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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疤拉叹息道:“每回,当我们以为陈大雷跑远了的时候,他往往就藏在眼皮底下!每当我们以为陈大雷就在眼皮底下的时候,他又远在天边啊!”

副官担心地左右看了看,忐忑地问道:“司令……那您以为,现在的陈大雷,是藏在我们眼皮底下呢?还是远在天边呢?”

吴大疤拉苦笑一声说道:“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现在么,我估计陈大雷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不——说邪乎点,不是他在我们眼皮底下,而是我们在他的眼皮底下!此时此刻,他八成用望远镜盯着我们呢!”

副官闻言大惊,不禁转头四下张望起来。

“不必慌。也别东张西望的。首先,你根本看不见他。再者,东张西望反而容易招来子弹。陈大雷要想打我们伏击,刚才我们说不定早就踩上地雷了。既然没接火,就说明他不敢轻举妄动!”吴大疤拉安抚道。

无奈,副官已然担心起来,颤声说道:“司令,那,那退军吧?”

“退军?坂田在后头跟着,皇军枪口顶着咱们后脑勺。擅自退军,那王八羔子饶得了我们吗?饶不了!”吴大疤拉长叹道。

“那我们怎么办?”副官六神无主地问道。

吴大疤拉沉思片刻,冷笑道:“不能退,只能想法绕过陈大雷,继续前进。如果接火了,我们趴下,让皇军跟他打去。照他们新四军游击队的想法,咱们是软柿子,他们肯定会放过我们,打皇军的。”

副官大喜,连忙追问道:“妙哇!但是司令啊,咱们连陈大雷身在何处都不确定,怎么绕哇?”

吴大疤拉朝山坡处张望了一眼,得意地说道:“到山上瞧一瞧。凭我这双眼,大致能瞧个###不离十。”

“掩护!”听到吴大疤拉的话,副官面露喜色,向身后的众伪军下完命令,随后殷勤的服侍着吴大疤拉向山坡上爬去。

“看见远处那两座庄子没?东面大的那个叫大黄庄,西面小的那个叫小黄庄。刚才我叫你放几枪,是有目的的,新四军如果是小股部队,听见我枪响,一定撒丫子走人了,可如果是大股部队,知道我们要来,准备和我们干一仗的话,他们铁定会藏在大黄庄。所以,陈大雷如果没走,那他肯定隐蔽在大黄庄里。因为,大黄庄人烟茂盛,足有上千户人家,庄内还隐藏着游击队挖的地道。那些地道,皇军几次扫荡也没能清除干净。大黄庄里就是藏上几百人,根本看不出来。西面的小黄庄,孤处一隅,周围地形也为兵家所忌,是一处易攻难守的死地。陈大雷何等聪明,他断然不会隐藏在那儿!”

听完吴大疤拉的分析,副官立刻赞扬道:“高明!司令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陈大雷的马脚来了。”

吴大疤拉矜持地说道:“###年代,明哲保身才是正理,传令,队伍绕开大黄庄,取道小黄庄,隐蔽穿行而过。”

听到命令,排在土道上的伪军拖着稀稀拉拉的脚步向道路另一头的小黄庄走去。

同一时间,另一处山冈上,两坨枯黄的蒿草轻微地颤动了几下,两个头带土黄色军帽的脑袋小心地从蒿草下探出头来向土道上缓慢前进的伪军看了一眼,当看到伪军的目标竟是小黄庄时。两人惊诧地对望了一眼,不顾危险地抛开伪装物,从山脊处向小黄庄飞奔而去。


“吴大疤拉率队朝小黄庄这边来了。兵力大约三百,距我们不到十里地了。还有,司令员你判断对了,伪军后面有大片日军跟进,兵力最少一个中队,配有五六挺机枪,三门钢炮。”侦察员还没进门,喊声就已经先一步传进众人的耳朵里了,听到报告,院子里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将目光转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衣襟的侦察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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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好,李副官。叫弟兄们精神点,大军扫荡,草木无存,得有杀气,得有皇协军的气势!要不然,不但坂田看了要蔑视我们,就是叫新四军游击队看见,也会他妈的……不用我多说了!”听到副官的回答,吴大疤拉放下心来,随后挺了挺胸膛,装出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样子,昂首大喊道。

李副官会意,转身向身后一群萎靡不振的伪军大喊道:“立正,大军扫荡,草木无存,我们得有杀气,有皇协军的气势。听令,枪上肩,开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听到命令,伪军们纷纷整理好身上的装备,举起步枪昂然迈步向前走去。

看到自己的命令被很好地贯彻,副官再次奔回吴大疤拉身旁。正走着,副官突然回头望见一队日军整齐地排立在身后不远处。一个日军军官骑在高头大马上,不耐烦地在那里等候着,见此情景,副官立刻低声提醒道:“司令,皇军已经到位了。”

瞥了一眼军容整齐的日军,吴大疤拉冷声道:“早看见了。”随后催马脱离队头,向日军的队伍跑去。

临到近前,原本挂在吴大疤拉脸上的冰冷已经迅速被一团微笑所取代,来到日军队伍前,他早就一骨碌滚下马鞍,小跑着来到日军指挥官面前,点头哈腰地说道:“报告坂田太君,本司令率皇协军第一大队,奉命协助太君出发扫荡。”

被称为坂田的日军少佐用丝毫不加掩饰的蔑视眼神看了对方一眼后,命令道:“昨天接获情报,有新四军小股部队在黄庄一带出没。请吴司令率皇协军,朝黄庄方向侦察前进。我率日军,在皇协军后方五里处隐蔽跟进。如果发现敌情,绝对不可纵敌,不可怯战,务必彻底聚歼!”

“嘿依!”吴大疤拉恭敬地如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随后再次跑回到伪军队伍前,大喝道:“跑步前进!”

副官牵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窥着离皇军部队渐远,他立刻抱怨道:“皇军足足落下五六里地啊?这要是打起来,他们拍马也赶不过来支援我们啊。”

“呸!支援?你当他们真有什么好心?坂田的意思,是拿我们当诱饵,给他们诱敌?”吴大疤拉愤怒地低声说道。

“那怎么办?司令,我可听说了,这坊间老百姓可都传开了,说什么陈大雷前些日子刚从汤山镇经过,他的卫士们沿途向百姓放话,说六分区成立啦,司令员叫个陈大雷啊,有志气的小伙赶紧参军吧!”副官面露惊恐的说道。

吴大疤拉浑身一震,惊呼道:“谁?”

“陈大雷!”副官用打颤的声音小声重复。

“出城时我就感觉不吉祥,两只乌鸦朝我呱呱叫。果然,碰着丧门星了!”吴大疤拉懊恼地摇了摇头道。

“司令啊,我看陈大雷也未必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带着这几百号人,他难道还敢自己寻死冲过来不成?”副官巧言安慰道。

“你知道个屁!”吴大疤拉恼怒地骂了副官一句,随后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跟陈大雷交过几回手?!江淮一带,陈大雷威名赫赫。枪法准,杀机盛,胆量大,心眼多!就在这三年里,松井联队的皇军,五十多人死在他枪下,受伤的足有上百人。联队所有官兵,从松井大佐到下头的士官,个个对他恨之入骨。我告诉你,陈大雷是江淮所有皇军的头号死敌!别说我们小小的皇协军,就是皇军,松井,都拿陈大雷没办法。”

副官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安慰道:“还好。听说陈大雷只是从镇上过,现在他早就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我们肯定碰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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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没头没脑地夸奖了几句,弄得顺溜有点不自然,只能点头道:“是!”

“前几天,一分区司令员老刘,得意洋洋地向军区报功。说他部下有个神枪手,在伏击时一枪击毙了日军一个旅团长。军区司令员大为欢喜,通报嘉奖,而且奖励给一分区两挺歪把子,三千发子弹!妈的,不瞒你说,这事让我好羡慕啊。他一分区最早建立,原本就兵强马壮,是军区长子哪。而我六分区才刚刚满月,底子薄,我可是太需要壮大实力了。”陈大雷似乎没感觉到顺溜的窘迫,仍旧自顾自地说道。

“是。”虽然不明白司令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但顺溜仍然乖巧地点了点头。

“怎样才能壮大我六分区呢?只能在战斗中发展,关键在于多立战功,多创造战果。二雷啊,我觉得一个神枪手创造的战果,有时能顶一个排甚至一个连!他能以最小的代价给鬼子最大的杀伤。现在咱们士兵手里使的都是汉阳造、老套筒,有的甚至是大刀长矛,你说,要是大家的手里都换上清一色的三八大盖该多好?”陈大雷双眼放光地说道。

“那,那小鬼子能答应吗?”顺溜不明所以地问道。

“咱们是从人家手里抢枪,由不得他答应不答应。所以,我要你承担更大责任,发挥更大作用。我准备在分区成立一个排,不,一个连,整个连的士兵全部由神枪手组成!我要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上最好的武器,让他们在战斗中放过伪军,专打小鬼子,不光打小鬼子,还要打指挥官,专打佩东洋战刀的!嗯,我告诉你,在华东日军部队中,尉官佩黑把战刀,校官佩黄把战刀,将官佩银把战刀。听说,属于日本皇家血脉的军官,佩玉把的战刀!不过,佩这种战刀的鬼子,我还没见过,你要是能打一个多好啊!”陈大雷仿佛看到了一副充满希望的画卷,眼神中不禁流露出幸福的神色。

“报告司令员,真正的神枪手是天生的,不会有那么多,司令员你没法成立一个连啊!”还没等陈大雷憧憬完,顺溜就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去。

被打断了好梦的陈大雷神色顿时变得不悦,沉下脸问道:“天生的这话是谁说的?”

“我爹。”顺溜回答道。

“咱爹?那我也得批评两句,他这话不对嘛,不符合马克思嘛!任何本领都可以锻炼出来。同样,任何枪法也都可以锻炼出来。比如我,当年一个野娃儿,如今不是也锻炼成司令员了么?嗳——这就符合马克思了!”陈大雷大手一挥,面露得意之色道。

“砰”!

就在顺溜准备出言反驳陈大雷的时候,村外忽然传来一声枪响,顿时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有情况!”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拔腿向外跑去。

枪声仿佛号令一般,让所有战士都不由得跑出营房,聚集在一起向枪声传来的土道方向望去,原本祥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在通往村子的土道上,一匹东洋战马翻腾着蹄子,口吐白沫,打着响鼻在土道上蹦跳着,坐在马上的伪军司令吴大疤拉不满意地抽了胯下的马一下,随后整理了下头上的钢盔,得意地向身后招了招手。

副官看到,立刻马不停蹄地跑上来,点头哈腰地向吴大疤拉询问道:“司令,有何指示?”

“枪放了吗?”回头警惕地看了看尚未追上来的日军协调官,吴大疤拉小声询问道。

“遵您的吩咐,已经找了个机灵的,跑到前面两村口,放了几枪,估计,新四军如果听到枪声,早该跑了。”副官媚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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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该来的总会来(1)




之前如闹剧一般的相识,并没有疏远众人之间的感情,相反,大家却在这次纷争中,消除了隔膜,相互熟悉起来,所有人都在这熟悉的过程中,不由自主地对这个猎户出身的神枪手发生了兴趣。

此刻,在营部马棚内,顺溜正一边擦着自己的步枪,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侍弄着战马的文书聊着天。

看着顺溜爱惜地用枪油将步枪的每个零件擦得锃亮,文书在旁边教诲道:“你小子差点把我们司令员打死。哼,司令员不怪罪你们,我不能不说几句!你犯下这么大的事,就没受点教育?没得点体会?”

听到文书的询问,顺溜神情一滞,讷讷地说道:“是啊……我欠了司令员一条命。往后,我一定报答他!”

“光报答就行啦?咱们这是部队,又不是山头,不讲什么江湖义气。”文书瞥了他一眼,纠正道。

“那,那咋办?难不成还让司令员给我也来一枪?”顺溜愣愣地反问道。

“要我说,你只要好好杀鬼子,司令员自然就高兴,也不需要你报答了。”顺溜的回答,让文书颇有啼笑皆非的感觉,连忙纠正道。

“放心,鬼子我一定会杀的。但是司令员我也要报答,这一码是一码。”顺溜执拗地说道。

“那我呢?你怎么报答我啊?”看着顺溜认真的样子,文书开他玩笑。

“你怎么了?”顺溜回首愕然反问。

“是谁辛苦地把你绑起来,又把你带到司令面前的?”文书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这算啥啊?难不成,你把我绑起来还算功劳了?”顺溜被弄得一头雾水,奇怪地询问道。

“嗳,这话还真没说错,我之所以绑你,其实是救了你!”文书立刻点头说道。

“啊?你绑我就是救我?”顺溜越发不理解。

“笨!这么明显的道理都不懂。我谁啊?文书,号称翰林!我跟司令员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太了解他了。我干吗要绑你们?难道不绑你们还敢跑了么?不!因为我知道,司令员一看见你们几个被绑得跟粽子似的,立刻会心软。结果是不是原谅了你们?所以,这里头也有我一片情意啊。你小子欠司令员一条命,欠我什么?”憋着心里的笑,文书表情严肃地解释道。

可无奈的是,虽然文书话说得婉转,可顺溜却完全不懂,呆定了片刻后竟然问道:“同志哥,你、你说傻话呢吧?”

文书气绝,正准备开口教训,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转头看去,却是排长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轻点你,带起灰了!”排长的大脚带起的阵阵灰尘弄得原本擦得锃亮的零件灰尘暴土,气得顺溜立刻大叫道。

听到顺溜的斥责,排长停住脚步嗔怪道:“行啊你。顺溜改二雷了,新兵蛋子成了司令员弟兄,连我当排长的都不认了!”

听到排长的嘲讽,顺溜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慌忙站起来敬礼道:“嘿嘿,排长,你找我有事吗?”

“哪是我找你有事,是咱们司令,你大哥找你。”排长友善地拍了拍顺溜的肩膀。

“司令,找我?为啥?”顺溜一愣,脱口问道。

“你小子,你亲自去问为啥吧!”排长笑着说道。听到排长的话,顺溜也觉得自己过于唐突,索性低头麻利地装好武器,再次将枪背上肩膀,快步跟着排长向营部跑去。

陈大雷不在营部,而是早早地迎在路口,见顺溜过来,立刻热情地拉着他走进大庙偏殿。

“二雷啊,你有一手好枪法啊。说实话,我革命二十多年了,头回见过枪头子这么准的兵。”走进偏殿,拉了个蒲团坐下,陈大雷立刻赞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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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处,从扳机上传来的压力逐渐变得沉重,轻微的摩擦声仿佛在向顺溜传递着一个信息,枪里的子弹已经被赋予了生命,变得躁动起来。

“啪”,扳机被扣下,撞针撞击底火时发出的轻微响动清脆悦耳,可是很快的,撞击声就被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所取代。匍匐在地的顺溜全身随着枪声一颤,一颗子弹同时带着一缕青烟从枪口飞出,射向前方树下的陈大雷。

原本嘈杂的人群在枪声响起的同时,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在枪响后,迫不及待地向陈大雷的方向看去。

“砰”!听到枪声的同时,陈大雷的身体顿时一颤,手指处立刻传来一阵灼痛,本能地松开手,一团烟火如同炉中的火炭一样骤然在手心处炸裂,火星四溅,煞是好看。

脚下,整个火柴盒子像火把般熊熊燃烧起来,与此同时,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抬头看了看远处站起身来的顺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被子弹灼出的一道红印,陈大雷嘴角不禁微微翘起:“这小子行啊。我总算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神枪手!”

如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在四周响起,在众人的簇拥下,陈大雷再次走到顺溜身边,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伙计,叫什么名啊?”

“顺溜,我叫顺溜。”听到陈大雷询问,顺溜梗着脖子答道。

“怎么没个姓?是怕我陈大雷跟了你的姓,辱没了你吗?”陈大雷稀罕地摩挲了顺溜两把,再次询问道。

“我,我爹姓陈。”顺溜被摸得有点不自然,结巴着说道。

“那你不也姓陈吗,也好,咱俩是本家啊,都姓陈,也省得我陈大雷改成李大雷,张大雷了。不过顺溜同志,你这名不大好听,听着就是个小名嘛。你有大名没有?”

还没等顺溜回答,身边的三营长便抢着答道:“他没哪!哎呀,顺溜就缺个大名哪。司令员干脆给他起一个!”

“真的吗?”陈大雷转头询问道,见顺溜点头,他接着说:“这样吧。我姓陈你也姓陈,我叫陈大雷,你干脆就叫个陈小雷吧?”

“陈陈……陈什么小雷,听着像是你儿嘛。”得了名字的顺溜,却不甚高兴。

“儿又怎么了,亏了你不?我陈大雷因为打仗,结婚晚了好几年,要不,我儿都比你高些了。你还别不乐意,好些人想给老子当儿子他还当不上哪!”陈大雷耳尖,听到顺溜的叨咕,立刻扯着嗓门说道。

虽然身边三营长等人不断使着眼色,无奈顺溜再次犯起倔脾气,仰着头说道:“我是我爹的儿,不是司令员的。”

听到顺溜的回答,陈大雷嘿笑一声道:“嘿,这小子够倔的啊!不为五斗米折腰,好,这个性儿我喜欢,既然这样,我提拔你一下,你叫陈二雷如何?你爹就当我爹,咱俩就是兄弟了。革命战友嘛,个个是兄弟。怎么样?”

“陈二雷……二雷好,我就叫陈二雷。”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自己新得的名字,顺溜顿时变得笑逐颜开,连连点头道。

“好好好,咱们六分区有两颗雷啊。天上一颗大雷,地上一个二雷。晴空一声霹雳响,轰轰烈烈干一场!咱六分区的好日子到了!”身边,三营长连忙插嘴夸奖道。

“三营长你又狡猾了你!行了,收兵。对了,叫维持会长来,把这块怀表给他,告诉他,今天于私,我陈大雷认了个弟弟,于公,为咱们六分区找到了一名神枪手,这于公于私都要庆祝一下,把这怀表卖了,晚上加菜,肚包鸡,我请客。”陈大雷对三营长摆了摆手,吩咐道。

听到陈大雷的话,旷场上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刻被欢笑所冲淡,对于这新来的司令,众人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丝好感。大家笑着看了看身边的司令员,又簇拥着顺溜走回到司令部。

晚餐中,陈大雷有意将顺溜拉到自己身边,对于这个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神枪手,他有种莫名的亲昵和喜爱。

“……第一次开枪,大概是五六岁吧,我记得,那枪比我高一截子,端在手里都拿不稳。从那时爹就教育我说:‘娃儿啊,这枪是从你心窝里长出来的。握枪瞄准的时候,天塌下来你也感觉不到,地陷下去也不关你事。你的呼吸、你的眼睛、你的心肝、你的性命,统统长在这枪身上呢!这时你就是枪,枪就是你。你俩是一个身子一条命!’”坐在陈大雷身边,嘎嘣嘎嘣大嚼着鸡骨头,顺溜含糊地说道。

“你爹是猎户?难怪你的枪法这么准?那你爹现在在哪儿呢?”身边,看着顺溜狼吞虎咽的样子,陈大雷叹息着将自己碗中仅有的一个鸡翅膀夹到他碗里,再次询问道。

“自从给我姐说了婆家之后,我爹就走了,他说,他一辈子当猎户,临了要把自己还给大山。”顺溜说这话时平静得一如谈论一件普通事一般,可是带给陈大雷的却是无比的震撼。

“我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自从我娘去世后,她代替我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我跟我姐最亲了。”顺溜憨笑着抓起鸡翅膀,一边幸福地大嚼着,一边含糊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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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远处的顺溜迟迟不开枪,榆树下,陈大雷不耐烦了,朝顺溜大喝道:“怎么了,开枪射击啊。我手都举酸了!”

陈大雷的催促,并没有让顺溜稳定下来,相反,听到喊声,他的枪管却越抖越厉害,准星中,目标不断地随着心跳而上下晃动着,虽然顺溜竭力瞄准陈大雷手中的洋火,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稳定不下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着,同时也渐渐消磨着陈大雷的耐心,当手中的洋火因为胳膊又酸又涨的缘故逐渐颤抖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愤怒了。

“妈的窝囊废!”口中气愤地咒骂了一句,陈大雷放下胳膊,直朝顺溜奔去。

“起立!”迎着枪口走到顺溜面前,陈大雷怒喝道,听到命令,顺溜擦了擦满头大汗,迟疑地站起身来。

“为什么不开枪?”凝视着顺溜低垂的双眼,陈大雷厉声质问。

“我不敢……我怕。”顺溜用细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

闻听此言,陈大雷脸色一变,大骂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吹牛,你枪法准是假的,那一枪也是蒙的!你整个就是个窝囊废、软骨头、狗尾巴草、臭葫芦瓜、猪鼻子插葱装大象!”

原本就因为怯懦而对自己感到气愤的顺溜被这一大串怒骂彻底骂急了,气得大叫道:“我不是窝囊废!我枪法就是准,天生就准!”

“那你为什么不朝我开枪?”

“你是司令员啊!”

“司令员怎么了?两小时前你不是开了我一枪吗?”

“那是打伏击,我把你当成吴大疤拉了。那时我不紧张,枪从我心窝里长出来的。我就是枪,枪就是我,我俩人枪一体。现在不,你是司令员啊,我不敢打你……”顺溜激动地辩驳道。

“哟,瞧不出,这小子突然深刻起来了!要真是这样,那好办。听着,我命令你——还把我当成吴大疤拉来打!三枪之内,命中我手里这只自来火!打中了,你是英雄,我给你请功,打不中,你是狗熊,脱了军装回家种地去。”陈大雷冷冷地看了气得涨红了面孔的顺溜一眼,再次命令道。

陈大雷的话彻底激怒了顺溜,在用充满怒气的眼神瞥了对方一眼后,顺溜重重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敢啦?承认你是懦夫,是狗熊,是窝囊废啦?”见顺溜摇头,陈大雷开口讽刺道。

“我用不着三枪,一枪就够!”顺溜斜瞪着眼睛看着陈大雷,倔强地说道。

“好,是爷们儿说的话,打得中,我跟你姓。”陈大雷连连点头,随后转身再次向大榆树下跑去。

“唉,倔驴倔驴!一个小倔驴,一个老倔驴!”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文书,不由得摇了摇头,叹气道。

没有理会身边传来的嘈杂的议论声,陈大雷再次走到树下,平静地举起那只小小的火柴盒子,等待枪声,等待那颗危险的子弹。

远处,顺溜再次匍匐倒地,稳定地瞄准着,将已经有点模糊的目标牢牢地套进步枪的瞄准具中,扣扳机的食指慢慢压下……

“这枪啊,是从你心窝窝里长出来的!你的耳朵你的眼睛,你的呼吸你的性命,统统长在这枪身上呢。你就是枪,枪就是你。你俩是一个身子一条命呵!”爹的话忽然在顺溜耳边响起,原本因争吵而躁动的心情立刻平静下来,四周嗡嗡的议论声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前方百多米外那常人看起来已经模糊不清的目标,则在顺溜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恍惚中,顺溜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火柴盒上那搔首弄姿的日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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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三营长的话,陈大雷冷笑了一声道:“嘿,你的兵走火都能打中我的钢盔,你还担心个什么?”

三营长一时语噎,只能央求道:“绝对不成啊,司令员,这么干太冒险了,毫无意义嘛……”

见三营长苦着脸站在面前,陈大雷怒斥道:“甭废话,让开!”

听到陈大雷的命令,三营长左右为难,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只能回头向文书求助道:“你傻站那干嘛呢,还不快来劝劝司令员!”

见此情景,文书摇晃着脑袋迈步走上前道:“咱们司令员干什么都不同凡响,比如手举目标物亲自检验部下枪法,这事要搁其他分区司令身上,绝对没这个境界!

但是,影响射击精度的因素多了。哪怕那个兵是天下头号神枪手,还有风速啊、呼吸呀、心跳、紧张什么的。无数环节中只要一个环节出了一丝丝差错,我们司令员就完了!我们司令员一完,六分区就完了!我们六分区一完,新四军就塌了小半边天,整个抗战形势都会逆转,甚至影响全世界的反法西斯阵线!”

原本不过是一次心血来潮的测试,竟然被文书抬高到了政治高度,这让陈大雷一脸愕然,半讥讽半赞扬道:“你那嘴,能犁地啊!我倒要听听,你小子能说出什么天花来。”

文书没理会陈大雷的讽刺,仍旧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只是往外部分析,我还没往内部分析哪!请司令员想想,这事要是传到军区大司令、大政委的耳朵里,俩首长能饶你么?不会狠狠批你行事轻率吗?!听我一句话吧,司令员,还是把洋火搁树杈上。这样一来,司令员您的机智、勇敢、平易近人、以身作则什么都有了,上上下下皆大欢喜!

听完文书这看似头头是道的歪理,陈大雷笑着摇了摇脑袋说道:“文书,我告诉你,我不是行事轻率。你想啊,那个兵朝我打的那一枪,是在战场打的,而且是在不辩敌我的情况下开的枪。那种情况下,射手肯定万分紧张。你现在让他打树杈上一只火柴盒子,这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打的是个死目标,心平气和,从容自如。这虽然也能检验出枪法,但这种枪法搁到战场上灵不灵就难说了!战场上瞬息万变,逼得人手忙脚乱,没有坚强意志根本不行。跟你说白喽,我想找一个真正的神枪手,不是假货!所以,我才要拿着洋火,让他射击!”

见文书都不能说服陈大雷改变主意,身边的三营长急得几乎下泪:“司令员啊,万一出了差错,毙了我都不能赎罪呵!”

陈大雷笑着摆手道:“大惊小怪干什么?老子出生入死二十年,身边飞过的子弹比雨点都多。何况这洋火离我脑瓜子还有大半米哪。我不怕,你俩怕什么?退开!”

见司令的心意已决,三营长无奈,只好提心吊胆地站到一旁,看到众人闪开,陈大雷高举起火柴盒,再次朝远处的顺溜大声命令道:“小子,瞄准日本女人——射击!”

远处的顺溜此刻如同铜雕铁铸般持枪而卧,听到命令后,立刻将准星对准远处陈大雷手中的火柴盒,可是,压扳机的食指却扣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扣紧,始终没有胆量扣下去。

压力,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此刻让他感到扣动扳机是那么艰难的事情,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断从皮肤中渗出,顺着眼窝滴滴滚下,刺得双眼热辣辣地发疼,身上的肌肤也在太阳的烤灼下变得刺痒难耐。

平静的心情瞬间被打乱,这对于顺溜来说是简直是破天荒的事,看着准星中傲然站立着的陈大雷,以及他手中那只渺小的火柴盒,顺溜原本稳稳的枪口竟然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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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心头一震,顿时明白了陈大雷的意图,慌忙阻止道:“司令,这小子一定在吹牛,谁也不能在二百米外打中你的钢盔的。”

“谁吹牛了?我不是打着了吗!不信试试看,我还能打到!”谁想到,压了葫芦起来瓢,那边,刚刚摆脱了绳子束缚的顺溜听到文书的话,立刻梗着脖子驳斥。

“好,你能,老子革命二十多年了,胳膊大腿腰杆胸脯都他妈的中过敌人子弹,先后挖出过九颗,摞一块儿半斤多!老子全身上下就剩脑瓜子是爹妈给的一颗原装货。现在可好,连脑瓜子也被狗日的开红了,还他妈是自个儿部下打的,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到顺溜的反驳,陈大雷大为光火,开口咒骂道。

“俺要是打中了咋办?”顺溜此刻早已忘记了眼前这个跟他一样倔的人的身份,开口质问道。

“你要是打中了,你们班长,排长,连长和你的处分一律取消,不但取消,我还要奖励他们培养了一个好兵,可要是打不中……嘿嘿。”陈大雷用老狼打量小鸡的眼神在顺溜身上上下巡视了一番后,冷笑着打住话头。

“要是打不中,俺把脑壳赔给你。”眼见能抵消排长班长的罪过,顺溜不堪相激,立刻痛快地回答道。

“好,有种!是带把的说的话,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带枪到村外那棵老榆树下待命,我陈大雷倒要看看,你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仿佛即将迎接一场硬仗一般,陈大雷放下鞭子,随手解开了风纪扣,同时对身后的卫兵摆了摆手,众人会意,将顺溜的枪塞回到他手里,同时拉着他向外走去。

“司令,你这是要干什么?”见顺溜离开,一直站在身边的三营长立刻叫苦道。

“干什么?检验一下你部下的能力。毛主席号召我们发动麻雀战、袭扰战,把田间地头都当做战场,可你小子好吗?把老子的脑袋当战场,如果你手下的兵和你一个熊样,恐怕不用松井那老小子悬赏,我自己就该夹着脑袋去报道了。”陈大雷一边麻利地解开军装,放下挎在腰上的驳壳枪,一边训斥着三营长。

“司令,这事不怪我们营长,都,都是我们没……”旁边,仍然被捆着的班长和排长听见陈大雷的话,立刻辩解道。

“行了,都别说了,这事你们没责任,不过现在我还不能放你们,主要原因是希望你们俩一起陪我演场好戏,我倒要看看那个嘎小子,能说如此大话,到底有几两能耐。”陈大雷摆手制止了两人的话,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村外旷场上,顺溜此刻已经卧地待命,手中步枪稳稳地架在土堆上。步枪上的大盖此刻已经被打开,在四周众多乡亲战友的注视下,顺溜利索地一发发向弹仓内压着子弹。

身后,陈大雷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走到跟前,向顺溜询问道:“看见那棵老榆树了吧?”

“看见了。”

“从榆树到这,大概一百五十米,也就是五十多丈,比打老子的时候少二十丈,不过你小子别以为占了便宜,现在我命令你,必须在三枪之内,打中我手里的洋火,能办到吗?”大概目测了一下,陈大雷命令道。

“能!”

听到顺溜的保证,陈大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掉头直奔榆树而去。

快步来到老榆树下,陈大雷举起手中那只火柴盒,朝远处的顺溜大喝道:“注意听口令,瞄准日本女人——射击!”

看到司令亲自当目标试验枪法,还未等顺溜瞄准,一直站在身边的三营长就按捺不住,冲到两人中间,摆手制止道:“等等,司令员,这么干太危险了!如果你想检验那小子的枪法,把洋火搁树杈上不就行了,何必自己拿手举着目标哪?万一他慌了神,枪走了火,那可就出了天大的事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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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陈大雷顿时大怒:“他狗屁司令!你竟敢拿我比他?他是狗日的汉奸疤拉,我是新四军陈大雷!抗战以来,老子毙掉的鬼子有好几百了。松井联队把我的画像都挂在淮阴城城墙上,悬赏一万大洋。拿我比吴大疤拉,我看真该枪毙了你。”

看到陈大雷怒气冲冲的样子,顺溜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低声辩解:“现在我知道你不是他了。可当时雾没散透,你头戴钢盔,骑在东洋马上,那模样和吴大疤拉太像了。”

见顺溜越描越黑,陈大雷恼羞成怒道:“胡说!就算有雾,就算都骑马,我陈大雷跟吴大疤拉也有天壤之别!别的不说,那杂种有这我这身板么?有我这英雄气么?你小子瞎了狗眼,拿凤凰当乌鸦看,拿人参当萝卜煮!枪毙你看来是轻的,我真该抽死你!”

顺溜赶紧辩解说:“报告司令,所以我一枪打掉了你的钢盔,这下才看清了。才发现你不是吴大疤拉,是咱们分区的陈司令!当时排长和班长都吓坏了,愧死了,恨不能钻到耗子洞里去。”

“嘿,你这话到底是为我长脸啊,还是为你自己争光啊,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这走火的一枪!谢谢你打在我天灵盖上的一枪,谢谢你给我个大喜临头啊!看看——开红了!”

顺溜面色一窘低声解释道:“我那一枪,本想是揭掉钢盔,看看你到底是谁,没想到子弹偏了一寸。”

“看你傻乎乎的样子,没想到嘴还挺能说,好好的走火让你说成故意的,你是看我没死成就放心扯谎了?那我问问你,开枪时咱们俩之间大约距离多远?”听到顺溜的回答,陈大雷冷笑道。

“当时隔着一片林子,至少有七十丈。”听到陈大雷的询问,顺溜回忆了一下,回答道。

“嗯,七十丈大约是两百多米,看弹孔,你用的是三八大盖,两百多米的距离用三八大盖能打掉我钢盔?我看你是吹牛不打草稿。”陈大雷冷哼道。

听到陈大雷的话顺溜仿佛受到侮辱了一般诅咒发誓道:“我能!我就能,当时我瞄的就是你的钢盔。”

陈大雷怀疑地看了顺溜一眼道:“天底下,我还没遇见有人能在两百米距离上一枪命中我的钢盔的。”

“我就能,我这不是打着了吗?”顺溜显然忘了自己被押来的原因,索性看着头盔上的弹孔大喊道。

陈大雷终于沉默了,审视了顺溜好久。接着将手伸向口袋,见此情景,众人以为司令要掏枪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倔巴头,慌忙围拢上来,不过却见陈大雷只是慢慢掏出香烟和火柴。

“嗞!”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嘴上的香烟,陈大雷贪婪地吸了一口,随后摇了摇手中的火柴盒,众人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

“怎么,看上这洋火上的日本女人了?这是老子前天刚缴获的。罢了,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见众人愕然地看向自己,陈大雷蔑视地看了一眼火柴盒上的女人招贴画,忽然甩手将火柴扔向身边的三营长。

三营长像被火烫伤,接也不是还也不是,火柴在手中颠了三四颠,才战战栗栗地用双手捧着送到陈大雷面前:“既然是日本女人,那我可不敢要,还是司令员留着慢慢用吧!”

陈大雷哼笑一下,深深地吸了口烟。突然高声命令:“给他松绑!你,带上这支三八大盖,五发子弹,村外待命!”

听到陈大雷的命令,身旁的文书脑子一闪,忽然询问道:“司令,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试枪!我非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在吹牛。”陈大雷一边迈步向外走,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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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完了,你没救了。军法如山,首犯从犯都是你!”听到顺溜的回答,文书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都是我就都是我!怎么了?砍头枪毙随你妈的便!快把班长排长他们放了!”听到文书的话,顺溜一直悬着的心反倒放了下来,索性大喊大叫道。

看到顺溜愈加张狂的样子,文书顿时愤怒起来,以比他更高的嗓门呵斥道:“住口!你以为你干的是什么光荣事吗?你还慷慨激昂了你!走,定什么罪还得司令说了算。”

“谁在外面大喊大叫呢?”几人刚走到庙门口,一声充满威严的喊声就从庙内传来。

“报告司令员,罪犯押到了。”听到询问,文书立刻大声回答道。

庙内,陈大雷挥起马鞭狠狠一抽桌面,怒喝道:“带进来,老子生生抽死他!”

听到命令,卫兵立刻押解着顺溜等三人快步走进庙内。

或许是大殿内肃穆的气氛影响了顺溜,他之前所表现出的张狂多少有所收敛,不过却仍然昂然地看着眼前那个不断用皮鞭敲打着供桌的司令陈大雷。

眼前的陈大雷,样子多少显得有点狼狈,在躲避顺溜三人的袭击时,身上沾的土屑和草末还挂在衣服上,原本招牌样的钢盔此刻却扣在桌子后面的泥菩萨头上,在正对着众人的那一面,一个枪眼赫然显露在众人眼前。

站在桌前的陈大雷,额头上一缕血迹还赫然挂在脑门上,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鲜红色,顺溜心中立刻生出一丝悔意。

爹教过他多少次了,枪就是人,人就是枪,可是就在最后开枪的那一瞬间,顺溜还是慌了,这枪是贴着钢盔打出去的,如果子弹哪怕再歪一点儿,那么此刻的司令也不会站在他面前了。

同样惊异的并不仅仅只有顺溜,对面的陈大雷看到顺溜那副昂首悲愤的样子,多少也感到有点惊奇。

“谁开的枪?”打量了三人好一会儿后,陈大雷沉声问道。

“我!”顺溜仰起头,昂然道。

见顺溜回答得如此痛快,陈大雷饶有兴致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后询问道:“伙计,你为什么杀我?我陈大雷跟你有仇吗?我是汉奸吗?!”

身后,听到陈大雷询问的排长赶紧替顺溜辩护:“报告司令员,顺溜不是有意开枪,是、是……是不慎走火了。”

不料陈大雷听了这话更加生气,怪声怪调地说道:“好嘛,我陈大雷的脑瓜子竟然是被部下走火打上的,这他妈的更丢人!老话说得好哇,走火的子弹最要命。平时他什么也打不着,走火一打一个准!”

见众人不答话,陈大雷忽然转头看向如小媳妇般站在角落的三营长,怒斥道:“听见没?说来说去还是你这窝囊营长失职,你的兵战场素质差,稍有意外就惊慌失措——走火!三营长,你怎么训练他们的?你还配掌兵不?我非扒拉了你不可!”

连累到班长排长已经让顺溜心里甚感过意不去,眼见又要连累营长,顺溜神色大惊,忍不住开口:“报告司令员,我不是走火。我埋伏在那儿就是专门打你的……哦不,专门打敌人的。”

见眼前这个倔头倔脑的小兵竟然惊慌起来,陈大雷满意地翘了翘嘴角,随后板起面孔质问道:“你打敌人怎么打我头上了?”

“我们以为你是吴大疤拉,就是汉奸吴司令啊。情报说他今天来扫荡。他是司令你也是司令,他骑东洋马你也骑东洋马……”顺溜或许也感觉到自己的比喻有点不恰当,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细如蚊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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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雷从军区总部得到的任务,就是在这片地区内发展起武装力量,打开一片天地,将苏北根据地与毗邻的鄂豫皖根据地相连,把敌人牢牢地粘在苏中地区,为被围困在阜宁盐城一线的主力部队争取更大的活动空间。

不过,敌人可不是白痴,他们不会坐看自己发展壮大,尤其最近新派遣来的那个日军战区指挥官石原,更是个出了名的围剿专家。

这个家伙深得冈村真传,针对新四军的游击策略采取的铁壁合围政策凶狠毒辣,不但如此,对方还对占领区内的伪军、国民党顽固派加以威逼利诱,妄图断绝新四军的一切联系。

那些国民党将领也不是什么好鸟,一想到这点,陈大雷就感到胸中有股怒火不可抑制地向外澎湃而出,他用力往桌子上一锤,愤怒地站起身来。激动的脉搏冲击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天上有个扫帚星,地上有个韩德勤,日本鬼子他不打,专门打我们新四军。”

这句顺口溜是根据地老百姓“赐予”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韩德勤的,这个号称摩擦专家的韩长官,唯一能做、会做的就是与新四军搞摩擦。

或许是美国对日宣战的消息大大加强了国民党的信心,同时也让这帮顽固派打起自私的小算盘。这段时间,新四军与国军之间的摩擦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自己现在要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开辟出一片天地,恐怕在遭遇鬼子阻挠之前,就会先让国民党暴跳起来。

想到这一切,陈大雷原本疼痛的脑袋变得越发混乱起来,原本以为自己的三板斧能顺利砍出一片天空,哪想到,上任伊始,自己这个六分区司令的脑袋,就让自己的小兵给开了瓢。

想到这里,陈大雷就感到万分恼火:“把他们给我带进来。”轻轻揉了揉头上的伤口,他大声对门外命令道。


从背后传来的一阵大力,让顺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愤怒地转头望去,却一眼看见和自己一样被绑得跟粽子似的班长和排长,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被顺溜硬生生咽了回去。

推他的是一个叫文书的家伙,文书是什么官顺溜不知道,他只知道,全营里都没当这个官的,这说明文书一定比营长大。

自从几人被押解进村,四周就没少了人围观,墙角、门畔,林间三三两两地站出许多战士和老乡,惊恐万状地看着被押解而来的自家战友。

“看什么看?阉鸡哪还是劁猪哪?探头探脑地想挨上一刀是不?都退了,什么素质……”见此情景,文书傲然斥责他们道。

听到他的呵斥,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阵议论声,众人或带着不忿,或是疑惑等等眼神看着眼前这几人在推推搡搡中向营部弥勒庙走去。

看着营部将近,顺溜心里也越发变得沉闷起来,此次被定了个袭击司令的罪名,小命恐怕不保,可是看到身后被自己牵连的班长和排长,顺溜心里却油然而生一阵不忍,自从参军以来,班长和排长一直对他照顾有加,此刻却因为自己的冒失,连累他们两人一块受罚。想到这,顺溜心中萌生出一股倔强。

用力摆脱身后战士的控制,顺溜忽然站定身子道:“不关排长他们的事,是我开的枪!你绑他们干嘛?”

听到顺溜的话,文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斥责道:“他是排长。他不下命令,你敢开枪吗?所以,他是首犯。你是从犯!”

顺溜一时激愤,立刻争辩道:“不对,当时排长还没下命令,我就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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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视上看过~~
其实不太喜欢宝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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