明了说,“魅舐,你是最好放了我。如今私自虏我,巽王是不会放过你。”起码梓泉会拚了命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吵著他的君王把我找回来的。

  他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缓缓向下,勾著我的下巴,笑得纵情,“我倒是忘了……你的相好还多了梓泉大人,怎麽巽王也成了你的裙下之臣了麽。”他突然红眸里闪过一丝骛冷,勾唇轻笑,“……我魅舐从不真正听命於谁,如今我找到自己要的女人,何必还听那君王的吩咐。”

  我的女人,

  如今我找到自己要的女人。

  一身鸡皮疙瘩。

  哼,迟早狐狸、诗楠、梓泉他们会找到你的暗刹嗜……呸……

  下巴被他捏住了,被迫抬起直视他,“卿儿……我的石室,已经被你的神官大人救走赝狄时给毁了,如今他们定是找不到这儿的。”他半闭著眼,凑近摩挲著我的脸,嘴角勾著极冷的笑意,“你死了心吧。”

  看来这次魅舐是真的不会轻易放手了。

  不,我不能在这儿呆了,寻了这麽久终於找到温玉。我在巽国弄这麽大动静,又是揭黄榜医人,又是与梓泉一起使计谋灭玄,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如今迟迟不出来,定是在躲我……

  若是此番再不去寻他,以後他若出了城,我该去哪儿找……

  “卿儿,上次本不该把你送给巽王……如今我要把属於我的找回来。”

  如今我也要把属於我的找回来。

  温玉……

  “练绝情蓦然功我也不能绝情,你破了我的功,却还想走……我曾发誓若是今後有女人令我心动的话,就要送走……若是送走後,觉得生不如死,便要虏来……若是她不从我,便要毁之。卿儿,你说我该怎麽办?”

  “魅舐。”

  “嗯?”

  “我若不从你便要死,我若死了,你舍得麽。”我淡淡的笑著,有些漠然。

  他一惊,抬手迅速的点了我的穴道,挑著我的下巴,“别想咬舌再拿鸟血还唬弄我,这儿方圆几百米不会再有生灵生物出现。”他有片刻失神,却笑得让人异常的冷洌,“还有,你若死了,我定会比你更痛苦,所以……”

  他俯下身子,挑开我的前襟,银发柔顺的散乱我一肩,

  细细密密的吻以阴柔的力度流连在我锁骨间,带著腥血的气息,我的身子麻麻的使不上力气……感觉肩锁处像是被人啃噬,又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往里面钻,火辣辣的疼,痛得发不出声音,魅舐,他,他在干什麽。

  疼痛减轻,慢慢在消退,我全身无力颓然窝在魅舐怀里再顺势倒在地上……半闭著眼,迷迷糊糊的望著魅舐站在我面前,黑蟒罂粟袍翻腾,衣袂翩跹,他嘴角挂著血痕,修长白皙的手上都是腥红的血,顺著秀丽的指骨,一滴一滴垂在地上,声声震耳。

  “卿儿,我给你下了血蛊,你离不开我了。”

  我喉咙里腥涩无比,脑子里却亦清醒,肩处虽然痛,可是似乎手脚却能动了,我望著那个孤身立著的人,淡然的笑著,气息微弱的说,“便是被你下了蛊,心终究也不是你的。”

  温玉……

  我不会再离你而去,即便是爬,我也要回到你的身边,

  我们在一起,一直到永远。

  发被扯住,身子被迫向後仰,我闷哼著,闭著眼,“温玉……温玉……”

  他徒然手一松,“你想死……我不会成全你的。”湿热的气息从耳边拂过,一只手从後面环上我的腰,带著粘稠温热的湿意,腥甜的气息拂过我的鼻尖,“我要让你乖乖的守著我一辈子。”

  “你做梦。”

  尖厉涔人的笑声,回荡在我耳边,一波一波绵绵不绝,像针一般的刺进我的耳膜里,脑子像是活生生的被剥开,血淋淋的掏出了一些记忆,从此把它抛弃,在也无处可寻。

  很疼,身上无处不痛。

  脑袋像是在也承受不了要炸开似的,嗓子堵得慌,呜咽地吞一口血後,再也止不住胸口的思念与疼痛,唤出了声,“温玉,救我……救……”

  赝狄曾说,暗刹舐的主人,善於下蛊,令有一招“摄心夺魂笑”,能勾去世人所有的记忆,从此便行尸走肉,如今我便尝尽,真是有福气……

  天昏地暗,止不住的疼痛席卷而来,我乏力的闭上了眼睛。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柳枝轻摇曳,弥漫著淡淡的雾气,温玉慵懒的搂著我席地而坐,依靠在古树下抚琴,他低眉笑著缓缓地说,卿儿,睡饱了麽。

  抬起头,眉似远山,明眸温存,

  眯眼一笑,却是妖媚窈娆眼角的蓝蝶也翩翩起舞……

  他说,卿儿,我再也不躲你了,我们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鉴于卿儿失去自我意识,以下改为第三人称。]

  —————————————————————————————————————————

  [下]

  千年寒冰铺成了一个极隐秘的练功室,这里终年寒冷,一个身著单薄袍子的身影孤自立於铜镜前,有一股入骨子里的冷意从壁里渗出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执著木梳,缓缓梳著墨色柔顺的长发,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年华。

  魅舐漠然的伫立著,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走到软榻前,修长的手缓缓抚过锦衾,“卿儿,来到这儿来。”

  於是那席立在铜镜前的单薄身子,握著木梳缓缓移动步子,顺从的坐在软榻边,柔弱的依在魅舐的身边,她那失神迷离的眸子望著魅舐的脸,继而怔愣的半闭著眼,瑟缩著手脚,靠在他怀里。

  如此的乖巧顺从,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卿湮,如今却也触手可得……

  魅舐倾身,将手中的锦衾展开,裹在卿湮的身上,修长的手却顺势探进锦衾里,把单薄的衣袍挑开,冰凉的身体没有任何反映,那麽脆弱,他俯身吻上了那颤抖如无助的睫毛,那低垂的眼帘下是一双空洞的眸子,可是那又怎麽样……这具身体是实实在在的,他还有一辈子时间和她耗下去,若是得不到便要毁去,毁了重塑一个,再接著爱下去……

  卿湮可以为了赝狄咬舌自刎,为了虞嫿的安危引开暗刹舐的耳目,可是却不能为他做什麽,若是做了,也是为了逃离他。

  魅舐可以不爱任何人,可以杀了任何爱他的人,可是,一旦爱上了,便要得到,就算不是全部,也要是成为她的全部。

  一声闷哼,从卿湮苍白的唇中溢出,他放柔了手中的力度,将她小心的托著,抱在自己腿间。

  温热血从卿湮的嘴角涌出,醒目的腥红,如清池霜雪般的皮肤,令人目眩神迷,他修长的指轻拂过那抹殷红的血迹,继而凑身吮著,低语,“卿儿,疼麽,别试著回忆,不去想它便不疼。”

  她无语,安安静静的缩在他怀里。

  他的手悄无声息地在她的袍子里摸索著,顺著柔滑的肌肤抚上背脊,微一使力,掌心中一股内力便源源不断涌进了她的体内,如此一举,她似乎也能抵御室里寒冷的温度。

  “卿儿,暗刹舐在西域的那一处被人攻了,巽国也被梓泉搅得天翻地覆,你的美男们在四处寻你,他们却始终不知道你在这。”他心情颇好地说著,一手握著她抓木梳的手,牵引著来到她的发间,轻闻著醉人的香气,手也抚了上去,如此这般的柔如水,滑如水,青丝绕著指间,缠绵无限。

  她恍若未闻,只是怔愣的望著他的脸。

  他一声低吟,凑了近去,温热的唇贴在她那苍白无血色的唇上,细细摩挲,充满怜爱,仅一个吻就这般的柔软绵长。

  他的手滑过她白皙的勃颈,挑开衣袍的前襟,沿著向下,她身子一颤,手一松,木梳清脆的掉在地上。

  他俯身翻开她的身子,覆在她身上,专注的望著。

  她乖顺极了,如此的任由他所求,怕是他从不曾经历过的。

  以前的卿儿只会挣扎,冷冷的望著他。

  如今的她却躺在榻上,迷蒙的眸子,映射的都是他的身影。

  魅舐放软了身子,轻声哄著,“说,我爱你。”

  “……我……爱……你。”

  一声轻咛,夹著轻喘。

  “怎麽了,是胸口疼麽?怕是蛊又发作了,抱著我,抱紧我……就不疼了,卿儿。”

  “……疼。”

  “你若是永远都这麽乖,我是不会念蛊咒的,来继续说……不要停,停了就可能要痛了。说,你是谁。”

  “卿儿……”乖巧的窝在他怀里,她迷离的眼眸轻扫过他的脸颊,却这般的无神采,他闻言笑著不语,握著她的手,微启唇缓缓引诱,卿湮抬著头被施了迷似的继而又开了口,“卿儿爱……你。”

  “我又是谁?卿儿爱谁……”

  “卿儿爱……”她迟疑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细细摩挲,恍惚的望了一会儿,“温玉……温玉……”

  他那一双眼眸,盛满似水般的柔情渐渐散尽,余下极冷的笑意,他俯身搂著她,用袖袍拭著不断从她嘴里渗出的鲜血,“卿儿,你这般的不乖,为什麽提别的名字。”

  她紧蹙著眉,眼眸迷蒙,像是忆起什麽似的,只是怔然的望著一处,神色恍惚。

  “看,又流血了……”

  他笑意更深,她嘴角的血愈发触目惊心。

  血,一滴一滴,打落在白袍上,如诉如泣……

  泪与血,像是攫走她最後气力一般,白皙莹润的手肘缓缓垂下,指尖颤抖毫无气力,她呜咽地蜷缩著,苍白的唇缓缓吐著不成调的字,那脸庞如雨後梨花,却亦令人目眩神迷。

  魅舐搂著她,紧紧的,两人倚在榻上。

  忽然一个箫声,宛转从外面传来,一缕萧音,飞越远山重水,象是在苦苦寻找,却一无所得。

  魅舐一惊,坐起身来,“外面来者何人?”

  外面的人不语,箫音却一转,箫音细细,似秋风呜咽,缠绵悲伤,如泣如诉。

  可躺在魅舐怀里的人儿紧蹙的眉,却缓缓舒展开来。

  这个人的箫声能压抑住卿湮体内的蛊毒……魅舐脸上浮著讥笑,缓缓起身,抑高声音,“此番来的是谁,为何不出来现身?”

  门窗突然敞开,箫声戛然而止,微风徐徐的吹著,寂寥的夜里,一身白衣的人,执著箫亭亭立於夜幕中,身形似真似幻,象是出尘仙子,“在下南山圣药师的徒弟,淳阳霁雪。”

  霁雪,

  霁雪是谁……

  卿湮卧在软榻上,一步一步挪著身子,仰著头,喘著气,她缓缓睁开眼,视线中一片朦胧。

  一阵刀光剑影,恍若隔世。

  剑破空声,布料撕裂声,簌簌作响……

  油灯摇晃,人影憧憧,墙上二人打斗的身影微晃,模糊蒙胧,若隐若现。

  卿湮怔愣的望著这一切,单薄的身子微颤著,头很疼,撕裂般的疼,一片恍惚,最终疲乏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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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忆断肠[全]

  [上]

  清冷的小巷弥漫著散不去的大雾,一身白衣的人,亭亭立在巷口,身形似幻似真。

  温玉,不要走。

  我追赶著,明明触到了他的衣袍,却什麽也握不住,抓不牢。

  就这般眼睁睁看著他,一步一步

  消失在雾中,离我愈来愈远……

  温玉,别在离开我。

  “温……”

  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呼吸也不通畅,脖颈很疼……

  耳畔是湿热的呼吸声,“卿儿,你在想谁。”

  恍惚的睁开眼,视线中一片模糊,似雪般的银发散乱在我的枕前,赫然的对上那勾人心魄的红眸,突然间醒了一大半。

  “魅舐……你怎麽在这里。”

  温玉,人呢……

  他闻言,轻扬眉,又凑近了我一些,“这是我的练功室,我当然在这儿。”

  练功室?!我震惊的支著身子起来,环顾四周。耳侧传来那人湿热的气息,我一颤,不由经意往後挪著身子,背靠在了墙壁上,这儿不似石室那般昏暗,却有股寒入骨子里的凉意从壁上渗了进来,很冷,比冰窖里还冷。

  “卿儿,你知道麽,”他逼近我,一个翻身便覆在我身上,修长的手轻柔的抚过我的脖颈,暧昧的停在我最脆弱的地方,“卿儿,你唤了温玉这个名字一整夜。他,是谁。”

  心陡然一颤,脑海里又浮现那个旧衫飘飘,风姿翩跹的人,在巷里看到的是温玉,不会错的,他明明离我那麽近,可是,一醒来,却又离我这般的远。

  若不是,那时魅舐的出现,或许……

  那流连在脖上的手徒然微使劲,一阵窒息,我闷哼著。

  魅舐红眸微眯,妖惑到了极致的脸缓缓贴著我的,也不由地将手中的力道减轻,他神情复杂的望著我讥讽道,“我真得很想知道,除了神官、乾王、赝狄、虞嫿还有……谁……让你这般念念不忘。”

  一时间不由得心浮气躁,冷冷挥开他的手,“反正不会是你。放我走。”

  “我一直很奇怪,是什麽样的女子能让我的蛊王爱得这般痴迷,令凤国神官,乾王为你倒戈灭玄……为什麽巽王不杀你,反而让我不再插手後翎的事,为什麽你能医治好梓泉大人的病,为什麽短短几日内,你们就能用奇怪的神语通情报……卿儿,你身上太多的秘密了。”

  “你不是也没在巽国大殿揭开的我身份了。”

  “是……我只是想看你有什麽能耐,为什麽明明逃出了,把我的左使者拐跑了,却还依旧潜进巽国。”

  原来,这个人一直在留意我的一举一动。

  什麽都没逃出他的掌控。

  冷冷一笑,我直视著他的眼,干脆挑明了说,“魅舐,你是最好放了我。如今私自虏我,巽王是不会放过你。”起码梓泉会拚了命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吵著他的君王把我找回来的。

  他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缓缓向下,勾著我的下巴,笑得纵情,“我倒是忘了……你的相好还多了梓泉大人,怎麽巽王也成了你的裙下之臣了麽。”他突然红眸里闪过一丝骛冷,勾唇轻笑,“……我魅舐从不真正听命於谁,如今我找到自己要的女人,何必还听那君王的吩咐。”

  我的女人,

  如今我找到自己要的女人。

  一身鸡皮疙瘩。

  哼,迟早狐狸、诗楠、梓泉他们会找到你的暗刹嗜……呸……

  下巴被他捏住了,被迫抬起直视他,“卿儿……我的石室,已经被你的神官大人救走赝狄时给毁了,如今他们定是找不到这儿的。”他半闭著眼,凑近摩挲著我的脸,嘴角勾著极冷的笑意,“你死了心吧。”

  看来这次魅舐是真的不会轻易放手了。

  不,我不能在这儿呆了,寻了这麽久终於找到温玉。我在巽国弄这麽大动静,又是揭黄榜医人,又是与梓泉一起使计谋灭玄,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如今迟迟不出来,定是在躲我……

  若是此番再不去寻他,以後他若出了城,我该去哪儿找……

  “卿儿,上次本不该把你送给巽王……如今我要把属於我的找回来。”

  如今我也要把属於我的找回来。

  温玉……

  “练绝情蓦然功我也不能绝情,你破了我的功,却还想走……我曾发誓若是今後有女人令我心动的话,就要送走……若是送走後,觉得生不如死,便要虏来……若是她不从我,便要毁之。卿儿,你说我该怎麽办?”

  “魅舐。”

  “嗯?”

  “我若不从你便要死,我若死了,你舍得麽。”我淡淡的笑著,有些漠然。

  他一惊,抬手迅速的点了我的穴道,挑著我的下巴,“别想咬舌再拿鸟血还唬弄我,这儿方圆几百米不会再有生灵生物出现。”他有片刻失神,却笑得让人异常的冷洌,“还有,你若死了,我定会比你更痛苦,所以……”

  他俯下身子,挑开我的前襟,银发柔顺的散乱我一肩,

  细细密密的吻以阴柔的力度流连在我锁骨间,带著腥血的气息,我的身子麻麻的使不上力气……感觉肩锁处像是被人啃噬,又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往里面钻,火辣辣的疼,痛得发不出声音,魅舐,他,他在干什麽。

  疼痛减轻,慢慢在消退,我全身无力颓然窝在魅舐怀里再顺势倒在地上……半闭著眼,迷迷糊糊的望著魅舐站在我面前,黑蟒罂粟袍翻腾,衣袂翩跹,他嘴角挂著血痕,修长白皙的手上都是腥红的血,顺著秀丽的指骨,一滴一滴垂在地上,声声震耳。

  “卿儿,我给你下了血蛊,你离不开我了。”

  我喉咙里腥涩无比,脑子里却亦清醒,肩处虽然痛,可是似乎手脚却能动了,我望著那个孤身立著的人,淡然的笑著,气息微弱的说,“便是被你下了蛊,心终究也不是你的。”

  温玉……

  我不会再离你而去,即便是爬,我也要回到你的身边,

  我们在一起,一直到永远。

  发被扯住,身子被迫向後仰,我闷哼著,闭著眼,“温玉……温玉……”

  他徒然手一松,“你想死……我不会成全你的。”湿热的气息从耳边拂过,一只手从後面环上我的腰,带著粘稠温热的湿意,腥甜的气息拂过我的鼻尖,“我要让你乖乖的守著我一辈子。”

  “你做梦。”

  尖厉涔人的笑声,回荡在我耳边,一波一波绵绵不绝,像针一般的刺进我的耳膜里,脑子像是活生生的被剥开,血淋淋的掏出了一些记忆,从此把它抛弃,在也无处可寻。

  很疼,身上无处不痛。

  脑袋像是在也承受不了要炸开似的,嗓子堵得慌,呜咽地吞一口血後,再也止不住胸口的思念与疼痛,唤出了声,“温玉,救我……救……”

  赝狄曾说,暗刹舐的主人,善於下蛊,令有一招“摄心夺魂笑”,能勾去世人所有的记忆,从此便行尸走肉,如今我便尝尽,真是有福气……

  天昏地暗,止不住的疼痛席卷而来,我乏力的闭上了眼睛。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柳枝轻摇曳,弥漫著淡淡的雾气,温玉慵懒的搂著我席地而坐,依靠在古树下抚琴,他低眉笑著缓缓地说,卿儿,睡饱了麽。

  抬起头,眉似远山,明眸温存,

  眯眼一笑,却是妖媚窈娆眼角的蓝蝶也翩翩起舞……

  他说,卿儿,我再也不躲你了,我们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鉴于卿儿失去自我意识,以下改为第三人称。]

  —————————————————————————————————————————

  [下]

  千年寒冰铺成了一个极隐秘的练功室,这里终年寒冷,一个身著单薄袍子的身影孤自立於铜镜前,有一股入骨子里的冷意从壁里渗出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执著木梳,缓缓梳著墨色柔顺的长发,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年华。

  魅舐漠然的伫立著,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走到软榻前,修长的手缓缓抚过锦衾,“卿儿,来到这儿来。”

  於是那席立在铜镜前的单薄身子,握著木梳缓缓移动步子,顺从的坐在软榻边,柔弱的依在魅舐的身边,她那失神迷离的眸子望著魅舐的脸,继而怔愣的半闭著眼,瑟缩著手脚,靠在他怀里。

  如此的乖巧顺从,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卿湮,如今却也触手可得……

  魅舐倾身,将手中的锦衾展开,裹在卿湮的身上,修长的手却顺势探进锦衾里,把单薄的衣袍挑开,冰凉的身体没有任何反映,那麽脆弱,他俯身吻上了那颤抖如无助的睫毛,那低垂的眼帘下是一双空洞的眸子,可是那又怎麽样……这具身体是实实在在的,他还有一辈子时间和她耗下去,若是得不到便要毁去,毁了重塑一个,再接著爱下去……

  卿湮可以为了赝狄咬舌自刎,为了虞嫿的安危引开暗刹舐的耳目,可是却不能为他做什麽,若是做了,也是为了逃离他。

  魅舐可以不爱任何人,可以杀了任何爱他的人,可是,一旦爱上了,便要得到,就算不是全部,也要是成为她的全部。

  一声闷哼,从卿湮苍白的唇中溢出,他放柔了手中的力度,将她小心的托著,抱在自己腿间。

  温热血从卿湮的嘴角涌出,醒目的腥红,如清池霜雪般的皮肤,令人目眩神迷,他修长的指轻拂过那抹殷红的血迹,继而凑身吮著,低语,“卿儿,疼麽,别试著回忆,不去想它便不疼。”

  她无语,安安静静的缩在他怀里。

  他的手悄无声息地在她的袍子里摸索著,顺著柔滑的肌肤抚上背脊,微一使力,掌心中一股内力便源源不断涌进了她的体内,如此一举,她似乎也能抵御室里寒冷的温度。

  “卿儿,暗刹舐在西域的那一处被人攻了,巽国也被梓泉搅得天翻地覆,你的美男们在四处寻你,他们却始终不知道你在这。”他心情颇好地说著,一手握著她抓木梳的手,牵引著来到她的发间,轻闻著醉人的香气,手也抚了上去,如此这般的柔如水,滑如水,青丝绕著指间,缠绵无限。

  她恍若未闻,只是怔愣的望著他的脸。

  他一声低吟,凑了近去,温热的唇贴在她那苍白无血色的唇上,细细摩挲,充满怜爱,仅一个吻就这般的柔软绵长。

  他的手滑过她白皙的勃颈,挑开衣袍的前襟,沿著向下,她身子一颤,手一松,木梳清脆的掉在地上。

  他俯身翻开她的身子,覆在她身上,专注的望著。

  她乖顺极了,如此的任由他所求,怕是他从不曾经历过的。

  以前的卿儿只会挣扎,冷冷的望著他。

  如今的她却躺在榻上,迷蒙的眸子,映射的都是他的身影。

  魅舐放软了身子,轻声哄著,“说,我爱你。”

  “……我……爱……你。”

  一声轻咛,夹著轻喘。

  “怎麽了,是胸口疼麽?怕是蛊又发作了,抱著我,抱紧我……就不疼了,卿儿。”

  “……疼。”

  “你若是永远都这麽乖,我是不会念蛊咒的,来继续说……不要停,停了就可能要痛了。说,你是谁。”

  “卿儿……”乖巧的窝在他怀里,她迷离的眼眸轻扫过他的脸颊,却这般的无神采,他闻言笑著不语,握著她的手,微启唇缓缓引诱,卿湮抬著头被施了迷似的继而又开了口,“卿儿爱……你。”

  “我又是谁?卿儿爱谁……”

  “卿儿爱……”她迟疑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细细摩挲,恍惚的望了一会儿,“温玉……温玉……”

  他那一双眼眸,盛满似水般的柔情渐渐散尽,余下极冷的笑意,他俯身搂著她,用袖袍拭著不断从她嘴里渗出的鲜血,“卿儿,你这般的不乖,为什麽提别的名字。”

  她紧蹙著眉,眼眸迷蒙,像是忆起什麽似的,只是怔然的望著一处,神色恍惚。

  “看,又流血了……”

  他笑意更深,她嘴角的血愈发触目惊心。

  血,一滴一滴,打落在白袍上,如诉如泣……

  泪与血,像是攫走她最後气力一般,白皙莹润的手肘缓缓垂下,指尖颤抖毫无气力,她呜咽地蜷缩著,苍白的唇缓缓吐著不成调的字,那脸庞如雨後梨花,却亦令人目眩神迷。

  魅舐搂著她,紧紧的,两人倚在榻上。

  忽然一个箫声,宛转从外面传来,一缕萧音,飞越远山重水,象是在苦苦寻找,却一无所得。

  魅舐一惊,坐起身来,“外面来者何人?”

  外面的人不语,箫音却一转,箫音细细,似秋风呜咽,缠绵悲伤,如泣如诉。

  可躺在魅舐怀里的人儿紧蹙的眉,却缓缓舒展开来。

  这个人的箫声能压抑住卿湮体内的蛊毒……魅舐脸上浮著讥笑,缓缓起身,抑高声音,“此番来的是谁,为何不出来现身?”

  门窗突然敞开,箫声戛然而止,微风徐徐的吹著,寂寥的夜里,一身白衣的人,执著箫亭亭立於夜幕中,身形似真似幻,象是出尘仙子,“在下南山圣药师的徒弟,淳阳霁雪。”

  霁雪,

  霁雪是谁……

  卿湮卧在软榻上,一步一步挪著身子,仰著头,喘著气,她缓缓睁开眼,视线中一片朦胧。

  一阵刀光剑影,恍若隔世。

  剑破空声,布料撕裂声,簌簌作响……

  油灯摇晃,人影憧憧,墙上二人打斗的身影微晃,模糊蒙胧,若隐若现。

  卿湮怔愣的望著这一切,单薄的身子微颤著,头很疼,撕裂般的疼,一片恍惚,最终疲乏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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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瞥

  巽年间二百九十一年,巽国遭受乾、凤、玄三国围攻……在蒿坡平原上,突然乾凤二国倒伐,与出城迎战巽国勇将一起围攻玄国,玄王当场被俘虏,与此同时玄国边境告急……原来传闻中身体抱恙的巽王带领精兵,从西侧攻进了毫无防守的玄国皇宫,玄灭。

  史称蒿坡之战。

  巽国一片繁荣昌盛,集市的吆喝声,小摊上诱人的食香……

  吞口水,我拉著身旁的小少年一路肆意的吃著,俩人手上都捧著烫呼呼的糖糕,咬一口,绵软黏糊糊的……

  “湮主子,您寻人……为啥…不…呼呼,真烫……不让梓泉大人帮忙画张肖像贴在这城墙上。”

  我斜一眼,这个舔著沾著糖汁的手指,一脸幸福的菟儿实在是……气不起来……

  这要我怎麽求人家画……

  现在後都已经变成男儿身了,这要是按女儿的相貌画,实在是不妥当。

  若是按照男儿身画……寒一个,她平日里脸上总纹些奇怪的罂粟纹,变成男儿身後长成啥样,我又没见过,呃,难不成真让梓泉照著我梦里见过温玉模样画……

  咦……对了……

  霁雪……怎麽忘了他了!

  让霁雪给梓泉作个摹本,後就照霁雪的样子画,

  “菟儿,回头帮我飞鸽传书,若是霁雪医好了赝狄、虞嫿……就让他来巽国陪我一会儿。”

  嘿嘿,让平日里自恋自大嚣张到了极致的梓泉大人,见识一下,这世上还有美男比他更冰清高傲,让人怜爱。

  气死他,气死他!

  “湮主子,神官大人说在他回宫的那段时间,让小的看好您,不要沾一些花花草草。”菟儿挺直了腰,虚著眼望著我。

  怒!

  这只醋缸狐狸,和诗楠返国了还不忘在我身边插眼线。

  瞥一眼这个忠心耿耿的菟儿,瘦弱的一个小少年,脸上的肉不够多……下巴不够尖……眼睛圆圆的不够水灵……

  没有弥儿一半好,却和我的小白弥儿一样忠心。

  恶寒……

  只是忠心的对象换成了狐狸而已。

  “菟儿……”我不正经的笑著,挑著他的下巴,逗著他,“我那会儿宠幸毒仙霁雪的时候,你们家神官主子……还没出生呢……”

  “是。”

  望著菟儿一脸平淡的脸,我撇撇嘴,得出最後的结论:这家夥没有弥儿一半好玩儿。

  唉,也不知道这麽久了,弥儿守著後翎……两人躲在哪儿……

  赝狄说他们流落到了巽国,我便一人留在这儿找,

  可是这麽久了,却以个人影儿也没有。

  “给我两个白馒头。”

  喧闹的集市里,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却让我为之一颤,脑袋里轰的一声,整个人晕乎乎的……这个声音……这个人……

  主子,您又睡懒觉了。

  主子,弥儿要做主子一辈子的小白。

  主子,今日要早起,弥儿准备的是雪糕馒头。

  不会错,不会错,

  听了这麽久,这个嗓子我绝不会听错,是弥儿的声音……

  我心怦怦直跳,转身,探头望去,街道那一处,有一个小少年小心翼翼的捧著两个热腾腾的白馒头,走到一个轿子旁,递给轿夫一些碎银两,从里面扶出一个白衣男子。

  他们背对著我,那个白衣男子似乎身体很弱,肩膀轻颤,似乎在咳嗽。小少年小心的捧著馒头,吹著气,递了过去。白衣男子手推著,摇了摇头,踉跄的走了。

  小少年,低著头,跺著脚。小心地把馒头抱在布里,揣在怀里……怯怯的跟在白衣男子後面,後不敢去扶,只是低头跟著。

  我手心都是冷汗,身旁的菟儿嘴一张一合的,说些什麽也没听到,只是探头望著那离去的身影,心里堵得慌,像是压著千斤重的巨石,压得自己想叫,却徒然发现无力的叫不出来。

  那两个身影越走越远……

  “温玉!”

  集市上吆喝声,奔驰的马蹄声……将我有些沙哑的声音吞没……

  可是,巷子那一处,白衣男子似乎止住了步子,徐徐转身,旧衫飘飘,却令人见而望俗。

  他遥望了一会儿,脸上苍白且失落,他迟疑了片刻,便挪著步子,咳嗽著被弥儿搀扶著走了。

  他是……

  他是,他是……

  我浑身一僵,捂著嘴……热泪盈眶,身子止不住地抖,脚不受使唤的往前走著,身边人如潮水,熙熙攘攘,马嘶鸣声,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铺天盖地的全是那个人的身影……

  人群中隐约传来菟儿焦急的声音,“见著我家主子了麽……湮主子……你跑哪去了,这麽多人。”

  脑子里乱乱的,我浑浑噩噩的拔腿往那人离去的方向奔去。

  巷子出口很多,我失了神似的此处晃荡著。

  没有……

  这儿也没有……

  寂静的巷子深处,只有梧桐树沙沙的声音,没有那人风姿翩跹的身影,没有……我颓废的蹲在地上,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似的……

  温玉,为什麽不等我。

  温玉,你在巽国不是麽……为什麽不来找我……

  身後传来靴子踏在枯叶上的细碎声响,一步,一步……这般清脆且真实……

  温玉,是你麽……

  我恍惚的转身,徒然得睁大眼睛,震惊,“怎麽会是…你……”

  颈项一阵疼痛,昏天昏地的黑暗席卷而来,只有漫天罂粟花瓣的冷香依稀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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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想说,现在屁股很痛,但是不敢伸手摸……

  头晕晕的这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四周的人像是都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风徐徐的吹著,尘土席卷,枯叶纷飞。

  咦,这一下风怎麽这麽大啊……呸,一嘴的沙子,青丝徒然倾泻下来,在风中散乱,斗篷下遮脸的轻纱,飞扬,随即被狂沙卷得无影踪。

  四周的士兵傻了眼似的望著我,眼中惊豔、震撼、呆滞……

  缩缩手……手臂仍被那个黑炭拽著,只是现在这个黑炭变呆炭了。

  我皱眉,抬头却看见弘氰已不知不觉中站在我面前,他绝美的眼瞳中映出来的……却是黑炭……

  汗一个,先。

  “这是怎麽回事?”他狭长的丹凤眼微眯,问的是黑炭,可却死死盯著他死死握著我的手臂。

  黑炭一惊,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的收回那只手,毕恭毕敬地说,“回神官大人,这名女子闯进帐营,说要见您……我们……疑是巽国奸细,便打算拿下。”

  “噢,你是说她开头要见的是我。”弘氰似有若无的望一眼拥著我的诗楠,笑意随了眼波妩媚流转,突然长袖一挥,击了黑炭一掌,“我的女人你们也敢摸,活得不耐烦了。”

  弘氰神官大人的女人……

  四周的士兵黑著脸,冒著冷汗瞥一眼死搂著我的诗楠,再望一望弘氰……立马头低得像是地上有铜板捡似的。

  寒一个,乾国的王搂著凤国神官的女人,这是唱得哪出戏?

  啧啧,唱的是指桑骂槐的一出戏,几日不见这臭狐狸的醋劲又添了不少。

  我怜悯的望一眼,蹲在地上,被一掌击得吐血的黑炭,啧啧……可怜,你早让我撒毒不就好了,还可以少受这皮肉之苦。

  脑子里回荡起那醋意十足的话,“我的女人也敢摸……”,顿时一身鸡皮疙瘩……

  摸?

  是抓好不好……哪只眼看见他摸了……

  还有,谁是你女人……明明你是我的。

  别人不就抓了一下麽,有必要弄得他吐血麽,还是说这狐狸怪这士兵没去通报他,害诗楠抢先他一步,与我搂搂抱抱,亲亲密密……

  应该是我多想吧。

  我有些无错的半跪著,犹豫的伸手想抚著受伤的臀部,却触到诗楠质料极好的紫袍和那温热的身子……诗楠闷哼一声,轻笑著把我搂得更紧了。

  讪讪的缩手,却瞥见火红的长袍下摆弘氰那若隐若现白皙修长的腿……他风情万种的走过来,媚到骨子里,那前襟随著动作微敞,里面春光无限,他斜眼望著我只是笑。

  噗……

  ……他是故意的……存心让我喷鼻血……

  我没好气地伸出手,指间微抖,你……你……这臭狐狸存心想让我流血身亡是麽。

  可弘氰却媚眼一梢,他伸著手,眉眼中有些欣喜地目光,像是穷极一生也无法诉说的爱意,紧紧握著我的,轻轻一拉,便将我带出诗楠怀里,他抚著我的脸,“湮儿,我们回帐篷。”

  —————————————————————————————————————————

  这是军营的帐篷?!

  徒然间映入眼前的便是用珍禽的羽毛铺的垫榻,估计可躺十四五人。

  环顾四周……简直是太奢华了……凤国神殿里有的这里全都有,瞟一眼……连夜壶都是玉石镏金的。

  望著这个眯眼笑得欢喜的狐狸,我真得很想问,他是来打仗的还是来享受的。

  不管了,骑了一天的马,腰酸背痛的,这一会儿看见软榻真是感动到……不行……

  我满心欢喜的飞扑进垫榻上,蹭蹭……好软、好舒服……

  “湮儿,喜欢麽。”一声轻笑在我耳边突然响起,温热的身子压了下来,湿漉漉的轻碎的噬咬便洒在我耳畔,“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便让人把它带到了营帐里面。”

  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他不要告诉我这里面的东西……连那只夜壶都是他觉得我会喜欢,令人给我搬来的……汗一个。

  “氰儿,谢谢……不过,你别凑我这麽近……”

  “嗯。”

  啊啊啊啊,你还压过来,我的屁股被你的士兵弄伤了……喂!你摸哪里……你这只色狐狸……蹬脚……踹,踹踹。

  喘气,上气不接下气。

  我被弄得面红耳赤的。

  “弘氰别戏弄她了,问正经事。”一只手轻柔的抚起我,诗楠蹲下身子,伸手将我头上的羽毛捻掉,他望著我嘴角含笑,“湮儿怎麽潜回来的,这几日我们都在商议怎麽把你从巽国弄回来。”

  我望望诗楠,再望望已正襟危坐的弘氰,

  抓抓头,便把在凤国神殿被虞嫿虏走一直说到被巽王派人护送出境,当然……省掉了我和梓泉都是穿越的那一段。

  “原来如此,果真是玄王在使诈,最初我也信以为巽国皇宫的美人就是宫主。幸好梓泉大人是你的旧识,不然……”诗楠轻轻地说著,眼神眷恋的望著我脸庞的一寸一寸。

  “哼,那个梓泉当真这般清雅脱俗?”一个醋味十足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弘氰倚在软榻上,状似无意的问著,可是眼睛却死死的盯著我,眨也不眨。

  “当真。”呃……初次见梓泉的时候确实是清雅到了极致。

  “当真这般善良如神仙。”

  “差不多。”他算是施恩施得最勤快的一个人了,反正银子不是他的,撒起来一把一把的。

  “当真这般足智多谋?”

  “废话。”别人是清华高材生……要足智多谋就有多足智多谋,要诡计多端就有多诡计多端。

  “你!”弘氰倏然站起身来,挥著袖袍,那原本风情万种的眸子,转眼间怨气十足的瞟了过来,他冷冷的站在案前,“诗楠,我就说了你还不信,上次托人带来一个不男不女的让我们医治,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梓泉,我看著没良心的丫头迟早会把我们忘掉。”

  咦……

  不男不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麽说……

  我激动地压过去,拽著身旁诗楠的袖子晃来晃去,“诗楠,你们救了虞嫿……也把赝狄救出来了对不对?”

  诗楠一愣,嘴角勾著温柔平和的笑容,“是的,他们都被安全送至凤国了,有霁雪在那儿医治,应该没有大碍了。”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砰的一声,什麽东西摔下来,碎掉了。

  一个火红的身影袭过来,漫天的红,就似枫叶缤纷飞舞。

  一个温软的唇便压上我的,我一愣,条件反射般就挣扎起来,他的手从我腰间缓缓上移,扣住我的头,弘氰发狂似的吻著我,想是要我揉进身体里一般,我有些无措,手不知道往哪儿摆……睁著眼静静的望著他,他媚气极了的脸庞苍白著,浓密的睫毛微卷,轻轻颤著,那麽的无助,彷徨。

  轻叹一声,搂著他的脖子,放松自己的身子。

  他醋意如此的大,定是怕我有一天会丢下他,不闻不顾。

  可怜又可恶的家夥,明明是他强吻我,却又那麽的让人心疼。

  他身子一颤,吻得这般的柔软缠绵……

  唇舌分开,他抵著我的额,恶声恶气的说,“干嘛抱著亲我,你去亲那个梓泉啊。”

  寒,是你先吻我好麽,醋缸狐狸……

  再说了,梓泉和巽王是一对,我可不要做第三者。

  弘氰俯身盯著我的眸子突然流光溢彩,喜悦之情不可言喻,凤眸眯得月牙似的,伸出舌头舔舔嘴角两颗小犬牙尖尖、亮闪闪的。

  我捂著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把脑子里的话全说了出去。

  他开心极了的展著殷红如火的袍袖,伸著手臂就要把我捂在怀里,我浑身一哆嗦,後退著就爬到诗楠身後。

  开玩笑,狐狸这厮一兴奋起来,我怕骨头都被他吃掉,渣都不剩。

  他也不恼,暧昧的朝我一瞥,那眼神分明在说,晚上我们二人再继续……

  浑身毛骨悚然……

  诗楠斜靠在榻上,指尖拂著玉扇,默默的注视著我们两个,随後便收回视线,只是专注的望著我的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那张脸庞如美玉雕琢一般,精致秀雅中透著淡淡的寂寥之色。

  “诗楠……”我想说什麽,却无从开口。

  他静静的望著我,犹豫了片刻,近似喃喃道,“湮儿,上次在凤国一见後……我以为你又把我抛下。”

  怎麽会呢……

  他定是又想起在乾国殿上,我撒药迷晕众百官,生他气,丢下他独自离开的事情了。

  这个傻瓜……

  诗楠执著我的手,放在膝盖上,细细摩挲著,声音也颤著,“那日以後我便每日都在找你,後来我和弘氰知道你被虏,然後又一人孤身去了巽国……我……”他专注的看著我,清澈的眸子里温情柔和,张合的唇继而说著,“我想你……你,想我麽。”

  我一下子血气冲上头顶,头晕晕的……眼前只见那……

  那张极美的唇一张一合的说,我想你,我想你……你想我麽。

  脑袋轰的一声,晕乎乎的,便将嘴凑过去软软的贴上他的唇,呢喃著,

  “想。”

  哼的一声,便听到有人甩袖子的声音,我立马清醒了很多,坐定了忙补一句,“想你和弘氰。”

  擦汗,好险。

  诗楠脸上漾起浅浅的微笑,却有淡淡的、融融的光晕倾洒在脸上,他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握著我的手,紧紧的。

  “诗楠,你的营帐在西侧,这昨日在凤营这边歇息,今日还不回去,似乎有些不妥当。”弘氰慵懒的声音响起,他倚在案前执起一件黑袍穿著,眉宇里仍揉杂著入骨的魅惑。

  啊……

  啊啊啊啊啊,

  狐狸,哪有你这般下逐客令的,我和诗楠还没聊多久呢……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诗楠昨夜在这边呆的,难怪第一个被我吼出来“迎接”我是诗楠。

  环顾一下四周,望一眼,案上那摆放得乱七八糟的地图和笔墨……

  在这两个美男子一定又是整夜的讨论攻巽国的法子。

  “湮儿……”一把玉扇轻轻叩上我的头,我恍神中便对上诗楠含笑的眸子,他轻柔的说,“湮儿……想什麽,问你呢……你欢喜这边还是我那边呢?”

  什麽这边那边的……

  一支笔砰然断裂的声音,弘氰危险的眯著我,白皙修长的指间徒然留著一根半截断笔,醒目极了。他迈著步子缓缓走过来,黑袍下摆掀得很开,露出里面火红衣袍和隐约可见的白皙紧致的小腿,他俯下身子媚眼里柔情似水,可是胁迫也显而易见,“噢?湮儿嫌我这儿不好,想搬去诗楠那边麽?”

  黑线……

  “不,挺好的……”其实我想说谁也的地儿我都不想住,大爷,能单独赏我个帐篷麽。

  “那就住这儿吧。”简洁的话语。

  “那好,我就吩咐侍卫今夜就把我那边的东西给搬过来。”诗楠叩著扇子,若有所思地说。

  这……还有人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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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凤营


  “我们遵巽王之命护送姑娘出境,前方便是三国的营地,请小心。”

  巽国左将恭敬的将手至於胸前,行个礼,微欠身说,“末将该回去复命了。”

  “多谢将军。”

  他微颔首,手一挥,便率领众多士兵策马朝巽国的西城门奔去。

  远山如黛,峰峦迭起。

  我骑马立在高崖处俯瞰,山脚下一片扎营帐篷,其中一面黑锦凰旗在风中肆意的张扬。

  黑锦凰旗……

  是凤国的标志,

  骏马嘶鸣,扬起蹄子,尘土袭来,我握著缰绳的手微颤,夹紧马腹一路狂奔,风吹得斗篷的轻纱拂过脸上,痒极了……却不及心痒,弘氰……这只骚狐狸居然不顾安危亲自率兵扎守在巽国的边境,若不是梓泉在巽王那儿听到消息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

  他,如此紧张,率兵亲征。

  应该很想我吧……

  “驾!”

  “谁,竟敢闯凤营……拿下……”

  几十个粗壮的士兵拿著枪矛的围抄著我,那盔甲上赫然纹著火红的凤印……是凤国的士兵,我手一抖,立马把从袖子里掏出的粉末又悄然收回,仰身坐在骏马上抑著激动的心情沈著嗓子说,“把你们的神官叫出来。”

  “好大的胆子,神官大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不是,告诉他湮儿来……”

  “少说废话,带著个斗篷,想必是巽国的奸细,兄弟们拿下他。”

  废话,居然说我说的是废话……

  一个虎背熊腰的士兵上前拽著缰绳就要强行把马拉住,旁边的侍卫拾起一两只枪矛就要往马身上刺去……

  马受惊,嘶鸣著,慌促的踏著蹄子。

  怒……

  这些的家夥话都不听我说完就刺来刺去的,是想把我颠簸下马麽……可恶……

  娘的,再举个枪矛过来试试,我不撒毒“湮”字倒写。

  “死弘氰!你给我出来……”

  一只厚实的手稳稳的拽著我的手臂,我沈著脸望著马下那个黑炭似的士兵,手腕一翻转,便从袖子里滑下白色药粉,屏气就要撒去,忽然用余光瞟见不远处的帐篷掀开一角,一席紫色的身影闲雅的走了出来,他似乎察觉到了什麽,远远的望了过来。

  那是……诗楠……

  “诗……”身子一晃悠,那个“楠”字沈在嗓子眼里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就被拽著手臂的那人一拉扯,昏天暗地的就往马下坠去。

  怒。我这药还没撒下去呢,你就拉我……

  明显的使诈,不愧是死狐狸训练出的兵,一个个耍诡计,滑得泥鳅似的。

  唉呦,我的屁股……

  摔成两瓣了,痛痛痛痛……这是什麽鬼身子啊,一变成女的半点内力也使不出,呸……

  忽然间周围的士兵都跪了下来,我的手臂被黑炭狠狠抓著,那小子探著身子愣愣的望著我身後,慌忙拽著我也跪下身子。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不管了……我可怜的屁股……摸摸……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身後缓缓响起,像是平静的池面荡起的涟漪,微微带著颤音,问得这般小心翼翼又平稳轻柔,“湮儿,是你麽……”

  吓得我一弹,兀自摸屁股的手还停在那个尴尬的地方,一个冲击力,撞得我身子往前倾……我还没缓过神来,就被那人从後面死死的搂著,死命的挣扎……却最终停下了,很熟悉的感觉……暖和的怀抱带著熟悉得快要溢出来的温柔,温雅的语调轻轻流泻出来,“我又在做梦了,你回来看我,多美的梦……湮儿……湮儿……”

  温热的呼吸轻轻在我耳边,他是那麽的小心翼翼,像是我瞬间就会消失一般,一个个轻柔吻洒在我的轻纱上,却不敢碰触我。

  诗楠……

  诗楠诗楠诗楠。

  “一大早,你们不练兵在这里闹哄哄的,活腻……”一席火热到刺眼的红袍从挂著黑锦凰旗的大帐篷里徐徐走出,一脸睡意朦胧的弘氰,伸著手随意的挽著发,顺滑的衣袖如水般滑下,露出白皙紧致的手肘,与那慵懒的神情……真是媚到不行,他突然手一呆滞,转头怔怔的望著被诗楠搂著的我,眼中朦胧的睡意渐渐消散,他一直站著遥遥的望著我,极专注的样子,眼睛亮到不敢让人逼视。

  四处寂静

  死般的沈寂。

  我身後有著诗楠温暖的怀抱与温情的话语,眼前却是弘氰那火热的缠绕交织的目光,一个似水般轻柔,一个如火般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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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泉

  我紧攥著他的袖袍,死盯著他的眼眸,深呼一口气,试探的问,“天王盖地虎?”

  他眼神先而迷蒙,再清明,然後震惊,被我拽著的袖袍哆嗦得抽筋似的,半晌才作梦似的,缓缓启唇,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铁……塔……镇河妖。”

  一时间热泪盈眶,哥们儿,咱找到组织了。

  两两相握的手,这个紧啊……

  果真是……

  ─_─||你穿我穿大家穿,ohyea!

  “我二零零七年穿,梓泉你呢?”

  “二零零七。”

  同胞,二零零七,遭殃的一年啊,两落难兄弟泪淌满面。

  “我湘乡人士。”

  “上海。”

  “我,大三,猪叫大学。”

  “大四,清华。”

  ─_─||大城市的,比我大一届,还是高材生……

  於是自卑感油然而生成恶胆,我推他一把,插著腰,粗声恶气的说,“走,泡药浴去。”

  他踉跄一下,侧著身子,又执起我的手,固执的握著像是怕我会甩开他似的,“一起去。”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起去?!

  参观他沐浴,巽王不拆我的骨活剥我的皮清蒸了我喂魅舐吃了才怪。

  他死死盯著我的眼睛亮晶晶,雾蒙蒙的……

  顿时泄气,怕了他了,走吧。

  其实这小男娃儿也忒可怜,好好的国家栋梁之才,穿越了就成一男宠了还一身的病,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是一不男不女的人妖。

  ─────────────────────────────

  雾气缭绕,青丝凌乱的浮在水面上,一丝一缕缠绕在木桶沿口。如白脂般的肌肤泛著红晕……真是美男沐药浴图……

  要流鼻血了。

  用袖子捂著鼻子,用手小心的往木桶里撒著药。

  “梓泉,你老实告诉我,这病到底是怎麽得的。我琢磨著,你这身子虽弱但脉象一不是中毒,二不像是长年累月……”

  “我有知觉时便是这样了,这身子动起来著实费力气,有时想伸左手……偏偏右手却在动,本不是自己的身子如今强行著支配它做事情,偶尔气竭就会吐血,想想便觉得慌神,可是却又没法跟他人说。”

  所以……脉象才这麽古怪……御医、大夫们怕是想破脑袋也始终找不到这病的根源,无法对症下药,於是便被斩了。

  浑身一颤,脖子缩了缩。

  “任悯碧,你身子都没出现我这种反映麽?”

  我摇头,挽著袖子又舀了一瓢热水添进木桶里。

  他笑著说,“那就奇了,你这具身子倒是专程为你订做的似的……或者你的灵魂根本就属於它。”

  寒毛直竖,吓得我把瓢扔了,溅著水花四溢。

  “你你你别瞎说,说得我跟那孤魂野鬼似的,找这具身躯找几千万年……终究找到……於是……穿越……心满意足的俯在了它的身上……呸……”

  他摸一把脸上被溅的水,好脾气的说,“事实或许还真像你说的……对了,你丫真的是长这副模样麽……话说回来,穿越的哪有你这德性的……”

  ─_─||他真的是梓泉麽……

  他真的是清华高材生麽……

  说话咋这般缺德啊。

  斜他一眼,我好笑的说,“你不是用蘸了水的手试探过麽,胎印去不掉……我命没你好,附在了丑女身上。”

  “真的假的,原本我还想过几日在御医那儿讨些卸易容的药水,油之类的。”他枕在木桶上的胳膊一用力,游了过来,水上荡起波纹,他抬起头望著我,睫毛浓而密轻颤著,那双雾蒙蒙的眸子也透著怜悯,“……这些年来无缘无故的遭罪了,我若是早些遇著你………唉…遇到了又怎样,早些日子我也过得生不如死。”

  我诧异的望著他,

  他眉宇紧锁,泛著淡然的哀愁。

  梓泉,怕是在宫中也不好受吧。

  现在还好,有巽王宠著,但也确是个宠男,要做那断袖之事。

  以前却是个伶人,在这深宫里,怕是遭受的罪也不少,少不了被逼著做一些难以启齿、不愿做事。

  叹一口气,

  执起他浮在水中散乱的青丝,梳理著,故作轻松的说,“瞧你,被我一糊弄就犯傻了,想我这穿越的怎会比你差,我这皮囊可是会迷倒众生的。”

  他轻笑一声,“真的?”

  “真的。”

  我深呼一口气,蹲下身子,与他齐平,缓缓的说,“梓泉,我是卿湮。後湮宫宫主後翎的女儿。”

  他一愣,水波粼粼,浮光掠影,极静中透出流动的光华的美丽容颜。“……对不起。”

  啊……

  为什麽和我道歉。

  “若不是我病痨缠身,巽王也不会听信玄王的教唆去灭後湮宫,找长生不老术为我续命,如今……让你流离在外。”

  原来,怒冠灭後湮,只为红颜命。

  多可笑,亦可悲。

  若是後翎出事了,怕是要我灭了一国,我也会去做。

  舒一口气,真是红颜祸水。

  挽著袖子,将手探进去试了一下水温,又加了一瓢热水,顺势掐了他一下滑润细腻的脸,他一愣怔,等回过神来,白皙的脸上就留下了两点红痕,煞是养眼,我斜他一眼,忍著笑意说“都是巽王做的,不过看在源头是你的份上……掐你一下……咱们两不相欠……不过就算逮到了我娘亲,他也不能如愿以偿,因为这长生不老术只是南纳人的修行之术,普通人练了也没啥作用。”

  他深呼一口气,眉目舒展,轻笑著说,“……南纳?湮儿知道的可真多。若是他真弄到了我也不会练,湮儿放心,有我在定是不会让他再做伤害後湮宫和你娘亲的事了。对了……你这次来是寻咱娘亲的麽?”

  娘亲?

  别喊得这麽亲切……是我娘亲不是你娘亲,你要喊她伯母……呃,或许是伯父─_─||

  寒一个,真够乱的。

  “上次玄王说巽王在宫里藏匿了一美人,疑是後翎。所以我便过来寻。”

  “不可能”他冷冷道,“玄王那家夥见过我,我分明一男子,他不可能把我和咱娘亲弄混。”

  我心中一颤,想著玄王在凤国大殿说的话,一阵心寒。

  玄王说,“巽国近日出现一位绝色,巽王十分宠爱,我疑是後翎,便遣使者去巽国,却没想到巽王不顾礼仪杀了使者还扬言说要灭了……”

  玄王说,“……只要我们两国合作,必能抢回後翎。”

  玄国……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攥得手生疼。

  好个精明的玄王屡屡虏後翎不说,挑唆巽国灭後湮宫,如今又挑拨凤、乾二国联著起来攻打巽国……我看他是虏後翎是假,怕是想借机弄个乌烟瘴气,完成统一大业,再夺美人,练长生不老术。

  “湮儿,你这是做什麽……手都出血了,快拿些药膏敷上。”梓泉蹙著眉,蹲在木桶里伸著胳膊舀来温水,细细吹著,帮我清洗伤口。

  我眼睛很亮,望著忙碌得梓泉,我眯眼笑得特欢畅,暗思量,玄王你个死老头……如今我们俩穿越,不信弄不垮你。

  “玄王也忒不是东西,我也很久没活动筋骨了,湮儿就算你不说,我也要为咱娘亲解这一口恶气,巽王那自不用说,我也有他好瞧的。”

  寒……

  谁是你娘亲啊。

  他笑眯眯的用手捋著湿发,“我一醒来,孤身寡人的。正巧你有娘亲……别小气,分些母爱给我吧。”

  噗……

  差点没被口水噎死,得,以後分些夫君给你使唤,免得你也缺少夫爱。

  “梓泉,我一直想问你……”

  “问吧。哥哥我有问必答。”

  摸摸头,笑得悻悻然,後退了几步,觉得安全了,才抬起天真无比的有胎记小脸蛋说,“我不腐女麽……一直想问,这躺在下面的疼麽……嗯,疼不疼?”

  他一呆滞,脸刷的一下红了,蒸虾子似的。

  哗啦啦的水响,他从水里站起来,哆哆嗦嗦的指著我,“你给我过来,非揍你一顿不可。”

  我嘘的吹声哨,用欣赏的目光浏览著临风玉树似的好身材,白皙欣长匀称,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不错。

  他一滞,勉强站稳了,大大方方的站直,“尽管看,反正这身子不是我的,不妨多看看。”

  我笑笑,作势伸出狼爪子,“哥哥,我长得这般丑,又没人要……干脆让我摸摸得了,反正这身子也是别人的。”

  近了,近了。

  紧绷细致的肌肤近在咫尺。

  他站得挺直的,只是底气不足,後退著便砰的一声,缩在水里,只见那秋水深潭一样的眸子还露在外面。

  我笑岔了气。蹲在桶边起不来。

  他虽暗恼著,也笑眯了眼却仍旧不敢出水。

  半个时辰後,

  一个时辰後……

  “湮儿。”

  “嗯?”

  “湮儿……水好凉……”

  “哦。”我仍旧蹲著不动。

  “湮儿,我皮都泡皱了……水好凉……我,你出去……我要起来穿衣服了……”他浮出水面,清澈如秋水的眼波,无辜可怜兮兮的看著我,“皮……皮皱了。”

  唉,揉揉酸涩的眼睛,出去,关好门。

  我笑得满地打滚。

  梓泉……

  这穿越的哥们,真是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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