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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三 临危受命(5)

 村民们再没有起哄了,都安安静静地看电影。

  苏康和于飞都松了一口气,幸好高源临危不乱,要不,今天晚上这电影就放不下去了,明天他们就该打道回府了,王队交待的任务也就别想完成了,现在看来,他们总算稳住了脚,能在这鱼岭村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电影演到碧眼狐狸从水里捞起了玉姣龙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刘三和独眼龙回来了,那个美女没有回来。

  独眼龙神气地大摇大摆,走过来一屁股坐下来,蛮横地瞪了苏康和其他放映员两眼,眼珠上翻着看电影了。

  苏康心不在焉,他很担心那个女人,可是,他不会分身术。

  电影上精彩镜头层出不穷,鱼岭村的大院在夏夜里静静的,只有音箱里传来铿锵的打斗声和对话声,半天云和玉娇龙望着云遮雾掩的高山,半天云说了那个"心诚则灵"的故事,背景音乐婉转凄伤……

  苏康的脑海里出现了沈伊丽俏丽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忧伤,心诚则灵,苏康默默地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也诚心诚意来鱼岭村寻找细枝末节的线索,希望他不会一无所获。

  "不好了,独眼龙!你老婆跳井自杀了!"

  突然,一个惊惶失措的声音传来,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只见一个村民跌跌撞撞地跑了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苏康和于飞吃惊地对望了一眼,就看到独眼龙疯了一样跟着那个人跑出了大院,其他村民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跟在独眼龙他们身后去凑热闹。

  电影还有有条不紊的放映,可是,大院里没有一个人了,屏幕上,碧眼狐狸的脸在黑暗的背景里显露了出来,目光阴森,看着鱼岭村乱糟糟的人群露出一丝奸诈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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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三 临危受命(4)

 苏康心急如焚,他真想一下子把这个鱼岭村的每个人都看个明明白白。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声,尖锐地划破了村庄祥和的夜,从那片黑灯瞎火的民房里传了过来,紧接着,女人痛哭流涕的哀嚎声一声接一声地传来,让人听了毛骨悚然,放映员们都惊奇地伸长了脖子冲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张望,奇怪的是,那些村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们脸上带着快乐的笑容,嘁嘁喳喳地互相逗乐。

  "咱们也学学独眼龙,黑灯瞎火折腾老婆是不是特别带劲儿啊?"

  "切,你那老婆折腾起来有个啥劲儿?人家细皮嫩肉的……"

  "那女人叫起来真让人上邪火,怪不得独眼龙上瘾。"

  "呵呵,嘻嘻嘻……"

  苏康简直难以置信,这些村民听到这样凄惨的叫声,竟然乐呵呵地冷眼旁观,还说出这样变态的话来。可是,其他的村民们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个全都带着麻木、猥琐而残忍的笑意,一边看电影,一边打诨。

  这些村民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苏康的脑海里闪出这样的念头,心里又一阵发紧,和这样的一群人打交道,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苏康和于飞对望了一眼,于飞的脸上也显出惊疑来,放映员们面面相觑,保持冷静继续放映电影,大家初来乍到,应该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啊-"

  那个女人爆发出一声惊悸的惨叫声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苏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真是奇怪,那个女人明明知道她的行为会招来毒打,为什么还要那么做?苏康真想跑去看看,到底灰汗衫把那个女人怎么了,可是,他不能去。

  村民们似乎被打了兴奋剂,粗野地大笑开了,玩笑也开得越来越荤腥,彻底无所顾忌地嬉闹起来了,大院里一片混乱,电影上你来我往地激烈打斗声和村民们的喧哗混在一起,形成让人晕头转向的声浪,让放映员们觉得像掉进了沸腾的热水里。

  村支书走到大院前面的高台上,叉着腰,威严地大声吆喝:"都他妈给我静一静!"他打雷一样的声音盖过子所有的喧哗,像凭空张开了一个大口袋,把村民们的声音都吸了进去。

  "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是些什么样子,装装人也不会吗?啊?人家上面的同志来给咱们放电影,辛辛苦苦地来了,你们不喜欢看也最好把嘴巴闭紧了,这么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村支书这样给村民们做思想工作。

  苏康听出来了,人家根本就不欢迎放映队来这里放电影,他们对外来人很反感和排斥,村支书这哪是劝告村民,分明是暗示放映队的人赶紧离开鱼岭村。

  "大家听我说两句,谢谢谢谢。"放映队的队长高源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我们听从上面的安排,轮流给各个镇、各个乡、各个村放电影,已经放了三个多月了,这不,轮到咱们鱼岭村了,我们哥儿几个早就听说鱼岭村的人热情好客,今天来看看真是这样的,虽然大家过得比较殷实,家里也都有电视啊家庭影院什么的,我们来这里是有些多余,可是,难得咱们大家都来捧场……"

  "那是村支书提前开会让我们都得来!"

  不知是谁高声吆喝了一声。

  高源顿时尴尬了起来,干咳了两声说:"那就太感谢村支书的工作做得这么细致、到位了,回去我一定向上级领导汇报一声,啊,咱们村的精神面貌这么好,下次评精神文明先进村,一定少不了咱们的……"

  姜还是老的辣。苏康这时深刻地体会到这个事实。高源后面这几句话的效果非常好,村支书的态度立刻变得郑重、恭敬起来,他威严地冲村民们摆了摆手,说:"听到了没有?咱们村要评不了精神先进村,你们一个个全得给我担责任!电影给我好好看完,再有哪个给我找茬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刘三,去,把独眼龙给我叫出来,要打老婆以后偷着打,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妈的,真是个瞎眼狼!"

  那个叫刘三的瘦高个子村民应声去找独眼龙了。

  电影继续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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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三 临危受命(3)

苏康和于飞坐在数码放映机旁边,他们使劲儿稳住神儿看电影,他们总有冲动想转头四下查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让他们如坐针毡。

  苏康装做坐得不舒服,轻轻转动了一个小方凳,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捏了捏肩膀,就背着手慢慢地穿过人群,走到人群边儿上,站着看电影。这样,苏康能把这个院子里的场景尽收眼底,村民们的背影和侧影像一尊尊塑雕,轮廓生硬,似乎每一个心里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飞转过头来,冲苏康点头笑了一下,笑容单纯。

  苏康眼睛的余光看到,就在于飞刚才冲他笑的时候,坐在于飞不远处的一个男人,也随着于飞转过头来看了苏康一眼,随即就转过头去了。

  苏康仔细打量那个人,那个男人穿着一件浅灰的大汗衫,摇着一把蒲葵扇,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苏康知道,灰汗衫的心思不在电影上,要不然,怎么于飞那么轻微的动作,灰汗衫都会注意到?

  这些村民里有人负责观察、防备这些放映员。

  难道才刚刚住下就已经露陷了?苏康暗暗捏了一把汗,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念一想,防备陌生人这是人性的本能之一,也不用太紧张了,放松一点儿,越紧张越容易坏事儿。

  苏康又瞟了灰汗衫两眼,这在这时,灰汗衫的旁边坐着的女人转过脸来飞快地看了苏康一眼。苏康一愣,不由地看向那女人,心里暗暗吃惊,那个女人美得出奇,姣好的五官在灯光下惊世骇俗,皮肤白晳、目光澄澈、气质高雅,和村里其他女人简直是天攘之别。

  鱼岭村,顾名思义,是有山有水的地方,大多村民靠打渔和水产养殖业为生,村里的女人就担负起田里的农活,风吹日晒,一个个都粗枝大叶、面黄发乱,可怎么就凭空出来这样一个美女呢?

  就在苏康疑惑的时候,那个美女再一次转过头来了,竟然抬起手来,笑容可掬地冲苏康招了招手,还眨了眨眼睛,冲苏康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神情亲昵暧昧。

  苏康一愣,脸上顿时烧红起来,他赶紧看电影。

  可是,那个美女放浪形骸,"咯咯"地冲着苏康笑出声来了,窘得苏康尴尬万分,这时,灰汗衫转过头来盯住了苏康,眼神不再是躲躲闪闪,而是直截了当、凶神恶煞般。

  苏康觉得这个美女和灰汗衫一样,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他隐隐地担心起来,这个美女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有病还是故意的?

  "走,回家!"灰汗衫恶狠狠地对美女低吼道,拉着美女就往外拖。

  这时,那个美女态度毕恭毕敬,像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低眉顺眼地跟灰汗衫站了起来,往人群外挤,可是,在距离苏康很近的时候,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住了苏康,脸上再也没有了放荡的嬉笑,那种眼神,让苏康又是一愣。

  "独眼龙,又要回家折腾老婆吗?小心折腾狠了,生不出娃儿!"

  人群里有人吆喝了一声,引起轰堂大笑。

  "死胖子,再敢乱说话,老子阉了你他妈的!"灰汗衫咬牙切齿地叫嚣,人们的笑声像被刀切断了似的戛然而止。

  灰汗衫有些得意,拉着美女蛮横地走出人群,与苏康擦肩而过的时候,苏康听到灰汗衫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带着警告与不屑的意味。

  苏康面无表情,生硬的挪开视线,只看电影。

  灰汗衫和美女走远了。

  "走,跟前看看去,每次,他都往死里折腾……"

  有好事儿的人在小声嘀咕,旁边的人立刻响应,几个村民就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无心看电影了,都猫着腰走出人群想去看灰汗衫折腾老婆。

  "你们几个干啥去?坐好了,不像话!"村支书及时地制止了他们。

  那几个村民很畏惧地冲着村支书点头哈腰,老老实实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大家接着看电影,这个小小的插曲似乎很快就被电影精彩的情节掩盖了。

  苏康却心神不定,他一直想着那个美女看他时的眼神,那眼神里分明写着求助与绝望,再想到她跟在灰汗衫的身后诚惶诚恐的样子,苏康就又疑惑又担心。苏康看清了,灰汗衫瞎了一只眼,个子不高却很壮实,面相凶恶,举止粗俗。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娶到那样美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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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三 临危受命(2)

"好。"苏康深呼吸了一下,挂断了电话,在暮色里脚步沉重地往前走,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在意偷偷擦干眼泪的苏康。

  "我市文化局响应上级的号召,开展'万场电影下乡'活动,以便丰富广大农村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这阶段,正好轮到三柳镇,你和于飞以放映员的身份和其他放映员一起住进鱼岭村,放心好了,我安排好人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问题是,现在放电影都是用数码放映机放映,虽然操作起来简单方便,你们也不能调以轻心,要表现得很专业。记住,你们的身份就是普通放映员,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多听多看少说话,有什么事要及时上报,你们的任务就是探听虚实,不是让你们直接去抓罪犯,你们就当是一次社会实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状态要自然放松,你们明白了吗?"王文捷神色凝重地对苏康和于飞说完,把一台插了网卡的笔记本电脑递给了苏康,又说:"不要打电话,用QQ和我们联系,我这边二十四小时有人在线,这台电脑上的QQ号密码是我们三个人名字拼音开头的字母,你们用的过程多更换几次密码,防止号码被盗;通话记录要及时删除。"

  苏康和于飞点了点头,于飞问:"王队长,那个保护我们的刑警是……"

  "这你们没有必要知道,他就在你们身边。"王文捷说完,把两块手表分别给苏康和于飞戴上,说:"这也保护你们的措施之一。"然后,王文捷就把他们领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前。

  "这位是市文化局的刘副局长,他负责教你们使用数码放映机,你们要认真听、认真学。"王文捷给苏康和于飞作了介绍,嘱咐完他们,和刘副局长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苏康和于飞一会儿就学会使用数码放映机了。两个人回学校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文化局影视传播有限公司那里去报道,那里有四个人在,放映队队长四十岁左右,叫高源。另外三个年轻人和苏康、于飞年龄差不多,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一行六个人在当天傍晚到达鱼岭村,受到了村干部的热情招待,住进了村招待所。

  吃完晚饭,全村的老老小小热执闹闹地集聚在村大队宽敞的大院里,等着看电影。

  也许是人多,夏天夜晚的风又有些温热,身上就起汗,黏乎乎的,衬衣贴在身上让人觉得像被一层柔韧的套子束缚住了,苏康觉得有些烦躁,看着大院里唯一的照明灯下攒动的人头,身上的冷汗、热汗一齐往外冒。

  那些村民在灯光下受光面和背光面对比鲜明,亮堂的脸上都显着好奇和兴奋的神情,可是,他们的背后都是大片的黑影,他们吵吵攘攘地抢占位置、嘻嘻哈哈地说笑,百十号人的声浪大得很。但就在这热闹的场景下,苏康总觉得有几双的眼睛躲在暗处,偷偷地窥视着他们。那些眼神让人捉摸不定,却尖锐、阴戾,让苏康心生寒意。

  放映员们七手八脚地支起了大屏幕,架好了放映机,开始放电影,放的是《卧虎藏龙》。

  电影开始了,大院里的喧哗渐渐平寂了下去,村民们仰着头,团团围坐着,饶有兴趣地看电影。

  苏康和于飞趁着这个时候,转头四下看了看,所有的村民,大人小孩子都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看不出任何异常,不远处的房屋在树影下错落有致,一排排的全黑着灯,夏虫此起彼伏地鸣叫,村子后面的丘陵山在星空下呈现出波浪般的轮廓线。表面上看,这就是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小村庄,可是,苏康和于飞同时感觉,一股腾腾的杀气充斥在这平静祥和之下。

  村支书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年汉子,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声音像打雷,他明明是走过来小声对放映员们说话的,声音却像广播一样四通八达,他说:"村里的人都到齐了,有电影看,是个好事儿。"

  人群里爆发出几声哄笑,满是嘲讽的意味。

  苏康和于飞随着其他几个放映员一起点着头笑了笑,心里却格登一下子,怎么听起来,村支书话里有话呢?

  电影的放映效果很好,让人如临其境,正演到章子怡(玉娇龙)和杨紫琼(俞秀莲)打得难分难解,刀光剑影密不透风,而心劲儿上的较量在暗中不断酝酿出致命的杀伤力,使每一次的交锋更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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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三 临危受命(1)

三 临危受命

  那个妇女果然是沈伊丽的妈妈。

  王文捷和于飞他们赶到那个山坳里的时候,几个侦查员正在现场取证拍照。

  于飞和苏康从前到精神病院看望沈伊丽的时候,看见过沈妈妈,当于飞看到地上那个紧闭着双眼,脖子上有一道明显勒痕的女人,于飞沉重地对王文捷点了点头,说:"王队长,她是沈伊丽的妈妈。"

  一阵风吹过,那根挂在树枝上的绳子随风摇动,似乎为它刚刚成功地结束了一条生命而得意忘形。

  一般情况下,吊死的人面相十分恐惧,可是,地上的沈妈妈,除了脸色有些发紫之外,面容安详。刑警们默默地忙碌着,听那个加油站的职工说:"今天一大早,我给一辆公共车加油的时候,看见这个人从车上下来往山这边走。当时我也没有在意,以为她下车小解或干什么,这周围都是荒山僻岭,没有人住,她不会是走亲戚。可是,那辆公共汽车加完油就开走了,我远远看见这个女人往山里走,走得很慢。接着又来了几辆车,我干着活儿就忘了这码子事,可是,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我又想起这个女人来,我好象没有看到她回来,她一个女人在这片山里转悠这么长时间在干什么呢?我就有些奇怪,正好有换班的伙计来了,我闲着没事就往山里走过来看看,结果……真是丧气啊……"

  施维雅躲在了于飞的身后,惊惶地露出一双眼睛,她不敢看沈妈妈,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看了几眼,人死了,就什么都能放下了?就这样无知无觉了,和这山里的树木、石头和泥土一样……施维雅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看到法医拿着一个盛放安眠药的瓶子走过来对王文捷说:"她在上吊前还吃了大量的安眠药,她真是不想活了。"

  "安眠药?"王文捷看了看那个药瓶,对法医说:"医院沈伊丽杯子里的也是这种安眠药的溶液吗?"

  "是的。"法医说。

  "王队,这里有一张取款凭据。"一个侦查员走过来把一张纸条放在王文捷的手里。

  "陈晓?陈晓是谁?"王文捷看着取款凭据上汇款人的名字疑惑地说。

  "我和苏康听沈伊丽的妈妈说过,他是沈伊丽的小舅,在南方打工。"于飞说。

  "你们见过他吗?"王文捷问。

  "没见过。"于飞和施维雅都摇了摇头,于飞又说:"我听沈伊丽的妈妈说过,陈晓也很不容易,所以,只能几个月寄一点钱来。"

  "噢……五百元……"王文捷叹了口气,说:"相对于昂贵的医疗费,这五百元太少了……"他看了看地上的沈妈妈,心情无比沉重,又是一个让生活逼到无路可走的人,她不放心她的疯女儿,深沉而绝望的母爱就变成了杀人的动机,她想和女儿一起死……

  "王队,怎么办?"助手请示王文捷。

  "勘察完现场,把她拉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小张,小刘,你们去联系一下陈晓,让他回来处理一下家里的事。"王文捷吩咐手下。

  "好的。"

  刑警们各自忙碌,这边,王文捷对于飞和施维雅说:"我们还回医院看看沈伊丽吗,这个可怜的孩子……"又愤恨地说:"有时候真想变成孙悟空,有火眼金睛,一下子就能看出妖魔鬼怪的原形,可是,人比妖魔鬼怪更难对付啊,因为他们更善于伪装,纵然有火眼金睛,也难以看清他们,当他们成为罪犯、特别是心思细密的罪犯,他们就成了隐藏在人群里的妖怪,为非作歹,让人防不胜防……到底是什么人把沈伊丽害成了这个样子呀,真想立刻把他揪出来打他个半死。"

  "沈伊丽疯成那个样子,倒不会伤心了,唉……也不知道她的小舅能不能照顾她,苏康可怎么办呀,他一直对沈伊丽很愧疚,说沈伊丽失踪前,想和他去吃烛光晚餐,他没答应,让沈伊丽很伤心……他一直很爱沈伊丽……"于飞难过地说。

  "所以啊,相爱的人之间想说什么、做什么一定要及时地去说、去做,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施维雅神色怔怔地说。

  王文捷迅速看了施维雅一眼,发现这个清纯的女孩子脸上显出很沉重的沧桑感,唉,面对沈伊丽可悲的命运,谁又能轻快得起来呢?

  大家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各自想心事。

  回到医院,苏康急急地迎了出来,紧张地问于飞:"于飞,那个人是不是沈阿姨?"

  "嗯。"于飞垂着眼睑闷闷地点了一下头。

  苏康拧着眉头紧紧闭了一下眼睛,他转头看了看床上还没有睡过来的沈伊丽,默默地走回去坐在了沈伊丽的床边,握起沈伊丽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说:"伊丽,放心,以后我来照顾你。"

  "苏康,你只差一年就毕业了,不管怎样,别把学业荒废了。"王文捷提醒他。

  "不管了,我爸爸妈妈不喜欢伊丽,我只能自己想法赚钱照顾伊丽了。"苏康面无表情地说。

  "她还有她的小舅,苏康你应该理智一些。"王文捷说。

  苏康不说话了,他的眼里泪光闪闪,他知道,沈伊丽的小舅不能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会把沈伊丽带走的,那么,他和沈伊丽就只能分开了。

  "苏康,你要振作一点儿,配合警方早些找出陷害沈伊丽的凶手,沈伊丽的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但人活着,就有希望,慢慢来吧,一切都会变好的,目前,我们先要找出程芳和张洁她们的下落,即使她们死了,起码我们得找到她们的尸体。"王文捷拍了拍苏康的肩膀。

  苏康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沈伊丽,心如刀绞。

  沈伊丽醒来后,看着眼睛熬得又红又肿的苏康傻傻地笑了,苏康忍不住掉眼泪,沈伊丽歪了歪脖子,指着苏康继续傻笑。

  沈伊丽的小舅一直没联系上,警方按照那个汇款单汇款人地址去找陈晓,那个工地的老板说,陈晓在半个月前就离开了,警方只好在电视台和地方报纸上刊登寻人启示,四处查找。

  沈伊丽严重拖欠医院的医疗费用,而且,发疯的沈伊丽又总是不断惹麻烦,时常会打伤别的病号,医院的领导就受不了了,多次暗示苏康,说可以对沈伊丽进行保守治疗,言下之意就是让沈伊丽早点离开医院回家养着,毕竟精神病院不是救济院。可是,沈伊丽没有家了,而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苏康,也不能给沈伊丽一个温暖的家。苏康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为力,他想在外面租房,把沈伊丽接出来同住,可是,租房的人一听说苏康要带一个精神病人一起住房,说什么也不愿意出租了。

  重重困难摆在苏康面前,苏康左右为难,这时,王文捷告诉苏康和于飞,事不宜迟,要马上行动,明天晚上,苏康和于飞就要到达鱼岭村。

  "苏康,沈伊丽这边,你先放下,警方与精神病院协商一下,让沈伊丽再住一段时间,等要紧事办完了,再商量沈伊丽的事情怎么办,精神病院的院长同意了,你放心去鱼岭村,争取漂亮地完成任务。"王文捷在电话里苏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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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二 意外伤害(5)

 "噢,这样……那我们什么时候、怎么住进鱼岭村?"苏康和于飞同意了。

  王文捷刚要说话,就听到助手小刘叫过来:"王队,医生出来了。"

  大家一听,赶紧走出急救室,上前询问沈伊丽的情况。

  "脱离生命危险,只是,病人脑神经受到进一步的损伤,病情可能会加重。"医生说。

  苏康的心疼得缩出了水,他把头埋进掌心里,难过地蹲了下去。

  于飞刚要安慰苏康,听到另一个刑警走过来神色凝重地对王文捷说:"报告王队,办公室接到报案电话,说市郊环城路西段加油站不远的山沟里,发现一名妇女上吊自杀。"

  "知道了。"王文捷站了起来,急匆匆地对苏康和于飞他们说:"你们在这里照顾沈伊丽,我们去看看。"可是,他刚走出去两步,又猛地转过身来,盯着苏康目不转睛。

  "怎么了,王队,干嘛这么看着我?"苏康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苏康,你在这里小心照顾沈伊丽,让于飞跟我去看看,我……怎么觉得,那个上吊的人,可能是沈伊丽的妈妈……"王文捷语出惊人。

  苏康一听,大惊失色,他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于飞和施维雅跟着王文捷走了。

  苏康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间觉得长长的走廊,就像一个空旷、幽深的陷阱,把他抛进了茫然无助境地,伊丽,你能好起来吗?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你的妈妈,可怜的你,以后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苏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世界在一刻间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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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二 意外伤害(3)

"是这样的,其实苏康早就觉得地道里有人,后来,我们发现了沈伊丽,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就疯了,所以,我想可能是沈伊丽在地道里捣鬼。"于飞说。

  "不可能。刚开始,我们也想过,可能是沈伊丽在偷走了你们的手机后,在教室里点着了火,然后把你们引入地道,又在清水湾那里下了毒,可是,沈伊丽的确是疯了,一个疯子是不可能有这么严密的杀人计划和思维的;如果她是在干完了这些事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受到强烈刺激而精神崩溃的话,那么她是不可能从清水湾那里找到正确的路线到达出口处的,况且,沈伊丽自己一个女孩子,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敢一个人呆在那个黑洞洞的地道里,当然,也无法存活,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照顾沈伊丽,而且,怕人发现了他们,想把进入地道的人全都杀死。可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生活在条件那么恶劣的地道里呢?又为什么要把沈伊丽拘禁在那里?"王文捷疑惑地说。

  "的确有人在清水湾里下毒想毒死我们,要不是周海跑在前面,可能我和苏康早就死了,可是,我很奇怪的是,即使他们没有毒死我们,在我们走出地道前,他们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把我们杀死,因为那个时候,苏康高烧昏迷,我背着苏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要杀我们易如反掌,可是,为什么他们再没有了动静,让我和苏康侥幸地找到了出口?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藏在那里想干什么?他们又是从哪里逃跑了呢?"于飞也一肚子问号。

  "他们从另一个出口跑了。"王文捷说。

  "对,那张平面图上,地道的确有两个出口,只是当时,我们没看出来,另一个出口在什么地方,那里没有标明地点。"苏康说。

  "那个出口,在后山山坳的火葬场后门那里。"王文捷沉重地说,那里每天有送葬车来来往往,可是,我们仔细调查过,那里的工作人员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这真是太奇怪了。"

  "咦?既然他们能在另一个出口出去,为什么不把沈伊丽一起带出去,而是送到这边的出口,难道他们知道我们俩能找到出口?"于飞问。

  "他们肯定不会想到你们俩会找到出口,否则的话,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我想,是因为他们发现这边出口处有很多人在救火找人,他们只想让人把沈伊丽救出去,至于你们两个,是沾了沈伊丽的光罢了。"王文捷说:"我们分析,他们不领沈伊丽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沈伊丽疯了,怕引人注意;再是他们带着沈伊丽不能方便行事,做什么事都有拖累,所以,他们把沈伊丽送到了洞口,他们不怕沈伊丽说出什么来,因为沈伊丽疯了,这种病,短时间内不会康复。"

  "对了,周海的尸体找到没有?"苏康猛地想起这事来。

  "没有。塌陷地段的挖掘工作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即使挖掘工作顺利进行,也许,等我们找到周海的尸体时,也只剩下一堆白骨了,地道里的气温太高了……"王文捷难过地说,顿了顿又说:"虽然周海的尸体没有找到,但我们初步断定,程芳、张洁和张倩倩她们没有死亡,而是失踪。"

  "什么?程芳她们还活着?"苏康和于飞同时惊喜地问。

  "嗯。我们仔细查看了程芳、张洁失踪地点的地道情况,地上没有血迹,也看不出任何搏斗、拖拉的痕迹。你们也说,于飞在听到程芳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后,立刻赶了回来,就发现程芳她们不见了,你们并没有亲眼看到程芳她们被狗吃,只是从狗满头满身都是血来进行推测的,是这样吧?"王文捷说。

  "是的。"于飞说:"可是,我听到程芳呼喊时,正在努力唤醒苏康和周海,当时,我们的小手灯没电了,回到约定地点耽误了不少时间……"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真的是狗袭击了程芳的话,那她绝对不会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呼救声,除非一下子被狗咬断了脖子,可是那样的话,地上一定会留下血迹,但我们仔细看过,地上除了于飞说的周海的血迹外,没有其他异常,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程芳遭到了突然袭击,被人从后面打昏了过去。至于狗身上的血,是它们撕咬安华的尸体时沾上的。"王文捷说:"我们在程芳和张洁失踪的地道附近找到了一块带着少许血迹的砖头,那应该就是凶手行凶的武器;另外,我们在地道里还找到了一些短发,奇怪的是,经过鉴定,这些短发是一个人的,所以,我们初步确定,住在地道里的,除了沈伊丽,就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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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二 意外伤害(2)

"说是回家拿钱去了。"那个医生冷冷地说,点了点头就急匆匆地走了。

  "这个破医院,医生都跟冷面杀手似的,没一点儿人情味儿,问他句话,他怕得传染病似的躲着。"于飞不满地看着那个医生的背影说。

  "铃……"苏康的手机响。

  苏康一看,说:"是王队的。"接通,听到那边刑警队队长王文捷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康吗?你和于飞有空的话,过来一下好吗?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苏康挂了电话,对于飞说:"走吧,我们先到王队那里看看,他有事找我们。"

  于飞点了点头,拉起施维雅就跟着苏康走了。

  苏康临走前,回头往病房里看了看,沈伊丽还在熟睡着,像天使一样微笑……就在苏康转头要走的时候,一名护士推着送药车从走廊那边拐了过来,走到四号病房时,她冲着里面叫:"沈伊丽,吃药!"

  苏康一看,连忙跑了回来,从护士手里接过药片,进去叫沈伊丽起来吃,可是,任凭苏康怎么叫,沈伊丽也不醒。

  于飞和施维雅也走回来了,于飞看到沈伊丽这个样子,不安地说:"苏康,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沈伊丽就像那天的张洁一样?"

  苏康一听,急坏了,他赶紧跑出病房去找医生。

  医生来了,给沈伊丽检查了一下,说:"她好象吃了不少安眠药,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如果真是这样,需要马上手术,你们去办理一下相关手续吧。"

  什么?苏康和于飞面面相觑,刚才的两个钟头,死神在他们眼前明目张胆地抢夺沈伊丽的生命?沈伊丽怎么可能吃下大量安眠药?她从哪里能弄到安眠药?有人要杀死沈伊丽?苏康回过神儿来,立刻拨通了刑警队队长王文捷的电话,把这个意外事故告诉了王文捷。

  一会儿,王文捷就带着助手们赶到了精神病院,仔细地勘察现场进行取证,那只留有残液的水杯被一个侦查员放进了消毒袋里。

  沈伊丽被送进了急救室。

  苏康懊恼得要命,他恨自己太大意了,看着急救室紧闭的大门,他坐立难安。

  "苏康,你不用太担心了,医生刚才说一般没有生命危险。"王文捷安慰苏康,又问:"怎么沈伊丽都没有家人照顾吗?"

  "她妈妈一直在,刚才听医生说她回家取钱去了。"苏康说。

  "取钱?难道沈伊丽一直昏睡不醒,她妈妈都不知道吗?"王文捷皱了皱眉头,职业的敏感让他觉得事情不对头,他问苏康:"沈伊丽的老家在哪儿?"

  "山东威海羊亭。"苏康说。

  "怪了,这么远,孩子正睡着,她这当妈的说走就走了……"王文捷自言自语地说,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想,他怎么就忘了,沈伊丽疯了,睡着和醒来没什么区别,就算沈妈妈郑重其事地跟沈伊丽告别,沈伊丽也傻乎乎的,所以,沈妈妈不告而别似乎合情合理了。

  这么想着,王文捷抬头看了看急救室大门上的"静"字,寻思了一会儿,隐隐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沈伊丽吃了谁给她的安眠药呢?

  这时,一旁的苏康想起王文捷刚才给他打过电话的事,就问:"王队,刚才你打电话叫我有什么事?"

  王文捷看了看施维雅,欲言又止。

  于飞介绍说:"王队,放心好了,她是我和苏康的同学施维雅,她和程芳、安华她们住在一个宿舍里,平时很要好。"

  王文捷点了点头,四下看看,就指了指空空的四号病房,说:"我们进去说话。"

  大家进了病房,王文捷说:"我们长话短说吧,经过这些天的调查,我们确认了一件事,那个地道里除了沈伊丽,肯定还有别的人在。只是,我们现在不能确定,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伙,我找你们是想核实一些细节问题,你们要好好想一想。"

  "好的,王队,你说。"

  "你们在地道里有没有听到过除了沈伊丽之外的人说话、走路或者咳嗽,也就是,哪怕是很细微的声迹?"王文捷问。

  苏康和于飞想了想,苏康说:"我们好象听到了安华的声音,可那时安华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怀疑听错了,其他的声音倒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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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二 意外伤害(1)

 二 意外伤害

  沈伊丽坐在安新市第二精神病院四号病房里看着窗外发呆,她的妈妈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昂贵的医疗费用和女儿的病情,折磨得这个可怜的农村妇女愁眉苦脸,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已经债台高筑,老伴上个月积劳成疾,死了,她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个残破的家,女儿沈伊丽的病却没有一丝好转。

  沈伊丽疯起来像个混世魔王,发起呆来又像是掉了魂儿一样,她整天都不说话,发出的全是毫无意义的单音节,要么笑、要么哭,喜怒无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聪明美丽的沈伊丽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妈妈无法知道,也觉得没有必要知道那些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的希望都随着沈伊丽的疯癫而化成了灰,她实在走投无路了,她的头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身子也一天天憔悴下去,眼看着,她就熬不住了。

  苏康对沈伊丽倒是一往情深,可是,苏康的父母早就来过医院警告过沈妈妈了,让沈妈妈看好自己的女儿,不要再让苏康和沈伊丽见面,言外之意就是,让她们有点儿自知之明。

  是啊,沈伊丽现在这个疯样子,就是长得再漂亮,又有哪个当父母的,喜欢要去当儿媳呢。

  苏康好象是铁了心了,不顾家里的反对,有空就跑来照顾沈伊丽。

  沈伊丽也好象对苏康特别依恋,一看见苏康来了,沈伊丽就眉开眼笑,人也好象正常些了,苏康一走,她就大哭大闹、不可理喻。

  苏康说过,等他毕业能自己赚钱了,就接沈伊丽出去,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沈伊丽。

  苏康是个好孩子……沈妈妈难过地想,可是,同是为人父母,她怎么好意思让自己的疯女儿连累那么好心的苏康呢……

  今天一大早,沈伊丽就发疯了,她出人意外地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砸伤了临床还在睡觉的病人。

  现在,医生们在急救室里抢救那个病人,医生们说,要沈妈妈准备一大笔医疗费……沈妈妈望着发呆的女儿,又难过又着急,她去哪里能弄到那么多钱呢?她实在没有办法可想了,就只有一条路了。

  沈妈妈颤颤地站了起来,拿起了水杯,从衣兜里偷偷地掏出一瓶安眠药来,那是她积攒了很久才装满了一瓶的药,她把它们包在纸里碾碎了,倒在了杯子里。

  此时,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沈妈妈和沈伊丽。

  沈妈妈把那杯高浓度的安眠药溶液递给了沈伊丽,眼泪充满了沈妈妈的眼眶,可是她硬生生地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来,沈伊丽这次很听话,也许她渴了,她端过那杯水,一饮而尽。

  沈妈妈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把沈伊丽扶到床上去,柔声对她的女儿说:"伊丽,你睡一会儿,不是妈妈狠心,妈活不下去了,又怕丢下你一个人受人欺负……"沈妈妈说不下去了,她侧转身子把脸埋在手心里,压抑地哭泣,肩膀一耸一耸的,全身颤抖。

  沈伊丽傻乎乎地看着沈妈妈,一会儿,她就觉得眼皮沉重,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沈妈妈把剩下的安眠药装好,拿了半瓶矿泉水,最后看了一眼沈伊丽,默默地走出门去,她喃喃地说:"伊丽,听说,人在鬼门关前转一圈回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沈妈妈颤巍巍的身子消失在人来车往的街道上……

  苏康、于飞和施维雅来到四号病房的时候,看见沈伊丽正在床上安睡。

  睡着的沈伊丽就像是一个天使。她的皮肤白晳润滑、吹弹欲破,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翘起嘴角,像在做甜蜜的梦……

  苏康三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沈伊丽,都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三个人看看沈伊丽还睡得很熟,就站起来走到了病房外。

  "苏康,要不,我们把她叫醒吧?"于飞说。

  "不要,一定是她昨天晚上折腾得很累才睡得这么香甜,让她睡一会儿吧。"苏康体贴地说。

  "那我们还要不要等下去?"于飞问。

  "要不你和施维雅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她一会儿。"苏康说。

  "不用,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就陪你好了,施维雅,如果你有事,就先回去吧。"于飞转身对施维雅说。

  施维雅笑了笑,说:"我也没事,在这里陪陪伊丽也好。"

  三个人就坐在病房外面等。

  今天是周末,医院里的医生很少,好象又特别忙,其他精神病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病号服,在走廊、花园里摇摇晃晃的走,似乎都很正常。但正因为这些,让苏康和于飞觉得很不正常。

  一个医生走了过来,苏康上前问他:"医生,你知不知道沈伊丽的妈妈去哪儿了,怎么都没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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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一 午夜凶铃(8)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于飞自嘲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歪靠在施维雅的床头上,一会儿,就蒙蒙眬眬地睡过去了。

  施维雅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凝视着于飞。

  施维雅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把于飞招了来是对还是错,报警?不,她可不想惹麻烦,哪怕一丁点儿的麻烦都会让她忍不可忍,她活得够辛苦的了,她只想过风平浪静的日子,和这个学校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心情悠闲地过日子,她要为这个目标努力。

  可是,她似乎不该选中于飞。

  于飞是个多么聪明又敏感多疑的人啊,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无疑就是在悬崖边跳舞,稍有不慎,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施维雅有些后悔了,可她的内心又在蠢蠢欲动,她发现她对于飞充满了好奇和征服的欲望,长久以来的焦灼也似乎因为于飞的到来而平息了下来,于飞这样守在她身边,她觉得心安神定,这是她以前没有过的感觉。

  施维雅陷在矛盾里进退两难了。

  于飞的面庞在黯淡的光线里别具美感,阳刚的气质让人心动,施维雅死死盯住于飞的脸,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她再次听到死神的笑声由远而近,由微而强,像轰轰的雷声,从单马山贵族学校的那个地道里传了过来,疯狂、阴森、邪恶、暴戾的鬼笑声,排山倒海地卷了进来,施维雅在这笑声里,慢慢地伸出了手,她的手,在惨白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白骨一样的幽光,她竖起一根细长的手指,顺着于飞脸庞的轮廓,悬空慢慢地滑下来,她感到那个魔鬼的笑声融进了她的血液里,瞬间让她的身体里充满了魔鬼的阴险和恶毒,她在黑暗里无声地划着于飞的轮廓,像个正在摄魂夺魄的女巫。

  没有人知道施维雅此时在想什么了,她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

  于飞对施维雅怪异的举动一无所知,他的梦里,出现了那个黑暗幽长的地道,里面群魔乱舞,于飞皱紧了眉头,挣扎在水深火热的噩梦中……

  天还没亮,于飞就醒了过来。

  从睡梦中醒来的于飞发现自己盖着施维雅的毛巾被斜躺在施维雅的床上,而施维雅不在。

  于飞抬起头再次四下打量这个宿舍,白的墙壁、白的床单和毛巾被……清一色的白,此时让人觉不出洁净,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于飞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这时,施维雅端着脸盆进来了。

  "你醒啦,来,擦把脸。"施维雅体贴地递来一条湿毛巾。

  "谢谢,施维雅,要不,今天我替你向班主任要求一下,换换宿舍?"于飞接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她。

  "不、不!"施维雅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于飞疑惑地看着施维雅,怎么这里的一切,人或事物,都让于飞觉得匪夷所思了呢?

  "我、我宁愿一个人呆在这里……我感觉她们没有离开……"施维雅吞吞吐吐地说。

  "她们?谁?"

  "她们……程芳、张洁、安华……"施维雅艰难地说。

  "她们已经死了。"于飞只以为施维雅重情重义,他于心不忍地提醒她。

  "我知道……"施维雅没有说,对于她来说,死人比活人更安全。

  于飞叹了一口气,说:"我会常常过来看你的,你不用再害怕,很多时间,怕和逃避都是没有用的。"

  "你……要走了吗?今天是周末……"施维雅的语气里满是依依不舍,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不敢正视于飞的眼睛。

  "是啊,周未,我和苏康约好了的,一起去看沈伊丽,对了,你要不要一起去?"于飞说。

  "好啊。"施维雅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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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一 午夜凶铃(7)

"你再想想,到底是不是程芳的?"于飞摸了摸脑袋,对施维雅说,"刚才你不是说程芳在电话里向你求救吗?"于飞还是疑惑不解。

  "我、我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我太紧张害怕了,我就……听都没听就把电话挂断了,我……"施维雅再次惊惶起来,她按着胸口,呼吸急促,半天也没能把话说完。

  "唉……真是虚惊一场,吓我一跳,我听完你的电话就急三火四地赶过来,对你们女生宿舍楼的看门阿姨说了一火车好话,还骗人家说我女朋友病了,人家才给开的门……"于飞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顿时觉得啼笑皆非。

  "于飞,对不起……"施维雅垂下眼帘抱歉地说。

  "……"于飞低头看了看施维雅,猛然意识到,她还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怀里,顿时窘迫起来。

  施维雅也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松了手,从于飞怀里躲了出去,红着一张脸坐在墙边,绞着手指,不知道把目光落在哪里好了。

  气氛有些尴尬和微妙。

  两个人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于飞打破了沉静,说:"施维雅,你不用太紧张,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住着害怕,就跟班主任说一声,让他上报学校给你调换一下宿舍好了。"

  "于飞……我、我刚才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我、我……"施维雅话不对题,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于飞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看着施维雅娇俏柔弱的样子,脑海里蓦然就翻腾起程芳的模样,想到程芳被狗咬伤的腿,他心里一酸,对施维雅就有了许多温情,施维雅像程芳一样需要他的保护,可是,他没能保护好程芳,那么,现在,保护施维雅,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想到这里,于飞温和地说:"施维雅,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施维雅感激地抬起头看了看于飞,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于飞的心又是一阵悸动,他看到施维雅躺了下来,就轻轻为她盖好了被子。

  施维雅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颤地抖动,两滴清澈的眼泪从浓密的睫毛里渗了出来,顺着她的眼睛滚到了枕巾上。

  于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转过头来,不敢再看施维雅了,他受不了施维雅这凄楚的模样,这让他想起被狗咬伤的程芳,忍着疼一下下给他按摩时的样子,那时,程芳也是这样凄楚,想起来就让于飞难过得要命。

  于飞拉灭了灯。

  宿舍再次陷入了黑暗。

  看门的阿姨刚才被于飞从熟睡中叫醒,很恼火,后来听于飞好言好语地说他女朋友病了,就很不耐烦地开门放行,于飞刚转过楼梯拐角,就听到那个阿姨把大门又锁上了,这会儿,那个阿姨一定又睡着了,如果再下去叫醒她,怕她会气得咬人。

  施维雅好象睡了,半天都没有声音。

  于飞往里挪了挪,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养神,脑子里却乱糟糟,不知怎么,他老是回想刚才施维雅对他说的话,她说,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他可不想和施维雅怎样,他只是尽同学之情,觉得施维雅是程芳的宿友才来看她的,不知怎么,于飞一直很挂念程芳,虽然程芳可能已经死了,但他怎么也忘不掉那个在磨难中变得坚强的女孩。

  清冷的月光朦胧地照进宿舍,冲破了宿舍里不透气的黑暗,让一切都影影幢幢的。

  于飞睁开眼睛往那几个空床上看了看,目光落在张倩倩的床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物是人非,一股惆怅油然而起,他收回目光,却蓦然看到施维雅大睁着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凝视着他。

  施维雅的眼睛在模糊的月色里是那样的晶光四射,竟然让于飞感到头皮一阵发紧。

  施维雅那么看着他干嘛?她的眼神好奇怪……于飞愣愣地盯住她的时候,她却合上了眼睑,恢复了神情安详的睡态,好象刚才的一切都是于飞的错觉。

  于飞看着施维雅,忽然间觉得,施维雅和这宿舍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分明就在他身边,却让他感觉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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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一 午夜凶铃(6)

一股寒流劈头而下,"刷"的一下了把施维雅冻成了冰砣,手机从她的手里滑落了下来,掉在了床铺上,发出一声沉闷地轻响,屏光闪了闪,灭了。

  世界在一刻间恢复了沉寂,月亮隐藏到云层里去了,星星们发出一声微弱的尖叫,凌乱地眨巴着狡黠的眼睛,窥视着惊魂未定的施维雅,冷冷地笑。

  程芳、死了三个多月的程芳,在这个夜里午夜时分,给她施维雅打来了电话。

  施维雅一遍遍确认这个事实,可是,它是那么虚幻,好象根本不曾发生过,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意识一点点回到施维雅空白的脑海里,她颤抖地抓起手机,看来电显示,的确,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刚才打了过来。

  死鬼早就找上门来了,可是,为什么连程芳的鬼魂也来骚扰她?

  施维雅简直要崩溃了,她的脑海里回旋着程芳刚才在电话里凄惨的哀号,程芳说话的声音是那样的急促,气喘吁吁,好象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紧紧追她,而程芳最后的那一声哀号,简直吓死人,那是不是程芳在生命的尽头时发出来的哀号,为什么隔了四个多月了,竟然响在她施维雅的手机上?

  施维雅后怕地泪流满面,她怎么会惹这么多鬼上身啊!她仓皇地抓紧了手机,使劲翻手机的电话薄,翻啊翻啊,越翻心里越慌乱,这样恐惧的时刻,她就像个溺水三千的人,竟然发现,她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她惊惶得无以复加,她太需要把这件可怕的事告诉谁了-她翻到了于飞的手机号。

  施维雅的心里一亮,立刻拨打了于飞的手机号。

  "施维雅?"那边终于传来于飞惺忪而疑惑的声音,响在这死气沉沉的夜里,这声音是那么温厚、悦耳,让施维雅狂乱不安的心在瞬息间感到了安宁。

  "于飞,于飞……"施维雅连声叫着这个名字,好象这名字是她的命,她叫着这个名字泣不成声,哭倒在床上……

  程芳的确在午夜时分给施维雅打过电话。

  可是,这怎么可能?程芳被狗吃了好几个月了……

  于飞惊愕地看着施维雅手机上显示的那串号码,整个人都懵了。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施维雅搂着于飞的脖子使劲儿往他怀里靠,纤弱的身体抖得厉害,恐惧让她忘掉了羞涩,她好象恨不得钻进于飞的身体里和于飞融为一体才觉得安全。

  于飞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当一个不算熟悉的女孩子这么亲昵地搂着他的时候,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他看到施维雅那惊恐万状的样子,不忍心推开她,就拍了拍施维雅的后背,说:"施维雅,你确定是程芳的声音吗?"

  "是的,是的……"施维雅的眼神惊惶得有些迷乱。

  "你不要怕,也许……程芳真的没有死……"于飞这么说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不会、不会的,活人是没有那样说话的,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施维雅想起程芳气喘吁吁的语气和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我们马上报警。"于飞果断地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真相是怎样的,早晚有一天会弄个明白。"

  "报警?"施维雅听了这两个字,猛地身子一震,她好象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似的,瞬间平息了颤抖,愣愣地盯着于飞的脸,喃喃地问。

  "嗯,报警。"于飞一边拨刑警队大队长王文捷的电话,一边对施维雅说:"我给刚从威华市调来的新刑警队长王文捷打个电话,听他说破案很有一套。"

  "别-"施维雅猛地把手机从于飞的手里抢了过来。

  "咦?为什么不报警?"于飞奇怪地看着施维雅,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于飞,我、我其实也不能确定就是程芳打来的,可能是我太害怕了……"施维雅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怎么会一下子认为是程芳打来的?"于飞奇怪地问。

  "我的这个手机,除了、除了我的家人,再就只有程芳和张倩倩知道了……但有时也有人打错电话,我刚才睡不着,听到手机铃响吓了一跳,一接是个女生的声音,我就听着像程芳的了……"施维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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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一 午夜凶铃(5)

 追施维雅的男生排成了队,施维雅硬是清心寡欲,以静制动,让那些男生们一个个知难而退了。

  施维雅像一个迷,更像是开在繁花中僻静的一朵雏菊,冷眼旁观看眼前的热闹,独守着自己的一份清静,活得安静恬淡。

  施维雅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结界,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不会轻易地走出来。这感觉有些玄乎,但于飞也感觉是这样的。

  这样脱俗地施维雅也想知道他和苏康在地道里的经历,仅仅是因为,程芳她们是她的舍友吗?于飞疑惑地想,为什么他觉得施维雅的心里藏着数不清的秘密?她的眼神看起来那么清澈、单纯,可似乎又暗流涌动,蕴藏着惊涛骇浪,她这样无欲无求的人,也喜欢打探私密,喜欢飞短流长吗?

  于飞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从那个地道里出来的他,似乎总是喜欢怀疑别人,毕竟,张倩倩、董健和周海,都让他看到了表面下掩盖着的真实人性-自私、凶残,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呀,胆小的程芳在最后表现得是那样坚强,苏康宁肯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全别人的安危……

  施维雅和程芳一样胆小,她应该也有一颗和程芳一样温柔、善良的心。

  想到这里,于飞的心颤了又颤,他猛然想起程芳忍着伤痛为他按摩僵麻的胳膊时的情景,他的眼眶再次潮热了,恍惚中,他看到程芳含泪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却沉入黑暗中,在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后,消失不见了……

  如果程芳能活着出来,于飞会好好爱她的,于飞知道,程芳一直暗恋着他,可是,从前,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那善于伪装的张倩倩,张倩倩还一度偷偷地嘲笑过程芳,对于飞说程芳很是自不量力,竟然想跟她争男朋友,那时,他是多么愚蠢,跟着张倩倩一起,得意忘形……

  程芳……

  于飞在心里念叨着程芳的名字,再次转头看向施维雅离开的方向,那一刻,程芳和施维雅的身影叠合在一起,于飞想,也许,他应该为施维雅做些什么,只因为,施维雅是程芳的舍友。

  施维雅对于飞的这些想法毫无知觉,夜里,她坐在黑暗里想,应该怎样接近于飞呢?现在的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似乎对谈情说爱毫无兴趣,她该怎样制造一个浪漫的、或者惊险的场面,让她顺理成章地走近于飞?

  冥冥中,似乎一切自有安排。

  此时的施维雅不会想到,她根本不用对此绞尽脑汁,因为,接下来发生的可怕的事,让她找到了靠近于飞的最佳借口。

  夜深了。

  施维雅还是毫无睡意,快到半夜十二点了,她的心跳再次条件反射一样的急促起来,她紧张地盯着那几张空床,等待着那个幻觉的出现,窗外,月明星稀,却没有一丝诗情画意可言,有的,只是无边的阴冷和恐惧,施维雅好象看到,在单马山贵族学校那片山地上,死神的黑袍再次猎猎风响,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个城市。

  感觉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施维雅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虽然夜风仍然有些潮热,可是,施维雅却觉得她要被冻僵了。

  那几张空床没有一点动静,施维雅的手机却蓦然炸响了。

  "这样静静地坐了一夜,看着你的照片不想睡,拿起了电话又怕吵醒你,不愿惊醒你的美丽……"《爱情木瓜》欢快的节拍突兀地响起,那每一句情意绵绵的歌词听起来像索命的咒语。

  施维雅触电般地拿起手机又扔掉了,每次深夜接到电话,她都会吓得冷汗淋漓,又是那个死鬼打来的电话,它盯紧了她,不肯让她过一天安宁日子,施维雅喘着粗气,仇恨、恐惧又无助地看着手机的屏光一闪一闪,在那喧嚣的铃声里瑟瑟发抖。可是,施维雅看清了,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又是谁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打来陌生的电话?想想,都让施维雅害怕。

  手机唱铃还在响个不停,坚韧地等人接听电话。

  施维雅咬着嘴唇拿过了手机,打开,接听-"施维雅,我是程芳,快来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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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一 午夜凶铃(4)

 "施维雅,我们都不愿意再提那些伤心的事了,我们为我们轻狂的决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就让它们过去吧,我能告诉你的是,那个地道里有成群的毒蚊子、不怕人的老鼠、野狗和蛇,再有就是沈伊丽,那个地道本身就是一个致命杀手,我和苏康很侥幸地活着出来了,你知道吗,施维雅,活着,本身是一件多么美好而值得庆幸的事,我们应该怀着感恩之心,珍惜眼前和以后的生活,不要再想那些不该发生、又偏偏发生了的悲剧吧,我们左右不了命运,就只能好好把握自己的现在。"于飞认真地看着施维雅的眼睛说。

  "只有这些吗?"施维雅不相信,她听不进去于飞的劝告,她只想知道是不是有更可怕的东西在那个地道里,"于飞,那个地道里有没有……鬼?"

  "我想是没有的,真正的鬼,藏在人的心里……"于飞想了想说,他想起张倩倩自私的举动就心寒,他觉得那样的张倩倩,比鬼更可怕。

  施维雅好象很失望,怎么可能没有鬼呢?

  那个鬼,一直盯紧了她。

  施维雅张了张嘴,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一时又不知道到底该问什么,她窝着一肚子话想对人说,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她就愣愣地看着于飞,而于飞已经转过头去,又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了。

  施维雅沮丧地走了,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即使于飞告诉她真的有鬼,她又能怎么样呢?她能安安稳稳地睡觉、不做噩梦、浑身轻松地生活吗?不能。

  施维雅冷冷地笑了,嘲笑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没有意思的事情。

  于飞好看的侧影闪进施维雅的脑海里,她突然想,也许,她应该试着开始一场恋爱,那样的话,她会不会有一点儿安全感?

  这个念头把施维雅心中的阴霾驱散了很多,她想,于飞和苏康是与死神较量后的胜利者,他们生龙活虎地回来了,他们有坚强的生命的意志,可以无所畏惧地活着,他们的生命充满了健康向上的气息,散发着阳光般灿烂的温暖,而她的生命,正在恐惧的黑暗里摇摇欲坠,她太渴望阳光的温暖与拯救了。只是,苏康对沈伊丽一往情深,即使沈伊丽疯了,苏康仍然常常去精神病院看望、陪伴沈伊丽,于飞是张倩倩的男朋友,可是,好听一点儿说,张倩倩失踪了,实际上,张倩倩应该已经死了,那么,于飞就可以是她施维雅依赖的阳光了。

  想到这里,施维雅停住了脚步,她款款地转过身来,望向晨读室里的于飞,正好与于飞探询的目光撞在一起,施维雅愣了愣,羞涩地露出一个微笑,她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就只是抬起手冲于飞摆了摆手再见,就轻盈地转身离开了。

  于飞望着施维雅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施维雅的背影,怎么会和张倩倩的那么相像?一样的纤柔、优美,可是,美好的外表并不代表有高尚的灵魂,张倩倩长得那么清纯美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相信,张倩倩是那样一个不择手段、灵魂丑陋的人,那么,这个施维雅呢?她一直那么沉默寡言,眼神总是怯怯的,像弱小无助的小白兔一样,给人的感觉总是小心翼翼的,举手投足都那么温婉娴雅……以前每次于飞陪着张倩倩回宿舍时,当大家都在嘻嘻哈哈地打闹时,施维雅都很安静,或者在听大家说笑,或者独自在看书,有时,也微微笑着搭一句两句,语调轻轻的,声音柔柔的。

  听张倩倩和程芳她们说过,以前在单马山贵族学校里,施维雅受到过惊吓,吓得不轻,回家休养后,再回到学校里就变得惊惶惶的了,她的胆子太小了,张倩倩曾鄙夷地说。

  这么胆小的施维雅甚至连恋爱也不敢谈,因为,学校不提倡大学生在学校恋爱。这说起来都让人觉得好笑,谁都知道风景如画的大学校园是滋生爱情的温床,走进大学校门的莘莘学子们除了学习之外,恋爱似乎也是一门普及的必修课了,没有谁再刻意收敛自己青春的萌动。对喜欢的异性退避三舍了,这简直是远古时代的传说,现在,大家都高举着爱情至上的旗帜,想追就追、想爱就爱,谁还会在意校方的三令五申?可是,施维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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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一 午夜凶铃(3)

很多个夜晚,施维雅在夜不成眠的时候,凝视着窗外的夜空,她的目光穿过这城市林立的楼房、街道和山岭,总能看到死神飘浮在单马山贵族学校遗址的上空,张开它那魔力无边的黑色斗蓬,迎风招展。它黑洞洞的眼窝里射出无比阴戾的目光,俯视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目光穿透钢筋水泥的建筑,在每一个人身上定格、然后挪到另一个人身上,它在寻找它的猎物,它不动声色地来回巡视着,嘴角挂着一抹邪恶的微笑。彻夜狂欢或那些睡着的人们对此毫无知觉,他们醉生梦死,得过且过地活着。

  只有施维雅能分明地感觉到死神的目光,在飘来飘去之后,与她对视。

  是的,施维雅常常与死神狞笑的目光对视,她看到它的目光扫视着她,丑陋的嘴一张一合,缓慢、阴冷地吐出一串字来:"我们来做一场游戏,死亡游戏,就像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样……"

  施维雅知道,她逃不过去的,死神在玩尽了花样之后,就会来找她,它一直就缠着她不放,从来没让她过一天安生日子。

  施维雅没有知心的朋友,她不知道应该把这份恐惧告诉谁,这世上没有她信得过的人,她怕会招来嘲讽和鄙视,甚至还有伤害,所以,她只能把这份恐惧藏得严严实实,和别人一样有条不紊的生活,只有她自己知道,同样是活在人间,有的人是活在天堂,有的人,就像她,是活在地狱里。

  又是一个黑夜来临了。

  空荡荡的宿舍里,就只有施维雅一个人。

  程芳、张洁、张倩倩、沈伊丽、安华的床都空着,在午夜时分,空得很是诡异。

  施维雅躺在黑暗里,用手巾被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来,警惕地看着舍友们的空床。施维雅看到,好象一下子,她们的床全有了动静,那些折叠起来的毛巾被同时飘在半空散了开来,接着就落下来平铺在她们各自的床上,她们都躺了下来,薄薄的身体像纸一样轻飘,她们嘀嘀咕咕地鬼笑着,说东道西,全是她施维雅分辩不清的音节,接着,施维雅看到,她们空洞洞的眼窝,一齐看向了她……

  施维雅知道,这些都是她的想象,可是,她好象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些,她的舍友们在这个宿舍里来回游走,她们的魂魄活蹦乱跳,有时,她们在一起大吵大闹,有时,她们就在一起抱头痛哭,那吵闹声、哭声,全都像婴儿细细碎碎的咿呀,让她觉得高深莫测、惶恐不安。而往往就在这时,施维雅听到单马山贵族学校那里传来了渺飘的歌声,那是鬼魂聚会的号令,这时,她的舍友们就神情木然地飞出窗外,朝着那个地方飞去,她们一个个与施维雅擦肩而过,总是要回过头看看她,嘴巴一开一合,说一遍:"下一个,就是你,赶紧跟我们走吧。"

  施维雅再一次把头缩进了毛巾被里抖成一团,恐惧像虫子一样细细地啃噬着她,由里到外,再由外到里。

  施维雅决定,天亮以后,一定要去找苏康或于飞问问清楚,到底单马山贵族学校那里有没有鬼,程芳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什么人把沈伊丽抓到了那个地道里。

  天终于亮了。

  每一次天亮,对于施维雅来说,都像是一次死而复生。

  施维雅黑着一对熊猫眼在英语晨读教室里找到了于飞。

  于飞看了施维雅一眼,礼貌地点了点头,就站起来走到一边儿去了,把施维雅一个人丢在那里。施维雅只好鼓起勇气再次坐到于飞的身边,对于飞笑着说:"于飞,我来找你有一点儿事情,关于我的那几个舍友的……你知道,我们好得像姐妹一样,失去了她们,我很难过……"施维雅强调了"舍友"这两个字。

  于飞把目光从书上挪到了施维雅的脸上,他看到的施维雅面黄肌瘦、眼窝深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时也黯然失色。

  于飞心里涌起一阵慈悲的潮汐,突然就没有了拒绝的勇气。"施维雅,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在那个地道里遇到了什么事,程芳她们是怎么死的,那个地道里到底藏着什么?"施维雅急匆匆地连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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