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论坛广告管理办法·2012青岛啤酒节专题报道·牢记:青岛旅游局投诉电话
·青岛圈论坛广告投放说明·2012最新青岛旅游攻略·2013年1月青岛潮汐表
·青岛旅游景点介绍|图片·青岛旅行社排名及报价查询·青岛旅游就入住中山旅馆
返回列表 发帖
下关路位于老城区的最南端,是整个城市最糟糕的区域里最糟糕的一条路。这里的房子成年累月看不见阳光,没有卫生设备,抽水马桶的普及率极低,大部分人仍在使用木制马桶;这里的路面永远潮湿滑腻,由于附近有个中型垃圾收集站,所以这里整年整年都散发着阵阵恶气,苍蝇到处乱飞,老鼠大摇大摆地出来逛街也并不稀奇。
  但肮脏还并不能完全代表下关路的全部。它全长一公里,由无数条弯弯曲曲的小支道组成,这些小支道又彼此相通,四通八达,只要走进下关路上的任何一条小支道,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城市的另一个区,这构成了相当复杂的地形特征,也成为警方眼中最好的犯罪温床,只要哪个家伙逃进下关路,要想再逮住他,就好比大海捞针,没有出动三倍以上的警力,几乎不可能。
  所以,下关路上一年到头都晃悠着不同的陌生脸孔和衣衫不整的原住民,在这里,没有人打听彼此的来历,即使是邻居,互相也只谈论天气和物价,似乎没有人真正关心对方,但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开口问,并不代表不知道。
  1997年,杜剑峰夫妇的“小丽饮食店”就在这条污秽不堪又带点神秘色彩的小街上开张了。小店主要出售馄饨、饺子和面点,由于附近类似的小吃店并不多,所以小店的生意自从开张之日起就一直不错。
  杜家一共有三口人,年过四十的杜剑峰,妻子张丽以及13岁的独生女儿杜燕。可能是因为没有余钱,他们没有另外雇小工,店里所有的事都由他们自己解决。具体的分工是,杜剑峰负责开票和偶尔下面,张丽负责包馄饨和烧面浇头,而女儿杜燕则负责端盘子和送餐。
  这对夫妇在旁人眼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跟其它人一样,虽然有时候也会发生点口角,但大部分时间还算和睦。跟下关路上的大部分小店主一样,杜剑峰并不算诚实,为了节约成本,他总是以次充好,比如将醋精兑水来冒充米醋,用胡萝卜加盐来代替辣酱,顾客们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伎俩,但因为价格低廉,外加杜剑峰为人开朗,很懂得招徕生意,所以从来没有人真正计较过这些,很多人因为经常光顾后来还成了杜剑峰夫妇的牌友。
  杜剑峰夫妇非常喜欢打牌,杜剑峰本人更是如此,到1999年5月,他被一氧化碳毒死的时候,杜家小店里已经成为下关路远近闻名的棋牌室,每天下午和深夜,在小店不做生意的时候,杜家几乎都有牌局,而杜家夫妇也几乎总在牌桌上。
  所有人对杜家的女主人都印象深刻,那是个身材臃肿,皮肤黝黑,面带凶相的中年女人。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杜剑峰怕老婆,因为杜家的每次争吵,几乎都是由杜剑峰被赶出家门而告终的。虽然他们两人吵架的时候用的是家乡话,旁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杜剑峰仓皇逃出家门的速度和他身后震耳欲聋的关门声,邻居们就不难猜出是怎么回事。
  杜剑峰跟下关路上的居民唯一格格不入的是,他很喜欢谈论自己的过去。因此,凡是去小店打过几次牌的人大都知道他的经历。
  杜剑峰原籍贵州,6岁那年被父母送到同村一个民间杂技艺人那里学艺,从那以后他大半辈子都跟着师傅在外漂泊。通常,他们在别人的大棚里表演节目,有时候运气好,也会被请到镇上的歌厅表演一段踩钢丝或是别的什么节目。那时候,虽然他们赚的钱不多,但也足够养活自己。
  师傅去世后,杜剑峰娶了村上一个铁匠的女儿,那就是张丽。他们结婚后不到一个月,杜剑峰成立了自己的小型杂技团,又找来了几个原来的师兄弟,他们开始自己拉起大棚到各地演出。后来,他们还到更穷困的山区去收过徒弟,那里有的是没人要的残疾孩子和超生的女孩,其中不乏有天分的好苗子,但杜剑峰更喜欢那些长得畸形的孩子,他和张丽都认为,让长相奇特的“怪物”表演滑稽节目远比让技艺精湛的演员表演杂技的更受欢迎。而实际上这些孩子也的确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最红火的时候,杂技团里共有25个这样的畸形孩子演员,他们有的长了特大的脑袋,有的是侏儒,有的手臂长过膝盖,还有的背弯得象个虾米。
  这些孩子无怨无悔地跟着杜氏夫妇背井离乡,开始了颠沛流离的表演生涯,每个人似乎都心满意足,因为无论他们在外面吃多少苦,总比在家乡吃不饱饭,还要受歧视受欺负要好过得多。杜剑峰向外夸口说,所有他手下的孩子都对他极为崇拜和尊敬,他们不叫他团长,总是叫他爸爸,而他对他们也很有感情,否则就不会在经历要命的演出淡季和可怕的天灾后,仍然带着他们了。
  杜剑峰的演员生涯是在1993年开始走下坡路的。那一年,他的妻子张丽因为在无证小医院做流产手术遭遇失败,结果不得不摘除了子宫,这宣布她从此不能再生育,从那以后她的脾气就骤然变得暴躁起来。后来,这可怕的火药桶脾气一直持续到她死。她无心打理杂技团的日常事务,对表演不再感兴趣,几乎每一句无心的话都会引发她的怒气,她对杜剑峰满含怨恨,她认为是他把那些畸形的怪物带到身边,以致让她沾染了永远摆脱不了的霉运,她开始咒骂和殴打团里的孩子,杂技团原有的家庭式的和谐气氛从此一去不复返。
  那一年他们的确十分倒霉,演出市场不景气,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即使有幸可以在一个热闹的地方搭棚演出,收入也很少,人们对杂技的兴趣越来越淡,在很多地方只有露大腿的艳舞表演才能赚到吃饭的钱。不久之后,杜剑峰和他的杂技团来到安徽一个相对热闹的小镇表演,结果那段时间正好碰上水灾,杜剑峰在一次表演中被大水卷走,要不是他在漂流中紧紧抓住一棵大树的枝干,他可能真的会丢了性命。但是就算保住性命,也未必值得庆幸,命运就是命运。
  那次意外后,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腿开始溃烂,他四处求医,但看了很多医院都最终确定他究竟得了什么病,因为无钱医治,他最后只好放弃了治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一个身手敏捷的壮汉变成一个不得不用拐杖才能走路的废人。杂技团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杜剑峰把剩余不多的钱分给团里那些畸形的孩子,让他们自谋出路。杜剑峰绘声绘色地告诉牌友们,分别的时候那些孩子失声痛哭,拉着他的衣服比划个不停,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毫无办法的事,各奔东西是必然的。杜剑峰也承认他给孩子们的钱是那么少,根本不足以负担他们回家沿途的路费和伙食费,但是他认为他们没有哪个真的想回家,他们都是被赶出来的,没有谁等他们回去,在他们的父母把他们丢在他脚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他们已经跟过去的家割断了联系。杜剑峰心里明白,这些毫无生存能力的孩子最终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不沿街乞讨,要不就饿死在街上。他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些孩子。
  杜剑峰在所有的孩子中只留下了一个,那就是杜燕。
  杜剑峰并不讳言杜燕是他的养女,她也是他收养的众多孩子中唯一健康的一个。他告诉牌友们,杜燕是一个私生女,他本来收养她是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出色的演员,但因为张丽无法生育,所以后来不知不觉他们夫妇就把她当女儿养了。

TOP

 19.有前科的人
  
  莫兰没有心思去考虑王俊的毒杀案,现在她脑子里想的全是8年前的那件煤气中毒案。
  事情其实非常简单,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1999年,5月3日深夜11点半,杜剑峰和张丽夫妇在自己经营的“小丽饮食店”内因煤气使用不当,致使中毒身亡。报案人是居住在114号的居民王翠萍,现年65岁。王翠萍告诉警察,当天晚上11点多,她起床(当时她已经睡了)上厕所,突然闻见一股刺鼻的煤气味,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没有把煤气关好,检查过厨房后,她确定煤气味来自隔壁的小吃店。于是她连忙叫醒了老伴,两人决定穿好衣服到113号去看个究竟,但来到113号门前后,无论他们把门敲得咚咚响,还是大声叫店主的名字,里面都毫无反应,他们觉得事情不妙,于是立刻报了警。
  警方到达现场后,发现睡在店堂后间的杜剑峰和张丽夫妇,已经双双停止了呼吸。根据法医鉴定,两人均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警方封锁“小丽饮食店”大约半小时后,店主的女儿回到家中,经过警方盘问,这个名叫杜燕的15岁少女,整个晚上都在王顾巷23号的“东东网吧”上网,经警方核实,她的确在当晚8点至11点半在所指网吧内玩游戏,虽然她并非那里的常客,但店主对她颇为熟悉,因为她几乎每天都会送餐去网吧。至此,该煤气中毒事件圆满画上句号。
  档案内还一段当年警方询问杜燕的口供记录。
  问:你今年几岁?
  答:15。
  问: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答:家庭关系。
  问:是问你跟两位死者之间的关系,是女儿吗?
  答:是的。
  问:你离开家的时候大约几点?
  答:8点。
  问:去了哪里?
  答:东东网吧。这里的人都知道那儿,转弯过去就到了。
  问:你到那里干吗?
  答:玩电子游戏。
  问:玩什么游戏?
  答:什么游戏都玩,每样都玩。
  问:每样游戏是指哪些?报名字给我。
  答:……不记得了。我从来不看名字,只知道玩就是了。
  问:平时你也经常去那里玩吗?
  答:很少去。
  问:为什么?
  答:……店里很忙。
  问:那么今天为什么你可以去?
  答:今天不是很忙。
  问:你离开的时候,你父母在干什么?
  答:他们一个在洗脚,一个在铺被子。他们说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儿。
  问:你平时也可以这么晚回来吗?
  答:晚上他们不管我。
  问:为什么?
  答:他们有时候要打牌。
  问:你在那里呆到几点?
  答:11点半左右。
  问:你怎么知道时间?你有手表?
  答:网吧里有钟,我离开的时候看的。
  问:你跟你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答:很好。
  问:为什么没上学?
  答:店里需要帮手。
  问:你想上学吗?
  答:不想,我讨厌读书。
  
  莫兰觉得这段对话相当耐人寻味。15岁的杜燕在回答警方询问时所显示出的超出年龄的成熟和冷静给她印象深刻。她似乎很懂得应付这样的局面,从头至尾,她几乎没有多说半个字,简直滴水不漏。并且,她也很懂得把隐讳的意思巧妙地传达给对方。当警方问她,你离开的时候,你的父母在干什么?她的回答是,他们一个在洗脚,一个在铺被子,他们说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那天晚上杜剑峰夫妇打算独处,因此把她支走了,所以她想说的是,并非她自己愿意去游戏厅,而是出于无奈。
  莫兰可以想象当时那位警员听到这句话后的感觉,他一定是一边问,一边又回头看一眼那个刚刚运走尸体的的店后小房间,这个闷热局促仅仅几平方的狭小空间和它上面那个低矮的阁楼就是这个三口之家的栖身之地,在这里,夫妇俩要是想说点体己话,或是干点别的,的确得把碍眼的女儿支走才行。她的话可信度很高,这让她的不在场证明显得非常自然,尽管她自己也承认她很少去网吧打电子游戏,并且也说不出电子游戏的名称。
  当警方问她,“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她的回答也相当巧妙,“家庭关系”,她是这么说的,听上去好像只是答得不够准确,但莫兰却觉得这个回答恰好说明了杜燕对杜氏夫妇的真实感情。她并非听不懂对方的意思,她也知道,应该爽快地说对方是自己的父母才对,但是她没有,她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她不承认他们是她的父母,她不喜欢他们。
  杜燕很懂得用模棱两可的语句表达自己的意思,她知道怎么做才能既让警方信服,又固守自己的原则。
  莫兰仿佛能看见杜燕那张新秀甜美的脸,在这张跟林琪一模一样的年轻的脸上,那对清澈的眼睛正闪烁着机警的冷光。
  莫兰拿到资料后不久,便决定按照档案中提到的地址去拜访居住在下关路114号的王翠萍夫妇,他们就是8年前那宗煤气中毒案的报案人。仔细算来两人今年都应该已经过了古稀之年,虽然两人都还健在,但莫兰起初还是有点担心,她担心他们的记忆力是否还象当年一样可靠,但见面之后她才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王翠萍夫妇精神健硕,非常健谈。他们对杜剑峰一家记忆犹新,那天下午,莫兰跟他们聊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大致拼出一个比较完整的杜家故事。

TOP

究竟有什么发现?”他再次问道。
  “听说你昨天盘问过计小萍了?她怎么说?”莫兰再次避开了他的问题。
  “哭得象个漏水的水龙头。她说自己没杀人。”
  他点上香烟,瞄了一眼窗外,正好远远看见一头湿发的乔纳急匆匆穿过马路朝咖啡馆走来,他再度皱起眉头,他并不是不喜欢乔纳,只是讨厌舒心的两人早餐,变成嘈杂的三人聚餐,而且今天早上,他的确想跟莫兰谈点正经事,就算没有遇见她,稍晚些他也会打电话约她出来,昨晚他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细节,他需要得到莫兰的确认。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乔纳的手机。
  “乔,我现在需要一年中所有跟色情网站有关的案件资料。我现在在局里,马上就过来!尽快帮我搞定!”
  乔纳爽快地接受了命令。
  他关上电话,故意不去看对面莫兰的表情,他知道现在她一定气得要命。
  莫兰真的很气。他硬要乔纳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无用功,是真的需要吗?不过是想把她支走而已,真是太过分了!他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屁话要跟她讲,以至于还要把旁人支开?真是莫名其妙。看到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她霍地站起来,现在她再也已经没心情跟他一起吃饭了。
  “坐下,坐下!我真的需要那些资料,非常需要。”他一本正经地说。
  “是――吗?”她咬牙切齿地反问。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张被气歪的脸,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却见她忽然绽开笑容重新坐了下来。
  “哈罗,二位。”此时,他身后响起乔纳粗糙沙哑的声音。
  他吃惊地回转头去。
  乔纳神态自若地在他对面坐下。
  “亲爱的,你怎么没听高探长的话去查色情网站的资料?高探长可是要得很急的呢。”莫兰欣喜地瞄了乔纳一眼,假模假样地问道。
  “因为出门的时候,有人跟我说,高探长跟我表妹一起走了。”乔纳看着高竞,“我想如果他是跟别人一起走的话,大概就不会有什么色情网站的资料需要查了。”
  高竞有些尴尬地吐了一口烟。
  “你怎么没去吃大肠面?”他没好气地问。
  “我知道你们只要一碰上,就一定会一起吃饭,你们的固定节目就是一起吃饭,然后吵一架,所以我想来看热闹。有热闹看,还吃什么大肠面?再说,看完热闹我照样可以去吃。你们吵到哪儿了?”乔纳的眼珠轱辘一转,看看高竞又看看莫兰。
  随后她招手叫来了女服务生,要了一份英式早餐。
  高竞假装没听出乔纳的弦外之音,问道:
  “你们昨晚查到什么?”
  “你没告诉他?”乔纳看看莫兰。
  莫兰摇摇头。
  “我们查来查去,就为了一宗他妈的8年前的煤气中毒案。”乔纳说,“妈的,累得我半死,到现在脖子还在疼呢。”
  “煤气中毒?”
  “1999年5月3日晚上11点半,110接到报警说,一家小吃店好像发生了煤气泄漏,店主名叫杜剑峰,他跟他老婆就住在小店后面的隔间里,等我们的人赶到时,两个人都已经翘辫子了。看上去好像是睡觉的时候忘了关煤气,煤气上有一壶水,已经烧干了。”乔纳转过头看着莫兰笑道,“我说得没错吧。”
  乔纳对档案的记忆力很强。
  “没错。”
  “你干吗要查这个?”高竞十分困惑。
  “我只是心里有个疑问而已。你呢,王俊究竟是怎么死的?”在没有答案前,莫兰不想多说,所以马上转换了话题。
  高竞刚想卖关子,就被乔纳抢先了。
  “我刚刚问过了,他死于一种最常见的杀虫剂。”乔纳表情认真地说。
  “谁会杀他?”莫兰嘀咕了一句。
  “还有谁?他女朋友呗。听说他刚跟女朋友吃完分手饭后就死了,虽然被那个帅哥董斌揍了两拳,但归根结底,他还是被毒死的,而且使用毒药通常是女性的杀人方法,所以他女朋友嫌疑最大。”乔纳肆无忌惮地翻开三明治,把里面的火腿捡出来丢在嘴里。
  高竞没有说话,他把目光移向莫兰。
  “她是唯一的嫌疑人?”莫兰问高竞。
  “到目前为止。就她一个。”乔纳根本不让高竞说话。
  高竞也没否认,他干脆靠在后座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两位女士狼吞虎咽。他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听她们说话,简直太傻了,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可是她不会杀死他的。因为他们已经分手分了N次了,今天分手了,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和好。她应该很明白这点。所以我才不信她会杀死他。虽然她对他又爱又恨,但爱的成分还是要多一点。”莫兰道。
  她说的这些,高竞也想到了。那么……
  “那他会不会自杀?会不会他突然心情很糟糕,不想活了。”乔纳道。
  “他会自杀?算了吧,他才不会呢!”莫兰吃着三明治,口齿不清地说。
  她瞄了一眼高竞,感觉他有点无聊。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她问他。
  他摇了摇头,把抽了几口的烟掐灭在烟缸里。
  “好,你们聊吧。”他说着站起身。
  随后,也没跟两位女士道别,他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他是不是不高兴了?”乔纳望着他的背影问莫兰。
  “谁知道。”莫兰耸了耸肩,看见他抽身离开,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她马上说,“他一向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好了,别谈他了,你还听到什么?关于计小萍的?”
  “因为破坏你们的早餐约会,他说不定回去就会给我看颜色。”乔纳透过玻璃窗看着高竞消失在路口,回头对莫兰说,“所以你要待他好一点,知道吗?”
  “我还要怎么待他好?难道委身于他?”
  “可以考虑啊。”乔纳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我帮了你那么多忙,也该是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了。”
  “你放心,他不会生你的气,他的气量没那么小。”莫兰笑着安慰道。
  “我其实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乔纳正色道。
  “为什么?”
  “他们到现在还没找到毒药的来源,也就是说,不知道他是吃什么才中毒的,他们搜查了他的家,也搜查了他最后吃饭的那家咖啡馆,但是至今没有发现毒药残留物。听小王说,高探长烦恼得要命。”
  “如果找到毒药来源,也就找到了凶手。”莫兰道,“死前王俊只去过波波咖啡馆吗?”
  “是啊。之后他就出现在火舞酒吧,他叫了一杯伏特加,然后坐在吧台上跟酒保闲扯,十多分钟后,董斌进来,也坐到吧台上,两人坐得很近,酒保说,王俊一直在跟董斌说话,但董斌一直爱搭不理的,然后王俊伏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董斌一下子就火了,接着就揍了他,王俊也不还手,只是格格笑个不停,估计那时候他已经喝醉了,接着他突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然后就死了。”乔纳一边吃一边说。
  “我真搞不懂,究竟谁要杀他?干吗要杀他?”莫兰自言自语道。

TOP

莫兰用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摇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又推了一把身边还在打呼噜的乔纳。昨天她跟乔纳两个人在警察局的档案室泡了一夜,她的电脑维修技术本来就是三脚猫,再加上乔纳不断在一旁边指手画脚,进度就更慢,直到半夜两点,电脑才起死回生。她们又从2点开始查找档案,莫兰没想到每年居然有那么多人死于煤气中毒,好不容易从浩如烟海的旧档案中找到当年那宗煤气中毒案的资料时,已经凌晨5点的。
  这时候两人都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于是她们从五点多开始休息,说好只打个盹的,可是一睡就没了头,直到外面的办公室响起其它警员大声说话的声音,莫兰才被吵醒。
  “喂,醒醒。”她又推了一把乔纳,
  “几点了?几点了?” 乔纳猛然从桌子上抬起头,慌乱地一边抓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边找手表。
  “八点半。”
  “天哪!已经八点半了?都怪你!我连澡也没洗,真是糟糕!好了好了,你先到斜对面的餐厅等我,我马上就来。”乔纳匆匆抓了几下头发,蓬头垢面地奔了出去。
  莫兰知道乔纳说的餐厅就是警察局对面那家简陋的中式餐厅,这几乎是乔纳的早餐食堂,每次干完通宵,乔纳都会在那里面叫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大肠面或者大块的焖肉面,说实在的,味道的确不错,但莫兰一想那油腻腻的地板,昏暗的灯光,和永远洗不干净的碗筷,就倒胃口,所以她一走出警察局,就径直走向相隔一条马路的咖啡馆,那里面虽然只有三明治和咖啡,但至少是个安静整洁的地方,正好适合她好好整理思路。
  她没想到会在警察局门口碰见高竞。
  看见她,他也惊讶万分,因为他知道她爱睡懒觉,一般10点前不会起床,今天是吹得什么风,她居然已经起来,而且还在警察局门口晃悠。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满怀狐疑地看着她,。
  “我陪乔纳加班。你每天都那么早上班?”莫兰说着话,不禁打了个哈欠。
  “是啊。”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昨天睡在这里?”
  “谁说的,我根本就没睡。有没有吃过早饭?”
  “想请客?”
  “我要去向岛咖啡,你去不去?”
  “为什么不去对面?”
  又是那家大肠面馆,莫兰朝他白了一眼,径自越过他向前走去。
  高竞跟上了她。
  接着,他们很快在空无一人的向岛咖啡馆找到了最好的座位。
  “你们两个昨晚在搞什么鬼?”坐定之后,高竞问道。
  一位神情倦怠的女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咖啡的香气立刻让莫兰感到精神一振。
  “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的话吗?”她问。
  他有些困惑。
  “你问我,既然林琪已经找到了对方犯罪的证据,为什么没报警。你还说,只有有前科的人才会自己解决问题。”莫兰喝了一口咖啡,长舒了一口气。
  “是的,我说过。”高竞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莫兰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她打了个电话给乔纳。
  “我叫乔纳一起来吃饭。她刚刚到你们的警察局的公共浴室去洗澡了,她每天早晨都要洗澡,这是她的固定节目。她昨天也累坏了。”她对高竞说。
  他皱皱眉头。
  莫兰看出他一脸不乐意,但她没工夫理他,老实说,对她而言,相依为命的表姐可比这个只会用刻薄话讽刺她的臭男人重要多了。
  他没有表示异议,而是塞了根烟在嘴里,这回轮到莫兰皱眉头了。

TOP

莫兰用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摇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又推了一把身边还在打呼噜的乔纳。昨天她跟乔纳两个人在警察局的档案室泡了一夜,她的电脑维修技术本来就是三脚猫,再加上乔纳不断在一旁边指手画脚,进度就更慢,直到半夜两点,电脑才起死回生。她们又从2点开始查找档案,莫兰没想到每年居然有那么多人死于煤气中毒,好不容易从浩如烟海的旧档案中找到当年那宗煤气中毒案的资料时,已经凌晨5点的。
  这时候两人都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于是她们从五点多开始休息,说好只打个盹的,可是一睡就没了头,直到外面的办公室响起其它警员大声说话的声音,莫兰才被吵醒。
  “喂,醒醒。”她又推了一把乔纳,
  “几点了?几点了?” 乔纳猛然从桌子上抬起头,慌乱地一边抓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边找手表。
  “八点半。”
  “天哪!已经八点半了?都怪你!我连澡也没洗,真是糟糕!好了好了,你先到斜对面的餐厅等我,我马上就来。”乔纳匆匆抓了几下头发,蓬头垢面地奔了出去。
  莫兰知道乔纳说的餐厅就是警察局对面那家简陋的中式餐厅,这几乎是乔纳的早餐食堂,每次干完通宵,乔纳都会在那里面叫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大肠面或者大块的焖肉面,说实在的,味道的确不错,但莫兰一想那油腻腻的地板,昏暗的灯光,和永远洗不干净的碗筷,就倒胃口,所以她一走出警察局,就径直走向相隔一条马路的咖啡馆,那里面虽然只有三明治和咖啡,但至少是个安静整洁的地方,正好适合她好好整理思路。
  她没想到会在警察局门口碰见高竞。
  看见她,他也惊讶万分,因为他知道她爱睡懒觉,一般10点前不会起床,今天是吹得什么风,她居然已经起来,而且还在警察局门口晃悠。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满怀狐疑地看着她,。
  “我陪乔纳加班。你每天都那么早上班?”莫兰说着话,不禁打了个哈欠。
  “是啊。”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昨天睡在这里?”
  “谁说的,我根本就没睡。有没有吃过早饭?”
  “想请客?”
  “我要去向岛咖啡,你去不去?”
  “为什么不去对面?”
  又是那家大肠面馆,莫兰朝他白了一眼,径自越过他向前走去。
  高竞跟上了她。
  接着,他们很快在空无一人的向岛咖啡馆找到了最好的座位。
  “你们两个昨晚在搞什么鬼?”坐定之后,高竞问道。
  一位神情倦怠的女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咖啡的香气立刻让莫兰感到精神一振。
  “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的话吗?”她问。
  他有些困惑。
  “你问我,既然林琪已经找到了对方犯罪的证据,为什么没报警。你还说,只有有前科的人才会自己解决问题。”莫兰喝了一口咖啡,长舒了一口气。
  “是的,我说过。”高竞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莫兰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她打了个电话给乔纳。
  “我叫乔纳一起来吃饭。她刚刚到你们的警察局的公共浴室去洗澡了,她每天早晨都要洗澡,这是她的固定节目。她昨天也累坏了。”她对高竞说。
  他皱皱眉头。
  莫兰看出他一脸不乐意,但她没工夫理他,老实说,对她而言,相依为命的表姐可比这个只会用刻薄话讽刺她的臭男人重要多了。
  他没有表示异议,而是塞了根烟在嘴里,这回轮到莫兰皱眉头了。

TOP

18.哪来的毒药?
  
  高竞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年轻女孩自从被带到警察局后,居然已经哭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为她能哭出那么多眼泪来感到吃惊,同时也觉得无聊透顶,如果他一开始对她还颇有些同情的话,现在,这感觉早已被蔑视和无以复加的厌烦取代。她越是哭,他就越是觉得她蠢。他实在搞不懂,能摆脱那个小流氓,应该高兴才对,究竟有什么好哭的?
  她叫计小萍,据调查,她是王俊生前最后一任女友,也是这辈子跟他交往最久的一个女人。据她自己说,她早在7岁那年就认识他了,听她的意思,她应该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对他“另眼相看”,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是他们那片“最聪明的男孩”。他的经历似乎也印证了她的说法。虽然王俊曾经因为父母离婚休学过两年,但他后来只用一年时间就补上了所有的课程,并顺顺利利地考进了大学,还出人意料地毕了业。
  从进入大学那天一直到他在火舞酒吧暴毙,计小萍始终伴随在他的左右,虽然他们的关系时好时坏,虽然他总是跟不同的女人搞出事情来,虽然他们也曾经分手分过几千次,但最后她还是留在了他身边,从某种方面来说,她似乎在他身边扮演了一个怨声载道的受气包老婆的角色,恨他,但离不开他,而他呢,谈不上喜欢她,但他的生活似乎也少不了她,就这样,他们假模假样地交往着,耗着,直到在最后那天。
  高竞想,如果莫兰那天中午没有去跟他闲扯什么林琪的往事,他可能不会忽然醒悟到自己其实并不需要一个虚假的伴侣,他可能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顿悟吧。所以他想放她走,想永远将她逐出自己的生活,同时也换回自己的自由。换句话说,如果他没下这样的决心,也许就不会死。
  根据波波咖啡馆老板娘马丽的证词,当晚五点,王俊打来电话,要她给他留一个“好位子”,他说,他要跟他“老婆”吃一顿“分手饭”。马丽说他的口吻很平常,甚至还显得挺开心,她为他在窗口留了一个位子。他是六点左右到的,计小萍晚到了五分钟,起初她的情绪不错,他们聊了20分钟后,她突然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奔了出去。而王俊呢,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泰然自若地又叫了一听冰可乐。
  “趁她还没走远,你还不去追她?”马丽把可乐递给他的时候跟他说。
  可他却一歪头,反问她:
  “你说谁?我怎么没看见?”
  后来他不仅胃口极好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套餐,连计小萍的那份也吃得精光,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头吃东西。“象个饿死鬼!”马丽说。所以,计小萍是到目前为止,在警方已知的证据中,最后一个跟王俊共同用餐的人。这也就是为什么,高竞会把她带到警察局讯问的原因。
  可是她一直哭个没完。
  她嘤嘤的哭泣声,让高竞厌烦透顶,又一筹莫展。女人哭,真是叫人无计可施。这样想着他越发觉得莫兰要可爱得多,至少伶牙俐齿地骂人要比哭个没完来得爽快。
  “计小姐。要不这样,我们特别安排一个房间先让你安静一下,等你能够谈话了,我们再谈。”他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一个房间?”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有人把这个房间称之为,临时关押室。”
  “关押室?”
  “当然那里条件不好,你可能得跟几个三陪女、小偷或者别的罪犯暂时关在一起,委屈你了。”他冷冰冰地叫道,“小王,先帮计小姐登记一下。”
  他说完站起身。
  她惊恐地看着他,马上作出了反应:“不,我没什么需要安静的,我现在就可以说,我在这里就可以说,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一迭连声地说着,一边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珠。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确显得平静多了。
  “好吧。”他坐回到位子上。
  “请问吧,我什么都愿意说,只要你问。”她说。
  他朝她点了点,表示赞许。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提前离开?”
  “他总是惹我生气。那天也不例外。”
  “他说了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
  “他问我,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说,我们认识20年了。”她停了下来,
  他等待着她。
  她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她仿佛是鼓足了勇气。
  “他说,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们究竟睡过几次?”她窘迫地避开高竞锐利的目光。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我很生气。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抓了一把薯条扔在桌上,一边用手拿着丢进嘴里,一边指着桌上剩下的薯条,问我,是10次吗?9次吗?6次?4 次?还是2次?最后他把所有的薯条都丢进了他的嘴里,两手摊开,做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表情。”她的脸胀得通红,“是的,我们一次也没有,他从来就没提出来过。虽然他高兴的时候也称我为老婆,有时候还问我借钱,可是我们其实什么都不是。”
  “后来呢?”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说,小萍,再过50年,我们还是这样,你愿意吗?”她的眼中再度泛出泪光,“他就那么看着我,我发现他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他看上去……”
  “有什么不一样?”
  “他很认真。”
  “然后呢?”
  “他看着我问道,王俊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不过是一堆狗粪而已,小萍,踩到这堆狗屎算你倒霉,如果你不把鞋子扔掉,重新买一双,你这辈子就要跟狗粪在一起,臭烘烘的狗粪,这有多傻?换双鞋其实很容易,容易得要命,只要你肯。”说到这里,计小萍突然眼睛一亮,好像面前坐的不是高竞,而是王俊本人,“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去换双新鞋?既然那么容易,你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为什么要踩在林琪那堆狗粪里,不肯拔出来?林琪究竟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她略微有些激动,但马上就控制住了情绪。
  “他有什么反应?”
  “他用叉子猛地叉在牛排上,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随后他说,她死了你很高兴,是吗?我知道你很高兴!你早就希望她死了,是吗?你以为你可以取代她吗?如果她是狗屎,你是什么?你连狗屎都不如!跟她相比,你太丑了,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这张脸。说完这些,他就低下头去吃东西,没再看我。”因为生气和绝望,计小萍红肿的眼睛有些充血,“当时我就决定了……”
  高竞等她说下去。
  “老实说,这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对我说。但是,那么认真地说,是第一次,所以我决定离开他,永远离开他。”计小萍的眼睛痛苦地闭上,猛然又睁开,“但是我没有杀他,天哪,我没想到他会死,没有想到。有谁会杀他?他没有钱。没有钱。他的死对谁有好处?他会自杀吗?他会吗?”
  计小萍的眼中再度涌出泪来。
  谁会要杀他?他的死究竟对谁有好处?高竞也想知道答案。
  当然,计小萍是有嫌疑的,王俊最后的那句话够恶毒的,足以成为杀人动机,但是他们两个毕竟已经分分合合好多次,按照王俊的个性,他应该什么狠话都对她说过了,所以不管话多难听,对她来说都应该已经习以为常。按照过去的惯例,如果王俊不死的话,几天后他们就会和好,比如他突然缺钱了,又去找她,而她正等着他去求她,她知道不管他多么嘴硬,总有一天他会去找她的,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已经对他了如指掌。如果她认为他还会回来,她就不会杀他。看她的样子,高竞就知道,她仍然对他一往情深。
  那么他会不会自杀?
  高竞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莫兰,难道是你的那些话闯祸了?

TOP

晚上9点,乔纳还在警察局自己的档案室忙个不停,她正在自己修电脑,最近电脑系统经常出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可恶的黑客在捣乱。每次当她想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不知名的电脑高手们正在鬼鬼祟祟策划着新的病毒软件,准备向她的电脑发动新一轮的攻击,她就有种想要向领导申请配枪的冲动,她真想给那些捣乱的混蛋一梭子子弹,就象电脑游戏里那样。可是,领导会理解她吗?去他妈的,他只会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乔纳,你是个好同志,我们相信你会自己解决的。所以,每当她的电脑出现异常的时候,她就只能自己解决。妈的,真是快抓狂了!这台烂电脑!
  正当乔纳烦恼不已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
  “喂?”她抓起电话没好气地问。
  “是我。”里面传来莫兰的声音。
  “什么事?”
  “我有事找你帮忙。”
  她就知道,莫兰是找她帮忙。
  “没空没空!电脑坏了,我现在心情很差!”她扑托一声挂了电话。
  电话铃再次响起。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
  乔纳猛地抓起电话。
  “干吗?!”她吼道。
  “电脑坏了,干吗不找人修?”果然又是莫兰。
  “这是警察局的电脑,怎么可以找外人来修?我们只能自己解决,可是你知道吗,我们局里那个负责修电脑的王八蛋居然休假去了。我他妈的,真服了他,他怎么可以去休假?那么多档案现在全都调不出来了,你懂吗?电脑坏了,我什么都干不了,领导也不管,他们叫我等着,那个人后天回来,我怎么等得下去,……”
  “好了,我来给你修电脑。”莫兰打断了她的咆哮。
  “啊?”
  “你忘了我之前曾经开过电脑维修公司?”那边传来莫兰欢快的声音。
  “对了,你好像是因此赚过几百块钱。”乔纳皱了皱眉头,“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要查的东西多如牛毛,一件8年前的煤气中毒案,一件说不清发生在什么时候的失踪案,还有一件23年前的强奸案,另外还有某些混蛋的户籍资料。这些都非常重要。所以,你的电脑必须活过来。真希望我跟你是双胞胎,这样我就可以代替你来上班,然后查个够!好了,我马上就来。”莫兰道。
  “想代替我?你休想!”乔纳吼道。
  但电话那头已经响起“嘟嘟”的声音。

TOP

高竞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光屏,在他面前正在放映的是案发当天林琪在商场购物的录像资料。他的下属通过两天的努力,终于在本市西区一家著名的高级商场的入口处找到了她的影子,于是他们从商场的保安科借来了当天购物的监测录像带。
  幸运的是,这是一家专门出售高级时装和时尚用品的顶级商场,客人非常少。这里从一楼到三楼,云集着世界各地的最顶尖品牌,透过玻璃橱窗,行人从它那精致简约的布置中不难猜出,这里陈列的所有货物,即使是碰到大减价,价格也照样高得吓人,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敢于走进来接受高傲营业员的注目礼,尤其是下午2点左右,几乎所有消费得起这里货物的客人都在上班或是午睡,商场的客人更是少得出奇。所以高竞不废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林琪。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亚麻衫,露出半个肩膀,长发披在肩上,的确是个漂亮且具风情的女人。她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草编包,闲散地踱进一家专卖店,然而她只在那里逗留了两分钟,看了看挂在那里的衣服,便马上走了出来。她对男装和色彩斑斓的少女装没有任何兴趣,匆匆瞥了一眼橱窗里的东西后,便径直走进另一家专卖店。
  从另一个荧屏可以看见林琪在这家店里跟一个穿套装的女营业员说话,营业员从货架上拿出一件白色风衣交给她,她稍稍打量了一下那件衣服后,便穿在了身上,并走到镜子前左顾右盼起来。但是,高竞很快发现,她的心思不在那里,她的眼睛开始在专卖店的各个角落搜索起来。
  “她在找什么?”小王道,他也看出她在找什么东西。
  “再看看。”高竞答道。
  然后,他们同时看见她的眼睛停在了某个地方。然后她的脸跟着她的眼睛朝着那个方向转过去,停住了。
  她在看什么?难道是摄像头?高竞猛然想到。
  但是,她看的显然不是现在他看到的这个。
  “还有没有别的角度拍的录像?”他问小王。
  “有啊。”
  小王利索地把另一盘录像插入录像机,并将录像带快转到林琪在专卖店的这一段。
  在这个角度,高竞清楚地看见林琪起初在东张西望找什么东西,随后突然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接着,整个身体一起转过来。她真的一直在找摄像头。
  她慢慢转过身,正对着摄像头,微笑。高竞吃了一惊。这是他首次在录像资料中,看见一个正视镜头,并对着镜头微笑的人,不由得也吓了一跳。以往在录像中要清楚地看清一个人的脸都是件颇为困难的事,因为录像资料多半都很模糊,而且没有人会故意正对着摄像头。除了最狂妄的罪犯或是想故意勾引保安外,谁会对着摄像头微笑?她朝他看过来,象是要看穿他的心。
  她笑得真诡异,动作也似乎别有用意。
  她慢慢脱下风衣,接着又穿上,再转了个身,眼睛却始终直视着镜头。
  她想告诉他什么呢?
  风衣好像大了两号。穿在她身上,显得不太合适。
  高竞注视着镜头里的林琪。
  难道她就是想告诉他,她来过这里吗?难道一切都她是故意的?她知道他们早晚会找到她的行踪?所以她故意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商场,为的就是让他们更容易“找”到她?她是什么意思?她究竟想干什么?
  高竞决定继续看下去。林琪最后买下了这件风衣,她一拐弯走出专卖店,现在她的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纸质购物袋。随后她走进了一个工艺品商店,那是个出售进口水晶制品的专卖店。她在那里买了一只漂亮的小鱼摆设,她把小鱼倒过来,将它的底部对着镜头,那上面看上去有个模糊的印记,高竞让技术人员把那印记放大,原来是这个品牌的LOGO,一只小小的白鹅。
  买完这两件东西之后,林琪下午2点半左右离开那家商场。之后,商场大门口的录像显示,林琪直接朝商场左边方向步行而去。根据调查,她直到下午5点才回到家,所以自两点半到五点,这两个半小时是空白。那么在这段时间,她会去哪里呢?
  等等,风衣?
  高竞突然想到莫兰的话,“我在找一件风衣。”她说。
  林琪究竟为什么要买风衣?那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半小时,她会去哪里?她会不会留下更多的线索呢?
  毫无疑问,一定会有更多的提示……
只要追下去。

TOP

 王老太太今年76岁,正如罗阿姨所说,她身体健康,腰板硬朗,记忆力也非常好。一提到韩家的事,老太太马上来了精神。
  “她们家的事,真是太复杂了。什么女儿嫁给后母前面的老公啦,什么还没结婚就生孩子啦。什么吃官司啦,离家出走啦,什么姐姐害妹妹发神经拉,这种事她们家全有。”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给莫兰倒了杯茶来,看得出来,她寂寞得很,很欢迎有人来跟她聊天,而且她也的确知道不少内幕。
  “韩音不喜欢韩云?”
  “那还用问?她们又不是亲姐妹。”老太太的眼睛不好,她摸索着找到一副老花镜戴上,随后走到莫兰对面的八仙桌前坐下,开始仔细地摘起豆芽来。
  “韩云是秀珍和林国栋的女儿,比韩音小好几岁,具体几岁我是记不得了,反正她跟韩音也合不拢。照我说,韩云这孩子倒是挺善良的,秀珍经常差她来我家送点馄饨饺子什么的,我挺喜欢这孩子的。她说话和气,为人大方,也愿意帮助人。秀珍跟老韩结婚后,她倒是对韩音没什么想法,是真的拿她当姐姐看的,可是韩音不喜欢她,总是跟她闹,她哪是韩音的对手。”
   “我是看着这韩音长大的,她从小就很精明,很会算计,不过人倒是长得蛮漂亮,她本来想嫁得好一点的,可惜没能如愿,那个男的出国了,没要她。这我是听她的后娘秀珍说的,我跟秀珍是好姐妹,经常在一起聊天,打毛线什么的,老韩还是我给她介绍的呢。她那时候跟我说,她不想再跟林国栋一起过了,他们两人是合不来,林国栋这个人太闷了,我说那你就去见见老韩吧,结果怎么着,一谈就谈拢了,接着她就跟林国栋离婚了。林国栋也没什么意见,这事就办成了。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好,只有老韩的的女儿韩音不高兴了,她不喜欢秀珍,怕秀珍以后跟她抢财产,老韩收入不错,又勤俭,大概有不少存款,所以她女儿一直反对他再婚。其实作为后母来说,秀珍对韩音还不错,但她就是跟秀珍合不来。她们两人经常吵架,老韩也没办法。老韩向来拿这个女儿没办法,最后还让她气死了。” 王老太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莫兰终于有机会插嘴了。
  “她做了什么?”
  “还不就是嫁给林国栋吗?有一天,韩音在吃晚饭的时候突然宣布要嫁给林国栋,把秀珍吓了一大跳。为这个,老韩跟林国栋也谈过好几次,跟韩音也谈过,吵也吵过,骂也骂过,但两个人就是铁了心了。其实秀珍告诉我,那时候她可能已经怀孕了,那孩子当然不是林国栋的,而是她男朋友的。我听秀珍说,那个男人突然就消失得没影了,她有一阵拼命找他,但怎么找都找不到,她还上过那个人的单位,但单位说他已经辞职了,后来一个月后,对方才带信给她,说自己已经出国了,叫她死心。可那时候堕胎哪象现在那么容易,她非得结婚才行,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找了林国栋。秀珍说,当她知道他们两个要结婚时,她吃惊得都快心脏病发作了,老韩更是气得要死,结果他们结婚一年后,老韩就死了。我看多半都是给她女儿气死的。”
  “也许是惺惺相惜吧,林国栋那时候也挺失意的,所以他们两个才会走到一起。”
  王老太撇了撇嘴,朝地上淬了一口:
  “呸!一开始我们也觉得是这个小姑娘昏了头,后来直到韩云出事后,我们才想到,可能韩音跟林国栋结婚的事八成是林国栋动了什么坏脑筋,我跟秀珍都认为,是林国栋为了报复秀珍和老韩才把韩音给搞了。”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韩云被强奸的事最后会不了了之的原因?因为一切都是韩音策划的?而韩音之所以追这么做,也是为了报复趁人之危玷污自己的林国栋和当了自己后母的施秀珍?如果真是这样,那在这堆烂事中,最无辜,最可怜的就要属韩云了,她真的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听说那个强暴韩云的男人是韩音的同学。难道韩家后来没有追究过这件事吗?”
  王老太又撇了撇嘴。
  “我也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干坏事的男人正好是韩音的同学,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我就是这么对秀珍说的,秀珍也同意我的看法,于是她就去找了林国栋,但结果,还没进门就被韩音轰了出来。林国栋就是这样的人,他娶了谁就听谁的话。他后来全部都听韩音的了。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秀珍呢,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反正这件事后来就这么过去了。”
  “那韩云也太可怜了。”莫兰为韩云的命运感到伤感,的确没有人可以帮她。
  “是很可怜,但能有什么办法呢?秀珍只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最好赶紧把这事忘了,但那个孩子不懂事啊,她大概觉得自己很冤枉,所以老是跟别人说,真让秀珍烦透了,而且没多久,韩云就怀孕了,而且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有六、七个月了,这对秀珍来说真是晴天霹雳。她得着手解决这事才行。”
  “听说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后来是您帮忙把其中一个孩子送人的。”
  王老太从豆芽堆里抬起头,瞅了莫兰一眼。
  “是啊。那孩子韩音不肯给她报户口。”
  “她为什么只肯报一个?”
  “还不就是为了钱?”王老太鄙夷地说,“老韩死的时候给秀珍留了一套房子和几万块钱,给韩音留了大概五千块吧。韩音提出,要她给小孩报户口也行,得把老韩留下的房子和钱全部归她。可是秀珍不能把钱都给她,她也得给自己留点保障吧,还得养育孩子,她自己的退休工资少,以后谁来管孩子?韩云又废了,生完孩子后就经常混在外面,后来吸起了白粉,还坐了牢,从牢里放出来后,她就彻底不回家了。所以秀珍没什么指望,只能靠自己。”王老太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她们商量了好几次,后来谈妥秀珍把房子给韩音,韩音给一个小孩报户口。”
  “那么另一个孩子呢?”
  “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姓杜,他以前在农村是干杂技的,自己组了一个团到处演出。那孩子就给他了。”
  “后来那孩子就一直在农村?”
  王老太摇了摇头。
  “前些年,他们到安徽去演出,碰到了山洪爆发,那男的摔伤了腿,再也不能表演了,所以他们那个团就解散了,他们带着那孩子一起到城里来生活,还来找过我呢。我到居委去找人帮忙,给他们租了房子,后来那男的还开了一家小吃店,一家人日子过得很可以。外地人,能这样开家小店吃饱饭就不错了。”王老太把摘好的豆芽放在一个小筐里。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那孩子几岁?”莫兰问道。
  “让我想想,大概是94年吧,那时候她大概10岁吧,应该没错,那年正好秀珍搬家,就在她搬家前几天,他们来找我的,我那时候还在说,这事真巧。”
  “那么他们回来后,有没有跟林琪的外婆碰过面?”
  “当然碰过面,就在我这儿呗。那孩子还见过林琪呢,两个孩子站在一起真是叫人心酸呢。她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都是10岁,可是一个一看就是个城市孩子,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另一个呢,农村来的孩子,长得又瘦又小,头发乱得象个鸡窝,还有虱子,我看她手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大概是被打的,我知道我那亲戚的老婆很凶,不过干他们这行的,不吃苦怎么能行呢?好工夫不都是打出来的?我听我那亲戚说,那小孩挺有天分,已经可以独立表演很多节目了,他们还让她当场给我表演呢,她的腰可以一直弯到脚底,看得我心里吓丝丝的,秀珍更是很不舍得,还掉了眼泪呢,她本来想把那孩子要回来的,可我那亲戚的老婆一开价就是几万块,秀珍怎么拿得出来,后来只好又让那孩子回去了。”
   “那么他们夫妇现在还在这附近吗?”
  “他们?早走了。”
  “走了?”莫兰十分困惑。
  “死了。”王老太惋惜地挥了挥手道,“99年,有一天晚上,他们做完事,睡觉的时候忘了关煤气,你知道啦,他们租不起房子,都是住在店里的,结果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了了。幸亏那孩子当时在附近的游戏厅玩,否则也没命了。”
  “当时她几岁?”
  “大概15岁。”
  莫兰的脑中飞速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两口子煤气中毒后,那孩子是不是就回到林琪家里去了?”
  王老太摇了摇头:“我听秀珍说,那孩子后来自己回乡下去了。唉,真是可怜呢。”
  “您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吗?”
  “我亲戚姓杜,她大概也应该姓杜吧,其实她也没有户口,我那亲戚从没给她办过,他们整年整年在外面演出,哪有时间回去办那个,一直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结果一拖就是十几年。唉,我现在脑子里还经常会想到这个孩子的脸,挺可怜的。她对我说过一句话,我现在都还记得,她说,婆婆,我有妹妹了。我那时候拿西瓜给她们吃,她还把大的那片给妹妹,一点都不怕生,很象个小姐姐的样子。”

TOP

林琪说她阿姨后来变得疯疯癫癫就是因为这件事。”
  罗阿姨停下手里的活,歪着头想了想,随后她说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她就是出了那事之后才变了样的。原来她是个很乖的女孩,长得也挺漂亮,见到人总是咪咪笑,很招人喜欢,但结果呢,谁让她去那个公园啦,我听她说,她就是在那里碰到那两个畜牲的。他们把她绑在一棵树上干的那个勾当。”
  “你听她说?是她自己告诉你的?”莫兰想,这绝对就是张月红的风格,绝对是。
  “当然是喽,这种事她妈是肯定不会对外人说的。”罗阿姨诡秘地看了一眼莫兰,“但有一次,因为韩云没去上学,她妈打她,她就跑了出来,我正好路过,就问她究竟为什么老不去上学,我叫她别这么任性,要听妈妈的话。她就把事情全跟我说了。她说她是被迫的,但是没有人相信她,她的姐姐还骂她狐狸精,因为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正好是她姐姐的同学。她就这样一边说,一边哭,真是挺可怜的。但这种事,我们这些旁人能说什么呢?她提到的坏人我也认识,是一个很乖的男孩,她说出这个名字,老实说我也不大相信。”
  “他们没去报警吗?”莫兰有些木讷地问。
  “怎么可能去报警?那样不是把事情都捅开了吗?小姑娘以后还怎么做人?不过,她好像自己已经不想再做人了。反正从那以后她就变得越来越不守规矩了,经常跟各种男人混在一起。”
  “韩云跟林琪的妈妈是不是关系不大好?”
  “这很正常,她们又不是亲姐妹。”罗阿姨兴致勃勃地一边织毛线一边说,“韩云是施秀珍带到韩家来的,韩云的亲生父亲其实就是韩音的丈夫林国栋,林国栋也就是何秀珍的前夫,因为他生病,脾气也不好,所以两人离了婚。”
  “所以韩音是嫁给了她后母的前夫?”莫兰骇然。
  “对啊,当年这件事在我们这儿可轰动了。”
   “可是为什么呢?她当年还是小姑娘,为什么要嫁给林国栋?”莫兰想到的是林琪的哥哥林志忠的出生年月,难道真的是为了这个痴呆的孩子找个好归宿?
  “不知道啊。她们家的事就这么乱七八糟。”罗阿姨停了一会儿才说,“不过我们都知道韩音结婚前有个男朋友,听说那个男的后来出国了”
  似乎怕自己的话会让莫兰产生某些想法,罗阿姨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我也只是跟你瞎聊聊,你就当听过算了,可不要到处去乱说啊。”
  “那当然。”莫兰决定把话题引到林琪身上,“她们母女的关系大概不太好吧,我听林琪说她从小是跟外婆一起生活的。而且你看我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妈妈。”
  “是这样。韩音心里只有她那个傻儿子。”罗阿姨重重点了点头。
  “她为什么不喜欢林琪?难道林琪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莫兰问道。
  罗阿姨似乎被问住了。
  “这就难说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艰难地说,“不过,我们也只是瞎猜猜而已。”
  猜什么呢?罗阿姨没有说下去,随便议论别人的隐私并不光彩,莫兰知道罗阿姨现在需要的是一张可以继续发言的通行证,所以她准备发给她。
  “其实林琪也跟我谈起过这件事。她说她的母亲韩音只知道收房租,根本没把她当女儿看,她怀疑她不是韩音亲生的。”
  这张通行证果然有效。
  “她也有这种感觉?”罗阿姨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是啊,做得也太明显了,谁会做得这么明显。我们当时也是这么猜的,实际情况我们不清楚,但是看那情形真的不象是韩音的亲生女儿。”
  “那会是谁的孩子?”
  “当然是韩云。”罗阿姨不假思索地说,“韩云被强奸后怀孕过,这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说我有孩子了,罗阿姨,我该怎么办?她还把走廊吐得一塌糊涂,又不肯扫掉,搞得邻居还来找居委评理。后来她妈施秀珍带她到乡下去住了半年,回来的时候,那孩子胖了很多。接着施秀珍就给我们所有的邻居发红蛋,说韩音生了两个健康的女儿。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怎么没看见韩音怀孕啊。”
  “林琪的外婆怎么说?”
  “她说韩音瘦,肚子小,是看不出来的。可是我们想,就算韩音生孩子,你施秀珍也不会那么好心给她发红蛋,那可是你前夫跟韩音生的孩子,你那么起劲干吗?你们两个的关系谁不知道,整个弄堂都知道,以前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现在居然还好心给她发红蛋,你说这可能吗?肯定有问题!韩音嫁给林国栋后,就住在隔壁那条弄堂里,以前就经常来的,来看她爸,就是老韩,可自从她生女儿后,就没再来过。”罗阿姨绘声绘色地说。
  但莫兰听到的是另一条信息。
  “您刚刚说韩音生了两个健康的女儿?”
  “是啊,施秀珍告诉我们,韩音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后来因为韩音和林国栋没能力抚养三个孩子,所以另一个只好送人了。还是施秀珍帮的忙,你说要不是她自己的外孙女,她会那么起劲吗?我才不信。”罗阿姨说着,又深深叹了口气,“不过,韩音和林国栋也的确没能力养三个孩子,林国栋有病。”
  应该不会有错了,林琪的确有个双胞胎姐妹。莫兰想,真不知道高竞听到这番话还有什么话说。他还会说她是在胡猜吗?
  “您知道林琪那个姐妹的名字或者联系方式吗?或许我可以找到她的姐妹,把林琪的东西还给她。”莫兰急切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施秀珍后来是托我们弄堂里的一个要好的朋友帮忙送给了别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去问问这位老太太吧,她现在还很硬朗,记性也很不错,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她的姐妹也说不定。”罗阿姨热情地说。

TOP

17.韩家往事
  
  “你要打听韩家的事?”罗阿姨坐在办公桌对面,笑盈盈地注视着莫兰,脸上显出好奇而友善的神情。
  罗阿姨看上去五十多岁,微胖的脸上,透着几分世故和精明。莫兰是通过林琪的旧地址找到罗阿姨的,罗阿姨是林琪的外婆以前居住地所在居委的人事干事。
  “您认识林琪吗?我是林琪的朋友。”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之前她刚刚去过林琪的旧居,她发现可能知道内情的老邻居们早已都搬走了,现在住在那里的人几乎全是近几年新搬来的,她问了一大圈,已经没有人不认识林琪和她的外婆了。
  但是,罗阿姨的回答却让她很高兴。
  “林琪?当然认识。”罗阿姨不假思索地答道,“她住在13号,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莫兰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那个13号的小姑娘。”
  “她们家94年就搬走了,你怎么会突然跑来打听她?”罗阿姨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打了一圈毛线,一边轻描淡写地问道,看来她准备一边打毛衣一边跟莫兰聊天消磨时间。
  “她出事了,您不知道吗?就在几天前,她从一幢大楼里摔了下来。”莫兰夸张得睁大眼睛说。
   “真的?” 罗阿姨手上的活停了下来。
  看来她的确不知道林琪出事的消息,这也难怪,报纸上并没有登出林琪的真名。莫兰从包里拿出报纸摊在罗阿姨面前,罗阿姨连忙放下毛线,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起来,过了几分钟后,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个人真的是林琪?”
  “是她没错。”
  罗阿姨放下报纸,长叹了一声
  “她们韩家的孩子怎么个个都那么惨?!”
  莫兰听出这句话里所蕴含的无限深意,马上试探地问道:“您是指她的哥哥吗?”
  罗阿姨把报纸还给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的哥哥当然也算吧。不过,她们家的事,叫我怎么说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完这句话后,她用警惕而诱惑的眼神注视着莫兰,随后低下头去笃悠悠地织起一件小孩的毛衫来。莫兰立刻明白了罗阿姨的意思,她知道很多韩家的事,她的话已经到嘴边,但是她不能马上说,她需要莫兰给她一个畅所欲言的理由。
  “其实,林琪有一些东西放在我这儿,”莫兰说,这是她老早就编好的理由,说到这儿她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她发现她的话果然引起了罗阿姨的注意,后者的目光迅速从毛线上移到她的脸上。
  “我想把这些东西交还给她的母亲,但是我找不到她,我只知道林琪的母亲叫韩音,可是我刚刚去她过原来住的地方,她好像搬走了。”
  “你是说韩音吗?她结婚后就不住在这儿了。”罗阿姨低着头望着针脚说,“我最后一次看见她,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您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吗?”
  罗阿姨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干吗不去派出所问一下。”
  “我问过了。但是那里登记的地址就是这里。”
  “这我就没办法了。”罗阿姨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那么您知道到哪儿可以找到她的阿姨吗?我知道林琪还有一个阿姨,好像叫韩云。”
  “韩云?”听到这个名字,罗阿姨再度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要找她就更不可能了,我听林琪的外婆说,她早就死在外面了。”
  死了外面?莫兰心里一惊。难道是她?
  “听她妈妈施秀珍讲,韩云到海南去打工,认识了一个男人后在那里结了婚,结果难产死了。听说是在工厂附近的小医院做的手术,”看见莫兰满脸惊讶,罗阿姨突然压低嗓门说,“其实也不见得,几年前我在马路上碰见过她,她还跟我说话呢,一口一声罗阿姨,亲热得要命,她还跟过去一样,打扮得象个小姑娘,其实我估摸着她也快40了。”
  “听林琪说她阿姨早就离家出走了。”
  “是啊,她不是个很安分的人,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经常喝酒惹事,喝醉了就坐在家门口哭,一哭就是几个小时,老说自己心口痛,头痛,腿没力气,她妈带她去看过病,但都没看出什么来,后来书也念不下去了,结果初中毕业后就荡在家里了。她让她妈伤透了心,她妈不止一次打她,有时候还把她打到街上,但都没什么用,积习难改啊。”
  韩云使莫兰想起一个人,一个至今没有确认身份的人。张月红。
  她从包里拿出张月红的生活照推到罗阿姨面前。
  “您帮我看一下,这是不是林琪的阿姨。”
  罗阿姨看了一眼照片,马上就作出了反应:“就是她,韩云,我上次见她,她就是这副模样,唉,可怜啊。”
  果然跟她的猜测一致,终于找到了一个确实的交接点,莫兰心头一阵兴奋。她接着问道:
  “我听林琪说,她的这个阿姨17岁那年出了点不光彩的事,所以才会离家出走。好像是被人强暴了。真的有这种事吗?”
  张月红曾经对所有人说,她只有17岁,所以刘露认为,17岁那年,张月红一定是碰到了什么。
  罗阿姨惊骇地看着莫兰。
  “这种事怎么连那个小姑娘都知道?她外婆真是老糊涂了,这种事怎么可以去告诉小孩子呢?”
  “难道是真的?”
  罗阿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她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而且她也不打算改口。
  “也难怪,她们家的人向来就不懂得分寸。所以把丑事告诉孩子也很正常。”

TOP

17.韩家往事
  
  “你要打听韩家的事?”罗阿姨坐在办公桌对面,笑盈盈地注视着莫兰,脸上显出好奇而友善的神情。
  罗阿姨看上去五十多岁,微胖的脸上,透着几分世故和精明。莫兰是通过林琪的旧地址找到罗阿姨的,罗阿姨是林琪的外婆以前居住地所在居委的人事干事。
  “您认识林琪吗?我是林琪的朋友。”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之前她刚刚去过林琪的旧居,她发现可能知道内情的老邻居们早已都搬走了,现在住在那里的人几乎全是近几年新搬来的,她问了一大圈,已经没有人不认识林琪和她的外婆了。
  但是,罗阿姨的回答却让她很高兴。
  “林琪?当然认识。”罗阿姨不假思索地答道,“她住在13号,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莫兰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那个13号的小姑娘。”
  “她们家94年就搬走了,你怎么会突然跑来打听她?”罗阿姨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打了一圈毛线,一边轻描淡写地问道,看来她准备一边打毛衣一边跟莫兰聊天消磨时间。
  “她出事了,您不知道吗?就在几天前,她从一幢大楼里摔了下来。”莫兰夸张得睁大眼睛说。
   “真的?” 罗阿姨手上的活停了下来。
  看来她的确不知道林琪出事的消息,这也难怪,报纸上并没有登出林琪的真名。莫兰从包里拿出报纸摊在罗阿姨面前,罗阿姨连忙放下毛线,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起来,过了几分钟后,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个人真的是林琪?”
  “是她没错。”
  罗阿姨放下报纸,长叹了一声
  “她们韩家的孩子怎么个个都那么惨?!”
  莫兰听出这句话里所蕴含的无限深意,马上试探地问道:“您是指她的哥哥吗?”
  罗阿姨把报纸还给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的哥哥当然也算吧。不过,她们家的事,叫我怎么说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完这句话后,她用警惕而诱惑的眼神注视着莫兰,随后低下头去笃悠悠地织起一件小孩的毛衫来。莫兰立刻明白了罗阿姨的意思,她知道很多韩家的事,她的话已经到嘴边,但是她不能马上说,她需要莫兰给她一个畅所欲言的理由。
  “其实,林琪有一些东西放在我这儿,”莫兰说,这是她老早就编好的理由,说到这儿她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她发现她的话果然引起了罗阿姨的注意,后者的目光迅速从毛线上移到她的脸上。
  “我想把这些东西交还给她的母亲,但是我找不到她,我只知道林琪的母亲叫韩音,可是我刚刚去她过原来住的地方,她好像搬走了。”
  “你是说韩音吗?她结婚后就不住在这儿了。”罗阿姨低着头望着针脚说,“我最后一次看见她,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您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吗?”
  罗阿姨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干吗不去派出所问一下。”
  “我问过了。但是那里登记的地址就是这里。”
  “这我就没办法了。”罗阿姨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那么您知道到哪儿可以找到她的阿姨吗?我知道林琪还有一个阿姨,好像叫韩云。”
  “韩云?”听到这个名字,罗阿姨再度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要找她就更不可能了,我听林琪的外婆说,她早就死在外面了。”
  死了外面?莫兰心里一惊。难道是她?
  “听她妈妈施秀珍讲,韩云到海南去打工,认识了一个男人后在那里结了婚,结果难产死了。听说是在工厂附近的小医院做的手术,”看见莫兰满脸惊讶,罗阿姨突然压低嗓门说,“其实也不见得,几年前我在马路上碰见过她,她还跟我说话呢,一口一声罗阿姨,亲热得要命,她还跟过去一样,打扮得象个小姑娘,其实我估摸着她也快40了。”
  “听林琪说她阿姨早就离家出走了。”
  “是啊,她不是个很安分的人,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经常喝酒惹事,喝醉了就坐在家门口哭,一哭就是几个小时,老说自己心口痛,头痛,腿没力气,她妈带她去看过病,但都没看出什么来,后来书也念不下去了,结果初中毕业后就荡在家里了。她让她妈伤透了心,她妈不止一次打她,有时候还把她打到街上,但都没什么用,积习难改啊。”
  韩云使莫兰想起一个人,一个至今没有确认身份的人。张月红。
  她从包里拿出张月红的生活照推到罗阿姨面前。
  “您帮我看一下,这是不是林琪的阿姨。”
  罗阿姨看了一眼照片,马上就作出了反应:“就是她,韩云,我上次见她,她就是这副模样,唉,可怜啊。”
  果然跟她的猜测一致,终于找到了一个确实的交接点,莫兰心头一阵兴奋。她接着问道:
  “我听林琪说,她的这个阿姨17岁那年出了点不光彩的事,所以才会离家出走。好像是被人强暴了。真的有这种事吗?”
  张月红曾经对所有人说,她只有17岁,所以刘露认为,17岁那年,张月红一定是碰到了什么。
  罗阿姨惊骇地看着莫兰。
  “这种事怎么连那个小姑娘都知道?她外婆真是老糊涂了,这种事怎么可以去告诉小孩子呢?”
  “难道是真的?”
  罗阿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她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而且她也不打算改口。
  “也难怪,她们家的人向来就不懂得分寸。所以把丑事告诉孩子也很正常。”

TOP

“这么说,你承认在案发那天中午,你曾经跟林琪一起去了她的住处。”高警官冷冰冰如同钢筋一般硬实的声音向董斌掷来。
  “是的。”他回答。
  “你们干了什么?”
  “聊天。”他眯起眼睛扫了一眼高警官,简短地答道,
  高竞笑了笑。
  “聊天?”
  “是的。”
  “你们聊了那么久,都聊些什么?”
  “还是那本书。”
  “她跟你聊完天之后去了哪里?”高竞问道。
  “我不知道。”
  “好好想想。”
  “可能是去购物了。”
  “购物?”
  “她说要去逛逛商场。”他隐隐记得听到她说过这么一句。
  “哪个商场?”
  “我不清楚,但是有可能是华云路。她说喜欢那条路。”
  “还有没有说别的?”
  “没了。”
  高警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关于你在她家聊天的事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高警官问道。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私事。” 他明知道这理由很没说服力,警察也根本不会相信他们只是在聊天,但他的确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有没有再约时间见面?”
  “没有。”
  “她的情绪如何?”
  “一般。”
  其实他走的时候,她有点忧伤。可当他提出留下来陪她,她却拒绝了。
  “她死了你有什么感觉?”高竞突然问道。
  她死了以后你有什么感觉?他把这个问题在心里又过了一下,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自从林琪死后,他就再没再睡过一个好觉,他总是做同样的梦,梦见林琪半夜从窗户外面爬进来,穿着她那身紧身衣,她真是美,虽然有点怪异,但他喜欢那样的她,他想象着她向他走来,用叹息一样的声音问他问题,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然后,露出晶亮的小白牙齿,象野兽一样啃噬着他……。
  而每次当他大梦初醒,终于明白她已经再也不可能走进他的生活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象是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接着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他记不得已经有多少次,他在做他那繁琐的,需要创造力的工作的时候,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下来,僵在那里,满脑子全是她的脸,他也记不得有多少次,他必须得拼命集中精神,才能回答同事提出的最日常的问题,今天的盒饭怎么样?还可以。你把那页再修改一下好吗?没问题。主编找过你了吗,关于那个封面?没有,还没有。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跟小梅吵架了?没有,当然没有。昨天的球赛看了吗?中国队踢得真臭。是的,是的,真臭。他想念她,抑制不住地想念她……所有这些告诉眼前这个表情严肃的警察,他会懂吗?
  “我为她难过。”他口气冷淡地说。
  高警官审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把烟掐灭在烟缸里。
  “好吧,希望你回去以后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他站起身。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
  “你暂时获得了自由,不过你得留在本市,我们随时还会来找你。”
  “我哪儿也不会去。”他答道。
  高警官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先他一步离开了房间。
  等他恍恍惚惚地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他之所以会被带到这个地方并不是因为林琪,而是因为那个叫王俊的人。这个人死了,他很高兴。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人,一点也。
  当然,他也不喜欢刚刚审问他的高警官。这个人有一双真正的警察的眼睛,直到他走出几条街,他都能感到高警官眼里的寒光射在他的背上,一直追随着他,让他浑身发冷。

TOP

她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她叫他来只不过是为了打听这个女人?可是她是怎么会知道张月红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不安看着她。她的脸很美,是他喜欢的那种美,但现在这种美成了他的敌人。
  “我知道你认识她。”她走近他,柔声道。
  “是的。”
  “有人告诉我,你是她的客人。” 她仰头注视着他。
  客人?!他的脑子里尖叫着重复了一遍。
  起初他想据实否认,但他很快就明白她这句话里其实包含了一个问题。她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跟张月红这个妓女有什么可耻的勾当。你们有吗?有那种恶心的事吗?如果他说,他从来跟张月红毫无关系,她会相信吗?
  “干吗提她?”他终于问道。
  “我只想知道这个。”
  看她的眼神,她的确想知道。
  他沉默了几秒钟。
  “她不配。”过了一会儿,他说。
  他的告白似乎让她有些吃惊,她的脸上现出受伤的表情,但随后,她的嘴角慢慢向上翘起,露出浅浅的笑意。
  “但我听说她很美。”她注视着他,露出孩子似的烂漫笑容。
  “什么?”
  她是在说张月红吗?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很美。”她又说了一遍,语调坚定,眼睛比什么时候都明亮。
  她的神情让他怦然心动。
   “你从来就不快乐,从来就不。”她温柔地说。
  就好像有把刀出其不意地朝他刺来。他骤然呆在那里。
  她说得没错。他是从来没快乐过。
  自从他10岁那年父亲穿上他母亲的连衣裙堂而皇之地去他的学校参加家长会之后,他的生活就变成了一堆乱麻,他不知道该叫这个他向来称呼为“爸爸”的人什么,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从那以后,耻辱就象幽灵一样始终追随着他,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他到哪里,无论他在干什么,那个人的影子始终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无法摆脱。是的,他从来就没快乐过。
  可是,难道就那么明显吗?他难道没对她微笑吗?跟她在一起时,他不是总在微笑吗?
  “是吗?”他不知不觉开口了,声音冷静得象冬天的玻璃。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了。”她说。
  第一次。真的那么明显吗?
  他突然感到无比沮丧,都想走了。
  可是。
  “其实我跟你一样。”她用叹息般的声音说道。
  她眼神迷离地瞅着他,好像在品尝他的痛苦,然后她慢慢靠近他。于是,她头发上的柠檬香味再次控制了他的知觉。
  刹那间,所有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亲过她吗?”她凑近他的唇边呢喃着。
  他的脑袋一片黑暗。只依稀看到她的眼波之光,泛起淡淡的青色。透过她的嘴唇,他看见细小的白牙齿在她的嘴里闪着亮光。他感觉自己就象烈日下的冰棍,刚刚还又冷又硬,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水。
  她吻了他。起初很轻很轻,只是轻轻的触碰,好像他的嘴唇是个正在流血的伤口,接着,她冷冷的嘴唇变得越来越烫,直到把他融化。
   “没有。”他开始解衬衣的扣子。路易威登的衬衫,有着精致的金属扣子,很难解开,他猛力一拉,扣子掉了下来。他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
  “你咬过她吗?”她攀上他的肩膀,狠狠咬下去,但是奇怪,一点不痛!她并没有用力,只是用她的小牙齿在他的肩头蹭过,在那里留下几滴唾液和一抹阴凉的感觉,但是他就象被咬到似的,难以抑制的喊叫声差点从喉咙里冲出来,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因为痛,绝对不是,是别的东西,是那种让他快乐到痛彻心肺的东西。
  “没有。”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衬衫早就被他丢在了地上,他感到血液里有无数的小虫子在蠕动,它们吸着他的血,啃着他的血管,让他焦躁得难以躲藏。现在他浑身的细胞都沸腾了起来。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他有很好的身线,至少不会让一个健身教练嘲笑。
  “哈。”她仰头笑起来,“那么你也没有这样吗?”
  她的手在他的脸上摸索着,温柔,潮湿,缓慢,一直延伸到他后脑的发根,然后她猛然抓紧了他的头发,好痛,这次是真的痛!
  “没有。”他说。
  “摸过她的头发吗?”
  “没有。”
  “她的耳朵呢?”
  “没有。”
  “那么这里呢?”
  没有!没有!没有!
  ……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少个没有。直到他离开她家的时候,这个词还一直在他的脑子里盘旋。没有,没有,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干过,他跟那个叫张月红的女人根本没有过任何关系。没有,没有,没有。
  他怎么可能跟张月红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呢,他对她讨厌至极,象父亲一样变态的女人!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自杀,但他丝毫都不同情她,这样的女人活该被人象垃圾一样扔出窗外。
  但在那个时刻,他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任由她不断提到这个人,任由她问个不停,任由她假装是在测试他的忠贞那样在自己的身上起伏,任由这个他最讨厌的女人的名字成为最好的催情剂……
  只是直到他浑身软绵绵地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他仍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再向他提起那个名字。
  是出于妒忌吗?她真的喜欢他吗?
  还是有别的目的?还有她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
  “我多么想爱你,多么想……”她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知道她跟他在一起只有这唯一的一次吗?难道她知道自己会死吗?
  其实她来找他,唯一的理由就是她喜欢他,她想跟他在一起,就这么简单。他知道,当她笑着站在写字楼下面等他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奉献自己了,她也知道他求之不得,她懂得他,虽然他们之间在这之前没说过半句跟那本书无关的事,但只要他们相互看着对方,所有的心里话就都已经袒露无疑。
  他常常会想起在那间挂着窗帘的小屋里,她靠近他嘴唇轻声轻气说的那些话,你亲过她吗,你咬过她吗,你摸过她的头发吗?它们就象无数个小炸弹在他的大脑深处无数次被点燃,又被引爆。轰……
  “你喜欢她吗?”那个叫莫兰的女编辑曾经这么问他。
  “不,我不喜欢她。”他是这么回答的。
  其实他想说,“喜欢”这个词远远不足以表达他对她的感觉。他想,用迷恋、沉溺或者爱,也许更合适。
  在那间挂着白纱窗帘的小屋里,她赤裸着身体,蜷缩在毯子里,仰头望着他。
  “我多么想爱你,多么想……”她说。

TOP

董斌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从电脑椅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工作了一个上午,现在他只感到头昏脑胀,视线模糊,连最大的图标都看不清了,耳朵里嗡嗡直响,象被塞了棉花球,如果再不出去调剂一下,他觉得自己就快睡着了。于是他关上电脑,信步走出了办公室。他准备到公司附近的咖啡馆去买点吃的回来。
  出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透过广告部的玻璃窗向里面扫了一眼,他的女朋友小梅此时正拿着电话机兴致勃勃地在说着什么。她永远是乐天派。他本来以为自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约她出去,但现在看来这是个很大的错误。
  他跟小梅交往已经两年,小梅的开朗活泼曾经给他的生活带来不少惊喜,但时间一久,当最初的新鲜感蜕去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爱她,甚至连喜欢都称不上。
  他厌倦了那些无聊的小孩子把戏,听不懂她说的笑话,也无法跟她分享打电脑游戏的刺激,他觉得自己就象个被强拉进新年狂欢队伍的人,越来越跟不上她的节奏了,她的快乐无法感染他,她的脸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有时候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她的电话号码。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主动打电话给她了,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也很少一起吃午饭,就算碰上了,他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他觉得跟小梅恋爱最不明智的地方就是,他们是同事,被所有人祝福的恋情通常都不会好结果。自从他第一次给小梅打电话后,他们的事就成了整个杂志社最热门的八卦新闻,当然传播者是小梅本人。她喜欢向要好的同事吐露心事,而她的同事也从没打算保密。本质上他是一个腼腆的人,很不习惯在聚光灯下生活,而他知道,当所有人都在朝他微笑的时候,事情肯定是不妙了。
  他觉得他们不应该在一个公司上班,但他从没想过辞职。他对自己的这份工作很满意,虽然又苦又累,但他心甘情愿。在这个城市想要找到一位尽职的好美编并不容易,但要找一份喜欢的工作更难。他的技术很好,对设计方面也很有感觉,所以整个杂志社的人都对他另眼相看,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主编骂过的下属,而且他的薪水也很高。他知道小梅也不会为了他离开这里,因为她是好不容易才进入这家杂志社的,而且她也干得很出色。他从没跟小梅提起工作的事,也不知道小梅是否已经洞悉他的感觉,他只是不再给她打电话,不再跟她一起出去,不跟她说话,也不跟她同乘一个电梯,他想,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最近,他从同事那里隐隐听到一些流言,说她曾经在同事的派对上哭过,并且已经开始跟别的男人单独出去,他不知道这消息来源是否可靠,但他觉得这并非坏事,毕竟她越早明白越好,这段逐渐冷却的感情已经很难再开花结果,尽管他们两个都没有说破。
  小梅的影子在他的脑子里停留了几分钟,不知不觉,电梯已经从24楼下到底楼,他穿过敞亮气派的走出门去。
  外面阳光很好,他从台阶走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她。
  他没法不注意到她,因为台阶下面只有她一个人。她穿着很休闲的亚麻裙和时髦的黑色暗花布鞋,柔软的头发披在肩上。
  她叫林琪,是一个健身教练。当初她找上他,是因为她想做一本关于健身的书。其实他很少接这种活,相比做书来说,他对做广告更感兴趣,他本来可以一口回绝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仅没有,而且第一次见面,他就跟她在马路上聊了足足30分钟,这对他来说是绝无仅有的,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而更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那次见面后,他居然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忘记得一干二净,留在他脑海里的只有她眼波的流光,她裙子掀起的小小涟漪以及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味道。
  “嗨!”他走上前跟她打招呼,尽量掩饰着心中的喜悦。
  说实在的,再次见到她,他的确有些惊喜。前一天晚上,他们曾经在波波咖啡馆见过面。本来说定第二天她到他家来看他的作品,但是早上他打电话给她,她却冷冷地拒绝了,他万万没想到,两小时后,她居然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写字楼下面。
  她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他,然后慢慢地走近他。
  “嗨。”她说。
  “嗯,真巧。”他傻傻地搭讪道。
  她没说话,走到离他更近的地方,近得能让他闻到她头发上柠檬香波的味道,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虽然他认识的女性并不多,但他很清楚眼神交会的力量有时候远胜于语言,它能轻而易举地过滤掉所有语言带来的尴尬、笨拙和虚伪,把两个陌生人直接带入主题。他大学时在舞会上认识过一个漂亮女孩,当时他就是这么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在人群中,他们对视了很久,等到他们终于走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那种感觉跟今天情形十分相似。从她的目光中,他清楚地感到,她有话要说,那句话一定很难出口,究竟是什么话呢,是不是想一想后,又不说了?
  他胡思乱想着,想避开她的目光,但是有点身不由己。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只感到心在怦怦跳。接下来她会做什么呢,他心里琢磨着。不管怎么样,他很明确自己不想逃开,反而有点期待。
  她很久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象在犹豫着,又象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倒了。
  忽然,她朝他展颜一笑,爽快地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她的举动让他略感吃惊,但是,他没有任何犹豫,很自然的,他立刻用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他惊讶于自己的举动是如此自然,象跟这个女人已经交往很久的那么自然,但是他们之前却从没说过半句涉及工作以外的话题。
  她那包裹在粗糙亚麻衫里的柔软身体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味道,这让他感到温暖,那一刻,他起伏不定的心似乎得到了深深的抚慰,骤然平静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在马路上紧紧相拥,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公司楼下,大马路上,他不想让别人说他的闲话,然而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象在梦中,一种懒懒的,沉醉的,身不由己的感觉控制着他的四肢,使他动弹不得。随后,他听到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有人在跟踪我。”
  他吃了一惊,但随即又觉得有趣。
  “谁在跟踪你?”他悄声在她耳边问道,同时用眼睛在她身后搜索,很快,他看见在对马路的小弄堂门口有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在朝这里张望。
  那个人他好像在哪见过。
  “他是谁?”
  “别去管他。”她伏在他耳边说着,嘴唇在他的脸颊擦过,“现在有空吗?有个地方,你一定没去过……”
  他的心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好吧。”他说。
  于是,他们一起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车上,她一直微闭着双眼靠在他怀里,而他始终握着她的手,他们互不说话,只是偶尔相视一笑,默契得就象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都那么自然,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她说的地方其实是她的家,她单独居住的家。
  他没心思打量屋里的陈设,只记得那是间小小的房间,木头地板,仅有的一扇窗上挂着白纱做的窗帘。他跟着她走进去,脑袋里一片混沌,她真的要吗?她想清楚了吗?他忐忑不安地看着她放下窗帘,走到他跟前。他已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了,有的事是逃也逃不了的。
  “你还好吧。”他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
  “我很好。”她莞尔一笑。
  “真的吗,……”
  笑意停留在她脸上,然后她说“一个叫张月红的女人,你认识吗?”
  他猛然一惊,张月红?他没听错吧。刹时,他的热情象潮水一般退去,他感觉自己就象个沉迷游戏的孩子,刚刚还沉醉在新奇刺激,充满迷幻色彩的游戏中,却猛然被谁拧着耳朵揪出了游戏场,激荡的热情还在他的血管中冒着气泡,但眼下他顾不得它们了,他得先弄清究竟状况。事实上,他完全迷惑了。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