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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配菜,主菜

“薇,”川穿过众多的宾客,独身一人走到我面前,“好久不见。你好吗?”
“我很好。姐姐呢?”我不敢抬头看他,只怕眼泪会不争气地掉落。
“她会很好,请你务须记挂。”玄道把我拉到他的身后。
“在聊什么呢?”明轩堂夫人走到川的身后,“玄道,他是陆川。尹伯父的儿子。”

“哦。你就是陆川。”玄道伸出手和陆川象征性地握了握。“只是,我是否该叫你尹川….”

“玄道。”明轩堂夫人急忙打断玄道的话语,“川少爷,请勿见怪。”

陆川的脸色惨白,表情冷俊,“伯母,没关系的。玄道,你可以叫我陆川,也可以叫我尹川,或者尹陆川,都可以。姓氏对我来说,早已无关痛痒。”

“哦,是吗?姐姐呢?她该在你身边才对啊。”玄道朝四周打量,见陆川困惑的表情,他笑着解释,“林玫,她算是我姐姐吧,妈?”

站在川身边的明轩堂夫人先是意外地“恩”了一声,但马上点头微笑。

大厅正中央响起音乐声,玫瑰坐在三脚架的钢琴前,落落大方地宣布,“我准备了一首曲子,欢迎尹伯父回国。希望大家喜欢。”话音落地,大厅里便回荡起行云流水的琴声,而楼梯的转角,忽然响起小提琴的合奏。原泽拉着小提琴,走到林玫旁边,他的双眼紧闭,仿佛陶醉在琴声之中,一曲罢,两人弯腰致谢。

“谢谢,”尹伯父走到林玫和原泽面前,“这份礼物,我相当喜欢,玫瑰,你真是个体贴的孩子。而这位拉琴配合的绅士,想必出身松柏世家吧?”

“伯父见笑了,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想不到花名在外的原泽在长辈面前还持有谦逊的态度,“鄙人的确出身松柏世家。”

“原崇明是你的?”尹伯父拉过原泽的手,问到。
“是家父。”原泽答到。
“崇明兄可好?”尹伯父关切地询问。

“家父很好,目前正在国外巡演,一时无法抽身赶回来。听闻伯父回国,家父相当高兴,特委派小儿陪伴伯父游玩琴岛”。

“琴岛,我一定会要去的。此次回国,我可能会呆上一段时间,见见老朋友。”尹伯父拍拍原泽的肩膀,“崇明兄得子如此,后生可畏啊。”

我发觉此时陆川已悄悄退到人群外,相比他的置身世外,大放异彩的原泽以及傲然自得的玄道,似乎更适应这样名利场上的宴会。

“可恶,可恶,白启司刚才给我电话,说他和修介无法前来,放我鸽子,这个白痴活腻味了?”叶槿一边说,一边用力挤到我与玄道的中间,“让让,让让”。

“怎么了?他们不是说好要来的吗?还有夕颜,她怎么还没来。”我对着夹在我和玄道中间的叶槿说到。

“夕颜啊,她身体不舒服。”叶槿斜了明玄道一眼,“某人是否该表示一下关心?”

“她家专属医生会照顾。任何人都无需担心。”玄道冷漠地回应。

“明玄道!你也太狠心了。夕颜她和你可有婚约,你就对你的未婚妻如此漠不关心吗?”叶槿生气地拽着我,“我们走,你和原泽,一个是冷血动物,另一个吸血鬼,夕颜迟早会被你们榨干。”

“只怕你说的正好相反。”明玄道依然毫无表情,“要走随你,不过薇未必想走。”

“薇,你走还是留?”叶槿颤抖的手握得我全身冰凉。

“明玄道,我先告辞了。”我欠欠身,明玄道先是楞了下,却并无挽留,对我挥手算是告辞。离开会场的路上,叶槿一句话也不说,而我想起宴会之后到茶道表演,随口问到,“千叶院还有茶道表演,你先走,不要紧吧?”

“叶老头会负责的。只是,薇。”叶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

“怎么?你有话就说,这样吞吞吐吐反倒让我难受”。

“有个事情,你该知道,不管是玄道还是原泽,他们喜欢的人,从小到大,至始至终都只有夕颜一个,其他人不过是他们的配菜。惟有易夕颜才是他们的主菜。你和夕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实在不想让你和她受到伤害”。

“主菜,配菜?”我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我从配角沦落到配菜。”

“薇,你,你怎么了?”叶槿担心地扶住我的肩膀,而我却一把抱住,“槿,我好累”。叶槿轻轻地揉住我,“薇,如果你想哭,就尽情地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些”。

眼泪,咸湿的味觉,滑落到我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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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琉璃男子(2)

“你不去,可以吗?”我接过玄道递上的杯子,杯中温暖的水,反衬我冰冻的手心,胸口的“川”字招牌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来来回回地割着我的心脏,疼痛到无法呼吸。

玄道扶着我,七拐八绕地离开宴会厅后,来到走廊尽头极其隐秘的房间。占地30万平方米的明轩堂酒店内的别墅区,由13栋双层别墅所组成。而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位于别墅区后方,明轩堂的本家,一幢欧洲皇家巴洛克风格的别墅含花园广场,占地面积达2万平方米。别墅内有一个面积近500平方米的大堂,300平方米的温水游泳池,两个大宴会厅,一个桌球室,一个健身房,15个卧室。

“没有人会来这里,你放心。”玄道没理会我的问话,我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而他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我猜这会该是宣布陆川身份的重要时刻,没人会注意你我的消失。”

我陷在柔软的朱红色天鹅绒椅子里,椅子正对面宽大的穿衣镜里倒影出一个年轻的女子,我抚摩她的脸,发出苍凉的叹息。
“想听我说个故事吗?”玄道坐在窗台上问到。

我点点头,支起身体,拉过一张靠垫,强打起精神,听玄道说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喜欢画画,拥有超乎常人的绘画天分。但他的画都是造型奇特的建筑,而这些画全都是为他的青梅竹马所画的。男孩从小就想盖一座房子给他心爱的女孩,他的画是房子的草稿。”玄道顿了顿,继续说到,“终于有一天,他的愿望实现了,给心上人盖了座以她名字命名的学校,可没想到他亲手为她设计的校园,她再也无法亲眼看见。”

“你故事的主人公是易宣德和明轩吧。”我起身,走到镜子前面,镜子里的人眉头深锁,我解开脖子上的项链,“为什么天意弄人?”

“为什么?”玄道跳下窗台,走到我身后,从我手中拿过项链,我死死拽住项链上的‘川’字小牌,玄道只拿到项链,“川”遗落在我的手心。

玄道板过我的身子,抬起我的下颚,四目相对,他的唇,柔软的触觉,轻轻地在我的额头掠过,“盖章。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

“你的人?”我别过身去,躲开他的臂弯,“开什么玩笑?”
“怎么,做我的人,你很委屈?”明玄道一脸坏笑,随即双手击掌,我正纳闷着他为何要击掌之时,门开了,一个身着黑色明轩堂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给我们弄些吃的来。”玄道一声吩咐,来人悄悄地退出房间。

“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我坐在餐桌的一头,朝另一头的玄道喊话,我们隔着2米长的餐桌,桌上是日本料理。玄道的一个吩咐,酒店立即送餐过来,抱怨归抱怨,我当然是照吃不误,席卷风云后,又喝了3碗大酱汤,2瓶清酒,胃部充实的食物给我难以言语的满足感。

“走吧。”玄道走到我的身旁,伸出手臂,示意我挽着他的臂膀,“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刚吃了他那么东西,也只好乖乖听话地挽着他。

“今天准备的食物都是日本料理,为的是配合日式茶会,我还担心你会吃不惯。”玄道看看我,“结果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还真能吃。”

“我以为茶会是喝茶而已,为什么还要准备那么多的食物?”我不断地揉着肚子,好像身体内完全没有剩下的空隙。

“日式茶会是在宴会后举办的。茶叶在唐代,由遣唐使传入日本,那正是日本如火如荼学习我国大唐文化的时期。作为泊来品的茶叶,对贵族来说,几乎是身份的象征。而从中国运去的茶叶经过长途的运输,难以保证质量,加上数量有限,因此日式茶会自然将重点转移到宴会上。日本贵族的饮食以生冷油腻的为主,餐后饮茶,能有助于消化,相反,空腹饮茶,对胃不利,所以正式的茶会必须吃过饭后才能喝浓茶。”玄道解说的架势倒有几分专家的味道,“明轩堂旗下的酒店,中国八大菜系及德,法,日,意大利等中外宴会菜肴应有尽有,但我们最大的特色是能为客人量身顶做符合其口味的宴会。尹伯父在日本居住多年,热爱茶道,举办日式茶会,是为了投其所好。”

回到宴会厅,玄道走了和刚才不同的路线,等我回过神来,我们站在抵达宴会厅的旋转楼梯上,楼梯下的宾客纷纷抬起头看着我们。玄道仿佛对众人的注视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牵引着我走下长长的楼梯,而我只懂得跟随着身边的明玄道,机械式地,一步,两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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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琉璃男子(1) “玄道,你负责好好招待薇。” 身着大红色,点缀水晶亮片晚礼服的明轩堂夫人是全场宴会的焦点所在,她手上提着个红色的小手袋,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首饰配件,越是简单的装束,反倒越是能衬托她的美。她的身旁的中年男子是明轩堂的管家秘书,而他们身后两三步开外,两名带着黑墨镜,虎背熊腰的保镖如影随形。明轩堂夫人把我带到的明玄道面前,便转身离开招呼客人去了。 明轩堂的家业果然非凡人能支撑,康顿学区,从幼稚园到高中一应俱全;分布在全国各个省市,自治区的连锁明轩堂五星级酒店。而本市作为明轩堂的发源地,是其总部所在地,每个季度,明轩堂处在世界各个角落生意代表就会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报导工作进度,除此以外,明轩堂还在控制着全国多家大型企业的股票,贸易物流业,金融业,房地产开放,拍卖行,旅游酒店业,明轩堂都参与其中。而在我市,明轩堂全资及控股,参股企业就多达50多家,难怪有人戏称,本市二分之一的产业都由明轩堂支撑,三分之一的人口都靠明轩堂养活。 藤明尹氏,宣德易氏和明轩堂比起来,有了昨日黄花的意味。尹家在国内各地有数目庞大的不动产,但自现任当家尹平十几年前远到日本致力学术研究后,便无心发展家族事业,人称他“不管事”董事长;易氏的子孙枝叶繁茂,原本富可敌国的家产,经过几代人的瓜分,虽还算是富甲一方,但就以目前来看,尹,易两家的财力加起来,似乎都不如明轩堂的气势惊人。 由于生意范围太大,山崎机场内设明轩堂的Private Airport (私人机场),他们家族买了私人飞机,拥有私人的航线,方便往返于全国各地的分公司。 “你救过我。还记得吗?”明玄道穿着白色西装,贴身的剪裁,西装内的白衬衣上系着一朵小小的蝴蝶领结,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被摩丝精心打理过。他的美,不食人间烟火,因此特别叫人担心,怕一着不慎,就会招致灰飞烟沫的下场。而此刻,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脆弱不堪,只晓得姿态优雅地端着香槟酒杯,然后和我轻轻碰杯,“Cheers!” 举办在明轩堂酒店别墅区的宴会,爸爸开车把我送到门口就走了,基本上全市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邀请来参加,爸爸也收到请贴,却推脱身体不适,无法前来,他的“不适”是明轩堂夫人争夺玫瑰监护权导致的,再过两年,玫瑰就要成年了,父亲说他一定要熬过这两年,在玫瑰成人前,把她的监护权牢牢地抓在手心。 “你不是说是日本茶会吗?你怎么打扮得那么隆重。”我拉过身边的叶槿,她居然穿了浅粉色的吊带晚装,露出精致的锁骨,还骗我说其实穿便装也没关系。 “还说我,你也是啊。”叶槿挽着我的手臂,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 “哦,是吗,不知道,我妈给我选的。”出门前,我极力反对穿这件带着雪白绒毛边的白色小洋装,但现在却自我感觉良好,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林玫的黑色礼服。 “槿,很久不见了。”琉璃男子微笑地和叶槿碰杯。 “明轩堂殿下。”叶槿点头致意。 “你怎么和别人一样?叫我玄道就可以了,千叶院大小姐!”琉璃男子轻微地皱起眉头,他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朝我身后唤到,“原泽!到这里来。” 柔软的指尖,难以察觉,原泽的手自然地绕过我的肩头,用淡淡的松香环绕四周。古老森林深处与世隔绝的曼佗罗花,他的绝世容颜,带着与世隔绝的味道;灰蓝色的眼眸,宛如大西洋底部汹涌的暗流,在表面沉静的海面下,隐藏着内部涌动的情绪。 “今天是康顿同学会吗?”原泽加入了我们的谈话,银灰色绸缎面的西服,仿佛是为了搭配他那对忧郁色彩的眼珠而专门设计的,和玄道一样,原泽在西服内穿着白衬衣,不过没系领结,领口随意的敞开,“夕颜呢?” “夕颜没来,怕被你气死。”叶槿伸手弹开放在我肩膀上原泽的手,“不许你动她,夕颜和薇,都是我重要的人,谁动她们就是跟我过不去。” “原泽,”玄道看着我微笑,“我们的品位可以不可以不那么类似?” “夕颜怎么办?”叶槿生气地朝玄道大喊,宴会冷场。 明轩堂夫人却见怪不怪地对众人说,“年轻人容易激动,等到我这个年纪,激动都难了,真怀念那些年轻的岁月。” “不会的,夫人您保养那么好。” “是啊,看起来才二十出头而已。”跟在明轩堂夫人交谈的贵妇们纷纷巴结到,一切恢复正常。 “嘘。”原泽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对叶槿做了个小声的动作,“槿,别激动。” “两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薇,你怎么不说话?”叶槿拽着我的胳膊。 我无法说话,别墅的大门打开了,陆川和林玫出现在门口。 林玫挽着陆川的手臂,走了进来,黑色无肩拖地长裙,头上别着黑水晶蝴蝶头饰,她像朵盛开的玫瑰,被王子小心地呵护在臂弯内。 陆川的步伐缓慢,像是生怕走太快会让自己的玫瑰绊住了裙角。这样的川,是我从没见过的,黑色的燕尾服,繁琐的领结,袖口的刺绣,他像童话里的王子,那么好看,只是忘记骑马。 什么时候,我和川,我们都长大了,我看着他,宛如隔世。 刹那间,我的双眼被刺疼,林玫的手腕上,戴着条银色的手链,手链的末端,晃着小牌,不用再想,那小牌上断然铭刻“川”字。 一模一样的手链,我的胸口一阵疼痛。 为了怕林玫发觉,我把“川”字小牌取了下来,串在我的项链上,贴身带着。“川”一直在我心口。 他说过,“手链不可以退回”。但却没说过,他不会再订做一条给别人。 我倒退几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的明玄道。玄道一把扶住我,“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点点头,他扶着我对原泽,叶槿说到,“我带她去休息一下。” 叶槿正要冲上来,却被原泽一把拉住,“让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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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明轩堂夫人

我让叶枫把车子停在巷口,拒绝他送我到家门口的好意。我想自己走走,大脑的意识混乱不清,需要独自整理。

“薇,你看,这个巷子竟一点没变。”陆川曾这样对我说过。物是人非,我们小时侯的巷子一点都没变,连沙茶面还是5快钱一碗,连老板娘还是那个人又有什么用,川的变化,让所有的“不变”都丧失意义。就这样一天一天下去,我就成了他再也想不起来的陌生路人。

家门口,停着辆黑色的轿车,宾利轿车的加长版,我绕过车子,按了门铃。妈妈开的门,“玫瑰的妈妈来了。”

“玫瑰的妈妈?”还真是混乱的一天,我随口答道,“你不就是玫瑰的妈妈?蔷薇的妈妈来了吗?“

“不是的,薇,是玫瑰的生母,你的大伯母。”

玫瑰的生母,这个快要被我们大家集体遗忘的女人颇为招摇地从美国回来,坚持要见她的玫瑰。大伯父林怀义去世未满周年,大伯母就要坚持嫁给当时明轩堂的总裁明清风,时年六岁的玫瑰不肯跟随母亲改嫁,而我的父亲林怀恩也无法劝说大伯母更改主意,毕竟这不再是立贞洁牌坊的旧时代。

玫瑰被父亲带回家抚养,大伯母则改嫁给林清风,成为明轩堂夫人。由于明清风的身体不好,常年在美国疗养,大伯母也一直居住在美国。去年年底,久病多年的明清风去世,明清风年迈的父亲因此遭受重大打击,再也无法打理国内明轩堂偌大的家业。大伯母不得不从美国赶回来料理明轩堂。

“这是蔷薇吗?都长那么大了。”一位优雅端庄的女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我入了门厅,她放下手里端着的茶杯,微笑地看着我。

比起我,她更像是玫瑰的姐妹,虽人到中年,却保养良好,皮肤光滑细腻,五官小巧精致,年轻时一定是个光彩夺目的大美人,岁月沉淀过后又添置了一番风韵。

合体的Channel黑色小套装,胸前盛开着经典的山茶花标志,脖子上挂着黑珍珠的项链,耳朵上也是配套的黑珍珠耳饰。

“蔷薇,她是玫瑰的生母,你的大伯母,哦,不。”妈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称呼有误,一脸地尴尬相。

我这才发觉,我的老妈居然是一身运动服的家居装LOOK,脚上拖着双毛茸茸的拖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气横秋的金丝框透明老花镜,她居然以一副要去菜市场买海鲜的打扮和玫瑰的生母见面,一看就知道,我果真是我妈生的,玫瑰果真是玫瑰她妈生的。

“叫我明伯母吧,我毕竟已经不算是,林家人了。”明轩堂夫人谅解地笑了笑,“来,玄道,这就是我时常和你提到的林薇。”

我这才注意到坐在沙发扶手上的男子,他缓缓地取下鼻梁上的淡紫色的墨镜,依旧是那张令人无法忘怀的脸孔,带着憔悴苍白的清瘦模样,琉璃男子?不过和那天的马装不同,他今天的穿着打扮像一个邻家大男孩,淡紫色的长袖上衣,下身是平实的牛仔裤。听话懂事地坐在明轩堂夫人旁沙发的扶手上,对我礼貌地点点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惊讶的模样,他那样地镇定,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你不是林家人,那还来林家做什么。”玫瑰的房间门“砰”地一声被开了,玫瑰穿着白色的衣裙,清汤挂面的头发,声色清爽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玫瑰的脸简直是明轩堂夫人的复制版本,我看看玫瑰,再看看明伯母,企图找出她们两个的不同,但却越看越相象,也许玫瑰出生时,伯母就把自己的脸复制粘贴到玫瑰的脸上,方便日后相认。

“姐姐,我是玄道。”琉璃男子看见玫瑰倒有几分热情,从沙发的扶手起身,走到玫瑰的面前,伸出手去,岂料玫瑰完全没有和他握手的兴致。

“姐姐?我从来都只有一个妹妹,哪里来的弟弟?”

玫瑰的话让我受宠若惊,能和一个完美的琉璃制品争夺姐姐取得胜利实属不易。只是我一抬头就看见玄道深如止水的眼神,他深藏不露的情绪令我觉得可怕,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年纪,就已经无法在他的脸上看见常人的喜怒哀乐。明玄道把手伸回,回到明轩堂夫人身边坐下。

“我想我十年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不再是我的妈妈。我不明白的是,十年后,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玫瑰的话里外都透着冷漠。

“玫瑰,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毕竟是你妈妈,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着你。”明伯母伸出手去想要牵住玫瑰。

玫瑰打开她的手,冷冷地说,“我出来见你,是爸爸的意思,他说你毕竟生了我,你要求见我一面,我理应让你见,这是我亏欠你的一面,现在见到了,我便不再亏欠你什么了,从此,别来找我。”玫瑰转身进了她的房间,摔上房门。

“留下吃晚饭吧,玫瑰的脾气比较倔强,也许我们该给她点时间。”我的运动装LOOK妈妈开口打破僵局。

“不了,车子还在门外等着。蔷薇,听说你妈说你到宣德念书去了,这次回国主要是陪我的玄道,有机会你们多交流一下,”明伯母拉着我的手,“一直以来玫瑰都承蒙你们关照。”

我看着明伯母殷切的目光,点头答应。

明伯母走后,我问妈妈,“伯母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过继的,明轩堂的人都薄命。”妈妈坐在沙发上,“明清风的上头还有个哥哥,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了儿子,就是你大伯母提到的玄道。她改嫁过去后,和明清风没有孩子,就抚养了明清风哥哥的孩子。明清风本来还有个妹妹,但很早就跟人私奔了,和明轩堂脱离了关系。”

“妈。”我扑到妈妈的怀里,比起玫瑰,我多少还是幸运,从小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但玫瑰对明轩堂夫人多少还是会有感情,只是她的爱里面搀杂着恨的成分,“妈,玫瑰该怎么办呢?”

妈妈抚摸着我的头,没说话,玫瑰的房间传出小声哭泣的声音。

记得玫瑰六岁那年来到我家,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听到她在她的房间里啜泣。玫瑰哭得很压抑,好像躲在被窝里,用棉被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响。

她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我翻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玫瑰的房间前,把耳朵贴近她的房门,一直鼓不起勇气去敲她的门。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纵容白天嚣张跋扈的玫瑰,然后夜晚悄悄地蹲在她的房间门口,等待她停止哭泣。

“姐姐,别哭了。我把爸爸,妈妈都让给你。”

熬夜给川做荷包,耳边是玫瑰的哭声,一门心思地以为,即使爸妈不要我,川他也会要我的,电视剧上的小姐不都是那么做的吗?用一个荷包就能把自己的英雄栓牢。

我捧着缝得乱七八糟的荷包,连夜赶到陆川家,陆川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他身后的外婆一把接过我递上荷包,她老人家的举动完全不符合我事先策划好的剧情。

“只是,川,到现在也忘记问,我做的荷包,外婆给你了吗。”

原来,有些话,当时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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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千叶院

从名字来看,千叶院好像是狭小院落的名称,但实际上,它是举世闻名茶叶集团的统称。

占地100亩,建筑面积9000平方米的千叶院,耗时3年完工。

千叶院内有世界上最大的茶博物馆,馆内讲述了我国茶叶近2000年的传播历史。中国是茶的起源地,现今世界上所有的茶道都是从我国直接或间接传播过去,作为祖传家业的千叶院,从明清两代开始,便是皇家御用的江南茶叶制造商。千叶院的所有继任者,都以秉承中国茶文化的精神为毕生的追求,茶博物馆凝聚了千叶院数代人的心血。馆内收藏了中国数千年茶文化发展历程的资料和图像,世界各国茶情以及茶文化,而千叶院内的茶道教室,定期培训学员。千叶院的后方是茶叶生产机构,出产的茶叶销往美国,日本等地。全国四大茶区,西南,华南,江南,江北都有千叶院的茶基地,种植有机茶,碧螺春,龙井,白茶等名茶。

现任千叶院的主人,叶圣贤,从事茶叶行当已经近三十年。叶圣贤痴迷茶叶到费寝忘食的地步,传闻茶圣陆羽的<<茶经>>,他能倒背如流。但令他郁闷的是叶家的长子叶桦对茶叶没有叶家人该有的天赋,叶圣贤从叶桦六岁的时候开始培养他当千叶院的继承人,四年后,十岁的叶桦依旧分辨不出茶的真伪。于是叶圣明又转而栽培叶枫,又过了两年,叶桦终于能分辨出真假茶叶了,但也仅限于此,而叶枫却说茶叶是老人家喝的,他作为新一代的好儿童,要喝可乐。

就在叶圣贤绝望感叹,千叶院后继无人之时,时年八岁的叶槿在她两个哥哥的旁边奶声奶气念到,“龙井云雾毛尖瓜片碧螺春,银针毛峰猴魁甘露紫笋茶”,她居然能记得住叶圣贤时常随口念的名茶综合联,这让叶圣贤震惊不已。

“槿儿,你知道要如何分辨茶叶的真假吗?”
“看,闻,摸,尝。”

叶圣贤挥了挥手,叫下人把之前让叶桦识辨的两盒茶叶送到叶槿面前,他惊讶地看着女儿,稚嫩的小手却动作老练,叶槿先是把茶叶放到白色的瓷盘内观察色泽,再闻气味,一个步骤接着一个步骤下来,最后顺利地分辨出两堆茶的真假。

“槿儿,千叶院是你的了。”叶圣贤当年的一句话,剥夺了叶桦和叶枫的继承权,而年幼叶槿完全不明白其中重大的责任,她只晓得不能像两个哥哥一样,让父亲沮丧失望,背诵综合联仅为了讨取父亲的欢心,识别茶叶也是如此,之前看叶桦做过无数次的练习,所有的步骤,她早就烂熟于心。


比起当茶叶集团接班人,叶桦更擅长做老大,叶圣贤费了心机送他到康顿读书,以为能培养出一个贵族,没想到,叶桦自作主张地跑去湖滨读高中,并且没能读完,就被退学,叶圣贤无奈之下只好把他送到新西兰留学,叶枫的脾性和叶桦如出一辙,所以叶圣贤遵循了叶枫的意愿,让他到湖滨读中学。与对两个儿子的“放养”态度不同,叶槿是叶圣贤的掌上明珠,她用考上宣德的方式离开康顿,令叶圣贤欣慰不已。从表面上看,这是普通高校和重点高校的区别,但实际上,从叶槿背诵名茶综合联的那天开始,她就成了父亲的骄傲。

叶槿,汇集了千叶院的精华,她两岁就能开口说话,并且有过目不忘本领,众多的茶道方式,她都能做得有模有样,比起叶圣贤,叶槿更进一筹,<<茶经>>中的句子,她不一留神就能脱口而出,已成了她话语的一部分。

在叶槿面前,最好避免提“茶”这个字,比如在参观完千叶院的茶博物馆,到茶艺表演室休息时,白佑司不小心地提了一句,“为什么要用紫砂壶来泡茶?”

叶槿便开始长篇大论起来,从茶具的分类,到各个分类的发展历史,历史文献记录,出产地,最后再解释茶具的选用,白佑司不断地打瞌睡,又不停地被叶槿给踢醒接受茶叶教育。

穿着带有宽大帽子的灰色半长短套头衫的叶枫,趴在我的身旁的位置上看着白佑司和叶槿打闹。而修介则陪着夕颜去参观处在千叶院后方的茶叶工厂。

在叶伯父到来前,夕颜和修介也回来了,夕颜的兴致很好,果然有修介这样体贴温柔的男人陪伴就是不同,她请求修介自己在球赛那天的失礼,修介却说,“你没有错,是我没能把槟榔的球队保护好,反倒滥竽充数地和你们比赛,倒是我对你有亏欠。”

夕颜事后说,如果不是知道修介心有所属,她一定无法控制自己对他动心。

修介心有所属的女人,则是叶槿最讨厌的人,是排在“茶”之后,严禁提到的字眼-“原京”。提到“茶”顶多和白佑司一样,接受免费的茶文化教育,还能积累有关茶的知识。而提到原京,也能接受到免费的拳脚“教育”,累计伤痕。

叶伯父热情地邀请我们几个人参加下个月在明轩堂酒店举办的日本茶道表演,修介和白佑司一口答应下来,而我和正在犹豫的夕颜也被叶槿强制地拉入参与。

“薇,你一定要去,”叶槿悄悄地拉我到一旁,“我看了来客名单,陆川也会来。此次的茶道表演主要是为了欢迎藤明尹氏财团的总裁回国而举办的。”

“那和陆川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来?”我问到。

“他父亲回国的宴会,他能不来参加?”夕颜觉得我的神色不对,才急忙解释到“我也是刚知道,原来藤明的‘黑面神’竟是藤明未来的继承人,只是因为他是私生子的缘故,才一直不为人所知。”

川的秘密,我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从千叶院回来的路上,我神情呆滞地坐在叶家的私家车内,而坐在我身边,送我回家的叶枫拉过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他小心地揉着我的双手,用他的体温温暖着。我岂止是手脚冰凉,全身最冰冷的地方,该是我身体深处的内心,处在任何人都温暖不到地方。

“薇,也许陆川有他的苦衷。”叶枫从头到尾只说过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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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松柏苍鹰组 “听夕颜说,你接受了原泽的棒棒糖。”第二天刚一上学,叶槿就立马问我。 “是啊。”我觉得叶槿的问题没头没脑的,但还是照实回答。 “松柏苍鹰组组长原泽?”我的身边突然聚集了很多张女生的面孔。 “是啊。” “啊-啊-啊-啊!” 林薇所在的高一(四)班,除了林薇以外的所有女性,包括垃圾桶旁边的母性蟑螂都一起狂叫起来。 一天之内,林薇接受了原泽的棒棒糖,这样一件在我看来比芝麻绿豆还小的事情就迅速传遍了全校。 宣德一中特大新闻,高一(四)班的林薇于昨日早上11点35分05秒在本校篮球馆内接受了松柏中学苍鹰组组长原泽的棒棒糖,该糖为草莓口味。 “到底吃了原泽的糖有什么特别的。”我在大家尖叫过后,发出疑问。 “你有什么感觉呢?”我的同桌兼学生会主席兼校园八卦记者叶槿采访到。 “草莓口味,挺好吃的,可惜,没吃完,哎。” “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同桌兼学生会主席兼林薇的常识辅导叶槿说,“原泽只把糖给他看上的女生,接受了他的糖果等于成为他的马子。” “吃了原泽的棒棒糖就等于成为他的马子,哦,原来是这样。”我做恍然大悟状。 “啊?什么!一根糖而已啊,我,林薇,没那么廉价吧?” “你以为呢?”叶槿说到。 “我认为我起码值一百根糖。”我愤恨地说。 “拜托你,大小姐,想得到原泽棒棒糖的女生遍地都是,他不是逢人都给的,好不好?接到原泽的棒棒糖,任何正常的女性都会马上幸福地晕死过去!”叶槿继续说到。 “如果原泽把他的糖给我,要我跳楼我也甘愿!” “如果原择把他的糖给我,要我自刎我也情愿!”身旁的女生七嘴八舌地插话到。 “那,请问,有几个人得到过他的棒棒糖?”我想确认有多少人曾为了一根糖去死。 “也不是很多,大概全市的每所中学都有一名女生得到吧。原泽的马子遍布全市各个中学。以前只有藤明和宣德没有女生得到他的糖,林薇,你是宣德全体女生的骄傲,我们宣德终于有人被松柏苍鹰组的组长看上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叶槿激动万分。 “苍鹰组到底是干吗的?”我问到。 “松柏苍鹰组,你都不知道?”叶槿一脸鄙视地望着我,“记得,松柏的校徽是苍鹰吗?苍鹰组是他们内部学生会统称,历史悠久啊,从松柏世家创建松柏中学那天开始成立至今,每年吸取本校20名精英组成,进入松柏中学的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擅长乐器的学生,而进入苍鹰组的人则是他们之间的佼佼者,同时苍鹰组的组员也都是由俊男美女,长相差的人压根没办法进入他们的组织。” “以貌取人的组织?”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入学生会要长相端正。 “这苍鹰组真是相当神秘,凡是入组的人都要发誓此生不得向外界透露组织的情况,哪怕自己的伴侣也不能说半句关于组织的活动。就连松柏中学的人都不晓得苍鹰组的地点在哪里。递交申请后,要由组长和资深社员考核后,历经层层关卡才得入组。”叶槿看了我良久,“阅人无数的原泽怎么会挑上你,难道为了气夕颜?他还真是不择手段。” “啊?”我忽然记起原泽称呼夕颜为“我的公主”,想来他们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我,原泽,夕颜是从幼稚园到小学的同学,小学毕业后,出身松柏世家的原泽离开康顿,回到了他家创办的松柏中学,而我和夕颜也先后来到宣德。”叶槿开始向我做历史背景介绍。 之前我也听叶槿和夕颜提过,她们两个从幼稚园开始就在康顿封闭式的校区里呆着,叶槿考上宣德的初中部不久,夕颜作为宣德的法定的继承人,也转学到宣德读书。我还曾笑话她们,如果没转学到宣德,她们就成了标准的“康顿人”,接受了全盘式的康顿贵族教育。 “好啦,都是陈年旧事了,原泽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不必把他放在心上,这个礼拜天到千叶院玩吧,博物馆重新整修后,今年第一次对外开放,而且我们家的叶老头已经从茶区回来,他想见见我的朋友们,”叶槿大抵发觉我的闷闷不乐,连忙宽慰我,“反正当原泽的马子,也没什么吃亏,只是从此以后,会有一大堆的女人和你争风吃醋。不过你和夕颜可不要为这个花心大萝卜离间姐妹的情谊。” “谁会为了那个花痴,我不会,薇更不会。”夕颜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的头发染成了深紫色,“怎样,我头发的颜色不错吧,这样的颜色不容易被老师察觉。不过话说回来,我那天是有点生气,因为看到他调戏你。” “调戏?易夕颜,你也太严重了吧”,我吓到捂住嘴巴,心想好歹我也是一良家妇女,怎么不知觉地就被人给“调戏”了。大概对方是拥有濒临灭绝灰蓝色眼睛的“珍贵动物”,所以值得我这个良家妇女的特别“优待”。 “调情才对,夕颜多少还是有点吃醋。”叶槿大笑了起来,恐怖的笑声差点让宣德教学楼倒塌,“原泽每新增加一个马子,易夕颜就会换一种头发的颜色。” 我看着易夕颜,她像是被抓了现形的小偷,手足无措,支吾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叶槿笑着帮她解围,“你和薇,这个礼拜天一起来千叶院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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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男人的情谊 (3)

“谢谢你认得贵校的标志。”他松开我的手,把手放进书包内掏了掏,像变戏法般地把一大捆棒棒糖举到我的面前。

“妹妹,你喜欢哪个口味的呢?草莓?苹果?橘子?香蕉?或者是可乐?”

“原泽,你在干吗?”易夕颜不知何时走到我们的身边。

“我想你适合草莓口味的,妹妹。”原泽把粉红色的草莓棒棒糖塞到我的手心。

原泽没理睬易夕颜的问话,对众人大声宣布到,“各位,这个女人,她接受了我的糖。”

“啊,什么?”我正把草莓糖塞入嘴巴,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口味的。

原泽把食指放到他的嘴唇轻点过后,指向了我,并且孩子气地对我眨了下右眼,刹那间,一股电流击中我的全身,接下来,他对一脸乌青的易夕颜说到,“夕颜,加油哦,我到观众席上去了。”说罢,便带着几位跟在他身后穿着松柏中学校服的人大摇大摆地走到观众席上就座。

易夕颜走到我的面前,出其不意地把我嘴巴里塞的棒棒糖拔走,然后做了个类似投篮的动作,把棒棒糖丢入百米开外的垃圾桶内。

“你,干吗?”我抗议到。

“你不觉得你该减肥了吗?还不赶快去校门口看看槿到底怎么回事。”易夕颜冷冷地答道,然后丢下愤慨的我,扭过头去,对着坐在休息区长凳上发呆的队员们喊到,“现在开始热身准备。”

当我走到校门前喷水池附近,正好整点的钟声响起,水池边坐着位年轻男子,他背对着我,身上没有穿任何学校的制服,白色的针织毛线短绣衫,白色的马裤,套着黑色的高帮马靴。

他仿佛不知道喷水池中的孔雀即将“开屏”,好奇地探出身,朝水池正中央的孔雀张望着。

我料想下一秒,这个出尘脱俗的男子恐怕会变成落汤鸡,于是抢在孔雀开屏之前,跑了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快逃。”

他竟然任由我的牵引,但还是晚了一步,喷水池旁的我们,在宣德大楼的钟声中,被突如其来的水花淋湿全身。

不晓得,这场意外的“雨”下了多久,正午时分,喷水池的上方,晴空万里,彩虹浮现,我和他,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头顶彩虹。

“谢谢。”这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格子手帕,这个和我同时见证彩虹的男子,下巴上还残留着水滴,精致完美到让人不敢直视,他像是放在高处的琉璃花瓶,随时都有可能跌落,然后摔个粉身碎骨,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一件极度完美的艺术品,想必光是这张脸就要费去上帝大半生的光阴打造。

琉璃男子甩开头发上的水珠,一言不发,朝大门口停着的白色敞蓬跑车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不晓得他是谁,又要到哪里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转过身,对我微笑,他的笑容,纯净不含任何杂质,好像很多年前就看到过。

是的,那样的笑容,川也有过,只是后来在川的脸上消失,原来它有了新的主人,琉璃男子。

我怔在原地,往昔的点点滴滴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我这是怎么了,究竟是寻找川的替代品,还是找寻失去的光阴。

“薇,你干吗啊,到喷水池里洗澡了吗?”叶槿的问话把我吓了一跳。

跟在叶槿身后是一群穿着咖啡色制服的学生,槟榔中学的篮球队,而其中却有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扎着白色头巾,身材高大的男子,以及一个穿着浅蓝色运动服,带着小学生稚气面孔的可爱男生。

“仓平和湖滨?”我没想到一场发生在槟榔和宣德之间的球赛,竟然吸引了那么多外校的学生。

“我是槿的哥哥,叶枫。”浅蓝色运动服的男生跑到我身边,脱下他身上的外套,罩到我身上,“小心着凉。”

“不好意思,”我转身正要脱下外套,却突然看到在穿着咖啡色制服的队伍中,有张面孔似曾相识,这不是刚才站在水池旁边的琉璃男子吗?见我探究的目光,穿着槟榔制服的“琉璃男子”向我微微点头,“你好,我是槟榔的修介。”

我晃过神来,他虽不是琉璃男子,却有几分神似,冥冥之中,我觉得眼前这个修介和琉璃男子该有着隐秘的关联。

“他是白佑司。”修介见我没反应,拉过站在他身边穿着深蓝色仓平校服的男生。

“你好。”白佑司向我点点头,他的动作僵硬,像是从冰箱冷藏库内取出的冰冻食品,硬邦邦的。

“大家好,我是林薇,宣德篮球队的经理。”我总算是恢复了常态,向众人做简明的自我介绍,却发觉白佑司正在不满地瞪着叶枫,挥舞了两下拳头,而叶枫满不在乎地拉着下眼皮,朝他吐舌头。

和槟榔的篮球赛,出人意料的顺利,修介,白佑司以及叶枫,三人坐在观众席位上,看着槟榔的篮球队大比分惨败,像三具木乃伊,一点神情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怎么着,进篮球队的人也不至于是这个水准。”易夕颜在赛后质问修介,“你不是槟榔的老大吗,带这样的球队过来丢人现眼。”

“恩,输了宣德,是我们技不如人。先告辞了。”修介倒很客气,颇有绅士风度地从观众席上起身,招呼槟榔的球员离开,白佑司跟随着修介,低着头,脸上依旧带有冰冻的神情。而叶枫却留了下来。

“各位美女,不要生气,”叶枫撅着嘴巴,双手合十,“请听我说,今天来的队伍都不是槟榔篮球队的。槟榔篮球队的正牌球员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赛又不能不比,修介只好临时找替补球员来帮忙,他们才进球队没多久,自然比不过你们。”

“是谁对槟榔蓝球队的人动手,让他们无法来比赛?”叶槿随着叶枫的手指望去,观众席的后排松柏中学苍鹰组的人也正预备离开。

“原泽?”
“恩?”

原泽伸手把扎在脑后的辫子上的黑色皮绳结开,头发散开来,“槿,你知道我从来都不爱管闲事的。”说罢,他又俯身面对易夕颜,“恭喜你了,我的公主。”夕颜把脸扭到一旁,“哼”了一声。

他走到我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脸靠近我的耳旁,用说悄悄话的形式,进行我们的对话,我觉得耳边一热,他吐出的气息,四周的空气飘浮着一股松木的清香,让我想起小提琴盒内的松香味,“薇,我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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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男人的情谊(2)

“槟榔的篮球队集训得如何?”晚上十点,白佑司关上面馆的大门,在门外挂上“休息”的牌子。
“还行,大部分是高一的新生在撑场,你知道我不擅长篮球。”修介坐在店铺边角一张桌子旁泡茶,滚烫的热水冲入茶壶,再倒入茶杯。“喝茶,猴子今天带来的,他们家的茶叶基地出的新货。”

白佑司接过修介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叶的清香味从口腔上升到鼻子,连呼吸都带着茶味。“好茶。”佑司坐到修介身旁,修介也小饮了一口,“果然好茶。上次去千叶院看茶艺表演,这样的茶叶要放在宜兴紫砂茶壶内,经由细心繁琐的程序冲泡,你我两个粗人,却用不锈刚茶壶伺候这样的上等好茶。”

“好茶放在哪个壶内,用哪种方式冲泡都会是好茶。”白佑司把茶杯放下,“喝它的人都不会讲究之前的程序,关键是泡出来后的味道。”

“结果,远比过程重要是吗?佑司。”修介喝光杯内的茶水,低声说到。


“赢家毕竟只有一个,”白佑司拿起茶杯,仰头饮尽杯里的茶。

“明白,和宣德比赛就在下个礼拜,你去吗?”修介瞄了白佑司一眼,“林薇也会在。”

“听猴子说过,叶槿和她认识。”白佑司的脸有些微微泛红红了,“这事拖很久了。”

“漫长的过程。”修介微微地挑动了下眉毛,“希望有个好结果。”

“我答应过我哥,什么时候不挂彩就要去和她表白,但现在觉得也许先做朋友比较好。”白佑司抿着嘴唇,“有些过程是必须的。无法省略的。”


“先做朋友就当真成了一辈子的朋友。不是每个友情都能发展成爱情,爱情却很有可能转变成友情。”修介的目光情不自禁又往墙角的娃娃机看去,“我和原京就是这样。现在友情和爱情混杂在一起,变得不伦不类。”

“不伦不类?”白佑司看着娃娃机,觉得面馆搭配娃娃机的确是不伦不类。

“我在想,男女之间也许根本就没有友情,所有异性间的友谊都含有程度不同的暧昧成分,”修介笑着耸了耸肩膀,“不过你还是先做朋友吧。一切顺其自然。”

千叶院(叶家),晚上十一点

叶枫掏了钥匙正预备开门,冷不丁地,门自动开了,一个白脸的“女鬼”穿着白色的睡衣站在他的面前,叶枫双脚僵硬,喉咙干涸,当他预备撒腿逃跑时,“女鬼”开口说话,“枫子,你回来了。”

叶枫喘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胸口,“八婆,我差点被你吓死,你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啊。”

“做面膜啊,女人要懂得保养,”叶槿扭过身去,大踏步地走进客厅,“下礼拜宣德要和槟榔对决,到时修介一定会来,我可要展现我最完美的一面。”

“哦,人家修介才不会在意你的,啊!”叶枫的觉得自己的头被什么物件给击中,一抬头发觉叶槿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

“金鸡独立”的叶槿双手*腰,脸上由于覆盖着面膜,所以看不出表情,“枫子,你给我小心点。”

然后,叶枫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从容不迫地用单脚跳入房间。

一礼拜后,宣德和槟榔的篮球对决到来,易夕颜坐在场外的教练席上,而身为篮球队经理我则陪同在她左右,在篮球队担任经理已经半个月了,每天的工作除了拖地,给他们烧水泡茶,买饮料和点心以外,多半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坐在篮球馆内的长椅上发呆,然后看着场地外成群的男生拿着相机时刻预备抓拍易夕颜的照片。

夕颜丝毫不理会成片的闪光灯,宣德内为她狂热的男生们组成易夕颜粉丝团,整日聚集在球馆外大呼小叫地期望引起她的注意,而她只是每日严格按照计划继续篮球队的密集训练,无暇顾及粉丝团。

易夕颜训练队员的方式极度苛刻,10分钟的热身运动后,绕场跑上30分钟,20分的对子练习,最后是练习赛,我曾问过易夕颜为什么对篮球如此的拿手,她笑而不答。

此刻,我们的姐妹党叶槿却不见踪影,她到校门口去接她的双胞胎哥哥去了。夕颜不停地看着手表,“薇,你校门口去看看槟榔的球队怎么还不来,按照约定时间,球赛快开始了。槿说她的哥哥和槟榔球队一起来。”

“好,”我放下本子,向篮球馆外走去,穿过前来观看的学生群,突然听到身后一阵骚动,还伴随着夸张的尖叫声。

“松柏苍鹰组!”
“天啊,他就是原泽!”

我扭过头去看后方的激动万分的宣德女生们,以及垂头丧气的男生们,“苍蝇组?”却不小心撞到了前方的人。

“不是,苍蝇组,是,苍鹰组。苍鹰,是这个。”一个人抓过我的手腕,轻柔地放到他的胸前,我的手触到他衣服上凸起的刺绣,一只苍鹰的图章,镶嵌着墨绿色滚边的黑色校服。

“我想你的语文水平有待提高。”他握着我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松柏中学的?”

眼前站着的一个燕麦色肌肤的美男子,亚麻色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几缕轻柔的发丝垂了下来,却遮盖不了高高挑起的眉毛下细长的梦幻眼眸,微翘的眼睫毛,以及世界上少见的灰蓝色眼珠,他的右眼眼角有道细微的疤痕,这道疤痕贴在他的眼角,巧妙地糅合在他的双眼皮内,像是个迷人的标签,吸引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他的嘴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右侧的腮帮因此鼓起一小块。看起来是像是严肃的人,却带有玩世不恭的表情。

我的手腕内,血液宛如沸腾的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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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男人的情谊 (1) “修介,佑司,佑司,修介。”叶枫坐在白家面馆内的小方桌旁,摇晃着脑袋,双手拿着筷子,在桌面上打节奏,“佑司,修介。修介,佑司。” “来啦,来啦。”扎着深绿色章鱼图案头巾的白佑司掀开布帘,从里间走了出来,佑司穿着面馆的店服,黑色的衬衣,高高挽起的袖子,腰间扎着黑色的围裙。 “佑佑,我饿了。”叶枫一脸可怜相,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给我沙茶面。” “哦。服你了,每天都比厨子还早来。”白佑司张罗开来,往热水中下了面条,转身开了冰箱门,拿出一叠盒子,盒子内是不同种类的配料,鸭心,丸子,瘦肉,虾仁,猪肉,章鱼等等。 “加个荷包蛋,”叶枫双手合十,闭上眼,撅着嘴巴撒娇,“劳驾。” 白佑司的头耷拉了下来,斜了一眼带着白色棒球帽的叶枫,二度转身开冰箱,拿出鸡蛋。 “修介呢?”叶枫披上白佑司深蓝色的仓平中山装外套,吸着面条。 “哦,槟榔集训啊,篮球赛要开始。他去帮忙。”白佑司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叶枫对面,“听说你们的人又跑去康顿惹事?” “初一的几个小孩,”叶枫嚼着荷包蛋,露出可爱的笑脸,一对酒窝以及招牌小虎牙。 “过火了。”白佑司玩弄手中的筷子,若无其事地说到。 “啊?过火?”叶枫吃惊地抬起头,伸出一只手的五根指头在白佑司面前晃了晃,“只清了五块钱。还被康顿的保安给教训了一顿。” “我是说荷包蛋,我弄得过火了。有点焦。”筷子在白佑司的手中裂成两半,“被保安教训?” “康顿中学那小子只带了五元现金到旁边豆浆店买早点,遇见我们的人,他自动交出钱,还问能否刷卡,”叶枫摇摇头,“有谁带着ATM机去清钱。我们从来只用铁条,而且原先也没打算清他的钱,是他自觉要孝敬我们的人,可没想到保安赶了过来。” “这一年过得太无聊,”白佑司伸伸懒腰,“很久没打架了。” “是,你们仓平改邪归正了,再下去,整体单挑水准都要下降”,叶枫看着白佑司,老觉得没挂彩的佑司让人太陌生。 “康顿中学顾了大票的保安,24小时在校区巡逻,而且还有专门的校车送学生外出,像这个五块钱的小子,怎么会自己偷跑出来,还被你们的人遇见?”白佑司摸着下巴陈述,“我早叫过仓平的人不要到康顿附近,觉得这事有点违背常理。” “大概看到湖滨的校服自己害怕了,拿了五块钱来略表孝心,没想到保安会过来。”叶枫端起碗喝面汤,他想用碗挡住佑司皱眉思索的表情以及即将开始的罗嗦教程,可佑司还是继续念叨下去,“猴子,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场预谋,就按你所说,你们的人没打算清钱,是他自己主动交出来,而且保安怎么会那么及时地赶过来?记得以前和修介讨论过,我们那个躲在暗处的对手。我们猜他搞不好就是。” “康顿中学的人。”修介不知何时到了面馆,他接过白佑司的话,随手把身上的咖啡色的槟榔制服脱了下来,里面是和佑司一样的黑衬衣,修介的头发已经到了肩膀的长度,微微烫过的发尾,翘起来,修介身上带着中性的气质,这样的气质,在男人味十足的佑司身旁特别明显。修介坐到佑司身边,一样的黑色衬衣,套在佑司的身上,是被结实的肌肉撑起的性感,而套在修介身上,则略显得宽大。 在原京离开后的第二个年头里,随着她回来次数的慢慢减少,修介开始没完没了地瘦了下去,下巴愈发尖了,两颊也紧跟着陷了进去,眼神总是没来由地飘散开来。白佑司则不再轻易打架,按他自己的话说,要让拳头放个长假。初三那年发生在湖滨和仓平之间大规模的对抗意外地奠定了白佑司在仓平的地位,几乎每日都要人前来拜他当老大,仓平的学生仿佛打心里愿意对他惟命是从,使白佑司想打架都找不到对手。 面馆的生意依旧很好,原京送的娃娃机还是被叶枫长期霸占着,而修介看着娃娃机就会自顾自地发起呆来,脸上的表情是让白佑司无法承受的沉重。 “咳咳,”正喝着面汤的叶枫被修介的话给呛到了,“修介,佑司,你们会不会想太多。康顿中学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和大小姐,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角色?” 修介和佑司都没说话,他们看着叶枫,修介伸出左手,佑司伸出右手,叶枫的左右脸分别被人捏住,“疼疼疼,”叶枫念到,“说,说到康顿中学,你们知道吗?明轩堂要和松柏世家联手打造康顿学院。” “康顿学院?” “松柏世家和明轩堂联手?” 叶枫揉着发酸的脸蛋,点点头,“我家叶老头说的,扩大康顿的教育范畴。四年制本科,全国招生。” 叶枫口中的叶老头就是他老爸,千叶院的主人。千叶院和明轩堂,松柏世家两个家族都颇有渊源, “修介,”白佑司表情严肃,“情况比我们想的要严重,连松柏世家也参合进来。” 修介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停留在墙角的娃娃机上,“对手总算登场。” “你们在说什么?”叶枫放下碗,从桌子上的餐巾盒内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我一句话都听不懂。” “无论如何,我们一起面对。”白佑司搭上修介的肩膀,“这样强大的对手反倒让我兴奋。” “算我一份,我挺你们。”叶枫急忙跑到修介身边,做出小鸟依人状,却被白佑司大叫恶心,一把退开。 而修介看着委屈的叶枫以及霸道的白佑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三个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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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姐妹党 (3)

叶槿这两天,情绪高涨,她的职权从高一(4)班扩散到整个宣德。她变态的值勤方式获得全校老师的广泛好评,经由和她差不多变态的易夕颜提拔,叶槿成了学生会的主席。

一个女性继承人,外加一个女性学生会主席,附加一个篮球队女经理,历史上的“牝鸡司晨”正在宣德上演。

每天我进校门,看到喷水池内那只硕大的孔雀,就觉得是个“不祥”的预兆。从生物学的角度讲,开屏的孔雀应该是公的。但好比凤凰木的别名是“孔雀树”,在宣德,孔雀偏偏象征了凤凰。

这只“变性”的孔雀预言了宣德迟早会要进入“母系社会”,果然以女性命名的学校就是“阴气”重。想隔壁槟榔街附近原先是“半女校”的槟榔中学现在都开始逐渐阳刚,从上届开始招男生入高中部,一改往日只招女生进高中的惯例,而我们宣德却走起了阴柔路线。

“不然索性以后成女校好了。”叶槿在笔记本电脑上忙乎她的EXCEL表格。以往登记一个班级的出勤要用本子,现在登记一个学校,叶槿同学采用高科技手段,每日都要带着她心爱的TOSHIBA电脑来上课,只为了全校的出勤状做成EXCEL表格,以便于管理。

“这个主意不错。”易夕颜点头赞许到,“以后再建一个女子篮球队。薇,你觉得呢?”

“我才不想进什么女校。没男生的学校多没意思。”我坦白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两位女权主义者的抨击,等了半天,只听到叶槿一声长叹,“真羡慕槟榔的女生,为什么我们学校就没有像修介这样的精品。”

我愕然地看着叶槿。这时易夕颜开口说,“听闻,藤明的陆川,也是上等货色。”

“松柏的原泽还是抢手货呢,就是太花心,”叶槿摇了摇头,“还有修介也够怪的,你知道吗,槟榔的几任校花都没把他搞到手,后来发现原来他喜欢的是年纪比他大的女生。”

“原泽是典型的花痴相。修介是槟榔街的少东家,身份复杂,成长环境特殊导致的心理早熟,才会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女生吧。”易夕颜逐一点评到,见我不说话,她又问,“薇,你初中在藤明上的,陆川,他当真那么帅吗?”

“恩。”我马虎地点头。

“有样貌,又有能力的男人,我喜欢,你们可不准跟我抢哦。”易夕颜半开玩笑地说,“我要把他从藤明校花手中夺过来。”

“拜托你手下留情,”我情不自禁地说。

“为什么?”叶槿和易夕颜一起发问。

“我,我,”我开始懊恼自己的没大脑,“其实藤明校花,林玫,是我姐。”

“啊!”叶槿大叫了一声,合上笔记本的盖子,瞪大眼睛看着我。

易夕颜则耐人寻味地笑了,“你姐就你姐。那又怎样,你姐又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话。”而我低下头不敢看她探究的目光,冷不定地,夕颜的脸凑到我的面前,她恶作剧地吐了下舌头,对我做了个鬼脸,“恐怕,这个陆川,是你?”


“是的,我喜欢他。”藏在我心底的秘密,长达十年的秘密,就这样被抖落了出来。

“早知道。”易夕颜微笑地看着我,“从你在篮球馆内第一次说他的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她。

“我想你这不光是喜欢,是爱吧。”夕颜没看我,她的目光仿佛望着很遥远的地方,“爱一个人,太深,是无法隐藏的,你自己不觉得,当你口中念出他的名字,你的语气,神态全都不一样了。”

“这么夸张,”叶槿托着下巴看着我和易夕颜,“林薇,陆川他知道你爱他吗?”

我茫然地看着叶槿,想起他上了初中后的冷漠,送的“川”字手链,以及还来不及发生的拥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叶槿撇了下嘴角,“你够笨的,就跟他说,你喜欢他,有这么难的吗?”

“我说过了,她那不是喜欢,是爱,”易夕颜耐心地和叶槿解释,“爱的话,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

“哦,一对白痴,比白佑司还白,没救了,”叶槿撅起嘴角,“看你们两个,跟出土文物一样我爱一个人就要让他知道,说不定他也正爱着我呢。”

“有一天,你会明白,爱是最难说的。”易夕颜看着叶槿缓缓说到。


“不说,他怎么知道,你不说,他不说,你们岂不是要互相错过吗?”叶槿纳闷地在电脑上乱打一气。

“人生本来就是不完美,每个人都终究有各自的错过。”易夕颜的手搭上我的肩膀,“不过即便如此,薇,我也不希望你错过。”
“夕颜?”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夕颜忧伤的样子,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态。

“槿,既然薇那么没出息,不然我们帮她好不好?等到和藤明球赛对抗那天,我们找个机会让她向陆川表白?”易夕颜兴奋地提议。

“好啊,藤明的黑面神,哼,就让他拜倒在我姐妹的石榴裙下。”叶槿附和到,“够拽的。”

接下来,我便看着夕颜和叶槿兴高采烈地策划告白事项,仿佛要向陆川告白的人是她们一样。但想到比赛当天,林玫也会作为藤明的篮球队经理在比赛的现场出现,我不由得一阵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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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姐妹党 (2) “本日迟到者共计3名,比昨日同期减少2名。”我的同桌,就是那个热爱拿秒表计算时间的班长叶槿,此刻正坐在我的身边,利用课间休息的宝贵十分钟自言自语。 “林薇,你说你怎么一天到晚都给我迟到。别人都是偶尔被我抓到,你是天天上榜。”叶堇拿着秒表嘀咕。 “拿秒表计时值勤,你真是古今中外罕见。”我随口答辩到,然后看着叶槿用笔极快地写下我的名字。 “我这叫铁面无私,你懂吗?”叶槿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和易夕颜完全一致。从此我最嫉恨人拍我肩膀,一拍准没好事发生。 “算了,反正我放学后也要去球馆,昨天刚被任命成篮球队的经理,从此篮球馆的地板都被我承包了。”我抖开叶槿放在肩膀上的手,无奈地说到。 “什么?”这下好了,不仅叶槿,全班男生异口同声地向我大喊。 自从,本人,林薇,因擅长拖地而入选宣德篮球队的经理后。篮球社的老伯每日都要拼死护着拖把,因为宣德内,妄想抢夺拖把而成为篮球队经理而有机会和易夕颜套近乎的男生大有人在。老伯真不容易,易夕颜身为宣德继承人,理应守护凤凰宣德,他这把老骨头却要“名不正,言不顺”地守护拖把。 在被易夕颜宣布为篮球社经理的第二天,我又不得不去篮球馆报道了,这次,等待我的不仅有拖把,拿拖把的老伯,还有,易夕颜。 当我主动自觉地伸手接老伯手中的拖把的瞬间,夕颜的手,温暖的手,抢先一步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进篮球馆内。 “请大家欢迎,我们的篮球队经理,林薇。” 我抬起头,一排男生,平均身高1米八的男生,一个个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我。 “身材扁平。” “长相平庸。” “人家藤明的篮球社经理可是藤明的校花,我们宣德是不是太寒酸了点?”一个架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做了总结性陈词。 “什么藤明校花,我倒是想见识一下。”易夕颜一脸冷漠。 而她身旁的我,体内蕴藏已久的太妹基因终于迸发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特别是你,四眼田鸡,你还敢说我寒酸。” 这群人高马大的篮球队员,你看我,我看你,终于弄清了,“四眼田鸡”的所属者,队中资历最深的学长,高二(3)班的宫齐。 “学妹,你也太嚣张了!有你那么跟学长说话的吗?”黑框的“四眼田鸡”义愤填膺。 “学长息怒。既然我是经理,那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们,藤明篮球社的新任社长,可是号称‘球场鬼见愁’的陆川,川的三分球向来是无人能拦。”我决心要压压眼前这堆自以为是球员的气势。 “林薇说得没错,陆川的确是我们防范的重点。”易夕颜一把揉住我的肩膀,“藤明的黑面神,我早就迫不及待和他相会了。只是,你刚才那个川也叫得太亲热了吧?” 夕颜松开我的肩头,低声问到,“你们很熟吗?” “我,我擦地板去了,你们快开始练习吧。”我言不由衷地拿起拖把,拎着水桶,向馆内的水房走去。 “不过倒是蛮勤快的。”“四眼田鸡”学长在我身后点评到。“那大家就开始准备一下吧。”易夕颜随后吹起了集合的哨子。 “我们很熟吗,陆川?”我擦着地板,易夕颜的话语老在耳边回想。 就在宣德篮球馆火热集训的同时,藤明中学的校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正是学生们放学时段,这辆停在藤明校园大门口的华丽私家车,自然是分外引人注目,它仿佛带着宣告天子到来,好让臣下出来迎接的招摇架势。前座的司机拉低了帽檐,他老早就吃不消学生们好奇探究的眼光,但坐在他身后的主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司机背后靠窗的侧面座位上,带着耳机接听电话的中年男子,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笔挺的燕尾服,鼻梁上架着无框透明的眼镜,拿着本子,正在记录着电话中的内容。 他的正对面,坐在后座上翘着二郎腿的琉璃男子,和当年在仓平校园门口破旧面包车上一样,依旧是令人心疼的消瘦憔悴,不健康的苍白肌肤,仿佛长时间没经过阳光的照射,笔挺的白衬衣,胸前系着窄式领带的Dior Homme套装,支起额头的右手小指上纤细的尾戒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陪同在琉璃男子身旁的是位神情高贵的夫人,V字型的Versace黑色晚礼服,显现出她的傲人身材以及胸前的白润光滑肌肤,除了祖母绿坠子的颈链,她似乎没有佩带其余的首饰。一头蓬松的卷发自然地披散下来,眼神流转之间,散发万种风情。 “夫人,宴会要开始了,我们是否?”中年男子摘下耳机,压低了声音,小心发问。 “玄道,我们走吗?”后座上的夫人扭过头看着身旁的琉璃男子。 “一切听从母亲大人安排。”琉璃男子机械式的回答,话语中不搀杂任何情感的成分。 “田秘书,让司机开车吧。”夫人仿佛很满意琉璃男子的乖巧。 中年男子点头应允,随即转过身去嘱咐司机,“回明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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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姐妹党(1) 上宣德后,我还是和藤明一样再接再厉地迟到,宣德惩罚迟到的方式比藤明的课堂罚站来得有创意,那就是放学后打扫本校酷似垃圾堆的篮球场。 我不晓得我有哪天能幸免于难的,况且我所在的高一(4)班的班长是拿秒表来计时值勤的。篮球馆的守门老伯大老远看到我,就手拿着拖把等我靠近,他总用百米接力赛的速度,及时将拖把传递到我的手中。 这天,我和往常一样在篮球架下拖地。一双黑色的NIKE球鞋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我正感叹这双鞋子的流线形设计时,鞋子的主人突然开口说话:“同学,我听守门的大伯说,你每天都来,想必是对篮球有着非同寻常的热爱吧。” 我一个踉跄,看清了来人,身穿着宣德黑色运动服的易夕颜。 “既然同学具备为学校奉献的精神,我提议你为本校篮球队的经理,这样你就不再需要特意迟到来篮球场帮忙了,过几个月,我们和藤明有场比赛,你这个篮球经理需要好好准备,和教练我来个通力配合,把藤明打个落花流水。这个本子上有篮球队所有人的联络方式。以后队员的联络,饮食等等就由你全权负责。现在时间有点晚了,你可以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报道,同学,你的嘴巴可以合上了,你不必用这样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信任你一定能做好。” 易夕颜豪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紧接着,一脸困惑的我被她推出篮球部。 易夕颜在我的身后把篮球馆的大门关上,我听到她在馆内大喊:“队员集合!” 而门口守门的老伯看着我说:“恭喜你,篮球队的经理。你看你,都笑得合不拢嘴了,我相信以后馆内的地板一定很干净。” “不客气。”我合上嘴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易夕颜突然从篮球馆内冲了出来。 “林薇。”我本能地答应。 “你张着嘴巴,一定是想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是易夕颜。明天见。” 回家的路上,我摸着自己快要脱臼的下巴,忽然意识到易夕颜跑来调整的篮球队,正是宣德的致命死穴所在。宣德的赛季排名在松柏等普高之后,甚至连本区的槟榔中学都未必能赢过,这是一支连出区赛都难的篮球队。难道易夕颜要从这里着手跟藤明较量?要知道藤明四中称霸全市的篮球冠军长达五年之久,在藤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担任篮球队长的人也将肩负学生会主席的职责。眼下,藤明的篮球社长是刚上高一的陆川,而林玫则是篮球队经理外加辩论社社长。回到家,妈妈正张罗着开饭,我看着她仿佛中了六合彩的兴奋劲,就晓得今天一定是爸爸难得的“无应酬日”。平日里父亲总要四处奔走和大客户吃饭谈生意,难得在家吃饭,按理说,我也该高兴,这是全家人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光,只是从宣德出来后,我脑袋一直处在当机状态。 “听说,宣德的继承人和你同一届入学?薇,你发什么呆?”妈妈的问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恩,是啊,易夕颜。”我无精打采地回答。 “你要和她好好相处,易氏财团也是我们常期的合作伙伴,以后说不定。”爸爸的话突然停住了。 “我已经在和她合作了。”我看着父亲的脸,不晓得他为什么没把话说完。 “合作?”爸爸手中的筷子停住了,“你和她已经认识了?” “是啊,她叫我当篮球队的经理,她自己当教练,”话还没说完,我发现林玫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 “挺好的,要多参与社团活动。”爸爸略带赞许地点了点头,“易夕颜是个不错的孩子,你要多和她接近。” “知道知道。”我敷衍到,却见老妈一脸的喜色,毕竟父亲对我从来都很少给予鼓励。 “她长得如何?”老妈话锋一转,开始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恩。”我搜肠刮肚,发现现有的赞美词汇都太庸俗,用它们来形容夕颜,好像都很对不起她,于是随意说到,“我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说完才觉得林玫更加不对劲。 “比我们家玫瑰还美?”爸爸一副不信任的神情。 我发觉自己捅了个大篓子,不晓得要如何收场,于是抬头向老妈发出求救的眼神。 “那怎么可能,我们玫瑰是最美。”妈妈笑着帮我掩盖,玫瑰的神色好像放松了些许。 “很巧,我也是藤明的篮球队经理,这下说不定我们俩姐妹会在赛季相遇,只是不知道宣德的篮球队能否熬到和藤明对抗的日子,”玫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毕竟你们要先赢过本区的槟榔才行。” “上次和你们校长喝酒的时候,就提到过她,夕颜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角色,”爸爸完全没在意林玫的话外之音。 我和易夕颜竟从此成了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而林玫却和陆川却坐到了同一条船上。奇怪的是我没有想象中的悲哀,反倒是更加心甘情愿地和夕颜捆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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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宣德校史

刚进高一,就知道宣德的禁忌是藤明。好比湖滨的冤家是仓平,槟榔的宿敌是松柏。宣德和藤明是学术上的较量,前者负责拿文科的状元,后者出理科的人材。湖滨和仓平是身体上的叫劲,前者擅长打群架,后者热衷搞单挑。松柏和槟榔则是品位上的抗衡,前者受古典文化的熏陶,后者崇尚日韩文化。至于康顿中学,向来人缘比较好,一般只有缺钱的时候才会被人想起。

宣德的名字来源于易宣德,易宣德是一位绝色美女,出身名声显赫的易氏财团。可惜这位“一笑倾城”的美女早已作古多年。但她的黑白照片至今还悬挂在校长办公室内。据说宣德历任的男性校长都奉行独身主义。大抵是由于易宣德太过于完美,他们整日面对这样一个毫无瑕疵的尤物,以至再也无法和世间普通的女子结为夫妇。

易宣德是民国时期的女子,按当时惯例,女子嫁人后便要冠以夫姓,而易宣德却在出阁前意外去世,以至终生未嫁。她的死因无从得知,也许仅是应验了“红颜多薄命”的古说。

易宣德去世后,她的家族创建了宣德学校,以此纪念年华早逝的她,易氏家族对外宣称,此校将作为藤明中学的对手而存在。事实上,易宣德本人也曾就读藤明中学。万一她地下有知,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学校竟是为了和母校作对而存在,搞不好会被气得活过来,继续“颠倒众生”。

不过,宣德校园内满目的凤凰木,红得如火的凤凰木,却是易宣德最爱的植物。

相传,宣德建校日,设计宣德校园的著名建筑师明轩,也是易宣德的未婚夫,亲手种下了第一棵凤凰木,他在木旁的黑色大理石碑上刻下对易宣德的思念:“献给挚爱宣德,满目的凤凰,是你美如朝霞的容颜。”

宣德建校后,凡是易氏家族的子弟都要入宣德念书,并且他们每人都要入学式上在宣德校园内象征性地种下一棵凤凰树。

虽然看过易宣德照片的人,大抵只有历任校长和校董会成员,但她的后代却是想看不到都难的易夕颜。易氏财团虽一向枝根繁茂,但令人不解的是自打易宣德去世后,竟在相当长的一段岁月中没有女性的家族成员诞生,而这位易夕颜就是近几十年来第一位诞生在易氏家族的女性成员,其在家族内部的受宠程度可见一般。

本来身为易氏家族直系子孙就已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更何况她是易宣德后唯一出生的女子,也就是“物以稀为贵”的原理,别的财团盼望有男性的继承人,而偏偏易氏家族因缺少女性,从而定下了古怪的规矩,凡是女性直系成员都有比其他男性直系成员优先继承宣德中学的权利,虽然其他的易氏产业还是由男性成员继承,但惟独宣德,要由女性继承。

易夕颜入校的那天,和所有的易家子弟一样,在宣德校园内种凤凰木,而全校的新生只好陪着她一起种树。当易夕颜穿着宣德的校服,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一脸严肃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双手接过校长亲手递过来的铲子,为她的凤凰木填土时,全校的新生的心脏差点停止跳跃。

宣德“美如朝霞”的容颜在夕颜的身上得到印证,她的脸在清晨第一缕的阳光照耀下,染上一层似有似无的红晕,这个让易氏财团期盼了数十年的女性继承人,竟然拥有让整个天空都要为之燃烧的容颜。

林玫也是美的,但在见到易夕颜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了相同的感觉,我们之前看过的美色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幸好没机会把易夕颜和林玫放在一起比较,不然也就只能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大概自小和林玫一起长大的缘故,玫瑰的美在我眼中有了世俗的感觉,如果说林玫能让整个藤明山的四叶草成为她的陪衬,易夕颜也能令宣德内全部的凤凰木为之提前花期。

看着她腼腆害羞地低着头,用铲子小心地填上凤凰木周围的土,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易夕颜默默地把铲子放到一旁,弯下腰,双手捧着黑色的泥土,虔诚般地覆盖在凤凰木的根茎上,继续她的仪式。在全校惊呼感叹声中,易夕颜完成了她的仪式,而我却差点睡着,用铲子比用手快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身为宣德继承人的易夕颜却不晓得,非要用手铲土,她这一无聊的举动导致整个入学仪式延长了几个钟头,校长他老人家都快要因体力不支而晕倒。

易夕颜却一脸踌躇地抬起头,用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举起拧紧的拳头,黑色的,沾满泥土的拳头,对大家说:“我想请大家和我一起守护宣德的凤凰木。大家能做到吗?”

“能。”会场的新生面面相觑,大家显然不太懂得她的意思。

“声音太小,我听不见,我想请你们和我一起守护宣德的凤凰木,大家能做得到吗?请回答我。”易夕颜将拳头举过她的头顶,“能!”这次的声音明显大了许多,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守护凤凰木的方式就是,”易夕颜的嘴角向上弯了弯,“我们知道,树木旁边如果有太多野草的话,树的养分就会被草夺取走。”接下来,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瓶,举到众人面前。瓶中有棵种在土壤上的绿色小草。

“藤明四叶草?”我忍不住大叫起来,而从会场四面八方转移过来的目光,足以把我和瓶中纤细的小草杀个片甲不留。

“是的,这位同学答对了,藤明四叶草,它们汲取了太多凤凰木土壤中的精华,现在,也许是该拔除他们的时候了吧。”易夕颜身旁的校长脸色开始有点惨白,然而她却还未尽兴,扭头看着校长,“校长,您说是吗?”校长强扭出的笑容,频频点头。

“那么,我就最后一次问大家,特别是男生们,你们有信心把凤凰木旁的四叶草铲除干净吗?”易夕颜一副不信任的神情显然激怒了在场所有的男生,“有!有!有!”

宣德校园内凤凰木上细小细小的树叶,缓缓地落下,永无至尽般地落下,直到每人的发丝中,肩膀上,都沾上的金黄,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用她朝霞般如火的容颜,燃烧了所有人的斗志。

没曾想,四叶草,你竟是如此不能与凤凰木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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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宣德VS.藤明

宣德一中和藤明四中的校风迥异,藤明犹如死水般的寂静和闹腾欢快的宣德形成鲜明的对比。

宣德的校园是一片浓烈的深红色,蓝天白云下的古老红色砖墙,灰色的瓦片屋顶,民国时期的建筑风味,而真正令宣德闻名遐迩的是校区内浓密的凤凰木,凤凰木别名“孔雀树”,原产地马达加斯加,是热带地区常见的树种,伞形的树冠,鲜红色带有黄晕的凤凰花。

每年的五到七月是宣德凤凰木的花期,火红的凤凰花一开,整个宣德仿佛置身火海,“宣德凤凰”正得名与此,连不远处的藤明山都能清晰地看见这一片炽热。

这就是我在藤明初中三年中,时常听人提起的凤凰宣德。

一进宣德校门,迎面而来一座椭圆形的喷水池,喷水池正中央巨大的孔雀雕塑寓意了宣德的象征--“凤凰”。每逢整点,孔雀塑像身后准时向外喷水,水花成弧形,形成“孔雀开屏”的景致。碰上阳光好的正午,能依稀见到彩虹在喷水池的上空若隐若现。喷水池两旁是高三年段的所在地,红色砖墙搭配灰色屋檐的两层小楼,右边是文科班,左边是理科班。喷水池后,100层楼梯之上的暗红色六层大楼是宣德的主教学楼,主教学楼外墙的正中央有一面硕大的时钟,白色的钟面,黑色的时针,分针以及秒针分外清晰。每个整点的到来,宣德主教学楼上的大钟“咣铛”一声响,报时钟声响震云霄,与此同时,喷水池中的孔雀也将“展翅开屏”。

而等到大钟“咣铛”响上三声,宣告一天的学习结束时,宣德主教学楼内便会一阵喧腾。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冲出大楼,那样的架势一点也不输于地震前的大逃荒。七老八十的宣德楼每每被折腾得够戗,仿佛骨架要因此散了般。

大概民国年间还不流行“豆腐渣”工程,或是宣德背后的易氏财团基金雄厚,用了上等的建筑材料来打造他们的宣德中学,宣德楼硬是以高龄撑了近一个世纪,挨过了数代宣德学子的折腾。

等我入了宣德才得知,宣德的高三年段早已搬移出主教学楼内。学校原先的设置是初中部和高中部交替地安置在楼内,一楼初一,二楼高一,三楼初二,四楼高二,五楼初三,因此一直以来宣德的高三年段都被安排到第六楼。

宣德的建筑都是民国的古董式,根本就没有电梯搭乘,中午时分,高三年段的人懒得下楼到食堂吃饭,只得叫外买充饥。

当高三年段还安置在六楼时,宣德人时常看见送盒饭的小弟隔层楼便找人问,你们的高三年段到了吗?

最后的发展自然是方圆百里内没有快餐店肯为宣德送饭。校方害怕本校的高三生被饿死,不得以转换了课室,把高三年段搬到了校门口喷水池旁左右两层小楼内。

宣德中学地处热闹的商业区,毗邻鼎鼎大名的槟榔街,一下课就有成群结伴的宣德学生逛荡其中,以至于整条槟榔街除了槟榔中学的学生外,便是宣德的学生,提着书包喝珍珠奶茶,照大头贴,在烧烤摊前吃麻辣烫都是变相的课外活动。

我把头发剪短后,发现明快的发型居然和宣德的氛围很融洽。宣德的女生校服不同于藤明式可爱的海军领短裙,宣德的女生和男生一样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衣,黑色长裤,黑色外套,统一系着绣有凤凰木校徽的领带,区别的仅有领带的颜色,男生是深黑色,女生则是暗红色。

如果说,我对宣德一中有什么不满意,那就是校服上费事的领带,我每天睡觉前都要好言好语地哀求老妈帮我系好领带,然后我就可以省事地在第二天出门前往脖子上一套,勒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学校。

高中的生活让我满心欢喜。离开藤明,意味着我将难以再见陆川一面,但能在这么美的校园里“疗伤”,我的“伤口”兴许能好得快一些。


林玫也很开心,那个叫林薇的笨蛋妹妹终于离她远去,再也不会有人三更半夜偷翻她的书包,企图抄袭她的作业,死皮赖脸地借她的笔记本不还。

我们在心底深深地感谢老爸当初的明智,差点没手拉手地到楼上的天台放烟花开香槟庆祝。

林玫还是和初中一样,是藤明四中无何厚非的校花,她依旧时常在我面前提起陆川,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的反应,我虽然在表面上一副拽拽的样子装得毫不在乎,却偷偷地心里把可恶的陆川撕成一小片一小片。

林玫好像被我痴呆的态度哄骗过了,不再那么刻意地提起陆川。林玫可能是书读得太多,对感情的事情就是不在行,她解得了复杂的奥林匹克数学题,却看不出我死命挤出的笑容有多僵硬,不然就是我的演技太好,随手就能拿个年度最佳女主角。

虽然我每次听这个深爱的名字从她樱桃小口里吐出的时候,都仿佛听到自己心裂的声音,但是也只有从姐姐那里,我才能知道陆川的消息。

什么叫饮鸩止渴,大概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了吧。

明明知道听到陆川的事,心里对他的想念就多了一份。但还是甘愿让自己越陷越深,对陆川的情感是个看不出有任何危险但其实危机四伏的沼泽地,我大义凛然地踩下去,然后心满意足地深陷其中,直到窒息为止。

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每日睡前,我都像个虔诚的信徒把陆川的名字当成神圣的经文来碎碎念,即使念到进入梦乡,也无法次次如愿地梦见他,梦里的他大多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卖力地看着我微笑,那样纯洁的微笑很温暖,但我醒来后却发觉自己眼角残留的眼泪,我很想在梦里大声质问他,把所有的问号消化掉,可是每次他都在梦里笑得一脸诚恳,显得分外的忠厚老实。我就一下子融化在他温厚的笑容里面,软塌塌的,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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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初中毕业

中考过后,我终于告别藤明这样刻板的地方,以前,藤明对我的意义就是陆川的所在地,现在的陆川对我而言已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他是四中的传奇,而我比较胸无大志,小时候跟着他不过想讨口饭吃,现在跟着他只会自讨苦吃。如今我只想迫切地想换一个环境,因此我对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满心期待。

没曾想,陆川在我排队等待拍摄毕业照的时候,忽地一下在我眼前冒了出来,他在拥挤的人群中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然后趁乱把我拉到无人的角落,瞪着凶狠的眼睛问我:“听林玫说,你要去宣德一中?”我看着激动得满脸通红,讲话声音发颤的他,不由地回想起他三年以来对我的漠视,言不由衷地回答:“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说完后,我抬起头看着陆川,他的眼光渐渐变柔和了,那样温柔眼神,我似曾相识。

小学时,当他拉着我找到我家时,回过头看着我,也是这副模样。
进门前,他从外套里掏出绣着小熊维尼的手帕,低下头,小心翼翼擦去我被冻出的鼻涕。
接下来,他通红的苹果脸上会露出全世界最温暖的笑容。
他会说,“薇,我们到家了。
“薇,我们到家了。”
他的衣角在我手心滑落。
家的门在我身后打开,他背着书包,淡蓝色的风衣随着风鼓起,像个随时都可以消失的氢气球。

到了巷子尽头,他照例扭头挥手,一共三下。
而我拉长了脖子,在心里默数:“一,二,三。”然后看着淡蓝色的气球越飘越远。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温存的感觉消失不见。
是不是从你的苹果脸变成棱角分明的那刻开始,
还是从你的笑容灭亡的那刻开始?
只是,
如果在藏在你的心里的人是林玫,我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我扭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我在心里对他喊再见,就这样结束了吧。这些年来的残酷记忆都快要取代你当初留给我的美好回忆了。我正想开口对陆川说再见时,他竟再一次抓住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用力扯我到他的胸怀,就在我的脸颊快要贴近他胸口的瞬间,广播很不知趣地响起:“请初三(1)班的陆川同学尽快到小礼堂集合照相,你们班级的同学在等你!” 陆川怔住了,犹豫了一会后便渐渐松开了我,叹口气,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回过头,望着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绝望,“我的招牌,接下了,就没有退回来的一天。”

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在炽烈的阳光下呆立了许久,过了好大会才缓过劲来,他送的手链不好端端地在我这,我几时想要将它退回去。他这么说,难道是后悔了?我领悟过来后便一路狂奔,飞也似的火速离开学校,连毕业照都顾不上拍,我只想赶快逃离,一连串希奇古怪的变化连续不停地上演着,简直连广告插播的空隙都没有,我隐隐地感到一个看不透的人正在以强硬的方式渗入我的生命。回家后,我便中暑了,我想这与炎热的亚热带气候无关,是陆川看我的火热眼光使我的体温急剧上升。那个中考过后的漫长暑假,我整日把自己关在空调房里,裹在棉被中,大气不敢出,心虚地躲避着林玫审问的目光。


林玫像绕口令似的反反复复地问我,“怎么那天连毕业照都没拍就回家了?怎么陆川在照完相后就四处找你?你们怎么了?”

深度中暑的我面对絮叨的林玫只好假装睡死,闷在棉被里,任凭林玫在我耳边大呼小叫,就是不回答。只要一想到陆川那天看我的眼神,他清澈的眼眸像个深不见底的湖水,仿佛藏着好多的心事和忧伤,我站在湖边观望,却无法触摸到蕴藏在他心底,那个我想要的答案。还有在我贴近他胸口时所闻到的气息,那样的气息,弥漫着莫名的伤感。

而他终究还是没有拥我入怀,他终究还是松开我的手臂,他终究还是转身离我而去。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陆川在我生命里自由穿插,来去自由。任凭他和林玫暧昧不清,关系不明也无计可施。

那个夏天,在被汗水模糊的记忆里我依稀地记得我手臂上被他握出的红色印记,那样的疼痛,像被滚烫的阳光烘烤过似的,带来内心深处隐隐的触动。可那时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川离开,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急冲冲的离去,我的心在小声地呼唤,只是他没有听见。

“川,不要走。我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等待。”

中考过后,陆川和林玫顺利地升上藤明的高中部,而我也理所应当地跑到宣德一中就学。

To be continued :看着你就好
我看着你,低着头,跟在我的身后,你是我的。我一直那么认为。——陆川
那年夏天后一切都开始改变,我开始留起头发,听人说头发多的人忧愁多,我的忧伤多得快要超过校规的长度,我的头发全是你给的伤痕。

刚上初一的时候,我开始为它打架。它是你给我做的礼物,上面应该残留着你熬夜的体温。而现在的你却不再需要我了。

现在的你认得回家的路,不需要拉着我的衣角,现在的你还是一脸迷糊的表情。心里却有了自己的主意。

我看着你,抬着头,走在我的前面,我是你的。我一直那么以为。——林薇
你从那年的夏天后开始改变,你的头发明明超过了校规的长度,听人说忧愁的人头发多,你的忧伤在眉宇间依稀展现,你的头发是谁刻画的伤痕?

你一上初中,就开始打架,原因不明。从此你开始有了所谓的禁忌。不管高年段还是低年级,没有人敢对它不敬,时常有外校的人来借口挑衅,你也绝对奉陪到底。

现在的你不再让我拉着衣角,我开始独自回家。现在的你没了苹果脸以及天使的笑容,有的只是消瘦苍白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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