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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蓝色 第5章 圣莫尼卡


  1O月13日,星期三

  上午9时33分

  霍夫曼和埃文斯坐在会议大厅对面的一条长椅上,远处太厅的入口处全是乱转乱挤的人群。真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啊!但霍夫曼对身边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口若悬河,生气勃勃,双手乱挥,常常拍打埃文斯的胸脯,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十年前,我开始研究时尚和俚语,”他说,“当然后者是一种语言时尚。我想弄清决定时尚和语言变化的因素。但很快就发现,根本没有可以确定的决定性因素。时尚的变化虽然有其规律——循环性、周期性和相关性——但也存在一些随意的原因。这些都是描述性的而不是解释性的。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埃文斯赞同地说。

  “在任何情况下,我认为周期性和相关性可以看作它们的内部系统。或者,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称之为生态系统。我测试过这个假说,发现颇具探索价值。正如在自然界的森林中、高山上、海洋里存在生态学一样,在人类的精神、观念和思想等抽象世界中也有一个生态学。这正是我研究的课题。”

  “我明白了。”

  “在现代文化中,一种观念时兴时衰。曾几何时,所有人都相信某一个观点,但是渐渐地,他们不再相信了。到最后,甚至没有人记得那个旧观念了,就像没有人记得过时的俚语一样。你知道吗,思想本身就是一种时尚。”

  “我明白,但是教授,为什么——”

  “你是想知道为什么观念也会过时吧?”霍夫曼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答案很简单——观念确实会过时。时尚,跟生态学一样,总是会受到破坏的,对已经确立的秩序进行较大的调整。一道闪电可以烧毁大片森林。不同的物种从烧焦的土地上涌现出来。意外的、偶然的、意想不到的、突然的变化,这就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世界的样子。”

  “教授……”

  “但正如观念能在突然之间发生改变一样,它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淀下来。一些观念虽然被科学家们摒弃很久了,却依然为大众所接受。有关左脑和右脑的观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20世纪70年代,加州理工学院的史伯里对一群特殊的做了大脑外科手术的病人进行研究,结果发现大脑可分为左脑和右脑,这种观点流行开来。实际上,他的发现仅限于这些病人,不具有广泛的意义。史伯里也否认有其他意义。到了80年代,人们已经十分清楚关于左右脑的观点是错误的——一个正常人的左脑和右脑并不是独立运行的。但是在流行文化中,二十年过去了。这种观念还没有消失。虽然科学家们把它置于一旁几十年了,但人们却依然在谈论它,相信它,写书论述它。”

  “是的,非常有趣——”

  “同样,在环保思想方面,20世纪60年代,一个叫‘自然平衡’的东西被广泛接受。如果你不干预自然界,它将处于一种自我维持的平衡状态。这种可爱的观点有很深的渊源。三千年前希腊人就是这么想的,没有任何根据。只是觉得这个观点似乎很好。然而,到了90年代,没有科学家再相信自然平衡。生态学家们也因为它是错误的而弃之不论了。这是一种不正确的思想,是一种幻想。他们如今讲的是动态失衡以及多种平衡状态。他们现在明白了大自然永远不会平衡。以前不会,将来也不会。刚好相反,自然界总是处于失衡状态,意思就是说——”

  “教授,”埃文斯说,“我想请教你——”

  “意思是说人类,以前被定义为自然秩序的最大破坏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整个环境无时无刻不在受到种种破坏。”

  “但是乔治·莫顿……”

  “是的,是的,你想知道我和乔治·莫顿讨论了些什么。我正要说到这点,我们没有脱离主题。当然,莫顿想知道有关环境的观点,特别是关于环境危机的观点。”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如果你像我和我带的研究生一样,研究一下大众传播媒体,看一下标准概念的变化,你就会发现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我们看过主要广播网新闻节目的副本——全国广播公司、美国广播公司、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我们也读过纽约、华盛顿、迈阿密、洛杉矶和西雅图等地报纸上的新闻。我们计算了一下这些媒体使用某些概念和术语的频率,结果非常令人震惊。”他停下来。

  “你们发现了什么?”埃文斯接过他的提示,说道。

  “1989年秋天发生了一个重大变化。在此以前,媒体并没有过分使用危机、灾难、洪涝、瘟疫或者灾祸等术语。比方说,在20世纪80年代,危机这个词语在新闻报道中出现的频率与预算一样高。另外,1989年以前,像糟糕、空前、恐惧等形容词在电视报道或者报纸标题中也不是经常出现。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怎么变的?”

  “这些术语开始出现得越来越频繁。1995年,灾难这个词语的使用次数是1985年的五倍。到2000年已经达到十倍。此外,新闻报道也发生了变化。更加强调害怕、担心、危险、怀疑、惊慌等情绪。”

  “为什么从1989年开始变化?”

  “啊。问得好。一个具有批判性的问题。在许多方面1989年似乎是很普通的一年:苏联潜艇在挪威沉没;埃克斯·森瓦迪兹油轮事件;萨尔曼·拉希蒂被判处死刑;简·方达、迈克·泰森以及布鲁斯·斯普林司廷的离婚;美国新教圣公会雇用了一个女主教;波兰认可罢工联合会;航天者号飞越海王星;旧金山大地震把公路夷为平地;俄国、美国、法国和英国都在进行核试验。这一年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确切地说,危机这个词开始广泛使用是在1989年秋天。与柏林墙的倒塌时间如此巧合似乎让人不敢相信。柏林墙的倒塌是在那一年的十一月九日。”

  霍夫曼再次陷入了沉默,意味深长地望着埃文斯。有点洋洋自得。

  埃文斯说:“对不起,教授。我还是弄不明白。”

  “我们也不明白。开始我们也认为这种联系非常牵强,但事实就是如此。柏林墙的倒塌标志着苏维埃帝国的解体,以及长达半个世纪的西方冷战的结束。”

  又是一阵沉默。又是得意洋洋的眼神。

  “对不起,”埃文斯最后说道,“那时候,我只有十三岁……”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彼得,我要说的是,社会控制的概念。每个主权国家都需要对其国人的行为进行控制。使其有序、理性和温顺。让他们开车时要走在路的右边——或者左边,看情况而定。还让他们纳税。当然,我们知道社会控制的最好办法是恐吓。”

  “恐吓?”埃文斯说。

  “没错。五十年来,西方国家一直将其国民置于一种不断的恐惧状态中。害怕敌对的一方。害怕核战争。铁幕政治。邪恶帝国。突然,在1989年的秋天,一切都完结了。远去了,消失了!完了!柏林墙的倒塌创造了一个令人害怕的真空。大自然厌恶真空。必须有东西来填充。”

  埃文斯皱了皱眉:“你是说环境危机代替了冷战?”

  “证据说明的就是这个问题。当然,现在我们还有激进的原教旨主义者和9.11之后的恐怖主义让我们害怕。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引起恐惧的真正的原因,但这不是我要说的。我要说的是,恐惧总是有原因的。原因会随着时间而变化,但是恐惧却永远地伴随着我们。在恐怖主义以前,我们害怕的是有毒的环境。我要说的是,虽然恐惧的具体原因会因时而异,但我们会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恐惧充斥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永远如此。”

  他坐在水泥凳上,这时他转过身子,视线从那群人身上移开。

  “你难道不觉得西方社会的文化很奇怪吗?工业化国家给其国民提供了空前安全、健康舒适的生活保障。上个世纪,人们的平均寿命延长了百分之五十。然而人们却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害怕陌生人、害怕疾病、害怕犯罪、害怕环境。他们害怕居住的房子、食用的食物、以及他们周围的各种技术。对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他们尤其恐慌——是惊慌有加——细菌、化学品、添加剂,还有污染物等。他们怯懦、紧张、烦躁、失望。更有甚者,他们相信整个地球的环境正在受到破坏。不可思议啊!如同巫术缠身,这是一种离奇的幻觉——与中世纪关于全世界的幻想如出一辙。世界末日就要来了,我们大家必须生活在恐惧之中。真是令人吃惊啊。这种世界观是怎么灌输给人们的呢?因为虽然我们认为我们生话在不同的国度——法国、德国、日本、美国——但事实上,我们生活在同一状态,恐惧状态。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呢?”

  埃文斯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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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保安们让霍夫曼走了。他立即冲到屋子中间,在那儿,电视台的人正在采访特德·布拉德利。他走到布拉德利面前,说道:“这个人是个拉皮条的!他是为一家靠散布虚假恐怖消息而谋生的腐败机构拉皮条的!难道你不知道吗,虚假恐怖消息是瘟疫,现代瘟疫!”

  这时,那些保安又抓住霍夫曼,把他拖出了会议大厅。这一次他没有挣扎。他浑身软弱无力,被拖出去时,脚后跟在地上拖着。他只是说:“小心点,我的背有毛病。你们弄伤了我,我会以伤害罪起诉你们的。”

  他们来到路边,抹去他身上的灰尘,放开他。

  “祝你今天过得愉快。先生。”

  “我会的,我的每一天都是计划好了的。”

  埃文斯回到詹尼弗身旁,注视着霍夫曼。

  “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吧。”詹尼弗说。

  “他究竟是谁啊?”

  “噢,他是南加州大学的退休教授。是第一批用精确的统计学方法来研究媒体及其对社会的影响的人之一。他是个有趣的人,但是你也看见了,他的立场很强硬。”

  “你认为莫顿真的邀请了他吗?”

  “彼得,我需要你帮忙。”一个声音说。埃文斯转过身来,发现德雷克正大踏步走过来。

  “什么事?”

  “那个挺难对付的人,”德雷克说,同时向霍夫曼点了点头,“可能会直接去警察局,声称他受到了伤害。我们不希望今天早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去和他谈一谈,看能否让他冷静下来。”

  埃文斯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让他来解释一下他那深奥的理论吧,”德雷克说,“那会让他忙上几个小时。”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会错过大会——”

  “我们不需要你在这儿。我们需要的是你在那儿。和那个疯疯癫癫的人在一起。”

  会议中心外面有一大群人。他们正在通过一个大屏幕观看会议的进程,演讲者的下面有个副标题。

  埃文斯从人群中挤过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霍夫曼看见埃文斯后说道,“没用。”

  “教授——”

  “你这个年轻聪明、装腔作势的人,是尼克·德雷克派来让我放弃立场的吧。”

  “根本不是,先生。”

  “是,你就是。你不要撒谎。我不喜欢被骗。”

  “好吧,”埃文斯说,“对。我是德雷克派来的。”

  霍夫曼停下来不说了。他好像对埃文斯的诚实大吃一惊,“我知道。那他派你来干什么?”

  “阻止你去警察局。”

  “那么,好了,你成功了。回去告诉他,我不去警察局。”

  “这才像你的样子。”

  “噢,像我的样子。你是那些关注怎样子的人之一。”

  “不,先生。可是你——”

  “我并不关心我像什么样,我只关心是什么。你对此有何高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律师。”

  “我本该知道的。如今每个人都是律师。根据对法律这个行业增长情况的统计来推断,到2035年,在美国,每个人都会成为律师,包括刚出生的婴儿。他们生来就是律师。你想,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教授,”埃文斯说,“你在大厅里做了一些有趣的评论——”

  “有趣?我指控他们明目张胆的不道德,你竟然说这很有趣?”

  “对不起,”埃文斯说,想把话题转移到霍夫曼的观点上去,“你没有解释你为什么认为——”

  “年轻人,我并没有想什么。我知道。那是我研究的目的———去了解事物,而不是去猜测事物。不是去把它理论化。不是去假设。而是通过在这一领域直接的研究去了解事物。在当今学术界,这已经是一种失传的艺术。年轻人——你并不是那么年轻——噢,不管怎么样,你叫什么名字?”

  “彼得·埃文斯。”

  “那你是为德雷克干活的了,埃文斯先生?”

  “不是,我为乔治·莫顿干活。”

  “你为什么刚才不说呢!”霍夫曼说。“乔治·莫顿是一个非常非常伟大的人。过来,埃文斯先生,我请你喝咖啡,我们谈一谈。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我恐怕不知道。先生。”

  “我研究思想生态学,”霍夫曼说,“以及它怎样导致一种恐惧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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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蓝色 第4章 圣莫尼卡


  1O月13日,星期三

  上午9时

  那天早上九点钟,所有被邀参加会议的人都在那儿转悠,没有落座。

  埃文斯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入口处。虽然他感到特别累,但没事儿。早些时候他两腿有点发抖,但现在已经过去了。

  代表们显然都是那种学者型的,许多人的穿着很随便,表明他们喜欢在户外活动的生活方式——卡其布外套、豆牌衬衫、旅游鞋和巴塔哥尼亚背心。

  “好像一副伐木工人的打扮,难道不是吗?”詹尼弗站在埃文斯旁边这样说道。“你可能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家伙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电脑前度过的。”

  “真的吗?”埃文斯说。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这样的。”

  “那旅游鞋呢,”

  她耸了耸肩:“现在时兴这样,很粗犷。”

  讲台上,尼古拉斯·德雷克敲了敲麦克风,“早上好,”他说,“会议将在十分钟以后开始。”说完,他来到亨利跟前。

  “电视台的摄像机还没弄好。”詹尼弗说,“今天早上摄像机的电源出了一些问题。工作人员还在修。”

  “这么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电视了。”

  会议大厅门口传来一阵混乱声和叫喊声。

  埃文斯看过去,发现有一个穿着斜纹软呢大衣、打着领带的老人正使劲挣开两个保安。“我是被邀请的!”他说,“我应该参加。”

  “对不起,先生,”两个保安说,“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可是,我告诉你,我是被邀请来的!”

  “噢,天啊。”詹尼弗摇了摇头,说道。

  “他是谁?”

  “他是诺曼·霍夫曼教授。听说过他吗?”

  “没有,干什么的?”

  “听说过思想生态学吗?他是一个著名的社会学家,或者应该说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是他对环保问搪栳出了极端激烈的批评,有点像一条疯狗。我们曾经邀请他来辩论室里讲讲他的观点。那是一个错误。这个家伙从来都不住口。他滔滔不绝,讲着讲着,突然改变话题——东拉西扯——而且你还不能打断他。这就好像一台电视机,每隔几秒钟就换一个频道,而你手里又没有遥控器。”

  “难怪他们都不想让他来这儿。”

  “噢,是的,他会招惹麻烦。他已经惹麻烦了。”

  在入口处,那个老人想挣开保安的手。“放开我!你们竟敢这样!我是被邀请的!是乔治·莫顿亲自邀请的!他和我是私人朋友。是乔治·莫顿邀请的我!”

  乔治·莫顿的名字激发了埃文斯的兴趣。他向那个老人走去。

  詹尼弗说:“你会感到遗憾的……”

  他耸了耸肩:“对不起。”他边说边向保安走去。“我是莫顿先生的律师。能为你效劳吗?”

  那个老人被保安架着,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我是诺曼·霍夫曼教授,是乔治·莫顿邀请的我!”

  又走近些之后,埃文斯看见那个老人只是革草刮了一下胡子,蓬头垢面。

  “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到这种可怕的地方来?原因只有一个:乔治要我来的,他想知道我的看法。虽然几个星期前我就可以告诉他:这里不会发生什么让人惊奇的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证。会议将以廉价葬礼上的所有堂皇的仪式进行。”

  埃文斯心想詹尼弗刚才的警告是对的。他彬彬有礼地说:“先生,你有票吗?”

  “没有,我没有票,我不需要票。你为什么就不懂呢?年轻人,我是诺曼·霍夫曼教授,是乔治·莫顿的私人朋友。”他说,“他们拿了我的票。”

  “谁拿了你的票?”

  “一个保安。”

  于是,埃文斯对那些保安说:“你们拿了他的票吗?”

  “他没有票。”

  “你有票的存根吗?”埃文斯对霍夫曼说。

  “噢,该死,我没有存根。我不需要那东西。坦率地说,我什么都不需要。”

  “对不起,教授,可是——”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办法把它留下了。”他把撕碎的票的一角递给埃文斯。

  是一张真的票。

  “票的其余部分呢?”

  “我告诉过你,他们拿走了。”

  站在一边的一个保安向埃文斯招手。他走了过去。那个保安把他那只握着的手伸了出来,手掌里正是那张票的其余部分。

  “对不起,先生,”他说,“德雷克先生明确指示,这位先生不能进去。”

  “可是他有票啊。”埃文斯说。

  “也许你应该去和德雷克先生说说。”

  这时,电视台的人采了,引来一片混乱。霍夫曼立即走到摄像机面前,再次开始挣扎。

  “不要去麻烦德雷克!”霍夫曼对埃文斯大声嚷道,“德雷克是不会让这些真相曝光的!”说完,他又转身对着摄像机,“尼古拉斯·德雷克是个不道德的骗子,这些做法完全是对全世界穷人的嘲弄。我亲眼目睹了非洲和亚洲那些快要饿死的孩子!就是因为这样的会议使他们奄奄一息!这些散布恐惧心理的人!这些不道德的散布恐惧心理的人!”他狂躁地挣扎着,眼里充满了怒火,嘴唇上溅着唾沫。看起来他确实疯了,所以摄像机关掉了,电视台的人似乎很窘迫,纷纷走开了。立刻,霍夫曼停止了挣扎。“不要紧。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像往常一样,没有人会感兴趣的。”说完,他转向那些保安,“你们可以放开我了,这种欺诈我受够了。这儿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放开我!”

  埃文斯说:“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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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蓝色 第3章 威斯特伍德
  10月13日,星期三

  凌晨3时40分

  科内尔说:“我必须说,这是一个绝妙的选择。蓝圈章鱼,是最致命的三种蓝环章鱼之一。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受到威胁时会改变颜色并在皮肤上产生明亮的蓝色光环。在澳大利亚的沿海水域都能见到这种章鱼。它非常小,牙齿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而放出的毒液却是致命的。如果没有抗蛇毒血清,洛杉矶的医院不可能立刻检查出咬伤来。这真是一个巧妙的选择。”

  埃文斯躺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医院的急救特护病房里,脸上戴着人工呼吸器,瞪着眼睛。他仍然不能说话。但他不再那么害怕。

  詹尼斯一气之下回了家,说是要上早课云云。

  莎拉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埃文斯的手,她看上去漂亮极了。“他们在哪儿弄到的这么一条章鱼?”

  “没想到他们有好几条,”科内尔说,“都很娇弱,无论如何活不了多久的。澳大利亚人正在尝试研制抗蛇毒血清,固此,大量章鱼被捕杀。你也许知道,澳大利亚有毒动物的拥有量在世界上处于前列。世界上最毒的蛇。最毒的软体动物,最毒的鱼,都来自澳大利亚或是在那里发现的。”

  埃文斯心想,好极了。

  “目前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发现了三个病例,都在进行治疗。”

  “是的,他们正在治疗。”一个见习医生走进病房时说道。他查了查埃文斯及其人工呼吸机,说:“我们查了你的血,跟其他人的一样,是一种河豚毒素。三个多小时后你就应该可以下床走动了。祝你好运,小伙子。”他朝莎拉送去迷人的一笑,然后走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你没事,我很高兴,”科内尔说,“要是失去了你,我该多难受啊。”

  埃文斯心想,他在说些什么呀,他的眼睛慢慢地能动了,他瞥了一眼莎拉。她只是笑了笑。

  “噢,好的,”科内尔说,“我要你活下来,彼得。哪怕只一会儿。”

  三泳坐在病房的角落里打手机。他说:“好的,我们采取一些措施。”

  科内尔说:“是不是我们想的那个地方?”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刚刚接到通知。他们上个月租了一架飞机,是C-57运输机。”

  “唷。”科内尔说。

  “这意味着什么呢。”莎拉说。

  “这是一种大飞机。他们也许会用来喷洒药物。”

  她大惑不解:“喷洒药物?”

  三泳说:“很清楚,他们准备去喷洒大量的氨氧化细菌。也许还要洒一些吸水的微粒。”

  “干什么?”

  “控制风暴的路径,”科内尔说,“有证据表明,在一定高度喷洒氨氧化细菌,能够改变飓风或者龙卷风的路线。吸水微粒加强了这种效果,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在更大的系统内试过没有。”

  “他们要控制飓风?”

  “他们想试一下。”

  “可能不会吧,”三泳说,“东京方面说,近来一些网上暗示,这个项目可能被取消。”

  “这么说,他们不具备起码的条件。”

  “好像是不具备。”

  埃文斯咳嗽了一下。

  “哦,很好,”科内尔说,“你醒了。”他拍了拍埃文斯的胳膊。“彼得,只管好好休息吧。尽可能好好地睡它一觉,因为你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重要的日子?”莎拉说。

  “研讨会将在五个半小时后开始,”科内尔说。他站起来要走开,又转过身来面朝埃文斯,“今晚我要三泳陪着你,”他说,“我想你在这里会没事的,他们差点要了你的命,我可不想让他们再来一回。”

  三泳微笑着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身边放着一叠杂志。他翻开一本最新的《时代》杂志。封面故事是“气候变化——世界的末日”。还有《新闻周刊》,封面上醒目地写着:“气候突变——一件让政府愤慨的新事物?”、《经济学家》上的标题是:“气候变化抬起了它丑陋的头颅。”、《巴黎竞赛》上的是:“气候:美国面临的新威胁。”

  三泳愉快地笑了笑。“只管好好休息吧。”他说。

  埃文斯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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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蓝色 第2章 布伦特伍德


  10月13日,星期兰

  凌晨1时22分

  尼古拉斯·德雷克坐在离圣莫尼卡不远的布伦·特伍德家里的一张桌子旁。这里离海滩正好是两点九英里(他最近坐在车上测量过),所以住在那儿,他感到很安全。这幢房子是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一年前给他买的,所以,这也是一件善事。当时还有一些议论,因为他们在乔治敦也给他买了一栋城区住宅。但德雷克说他想要一座位于西海岸的宅邸,以便用来宴请那些名人和作出过特别贡献的人。

  毕竟,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是环保意识最强的一个州。它也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通过禁烟法的州,比纽约和东部任何一个州都早了大约十年。即使在1998年联邦法庭在二手烟的问题上推翻了环保署的主张,说环保署违反了自己制定的要有证据的原则,禁止一种未能证明对人体有害的东西——显而易见,那位联邦法官来自产烟州——即使在那时,加利福尼亚仍然没有动摇。禁烟法保留了下来。事实上,圣莫尼卡即将禁止在室外所有的地方吸烟,包括在沙滩上也禁止吸烟!这可是一大进步!

  所以这里的工作很轻松。

  至于要筹集主要的资金噢,那是另外一回事。娱乐行业的有些有钱人都是可以指望的。但是对于加利福尼亚真正的有钱人——投资银行家、投资组合经理、首席执行官、房地产商、信托投资者,还有那些资产在五亿到几十亿之目的超级大款,那可是很多钱——噢,要他们出资却并非易事。那些人居住在另外一个加利福尼亚,这些人属于不允许演员进来的高尔夫球场。巨大的资金掌握在开拓者和企业家手中,他们不仅非常精明而且十分强硬。许多人都是内行。天啊,许多人都是内行。

  如果德雷克要完成年度资金计划,得到奖赏,他就要面临这样一个挑战。他盯着屏幕,心想是喝一杯苏格览这士忌的时候了,这时一个新窗口打开了,光标闪烁着。

  蝎子:你能说话吗?

  德雷克觉得这是一个只有傻瓜才会问的问题。

  他敲出这样一行字:

  是的,我能。

  德雷克调了调桌子上方的灯光,让它照着自己的脸。他看了看刚刚装在屏幕上方的摄像头。

  窗口又开了。他看见特德·布拉德利正坐在圣费尔兰多谷他家的一张桌子旁。

  “怎么样?”

  “正如你所说,”布拉德利说,“埃文斯站到黑暗的一边去了。”

  “还有呢?”

  “他和一个名叫詹尼弗的女孩儿在一起,她也是这个诉讼案的工作人员……”

  “詹尼弗·海恩斯?”

  “是的。她是一个十足的婊子。”

  德雷克什么也没说。他在听他说话。

  布拉德利又在喝酒。他说:“特德,我们以前谈论过这个话题。你说的这些并非每个人都喜欢。”

  “不,他们喜欢。我的意思是,大部分都喜欢。”

  “特德,这不是我们想给别人留下的印象。”

  “可是,她侮辱了我。”

  “好啦。这么说,詹尼弗·海思斯在那儿……”

  “她是一家石油和煤炭大公司的助手。肯定无疑。”

  “还有谁在那儿?”

  “莎拉·琼斯。”

  “啊哈。她是专程坐飞机去看尸体的吧?”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那儿。她跟一个叫科内尔的家伙在一起,一个真正的讨厌鬼,一个自称无所不知的人。”

  “描述一下。”

  “四十岁上下,黑皮肤,有点粗鲁。看起来像个军人。”

  “啊哈。还有谁?”

  “没有了。”

  “没有外国人吗?没有别的人了?”

  “没有了。就只有我刚才说的这几个。”

  “你认为彼得·埃文斯认识科内尔吗?”

  “认识。我想,非常熟。”

  “所以。他们在一起上作,你是这样一个印象吗?”

  “是的。我认为他们总在一起。”

  “好的,特德,”德雷克说,“我喜欢你的直觉。”布拉德利摆弄监视器时,他在一旁看着。“我想你也许还可以傲点什么。事实证明,埃文斯可能是我们的一个难题。”

  “是的。”

  “他曾经是我们最信赖的律师之一。哎,几天以前他还在我办公室,我给了他一项任务。如果他跟我们作对的话,就可能对我们造成很大的破坏。”

  “真他妈是个叛徒,”特德说,“他是第二个班尼特·阿诺德。”

  “我要你在接下来的一周左右的时间里盯紧他。”

  “荣幸之至。”

  “跟他形影不离,陪伴在他的左右。跟他亲密无间。知道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尼克。我会像胶水一样粘着他。”

  “我相信他会在今天早上会议开幕后的晚些时候出现。”德雷克说。接着他又想,或者到那时,他也许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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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蓝色 第1章 贝弗利山


  10月13日,星期三

  凌晨1时02分

  彼得·埃文斯不知道自己这样盯着地毯盯了多久。椅子的扶手挤压着他的胸口,使他感到呼吸困难,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生命中的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他第一次玩电脑的那个地下室,那辆刚刚买下就被盗的蓝色自行车,高中时第一次舞会上的那个装在盒子里的小花束,他站在怀特逊教授的宪法课上,双腿打着颤,那位上了年纪的教授对他很粗暴——

  “彼得?喂?彼得?”

  ——使他吓坏了,全班同学也被怀特逊吓坏了,还有那次晚餐,那次晚餐是他为了在洛杉矶进行的最后一次面试,他把汤全泼在了自己的衬衫上,而同伴则装作没看见,还有——

  “彼得?彼得!你怎么了?彼得?起来呀,彼得。”

  他感到肩上有一双手,是一双火热的手。他咕哝了一声,被拉着坐了起来。

  “那样会更好些。”詹尼斯凝视着他。两张脸只相距几英寸远,“你怎么啦?你吃什么了?给我说说。”

  但他说不出话来。他动弹不得。她上穿紧身衣,下着牛仔裤,脚穿凉鞋。如果她走到一边,他就看不见她了。

  “彼得?”声音里充满了疑惑,“我想真的是出事了。你是不是一直在吃?你是不是中风了,你这么年轻就中风。我想有可能。特别是考虑到你吃的那些东西。我告诉过你每天脂肪的摄入量不得超过六十五克。如果你是个素食主义者,就绝不可能中风。为什么不回答我?”

  她摸了摸他的下巴,一脸疑惑。

  由于几乎不能呼吸,埃文斯明显感到头昏服花。好像有一块二十吨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尽管他坐起来了,但那块石头还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他心想,给医院打电话。

  “彼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我今晚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现在你却成了这个样子。我的意思是,今晚真糟糕。但也有点儿吓人。我必须说实话。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你能回答我吗?”

  给医院打电话!

  “可能你会因此痛恨我,但是我不知道你吃了什么,使你变成这个样子。我这就拨911叫救护车。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想让你陷入麻烦,吓死我了,彼得。”

  他虽然看不见她,但听到她拿起了椅子旁边桌子上的电话。他想:好的。快点。

  她说,“你的电话坏了。”

  噢,天啊。

  他又看见她了。

  “你的电话坏了,你知道吗?

  用你的手机!

  “你有手机吗,我的落在车子里了。”

  快去拿呀。

  “可能你屋里其他电话是好的。彼得,你要打电话给电话服务公司。没电话可不安全——这是什么?有人扯断了你的电话线?他生气了吗?”

  有人敲门。像是前门。

  “喂?有人吗?喂?彼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看不见来人是谁。

  他听到詹尼斯说:“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詹尼斯。彼得的朋友。”

  “我是莎拉。是彼得的同事。”

  “你很高。”

  “彼得在哪儿?”莎拉问。

  “他在那边,”詹尼斯说,“他好像生病了。”

  埃文斯看不到这一切,因为他的眼睛动不了。这时他看见了那些让他失去知觉的最初的灰色斑点。他使尽全身力气动了动胸脯,轻轻地呼吸了一下。

  “彼得?”莎拉说。他看见了她,她看着他。

  “你瘫痪了吗?”她说。

  对!快给医院打电话!

  “他在出汗,”莎拉说,“出冷汗。”

  “我见到他时他就成了这个样子,”詹尼斯说。她转向莎拉。“你来这儿干吗?你跟彼得有多熟?”

  “你叫了救护车吗?”莎拉说。

  “没有,因为我的手机落在车里了,而——”

  “我来。”

  莎拉迅速打开手机。那是埃文斯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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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8章 范纳依斯


  10月12日,星期二

  晚上11时22分

  三泳在机场等着,显得心事重重。他和科内尔立即上了一辆车离开了。莎拉回到她的公寓。布拉德利钻进一辆豪华越野车,气呼呼地离开了。在车里他又打起了手机。

  彼得·埃文斯把詹尼弗载到她停在卡尔弗城的车那儿。告别时显得有些尴尬。他很想吻她,又有点犹豫,最后还是没有吻。她答应上午给他打电话。

  他开车回家时,心里对她依旧念念不忘。莎拉没有进入他的内心。

  埃文斯回到他的住所时已是半夜。他觉得好困。正当他脱掉衬衫时,电话铃响了。是詹尼斯,那个体育教练。

  “你跑哪儿去了,机灵鬼?”

  “旅行去了。”他说。

  “我天天给你打电话,”她说,“有时不止一次。有时每小时一次。”

  “啊哈。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男朋友跟我闹崩了。”

  “真替你难过,”埃文斯说,“是不是很——”

  “我过来好吗?”她说。

  他叹了口气说:“詹尼斯。你不知道,我真的累了……”

  “我想跟你说说话。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保证不会在那里过夜。我离你那儿只隔一个街区。五分钟就到?”

  他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他声音大了些,“詹尼斯,今晚不——”

  “好了,好了,五分钟以后见。”

  咔嗒。电话断了。

  他只有叹气。他脱掉衬衣,扔进装衣服的篮子里。她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真麻烦。他决定,她一来就叫她离开。对。就这么办。

  但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又不会那么做了。

  詹尼斯很单纯。他还是乐意与单纯的人交流的。他把鞋子脱掉放到地板上。另一方面,如果詹尼弗早上打电话时,他又不希望詹尼斯在旁边。詹尼弗会打电话吗?她说过会的。詹尼弗知道他家的号码吗?他不能肯定。也许不知道吧。

  他决定去冲个凉。想到冲凉时可能听不到詹尼斯的敲门声,于是他就把门开着,然后才走进浴室。过道里很暗,突然他瞥见一个黑影,接着有什么东西击在他的头上,很重。埃文斯大叫一声。那一击非常痛,使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跪倒在地上,呻吟着。有人又打了他一下。这次打在耳朵上,他侧着身子倒下了。

  他逃迷糊糊地看到一双脚,穿着脏兮兮的袜子。

  他被拖到客厅,扔到地上。

  有三个人在围着他转。他们都戴着黑色面罩,像是滑雪面具。

  其中一个人踩着他的双臂,压着他使他仰着平躺在地上,另一个人坐在他的腿上,说道,“不许说话。不许动。”声音里透着威胁。

  埃文斯根本不能动弹。仍然是迷迷糊糊的。他环顾四周,想找到第三个人。这时候他听见泼水的声音。接着瞥见一个类似塑料袋的东西。

  “看好他。”第三个人低声说道。他的膝盖压住埃文斯的肩膀,捋起袖子,露出膀子上的肌肉,黑色的面罩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用同样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举起那个袋子。里面的水是浑浊的。埃文斯看见里面有一个类似肉球的东西,心里一惊:天啊,他们把哪个人的睾丸割下来了。不一会儿,他发现这个肉球动了起来,像波浪一样起伏不断。肉球有高尔夫球那么大,褐色,上面有白色斑点。

  “你知道吗?”那个人问。

  埃文斯摇了摇头。

  “你会知道的,”那个人低声说,同时拉开了那个袋子。他把它夹在埃文斯的腋窝里。埃文斯感到湿湿的。那个人拿着袋子,挤压里面的肉球。埃文斯想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可是很难看出到底是什么——

  肉球又动了起来,展开像是翅膀,不,不是翅膀,是一条小章鱼!很小!可能不过几盎司。褐色,上面有白色斑点。那个人正在挤压袋子,把章鱼推向埃文斯胳膊上的肌肉。

  这下他明白了。

  埃文斯呻吟着,并开始挣扎,想挣脱他们,但是他们烙治地抓着他,使他动弹不得。他感到章鱼贴到了他身上,黏糊糊的,像是玻璃纸,又像是油灰或者类似的黏糊糊的东西。他恐惧地抬起头,看见那个人正在用指头顶压袋子,想激怒章鱼。这时章鱼已用身子缠住了埃文斯的胳膊,它身上的环状须突然间由白色变成蓝色。

  死亡的蓝色环状物。

  “那意味着它疯了。”第三个人握着袋子说,“你不会有感觉的。”

  然而埃文斯感觉到了。它的小嘴咬了他一口,只一下,如针扎一般。埃文斯用劲抡了一下胳膊。

  那人收回袋子,把它封了起来。他低声道:“看好他。”

  他离开了一会儿,接着拿来一块厨房用的抹布,帮埃文斯擦了擦胳膊内侧,又擦掉地板上的水。他仍然悄声道,“暂时你不会有什么感觉。”他又向电话走去。“甭想给任何人打电话。”他说着,扯掉墙上的电话机,摔在地上。

  那些人放开他。他们迅速向门口走去,然后开门,逃之夭夭。

  他咳嗽了一下,伸展了一下四肢。他瞅了瞅胳膊内侧;被咬的地方像是陷进肉里的一个小凹坑,一个红色的小斑点,就在腋窝毛的边缘。

  除了被咬的时候有点隐隐作痛外,他确实没有别的什么感觉。他很渴,心想可能是害怕所致。他的头部受了伤。他伸手摸了摸,有血,这才意识到他们把他头上缝的线撕开了。

  天啊。他试着想站起来,可是他的胳膊不听话,又摔倒了,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他依旧昏昏沉沉。他双眼瞪着天花板上的灯。公寓天花板上装饰着农家鲜干酪样式的图案。他痛恨这种天花板。他想改变它,但是又嫌太贵。总之,他总在想,他很快就会搬走。他依旧云里雾里。他用胳膊肘撑着身子。他现在口渴极了。毒性发作了。

  像是癞蛤蟆。不,他想,那不对。不是癞蛤蟆。是一个……

  他记不起来了。

  是章鱼。

  对了。是一条小章鱼,不过拇指甲大小。很伶俐的小东西。

  印第安人用它们的楔形头来做毒药。不对,他转念一想,那是癞蛤蟆。亚马逊河已经没有章鱼了。有吗?

  他被弄糊馀了。越来越糊涂了。他出了一身冷汗。这也是毒性发作的症状吗?他得打个电话。可能要不了几分钟他就会失去知觉。

  他向最近的物体爬过去,那是一把安乐椅……这是他在上法律学校时买的,已经破旧不堪了,搬到这里时,他想扔掉,但最终还是没有扔……起居室的这个地方需要一把椅子……上法律学校二年级的时候,他用纤维布盖上了——可是现在已经弄得很脏了——谁有时间去买东西呢?他一边想一边爬,终于把下巴搁到了椅子上。他累得直喘气,仿佛爬过了一座山。他想,我为什么到了这里?为什么我的下巴搁到了椅子上?他记起自己是想爬到椅子上坐下来。

  坐到椅子上去。

  他把那条好胳膊放到椅子上开始直撑起身子。终于把胸部贴在了椅子上,接着是整个身体。他的四肢越来越麻木、冰凉、沉重。沉重得都挪不动了。整个身子也越来越沉。他使了使劲,差点儿从椅子边站了起来。他身边的桌子上有部电话,可是胳膊太沉,伸不过去。他又试了试,但根本够不着。他的手指头稍微动了动。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他的身体又冷又沉。

  他开始失去平衡,开始时慢慢地,紧接着向一侧滑了下去。最后他的胸部压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头耷拉到一边。他呆在那儿,一点不能动。他抬不起头。他的胳膊不能动。甚至眼睛也不能动了。他蹬着椅子上的纤维和地板上的地毯,心想,这是我死之前最后能看到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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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从19世纪以来,远在全球变暖之前,乞力马扎罗山一直都在迅速融化,一百多年来,这条冰川的消亡一直是学术界的一个话题。这一直是一件神秘的事情,因为,你知道,乞力马扎罗山是赤道附近的一座火山,所以它处在温暖的区域。卫星对那个区域的测量表明,在乞力马扎罗冰山上没有变暖的危势。所以,它为什么又在融化呢?”

  “你告诉我!”

  “因为森林的砍伐,特德。山底部的热带雨林已经被砍掉了,所以向上吹送的空气就不再温润。专家说如果能重新种上林木,冰川又会增加。”

  “你这是瞎扯。”

  “我把报刊给你参考。现在——谈谈海平面上升吧,这是不是你提到的下一个威胁呢?”

  “正是。”

  “海平面确实在上升。”

  “啊哈!”

  “在过去六千年里一直都在上升,从全新世就开始了。海平面一直在以每一百年十厘来至二十厘来的速度上升——也就是四到八英寸。”

  “但是现在上升得更快了。”

  “实际上并非如此。”

  “卫星可以证明。”

  “实际上不能证明。”

  “计算机模拟可以证明。”

  “计算机模拟什么也证明不了,特德。推测不能发生。况且计算机模拟对最近十年或者十五年的情况并没有作出准确的预测。但是如果你一定要相信的话,我说什么也没有用。接下来的一条是什么?极端天气——仍然不是事实。大量的研究表明,没有增加什么极端天气。”

  “你瞧,”特德说,“你可能总想羞辱我,但事实是,许多人认为将来极端天气会越来越多,包括飓风、龙卷风和气旋。”

  “是的。的确有很多人这样认为。但是都没有科学根据。我们进行科学研究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们的观点是否会在现实世界中得到证实,或着是否仅仅是空想,特德。”

  “所有这些飓风都不是空想。”

  科内尔叹了一口气。他啪的一声打开手提电脑。

  “你在干什么?”

  “等一会儿,”科内尔说,“让我把资料调出来。”

  “这是真实的数据,特德,”科内尔说,“很清楚,在过去一百年里,飓风袭击美国的次数没有增加。同样,全球范围内的极我天气也没有变得更加频繁。这个数据明显和你的观点不相吻合。你还提到了厄尔尼诺现象。”

  “是的……”

  “你知道,厄尔尼诺现象是指南美西海岸的海洋温度高于正常温度好几个月后开始的一个全球气温模式。厄尔尼诺现象一旦开始,就会持续大约一年半的时间,全世界范围内的天气都会受到影响。厄尔尼诺大约每四年发生一次——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一共发生了二十三次,数千年来一直在发生。因此在任何全球变暖的断言之前就发生了。但是它对美国构成了什么威胁呢,特德,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1998年。”

  “洪水,庄稼被毁,诸如此类。”

  “所有这些都发生过。但是,最近一次厄尔尼诺延长了播种季节,减少了冬天供暖用油。给美国带来了一百五十亿美元的经济利益。那是在扣除加利福尼亚洪水和大量雨水造成十五亿美元的损失后的数字。是纯利润。”

  “我想看看那些材料。”布拉德利说。

  “我保证你会看到的,当然,这也表明,如果真的发生全球变暖。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将会从中获益。”

  “但并非所有的国家。”

  “是的,特德,不是所有的国家。”

  “那你到底持什么观点?”布拉德利说,“你是说我们不需要往意环境,顺其自然,允许工业去污染,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有那么一会儿,莎拉觉得科内尔好像要生气,但态是他最终还是没有。他说:“如果你反对死刑,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赞成对犯罪置之不理呢?”

  “不。”特德说。

  “你可以反对死刑,但是仍然支持对犯罪进行惩罚。”

  “这还用说。”

  “那么,我可以说全球变暖不但不是威胁,反而对环境保护有利,难道不是这样吗,”

  “但是听起来好像你说的不一样。”

  科内尔叹了口气。

  莎拉一直在听他们争论。她认为布拉德利没有真正明白科内尔的意思。

  好像为了证明她的想法似的,布拉德利继续说道:“哦?你难道不认为环境不需要我们保护吗,难道这不是你真正要说的吗?”

  科内尔说了声“不”,用这种方式暗示这次谈话结束了。

  莎拉想:特德真的是个傻瓜。他对自己谈论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了。特德只是一个拿着剧本的演员。如果谈话偏离了剧本里的内容,他就会变得不知所措。

  她转过身,向小木屋前面望去。她看见彼得在跟詹尼弗说话,他们的头碰到了一起。一眼便可以看出他们的举止中透出一种亲呢。

  当飞行员宣布他们将在洛杉矶着陆时,她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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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7章 去洛杉矶


  10月12日,星期二

  晚上10时31分

  在飞机返回的途中,莎拉·琼斯心里乱极了。首先,她因乔治·莫顿的尸体被发现而深深地难过;在她思想深处,她对他的活着出现还抱有一丝希望。其次就是彼得·埃文斯的问题。正当她开始喜欢他——开始看到他以自己拙劣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勇敢和开朗这一面而不是懦弱那一面时——正当她开始对那个曾经救过她性命的人春心萌动时,突然出现了这个女人,詹尼弗,很明显,彼得被她迷住了。

  除此之外,就是特德·布拉德利的到来。对于特德,莎拉没有任何幻想;她在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无数次的聚会上见过他,而且曾经被他的魅力倾倒——她是一个对演员着迷的人——但是在最后决定的时刻,他使她想起了她的前任男友。演员怎么了?他们都很迷人,很有个性,而且热情奔放。你很难说他们都不是一些不惜一切吸引他人的自恋狂。

  至少,特德是这样的。

  他是怎么受伤的呢?咬了自己的舌头,莎拉觉得这一定和詹尼弗有关。毫无疑问,特德跟她调情了。这个女人聪明、灵敏,善于抓住机会;她黑黑的头发,坚毅的脸庞,结实的身体,强健但不失苗条的身材。一个典型前卫的纽约女孩儿——与莎拉迥然不同。

  彼得一直在讨好她。

  讨好。

  有点儿令人讨厌,但她必须承认她对自己很失望。就因为她开始喜欢上他了。她叹了一口气。

  至于布拉德利嘛,他正在跟科内尔谈论关于环境的问题,想以此来炫耀自己渊博的知识。科内尔就像蟒蛇看着老鼠那样看着布拉德利。

  “这么说来,”科内尔说,“全球变暖对全世界是个威胁吗?”

  “绝对,”布拉德利说,“绝对对世界是个威胁。”

  “那我们正在讨论的是什么样的威胁呢?”

  “农作物欠收,沙漠蔓延,新疾病出现,物种灭绝,冰川消融,海平面上升,极端天气,还有龙卷风、飓风、厄尔尼诺现象——”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科内尔说。

  “当然,”布拉德利说,“确实很严重。”

  “你敢保证你说的都是事实吗?”

  “当然。”

  “你能拿出科学的证据证明你的观点吗?”

  “嗯,我自己不能,但科学家能。”

  “实际上,科学研究不会支持你的断言。比如,农作物欠收——如果有欠收的话,二氧化碳的增加只会刺激植物的生长。已经有证据证明了这一点。最新卫星研究表明。自1980年以来,撒哈拉沙漠已开始缩小。至于新的疾病的产生——也不是事实。从1960年以来,新疾病的出现率就没有改变过。”

  “但是有一些疾病,像疟疾,正在美国和欧洲卷土重来。”

  “可是疟疾病专家没有这样说。”

  布拉德利哼了一声,双臂交叉,放在胸前。

  “物种灭绝也还没有被证明。在20世纪70年代,诺曼·迈尔斯预测,到2000年将有一百万个物种灭绝,而保罗·艾里奇则预测,到2000年将有百分之五十的物种将灭绝,但这些都只是专家的意见而已。你知道我们把缺乏证据的意见叫做什么吗?我们称之为偏见。你知不知道这个星球上有多少物种?”

  “不知道。”

  “任何人都不知道,估计有三百万到一亿种,总之很多,你说是不是?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数字。”

  “你的观点是什么?”

  “首先,如果我们不知道有多少物种,我们就很难知道有多少正濒临灭亡。正如如果你开始不知道你钱包里有多少钱,你又怎么能知道你被强盗抢去了多少呢?而且。每年还有一万五千个新物种被发现。顺便问一下,你知道目前人们已知的物种灭绝的比例是多少吗?”

  “不知道。”

  “那是因为已知的比例根本就不存在。你知道他们怎么计算有多少物种,而又有多少物种灭绝吗?有一些愚蠢的人给一公顷或一英亩土地做上标记,然后去数所有虫子和动植物的数目。十年后他又回来,又数,但是,这些虫子有可能在这个年中爬到邻近的田里去了。这样的话,你还能去数一英亩的土地上所有虫子的数量吗?”

  “这可能有点困难。”

  “说得婉转些,是非常不准确,”科内尔说,“这就是问题所在。还有,关于所有的冰川都融化的说法——也不可信。有一些在融化,而另一些则没有融化。”

  “几乎所有的冰川都在融化。”

  科内尔微微地笑了一下:“我们讨论的有多少冰川呢?”

  “几十条。”

  “全世界有多少冰川呢,特德?”

  “我不知道。”

  “猜一猜。”

  “可能,呃,有两百条吧。”

  “加利福尼亚就不止两百条。在世界上总共有十六万条,大约六万七千条已经被编入了详细目录,但仔细研究的只有几条。有五年或五年以上质量平衡数据的冰川只有七十九条。所以,你怎么能说所有冰川都在融化呢?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否在融化。”

  “乞力马扎罗山在融化。”

  “为什么在融化?”

  “全球变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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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车是一个死亡陷阱,埃文斯先生。有人用它杀死了你的当事人,有人在索诺玛的车库里做了致命的手脚。而你的名字却在租用单上。”

  在楼下的车子里,特德·布拉德利正对詹尼弗·海恩斯严加盘问。她的外表还算漂亮,可是她的其他方面总是不对劲——她的举止,她粗暴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她的观点。首先,她说她在为这件案子工作,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给她交付工资,但是特德认为这不可能。特德·布拉德利与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的关系是公开的。作为雇员,她应该知道这一点,她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她把他对孩子们的演讲称作“胡说八道”——他没必要做这个演讲,他做这个演讲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和对环保事业的一片赤诚——说这个演讲是“胡说八道”令人不能容忍。这是一种极端的对抗。绝对无任何尊重可言。更何况,特德知道自己的话都是对的。因为按惯例,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把他的谈话要点列在备忘录上,把要强调的事项列举出来。而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是不会让他讲假话的。这次的谈话要点根本没有什么该死的冰河时代。詹尼弗说的都是一些不相关的事情。

  那些树木很宏伟,正如谈话要点上宣称的,它们是环境的哨兵。事实上,为了不至于出错,他还从夹克口袋中掏出了要点。

  “我想见识一下。”詹尼弗说。

  “我就知道你会的。”

  “你有什么问题吗?”她说。

  给你看?他想。这种态度,简直是咄咄逼人。

  她说:“你属于那种以为人人都想摸摸你那玩意儿的电视明星。哎,想什么呢?噢,天下第一大。我不想。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演员。”

  “我认为你是个间谍。你是某个企业的间谍。”

  “那么我一定不是一个好间谍,”她说,“因为你认出了我。”

  “因为你胡说八道,这就是原因。”

  “我就这点毛病。”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布拉德利内心里都郁积着一种特别紧张的情绪。女人是不跟布拉德利争吵的。有时候女人们有那么一会儿对他心怀敌意,但那只是因为被他,他那漂亮的外表,还有他那明星的威力镇住了。她们想诅咒他,他通常都让着她们。但是她们不跟他吵闹。而这个女人却跟他吵,这让他既兴奋又恼火。他越来越紧张,简直没法忍受了。她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丝毫怯意——这种对他名声的漠视,使他快疯了。更要命的是,她很漂亮。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使劲地吻她。

  他知道她很乐意。为了确立他的控制地位,他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

  突然他感到一阵剧痛——他的脖子,他的头——有一刻他一定失去了知觉。因为接下来他发现自己坐在了车子的地板上,气喘吁吁,看着衬衫上滴满了鲜血。特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那样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血,头为什么颤抖。后来,他意识到他的舌头在流血。

  他仰头看着她。她冷冷地跷着二郎腿,越过裙子瞥了他一眼。可是他没在意。他满脸怒火:“你咬了我的舌头!”

  “不对,蠢驴,是你自己咬的。”

  “你对我施暴!”

  她扬了扬眉毛。

  “是你!你对我施暴!”他低下头,“天啊,这还是一件新衬衫呢。麦克斯菲尔德牌的。”

  她盯着他。

  “你对我施暴。”他重复道。

  “那你去告我呀。”

  “我想我会的。”

  “最好先和你的律师商量一下。”

  “为什么?”

  她朝汽车前面点点头:“你忘了还有司机喔。”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全都看见了。”

  “那又怎么样,是你在勾引我,”他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在勾引我。只要是男的都看得出这种暗示。”

  “很明显你没有。”

  “难道是敌意吗?”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伏特加酒瓶。他想用酒来漱漱口。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回过头来。

  她在读那些谈话要点。她把那张纸握在手中。他冲过去想要回来。“这不是你的。”

  她眼疾手快把纸拿开了。她举起另一只手,做出一把锋利的刀要向下砍的样子。

  “特德,想再试试运气吗?”

  “我操你,”他说,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酒。舌头如火烧一般。真是一个娼妇,他想。真他妈的是个娼妇。对了,明天就让她另谋高就。他要负责到底。不能让这个轻浮的女律师这样摆弄他,得让她滚蛋。

  埃文斯站在被毁的法拉利下面。便衣警察围着他进行了十分钟的盘问,他只得忍着。他基本上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埃文斯说:“乔治开车很在行。如果车被做了手脚,难道他发现不了吗,”

  “也许能发现。可是如果他喝多了,就发现不了。”

  “对,他肯定喝酒了。”

  “是谁让他喝的酒,埃文斯先生?”

  “是乔治自己喝的。”

  “可宴会上的服务员说是你让莫顿喝的。”

  “不对。我是在限制他喝酒。”

  突然,他们转移了话题:“谁在法拉利上做了手脚,埃文斯先生,”

  “我不知道。”

  “我们知道你在索诺玛外的五十四号路上租了个私人车库。那里偏僻安静。任何人在车上做了手脚都可以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发现。你为什么选这样一个车库呢?”

  “不是我选的。”

  “可租约上是你的名字。”

  “是怎么租的?”

  “通过电话。”

  “谁付的款?”

  “是用现金支付的。”

  “是谁付的?”

  “是邮递员进去的。”

  “上面有我的签名吗?有我的指印吗?”

  “没有。只有你的名字。”

  埃文斯耸了耸肩:“那么我很抱歉,我对此一无所知。大家都知道我是乔治·莫顿的律师。任何人都可以打我的旗号。这辆车上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他们应该已经向莎拉打听了这一切。还有,如果他们业务熟练的话,他们就应该跟她谈了话。

  果然,她从那个角落里出来了,一边打手机一边跟科内尔点头。

  这时,科内尔向前跨了一步:“好了,先生们,如果你们没有别的问题了,我想由我来监管埃文斯先生。我想他逃不了。跟我在一起他会没事的。”

  警察们咕哝了几句,最后还是同意了。

  科内尔出示了证件,然后用手臂牢牢抓住埃文斯的肩头,回头向入口处走去。

  莎拉远远地跟在后面。警察们仍然呆在法拉利停放的地方。

  快走到门口时,科内尔说:“我为这一切感到抱歉。警察们没把全部情况告诉你。事实是,他们从不同角度对那辆车拍了照,把照片输入电脑以再现汽车撞击的情景。电脑模拟的情景与真正的车祸情景不一样。”

  “我不知道你们还可以这样做。”

  “噢,是的。如今大家都用上了电脑模拟。它们是现代组织必需的。警察带上这些电脑模拟的情景,回到报废的车辆那里,认定车子被胡乱摆弄过。这在以前是绝不能想像的,但是现在可以了。这是运用电脑模拟来改变你对现实看法的一个清清楚楚的全子。他们相信模拟,不相信从现实中采集到的数据。”

  “啊哈。”

  “当然,他们模拟的都是在美国路上跑得最为普通的车子。电脑不能模拟具有四十年历史而且限量生产的意大利越野车。不管怎么说,他们在使用电脑模拟了。”

  埃文斯说:“可是这一切与索诺玛的车库有什么关系?”

  科内尔耸了耸肩:“你不知道。莎拉不知道。没有人能够证明这辆车曾经在那儿。可是车库确实被租用过——我猜就是乔治自己租的。尽管我们绝不会知道了。”

  回到外边,埃文斯猛地打开车门爬了进去。他惊奇地发现特德·布拉德利从下巴到衬衫前面到处是血。

  “怎么回事?”

  “他滑倒了,”詹尼弗说,“摔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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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6章 奥克兰

  10月12日,星期二

  晚上7时22分

  这是奥克兰近郊的一座宏伟的水泥建筑,与之相邻的是一个大型停车场。水泥建筑被刺目的卤索灯照着。在气旋状栅栏背后的停车场里,大部分汽车都不上档次,但也有几辆卡迪拉克和宾利。他们把豪华轿车停在路边。“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布拉德利说,“我不明白。”

  一个警察走到车窗前:“是埃文斯先生吗?彼得·埃文斯?”

  “是我。”

  “这边请。”

  他们都准备下车。那个警察说,“我叫的只是埃文斯先生。”

  布拉德利气急败坏地说:“可是我们——”

  “对不起,先生。他们只叫埃文斯先生。你得在这儿等着。”

  詹尼弗面带微笑地看着布拉德利:“我跟你做伴。”

  “太好了。”

  下了车,埃文斯便跟着警察,穿过一扇铁门,走进了车库。车库被分成若干个长方形开间,要检修的车辆排成一排。大多数隔间里修的似乎都是警车。埃文斯闻到一股刺鼻的乙炔的味道。他向陪伴在侧的替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正等着你呢,先生。”

  埃文斯向车库后面走去。他们走过几堆撞得面目全非、沾满血迹的汽车残骸。座位被血液浸透,破碎的窗玻璃呈暗红色。有几堆残骸上朝各个方向伸出一段一段的细绳。一两个穿着蓝色实验室外套的技术人员正在测量一堆残骸。还有一个人正用架在三脚架上的相机给一辆被毁的车子拍照。

  “他是警察?”埃文斯说。

  “不。他是律师。我们得让他们进来。”

  “你在这里处理汽车残骸?”

  “方便的时候。”

  他们拐过一个弯,埃文斯看见科内尔和三个便衣警察站在起,还有两个穿蓝色实验室外套的工人。他们正围着莫顿那辆“红鬃烈马”的残骸,残骸被液压升降机提了起来,下面用明亮的灯照着。

  “嘿,彼得,”科内尔问道,“去认明了乔治的身份了吗?”

  “认了。”

  “好。”

  埃文斯走上前,站到那辆车下面。车的下面到处贴满了黄色标签。

  埃文斯说:“好吧。有什么新情况?”

  便衣警察相互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便衣说:“我看见了。”

  “这就是莫顿先生最近在蒙特里买的那辆车?”

  “我想是吧。”

  “什么时候买的?”

  “我不是很清楚。”埃文斯努力回忆着,“不久以前。大约是上个月吧,他的助手莎拉告诉我他买了一辆车。”

  “谁付的款?”

  “莎拉。”

  “你参与了吗?”

  “没有。她只是跟我说乔治买了一辆车。”

  “你没有参与买车或者给车买保险之类的?”

  “没有,这一切都是他的会计负责办理的。”

  “你从来没见过有关这辆车的文字方面的东西?”

  “没有。”

  “你第一次看到这辆车是什么时候?”

  “乔治开着它离开马克·霍普金斯旅馆的那天晚上。”埃文斯说,“也就是他死的那天晚上。”

  “在此之前,你见过这辆车吗?”

  “没有。”

  “你雇人对这辆车做过手脚吗?”

  “没有。”

  “这辆车从蒙特里运到索诺玛的一家私人车库放了两个星期,然后才运到旧金山。这家私人车库是你安排的吗?”

  “不是。”

  “可是是以你的名义租下的。”

  埃文斯摇了摇头。“我对此一无所知,”他说。“但莫顿经常以他的会计、律师的名义租用或出租东西,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出租人或者承租人是谁。”

  “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不会告诉你?”

  “不一定。”

  “所以你连别人用了你的大名都不知道?”

  “不知道。”

  “车在圣何塞时,谁动了手脚?”

  “我不知道。”

  “埃文斯先生,莫顿上车之前,有人在车里做了很多手脚。车架受到了损坏,贴有黄色标签的地方都是。肪滑装置——这是最早设计的——现在完全没用了。底盘的左前方、右后方也被弄松了。你在听我说吗?”

  埃文斯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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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5章 旧金山


  10月12日,星期二

  下午6时31分

  接待室里灰暗阴冷,弥漫着消毒剂的气味,服务台后面的那个人穿着一件实验时穿的外套。他在键盘上敲击着,“莫顿……莫顿……对。乔冶·莫顿。好的,你是……”

  “彼得·埃文斯。我是莫顿先生的律师。”埃文斯说。

  “我是特德·布拉德利,”特德边说边伸出手来,想了一想,又缩了回去。

  “噢。你好,”那个技术员说,“我觉得你很面熟。你是国务卿。”

  “实际上,我是总统。”

  “对,对,总统,我想我以前见过你。你妻子是个酒鬼。”

  “不,事实上,国务卿的妻子才是酒鬼。”

  “噢。我不常看电视。”

  “现在已经播完了。”

  “我说呢。”

  “但所有主要的市场都买了。”

  埃文斯说,“我们是否现在就可以去辨认……”

  “好的。在这儿签字,我给你们去拿通行证。”

  詹尼弗留在接待室里,埃文斯和布拉德利走进停尸房。

  布拉德利回头看了一眼:“她到底是谁?”

  “她是在全球变暖小组工作的律师。”

  “我认为她是个工业间谍。很明显她像个激进分子。”

  “她就在贝尔德手下工作,特德。”

  “我明白了,”布拉德利窃笑道,“我也想要她在我手下工作,但是,天啊,你听她在说什么?古老的森林不好?这是工业界的说法。”他朝埃文斯身边靠了靠,说道:“我想你应该除掉她。”

  “除掉她?”

  “她没有什么用处。为什么她总跟着我们呢?”

  “我不知道。她想来。那你为什么跟着我们呢,特德?”

  “我有工作要做呀。”

  裹着尸体的被单上面有斑斑点点的灰色污迹。技术员掀开被单。

  “噢,天啊。”特德布拉德利迅速转过身去。

  埃文斯强迫自己看着尸体。莫顿生前是个强壮的男人,而现在他更粗大了。他的尸体呈淡紫色,十分臃肿。尸体腐烂的气味很重。一只浮肿的手腕上嵌着一只一寸宽的环。

  埃文斯说:“是手表吗?”

  “是的,我们把它摘下来吧,”技术员说,“很难摘下来。你们需要看一下吗?”

  “是的,我要看一下。”埃文斯靠得更近了,全身紧绷着以抵抗那难闻的气味,他想看一下尸体的手和指甲。莫顿小时候曾经弄伤了右手的第四个指甲,那个指甲上留下了凹痕,变形了。但是尸体的一只手不见了,另一只则腐烂不堪。这让他没法确定那具尸体是谁。

  布拉德利在他后面说:“你确定了吗?”

  “不太确定。”

  “天啊。”

  技术员说:“那个电视会重播吗?”

  “不,已经取消了。”

  “为什么,我喜欢那个节目。”

  “他们应该和你商量一下的。”布拉德利说。

  埃文斯正在检查胸部,极力回忆莫顿胸毛的样子。他见他穿泳衣的时候太多了,但是那肿胀的皮肤让他很难辨认。他摇了摇头。他不能确定他就是莫顿。

  “你好了吗?”布拉德利说。

  “好了。”埃文斯说。

  他们把被单重新盖在尸体上,走了出去。

  技术员说:“皮斯莫的救生员发现了他,报了警。警察通过他的衣着验明了他的身份。”

  “他还穿着衣服吗?”

  “啊哈。夹克基本完好,裤腿只剩一只,是订做的。他们打电话给纽约的裁缝,他证实给乔治·莫顿做过这些衣服。你们想拿走他的又物吗?”

  “我不知道。”埃文斯说。

  “可你是他的律师……”

  “是的,我想还是拿走吧。”

  “你得在这上面签字。”

  他们回到接待室,宿尼弗还在那儿等着。她正在打手机。她说:“对,我明白。对。好的,我们可以那样做。”看到他们出来,她啪的一声把手机关了。她说:“好了吗?”

  “好了。”

  “他是……”

  “是的,”特德说,“他就是乔治。”

  埃文斯什么也没说。他来到大厅,链了字。技术员拿出一个包递给他。他在包里摸了一会儿,从里面拉出礼服的碎布条。在他夹克的里袋里有一枚印有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的饰针。他又伸进去拿出一块手表,是劳力士牌的潜水表,与莫顿的一模一样。埃文斯看了一下手表的背面。上面刻着GM12—31—89。埃文斯点了点头,放进了包里。

  所有这些东西都是乔治的。仅仅是摸一下这些东西,埃文斯就感到难以言述的悲哀。

  “我想就这样吧。”他说,“走吧。”

  他们走到等在那里的车子上。他们坐进去之后,詹尼弗说:“我们必须还要停一停。”

  “噢?”埃文斯说。

  “是的。我们还得去一下奥克兰市政车库。”

  “为什么?”

  “警察在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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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想我了解。”他的声音有点生硬。显然他现在有点生气了。

  “看看窗外,”当他们飞临森林上空时,詹尼弗指着森林说,“你认为原始森林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显然有成千上万年——”

  “不对,特德。在这些森林出现以前,人类就存在数千年了。你知道吗?”

  他紧闭嘴唇。没有回答。

  “那么,让我给你细细道来。”她说。

  在两万年以前的冰川时代,冰川从加利福尼亚退出,形成了约塞米蒂峡谷以及其他一些风景区。冰墙退去时,形成了一块湿乎乎的平原,平原上有许多湖泊,冰川融化的水是湖水的主要来源。但是根本没有任何植被。基本上只是潮湿的沙地。

  又过了几千年,随着冰川继续北移,气候变得干燥了一些。加利福尼亚地区变成北极苔原地带,上面生长着很高的野草,老鼠、松鼠之类的小动物以此为生。这个时候人类来到过里,猎取这些小动物,生火过生活。

  “直到那个时候,”詹尼弗说,“还没有原始森林。”

  “我在听。”特德吼道。显然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她继续说道:“起初,极地的野草和灌木是惟一能固定贫瘠冰土的植物。这些植物死去之后腐烂分解,几千年之后,表层土壤形成了。这为后来一系列植物的移植莫定了基础,基本上,冰川后期北美洲到处都是这种情况。”

  “首先是黑松出现了。时间是大约一万四千年以前。后来是花旗松、铁杉和桦树——这些树虽然适应性强,但不可能是最早出现的。这些树木构成了真正的‘原始’森林。在接下来的四千年里,它们是这儿的主要景观。接着气候发生了变化。变暖了,所以加利福尼亚所有的冰川都融化了。从此以后,加利福尼亚就一点冰川也没有了。气候温暖而干燥,发生了多次火灾,原始森林被烧毁。取而代之的是平原植被,橡树和一些草本植物。还有一些道格拉斯冷杉,但是不多,因为气候太干燥了,不适宜冷杉生长。

  “大约六千年以前,气候又发生了变化。变得湿润一些,冷杉、铁杉以及雪松进驻,并且覆盖了这片土地,形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茂密的大森林。可是有的人把冷杉看做是一种有害植物——过度蔓延——把此前生长在这里的植物都挤了出去,影响了景观。由于这些树木的树冠很大,致使地上太阴暗,因而其他树木无法存活。由于频繁发生森林火灾,这些具有浓密树冠的树木会使火势疯狂蔓延。所以它们也并不是永恒的,特德。它们只不过是最近的。”

  布拉德利哼了哼,说道:“天啊,它们还只有六千岁。”

  然而詹尼弗一点也不留情。“不对,”她说,“科学家已经指出,森林总是在不断地改变其成分。每个一千年都与前一个一千年不一样,森林在不断地变化着,特德。更何况那时又有了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怎么样?”

  “印第安人是观察自然界的专家,他们知道这些古老的森林非常不好,看上去也许不错,但是对猎物来说却是死亡的风景。因此印第安人就放火定期烧毁一片森林。但是,他们在平原上和牧场间一定要留存几片这样的古老森林。第一批欧洲人看到的几乎不是什么原始森林。是经过培植过的,特德。因此,这就毫不奇怪,一百五十年以前的原始森林比现在还要少些。印第安人是现实主义者。今天,这一切只是浪漫的神话了。”

  她朝后靠了靠。

  “好了,真是一段精彩的演说,”布拉德利说。“可是这只是技术上的反驳。人们不感兴趣。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你刚才说这些森林并不是真正的古老森林,因而不值得保护。而我说的是,它们是自然界美丽和力量的化身,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加以保护。特别是当他们受到全球变暖的可怕威胁的时候。”

  詹尼弗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想喝点东西。”

  “我们以后再聊。”布拉德利说。

  对埃文斯——在讨论的过程中,一直在时断时续地呼叫佩里侦探——来说,最烦人的是,不断变化的含义。埃文斯从未真正意识到冰川时期就有印第安人。当然他知道这是事实。他还知道早期印第安人猎取猛犸和其他一些巨大的哺乳动物并导致其灭绝。然而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们还会烧毁森林、改变环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他们那样做了。

  同样使人烦恼的是,一茬一茬被取代的这么多不同森林的形象。埃文斯也绝没想到,在红木森林之前还有别的什么森林存在。他也认为这就是原始森林。

  他也不曾思考冰川过后留下的是什么景观。现在想起来,他认为那景观可能像他最近在冰岛看到的——寒冷,潮湿,遍地岩石,单调贫瘠。一代又一代的植物在这里生长繁衍,并形成表层土壤,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在他的脑海里,常常浮现出这样话生生的画面。冰川退去时,_沿着消退的冰川边缘突然长出一片片红木树。冰川退去,留下红木森林。

  他现在才意识到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

  埃文斯也无意间注意到,詹尼弗频繁说起不断变化的气候。起初是寒冷而潮湿,接下来是温暖而干燥,造成冰川融化,然后又变得差不湿润,最后冰川又回来了。变化,再变化。

  不断地变化。

  过了一会儿,布拉德利借口到飞机前舱叫他的代理人,离开了。

  埃文斯对詹尼弗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

  “布拉德利自己提到过这个原因,那就是全球变暖造成的可怕的威胁。我们有一班人马在研究这种可怕的威胁。因为我们想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因素,来使我们的案子尽可能地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还有呢?”

  她摇了摇头。“全球变暖的威胁,”她说,“根本是子虚乌有。即使是一种真正的现象,也只可能给世界大部分地区带来好处。”

  飞行员打开对讲机,要求他们坐好,因为即将到达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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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4章 美洲杉


  lO月12日,星期二

  下午4时30分

  林间空地阴暗但却凉爽。一束束阳光从他们周围的参天大树间渗透进来。空气中弥缦着松树的味道。地上软酥酥的。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林间空地上。即便如此,电视摄像机连是打开了所有的灯,三年级的学生围坐在著名演员兼社会活动家特德·布拉德利周围。布拉德利穿着黑色T恤衫,衬托出他的体格和黝黑英俊的面孔。

  “继承这些高大的树木是你们与生俱来的权利。”他打着手势对大家说,“这些树术生长在这里,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在你们出生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在你们的父母、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出生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啊,其中一些,在哥伦布来美洲之前!在印第安人来之前!在所有一切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啊!这些树木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它们是地球的卫士;是智慧的化身;它们给我们留下一个信息:不要破坏地球。请不要打扰地球,否则,我们的生活就会受到打扰。我们要聆听它们的声音。”

  孩子们一个个张大嘴巴,望着他发愣。布拉德利在摄像机前神态自若。

  “可是现在,这些高大的树木——躲过了大火的威胁,躲过了滥采滥伐的威胁,躲过了酸雨侵蚀的威胁,躲过了土壤侵蚀的威胁——现在却要面对从未有过的最大威胁。那就是全球变暖。孩子们,你们都知道什么是全球变暖,是不是?”

  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你们知道,我很高兴,”布拉德利说着,示意孩子们把手放下来。今天说话的只有特德·布拉德利一个人。“然而,你们也许不知道全球变暖会引发一些突发性的气候变化。也许几个月或者几年以后,气温会突然变得特别热或者特别冷。或者会有大群大群的昆虫或者许多疾病毁掉这些参天大树。”

  “什么样的昆虫?”一个孩子说。

  “害虫,”布拉穗利说,“就是那些躲在树里面蚕食这些树的虫子。”他用手做出虫子爬行的动作。

  “一只虫子吃掉一整棵树要花很长时间呀。一个女孩说。

  “不对,用不了很久!”布拉德利说,“这正是麻烦所在。因为全球变暖意味着许多许多的昆虫会来——昆虫的瘟疫——很快就会就把树啃光!”

  詹尼弗站在一边。这时向埃文斯靠了靠,说道:“你相信这些胡说吗,”

  埃文斯打了个哈欠。在飞机上他一直在睡,下了飞机在从机场到美洲杉国家公园这个树林的车上他又在打盹。这时他昏昏沉沉地看了一眼布拉德利。昏昏欲睡。百无聊赖。

  现在孩子们有些不安了,而布拉德利正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语气从容不迫、充满了威严。这是他多年在电视上扮演总统的结果。

  “气候突变,”他说,“对人类、对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构成了非常大的威胁。全世界将举行会议解决这一问题。明天有一个会议将要在洛杉矶开幕,会上科学家们将就如何减堑解一可怕的威胁进行讨论。可是如果我们坐视不管,灾难就会来临。这些雄伟的参天大树就会成为一种记忆,一张过去的贺卡,或者一张人类残酷对待自然的快照。我们要肩负起灾难性气候变化的责任。也只有我们才能够阻止灾难性气候的发生。”

  他说完,稍微转了转身子,以便展现他好看的一面。他的眼睛里放出一种柔和的浅蓝色光芒。

  “我要尿尿。”一个女孩说。

  飞机离开跑道,飞到了森林上空。

  “很抱歉让你这么赶,”埃文斯说,“我们必须在六点之前赶到停尸房。”

  “没事,没事,”布拉德利宽容地笑着说。演讲完后,他花了几分钟时间给孩子们签名。摄像机把这个场面也拍了下来。他转向詹尼弗,对她灿烂一笑:“你是干什么的,哈德利小姐?”

  “我在全球变暖法律工作组。”

  “很好,这么说来,你还是我们中的一员。诉讼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好。”她瞥了一眼埃文斯说道。

  “我有一种感觉,你的才能跟你的相貌一样出众。”布拉德利说。

  “事实上并非如此。”她说。埃文斯看得出来这个演员可能惹恼了她。

  “你很谦虚。这很有魅力。”

  “我很诚实,”她说,“告诉你我不喜欢拍马屁。”

  “对你来说,这一点儿也不是拍马屁。”他说。

  “对你来说,这一点儿也不诚实。”她回答道。

  “请相信我,我是真的羡慕你的工作,”布拉德利说,“我不能等着你们一直粘着环保署。我们必须继续给他们施加压为。这就是我和孩子们搞这项活动的原因。这个电视片段跟突发性天气变化非常吻合。我想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是不是?”

  “从各方面考虑的话,还行。”

  “从各方面考虑?”

  “全都是胡说八道。”詹尼弗说。

  布拉德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可是眼睛却眯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他说。

  “我指的是所有一切,特德。整个演说。美洲杉是地球的哨和卫士吗?它们给我们留下了信息吗?”

  “是啊,它们确实——”

  “它们是树,特德。是大树。它们留给人类的信息跟一根茄子差不多。”

  “我想,你误会——”

  “它们能设法从森林火灾中活下来吗?几乎不能——它们依赖于火,因为火可以使它们再生。红木树的种子很坚硬,只有在火中才能裂开。火对于恐惧状态红木树林的健康是不可或缺的。”

  “我认为,”布拉德利有些固执地说,“你也许误会了我的意思。”

  “是吗?我误会什么了?”

  “我是想表达——也许有些抒情意味——这些伟大的原始森林具有永恒性,而且——”

  “永恒?原始?你了解这些森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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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很多,”她说着,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关系到你的去留阿题。”

  “离开公司吗?”

  “别打断我。我还没说完。我想你一定想知道。”

  “我确实想知道。谢谢你。是谁在说呢?”

  “噢,是赫贝。还有唐·布兰丁斯以及其他几位年长的合伙人,鲍勃和路易新等。不知为什么,尼克·德雷克对你非常恼火。你跟一个叫坎纳尔还是科内尔的凡呆在一起,是吗,”

  “我明白了。”

  “德雷克先生对科内尔先生非常恼火。”

  “为什么?”

  “他说他是一个间谍。是为工业,为污染者卖命的。”

  “我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我的感觉是德雷克先生是一个重要的当事人,而你却不把他放在眼里。即便如此,如果莫顿还活着的话,他们决不敢解雇你。可是他不在了,那么你就要永远地离开了。这里的警察在找你。我得告诉你,过不是好的征兆。这让大家都很紧张。那么,他们——你跟这位科内尔先生一起到底在干什么?”

  “说来话长。”

  “值得,我告诉你。”她说,听上去有点生气。他知道他得告诉她一点什么作为交换。

  “好的,”他装作十分勉强的样子,“我在执行莫顿生前交给我的一项任务。”

  “真的吗,是什么任务?”

  “这是个秘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乔治·莫顿交给你一项任务?”

  “以书面的形式,”他一边说,一边想着:那样说会让他们冷静下来。

  “哇,是真的吗?如果你是在为公司做事的话,他们是不敢解雇你的。”

  “利萨,我得走了。”

  “如果他们解雇你,那就是不当解聘行为。”

  “利萨……”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能再谈了。那就祝你好运吧!”

  他挂了电话。詹尼弗面带微笑。“你真老练。”地说。

  “谢谢。”

  但是他并没有报之以微笑。对他来说,周围的世界正在对他关闭。这是不祥之兆。他现在仍然非常、非常地累。

  他为飞机的事,给莎拉打电话,接通的却是她的有声电子邮件。她的录音。他又打电话给飞行员,却被告知他还在空中。

  “你是什么意思?”

  “他正在飞行。”

  “在哪里?”

  “先生,我不能告诉你。要他的有声电子邮件吗?”

  “不要,”埃文斯说,“我想租一架飞机。”

  “你什么时候要?”

  “半小时后内。去旧金山,在离美洲杉最近的哪个机场降落都行。今晚返回。”

  “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一阵倦意向他袭来。于是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

  詹尼弗说:“怎么了?”

  “你认识去范纳依斯的路吗?”

  “当然认识。”

  “那么你来开车。”

  他坐到乘客位上,系好安全带。他看见她把车驶入车流之中,便闭上眼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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