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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附近等了好久,还以为他是不是死了。正想把你——”他指了一下池昭:“带走,那人就动了起来。我才知道他没死。后来你们又继续往前走,我跟在后面,一直到发现他是想把你带到下面的山谷里去,急了,怕到了下面更没机会救你,所以才突然出现的。”
  
  池昭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亮:“是了,你从后面一出现,他好像吓到了……”
  
  “嗯,我也没想到,他看到我像是看到鬼一样,叫了两声‘完了’,又脸青面黑地哆嗦了一阵,转身就自己朝山谷下面跑了。”
  
  “是,所以我清醒了过来,跟着你往回跑。”两人像唱戏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完全当我不存在一样。
  
  “然后遇到她。”许飞微笑道。“这就是整个过程。”
  
  池昭点了点头:“谢谢你。”我道:“那个‘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对望了一眼,池昭摇头道:“从头到尾,我的意识都处于模糊状态,没有看清楚。”许飞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老头。”
  
  “老头?”我们同时失声惊道。
  
  “是,很老了。说实话一开始我都怀疑他是怎么进到这山里来的,但后来才发现他除了外表,怎么看都不像个老头子,精瘦矮小,却健步如飞,精神好的很。只是池昭伤了他以后,好像萎靡了不少。要不然,我想他不会带着池昭休息那么久才动身。”
  
  老头,我曾经在哪里接触过关于“老头”的印象?想了一瞬,眼前莫名的又浮现出曾经在卧室里看到过的对面楼顶上那佝偻的身影,还有奇怪的电话里苍老而悲凉的声音。难道三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不可能的,我摇摇头。这么远,怎么会呢。
  
  “老头?”池昭喃喃道,似乎也在苦苦思索着关于老头的印象。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心里怦怦直跳,这个话题让我感到一些恐惧,令我下意识的想回避。突然的又想起一点来,直视着许飞道:“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究竟是谁。”
  
  他道:“我说过我不知道。你们愿意叫我什么许飞,就叫吧。”
  
  我苦笑了一下,道:“那你为什么在山里?难道你一直都跟着我们?”
  
  许飞一愣,继而苦笑了一下,低声道:“看来我现在必须说实话。反正我都已经暴露了。请原谅,其实你们进山以来,我一直跟着你们。”
  
  我一惊,我们的猜测果然没错,可是我们没想到的是,跟着我们的竟然不是什么怪人怪物或者鬼魂,而是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一个也许就是许飞——我们要寻找的八个大学生中的一员的人。
  
  他继续道:“当然,我虽然跟着你们,但是离的比较远,所以你们不容易发现我。而且最开始,我跟的不是你们所有人,而是跟着这位……这位……”他迟疑的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我叫方昳。”我道。心底突然的明朗起来,难怪我进龙阳时会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你是从那个小村子一路跟我到龙阳的。”
  
  许飞道:“不错。真不好意思,也许……吓到你了。”他仍然望着我,眼睛里又掠过一片迷雾般的疑问和恍惚,又道:“在龙阳的时候,差点被你发现过。”我吸了口凉气道:“是,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总看不到人影。后来我以为是晓晓,现在看来,是晓晓在近处跟着我,你又在远处跟着,这可热闹,螳螂黄雀都齐了。”
  
  “晓晓?”许飞脸上一沉。
  
  我愕然道:“就是那个小男孩啊,当时他应该在你的前面跟着我。”
  
  许飞突然一笑:“我没看到什么小男孩。”我愣了一下,马上道:“不可能,他跟着我进了废墟的。”许飞还是摇头,只是微笑,却不再说话。这让我感到疑惑,然而另外的疑惑又立即浮上心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许飞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表情有些奇怪,还是不肯说。我叹了口气,忽地又想起两次救我的神秘人来,问道:“你说你一直跟着我,前天晚上扔火把给我的,昨天晚上躲在石头背后偷听的,是不是你?今天早上在湖边救我的,是不是也是你?”
  
  “救?”池昭失声道,“你遇到什么危——”话刚说了一半,他突然又吞了回去,表情也迅速由焦急变成冷漠,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他分明是如此关心我,却宁愿忍着也不愿意再表露了。我刚才带给他的伤害,不知道多久才能弥合。我心里也难受不已,讷讷道:“没什么,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池昭却理也不理,彷佛没听到。
  
  许飞道:“那火把的确是我扔给你的,当时情况紧急,我又不敢突然跑出来,怕吓到你了。昨晚上……好吧我承认,是我。但是你说的今天早上,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从昨晚发现他被带走,就一直跟着他们到这里,没有离开过。”
  
  一阵寒意袭来,让我不禁的缩了缩身子。救我的那个人又是谁?
  
  看来,这林子里还有人,而并非我们曾经想象的只有我们七个。叶丝雨,“许飞”,救我的影子,带走池昭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他们一直在我们周围,我们却毫不知情。还有多少是我们不知道的、没发现的?天啊,这古老可怖的森林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三个人似乎各有心事,都默不作声。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突然发现许飞怔怔的看着我,脸上又是那种迷惘的神情。池昭仍然别着脸,望着远处发呆。
  
  寂静中,似乎有一些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越来越近。我猛然惊醒,慌道:“糟了,是不是那个人回来了?”他们也听到了脚步声,池昭侧耳听了一回道:“不是,是那边过来的。”他伸手朝斜上方一指,正是我们的来路。
  
  我们只愣了半秒,立即反应过来,那边传过来的隐约的说话声,更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快,天快黑了……找到方昳……”
  
  “是萧然!”我跳起来,正想大声喊,池昭一把将我按住,朝绝壁方向丢了一个眼色,我悟过来,忍住了大声回应的冲动。说话声很快就接近了,只见斜上方的密林荆棘中出现几个身影,晃动着,迅速地往下面降来。我冲上去,使劲地挥动着手臂,小声地叫道:“我在这里!池昭也在!快来!”
  
  走在前面的凌铠最先发现我,一路冲下来,还没近前就看到了我身后的池昭,突然的一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猛的向池昭冲过去,使劲地在池昭的肩上捶了一拳:“你小子哪里死去了!让我们找好!”凌铠激动不已,连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池昭吃了一痛,仍然微笑着在他肩上一拍,脸上满是歉意。林萧然也冲下来,和池昭抱做一团。“小声点!小声点!”池昭拼命的阻止两个激动的家伙大喊大叫。叶丝雨最后跑下来,累的气喘吁吁。
  
  我站在边上,成了被忽略的对象。心里涌上一阵失落,他们关心的都是池昭,没有人关心我。或者我一直都应该是被遗忘的,被上帝,被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想到父母我突然的伤心起来,我出来这么多天,离开平南县以后手机就没信号了,再也没有和外界联络过。他们有没有找过我?担心过我?我发现自己竟然思念起父母和温暖的家来。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自己执意要来追寻什么所谓的真相,现在走到这一步,或许我永远也回不去了。天意,难道真有天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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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熟悉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俊朗似乎又有些消瘦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粗阔的剑眉和坚毅的嘴角。
  
  怎么可能?
  
  是他!
  
  我的心猛地一博,血液冲上来,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耳边传来一声低呼,接着一双温暖的手拦腰将我截住,然后身子似乎腾了起来。
  
  是他。他抱着我,迅速的离开了悬崖绝壁。自己似乎被放在了地上,半个身子依然倚在那宽阔的久违的胸膛。
  
  “醒醒。”他轻声的喊,一手搂着我,一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慢慢的清醒过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在眼前逐渐由模糊变成清晰。心里又疯狂地跳动起来。一些曾经被封存或者隐藏的记忆终于活动起来,一波一波的涌进脑海。
  
  伸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
  
  许飞,许飞!我终于找到你了!
  
  眼泪重新将他的脸模糊,我慌乱起来,一把将他抱住喊道:“许飞!不许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再也不可以离开我!”
  
  那胸膛里的那颗心也急速地跳动着,似乎在回应着我的呼喊。我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是的,他是许飞,他的脸和身影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从无数的碎片变成清晰的图像,到今天,我终于找到了他活生生的人,拥抱着这久违的躯体和灵魂。
  
  他也定定的看着我,眼神里像是悲哀,像是欣喜,又像是迷惘。
  
  “许飞?”他喃喃的念。“许飞是谁?我不是许飞。”
  
  我一惊,直起身来抓着他的双臂道:“是你!你就是许飞啊!”
  
  他摇头,突然凄凉地一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怎么知道。”
  
  “不。”我喊道,“你就是许飞!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又知道你是谁吗?”
  
  “我当然是——”我脱口而出,说了一半,却又陡地停下来。是啊,我是谁?我是方昳,还是……还是萧浅浅?曾经我无比坚定地“知道”自己就是萧浅浅,包括此刻也是,可每当清醒一些,我就知道自己还是方昳。为什么呢?我究竟是谁?
  
  我迷惘地望着他。他轻摇了一下头,苦笑。“看,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呵呵。”
  
  “许飞……”
  
  “我说过我不是许飞。”他再度道。
  
  一阵失落和痛苦爬上心头。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做谁,竟要由我自己决定?方昳和萧浅浅两个灵魂似乎都躲在我的躯体里,一时沉默,一时躁动。我无法驱赶,又不能接受。那些涌动的记忆似乎又停止了。
  他说他不是许飞,所以这些记忆拒绝再向我袒露一切的真相?
  
  而我究竟是谁!
  
  “方昳……”
  
  有谁在背后轻声的喊着我的名字,声音低沉,一时竟觉得听起来无比的遥远。我恍惚了一阵,突然的清醒过来。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甚至曾让我魂牵梦萦。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人站在近处,面容憔悴,深沉的看着我。
  
  我一下子站起来,吃惊到几乎不能说话。
  
  是池昭!
  
  我呆呆地站着,眼泪一瞬间又模糊了视线。池昭,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找你这么久,我这样的担心你,你知道不知道!我心里喊着,待要冲过去,却又生生的收住了脚步。
  
  池昭。许飞。
  
  现在,这两个本来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同时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是谁?我要做方昳,还是萧浅浅?
  
  回头,许飞也望着我,眼神依旧伤感而迷惘。池昭却明显的消瘦了,仅仅一天多的时间,他像变了一个人。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沉默的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的选择。但是我能选择么?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如何选择?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和回忆塞满了脑袋,让我不得片刻清醒和宁静。这片陡峭山崖之间的平坦的空地,四周寂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在这幻觉一般的现实里,我站在中间,彻底陷入迷茫。半晌才道:“你们,你们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许飞摇头,池昭却道:“你是方昳。”
  
  我心里颤了一下,看着池昭,一滴泪吧嗒一声掉落,打得心头生痛。原来我还是方昳,至少有人能证实我是方昳。许飞不同,我不能证实他是许飞,而他也不能证实我就是萧浅浅。我只是这么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许飞,我是萧浅浅。我苦笑起来,池昭慢慢地抬起手,向我伸过来,眼神里满是怜惜和关注:“你是方昳。不是别人。来。”
  
  一种酸楚和甜蜜的感觉交织着汇集到心里,但是我仍然无法挪动自己的脚步。我不能确定,我不知道。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池昭的眼睛,盯着地面道:“我们一直在找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眼角的余光瞥到池昭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垂了下去。我心里揪也似的痛起来,池昭,原谅我。
  
  “你是怎么跟来这里的?”池昭的语气突然的冷静下来,淡淡的问。彷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心里又是一痛,也许就算我做回方昳,我和池昭也永不可能再像从前了。我道:“我不知道,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我,一直在跟我说话,跟着那个声音,就跑来这里了。”
  
  “男人的声音?”
  
  “不是。是个女人的声音,感觉很柔和。不过……”我努力地回想着。“不过有时候好像也有其他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听起来怪怪的。”
  
  池昭道:“女的?是不是听到那声音,就下意识的跟着走,跟本就不会反抗,好像也失去了思维的能力?”
  
  “是啊。”我正奇怪他怎么这么清楚,心里突然一动,正想说,就听池昭已道:“对了,和我一样。我也是这样才到了这里的。”尽管自己已经想到了,但是听他说出来,仍然觉得心惊。
  
  “你有没有见到人?”池昭又问。
  
  “没有,就听到声音。”我说完,立即又想到池昭留下的那把带血的刀和沿路的血迹:“难道你遇到人了?我们看到地上有血!”
  
  池昭点头道:“是的,当时我一翻过那个斜坡,就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也看见有个人很快的接近我,我也只是凭着仅剩的意志力抽出刀来, 也不知道伤到对方没有,很快就失去意识了。迷迷糊糊的跟着对方一直走。”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绝壁:“你……你走到下面山谷里去了?”
  
  “嗯,幸好遇到他。否则我不知道我会走到哪里去。”
  
  “可你说有人带着你走的。那人呢?”
  
  一直没说话的许飞——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许飞,但是现在的情况,我只能这么称呼他——突然开口道:“他跑了。”
  
  我看着他,池昭也以同样的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似乎连池昭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过程。他道:“或许你自己不知道。那人带着你一直走了很远,我一直跟着你们。当时天已经黑了,他才停下来,你们歇了一晚,我以为他一早肯定又要带你继续走,没想到他竟然停留在原地,一直到了下午才动身。”
  
  池昭皱眉道:“为什么?他留在原地干什么?就那么一直呆着?”
  
  许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什么奇怪的姿势?”我问,许飞道:“我也说不清楚,那种姿势好像很熟悉,应该是有一个专门的称呼,但是现在又叫不上名来,不只是姿势,他的穿着也很奇怪。”我道:“那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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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苹果始终那么的远,只留下一丝香味牵着我,穿越密林,穿越乱石或者荆棘。我总是够不着,我越来越急,我开始飞奔。
  
  方昳,方昳。
  
  那苍老的男声和甜美的女声纠结成一条声线,一直从前方若有若无地传来,紧紧缠住我的灵魂。
  
  方昳,快来,来救我。
  
  没人能救我,只有你。快,快!
  
  我的心底开始发烫,有一种烧灼的感觉升腾起来,让我感到疼痛。可我停不下脚步,她在等我呢,那美丽的女子,她在水深火热之中,等待着我去拯救。
  
  别急,等我。我来了,只为了你来。我心里喊。
  
  是的,我到这里,只为了你来。
  
  有谁开始笑起来。嗯,你的生不是为了我,但是你的死一定要。知道么?
  
  知道,我当然知道。呵呵。
  
  眼前的道路不见,森林不见,所有的一切都模糊。只又浮起层层的影像,重山叠嶂,险道迂回,一些久远的身影在奔走,在朝着他们未知但早已注定的命运进发,如同此刻的我。
  
  注定要为某种纠缠而坠落。
  
  那些身影中的谁回过头来,那张脸忽地拉近,占据了我整个视线,满是忧郁,惊惧还有柔弱的坚强。那眼神越过我,投向不知何处的远方。可紧接着那清丽的脸庞恍惚地浮动着,逐渐的模糊,变化又清晰,变了一些模样,表情变得迷惘和邪气,斜斜地盯着我,笑。
  
  那脸如此熟悉,却让我想不起是谁。只有左额一颗小小的红痣,让我恍悟。
  
  是方昳呢。是我。
  
  她回过头去,又化为远远的影绰的身影,和同行的人一起,转过高高的峭壁消失。
  
  为什么呢,我和谁在一起,又是往哪里去?
  
  呵,浅浅,你来只为了我。
  
  呵,方昳,你来只为了我。
  
  你们都一样,浅浅就是方昳,方昳就是浅浅。
  
  声音又传来,声声的唤着,牵我前行。
  
  当然,我早知道萧浅浅就是我呀。我笑,只是我忘记了而已。
  
  不会的,你马上就会都想起了。你应该记住,记住那些痛苦的可怕的经历,所有的一切你都将会想起,只要你来到我的身边。你救我重生,我还你记忆。愿意么?
  
  我当然愿意。我急切起来。没有什么比那些记忆更重要,是吗?我要真相,从最美好的到最可怕的,我都要知道。
  
  好,呵呵……只要你到了我身边,这场交易将会立即实现。
  
  非常公平。我也笑。
  
  我多想立即飞奔到她所在地方去。我要真相,我要做回萧浅浅。可是这距离始终那么遥远,好像总也走不完。我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我只是跟着那声音不断的前行,走出密林,走过溪涧,走上陡峭的山壁,一直走到半山腰,那小路又忽地往下面的山谷深渊中折去。
  
  浅浅,快来,我在这里呢。
  
  别急,就快到了。我又急又开心地往山谷中飞跑,顾不得危险,顾不得荆棘划过小腿的痛楚。我眼前只有越来越接近的真相在泛滥,我不要做寄生虫,我要我自己。
  
  深渊下面似乎泛起一些红色的光芒,在夕阳下显得非常微弱,却又无比顽固地坚持着不熄灭。那种颜色让我的心底再度的翻腾起来,我隐隐的开始知道自己即将看到什么,那美丽灿烂的色彩和景象,我有多久没见到过了?
  
  而这被暗绿的颜色覆盖着的山谷,也似乎慢慢的开始变得妖异而活跃,彷佛是因为我的到来,而从长久的沉睡中开心地苏醒。
  
  我很快就下到了一半,小路又转到一面峭壁上,斜斜地向下伸去,再往右倒了一个大弯,这样看过去,就好像路突然在半空中消失了一样。对面肃立的是青幽幽的山壁,居高临下地冷漠着。
  
  好险,谁找到的这样的路,通向森林中的绝壁与深渊?
  
  我茫然地想着,迈动几乎已经麻木的双腿,往前走去。无边无际的寂静中只有我轻微的脚步声在响,带动一些乱草,哗啦啦。
  
  哗啦啦。对面的山壁似乎传过来一些回声,却只轻轻的响着,而没有来回的激荡。
  
  怎么会呢,回音不应该是这样的。
  
  声音越来越清晰,迅速的接近我所在的地方。我已经站在拐弯处,停下脚步,那声音还在响。
  
  乱草的哗动中藏着一些有规律的声响。是脚步声。谁?和我一样在这峭壁上奔跑?
  
  等我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突然的一暗,一个高大的影子,将我笼罩在突如其来的恐惧与清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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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叶丝雨淡淡的一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很多事情,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太迷茫了。”
  
  “可清醒未必是好事。”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叶丝雨定定地看了我一阵,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也许,我根本不该回来帮你们,也不应该带你们往前走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顿了一顿,望着湖面有些恍惚的道:“你说的对,这样的湖泊,不应该会出现这么大的风浪的……呵呵,他们是别有用意。”
  
  “他们?谁?”
  
  叶丝雨愣了一下:“口误。别多想。”她说着转身就走,凌铠他们已经走到前面很远的地方了。我跟上她,在后面道:“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我知道,冯希媛推江雨寒下水,你是看到了的。为什么不揭穿她?”
  
  “你不也没揭穿她吗?”
  
  我一时语塞,道:“那是有原因的。”
  
  “是啊,所以我现在不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也是有原因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丝雨不再回答我,大步地往前赶去。我也无法,只得和她一道追上凌铠他们,沿着神泉井的湖岸,朝着另一边的深山密林进发。
  
  一直过了神泉井好一段路,山势渐渐的开始陡起来。小路在林中沉默的蜿蜒着,引着我们在山峰间穿行奔走。池昭的足迹不断出现在地面上,这让我们多少感到一些安慰,只要足迹还在延伸,就说明池昭暂时还是安全的。那种浅浅的没有花纹的鞋印也偶尔会出现,又让我们增添一分紧张。
  
  他怎么会一直走这么远?究竟是什么人,能让池昭丢下我们,毫不反抗地跟着他进到原始森林的深处?我越来越迷惑,也越来越有些着急。这些乱麻般的谜团勒得我心头又乱又痛。
  
  池昭,你千万不能有事。
  
  我默默的在心里祈祷。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我竟然总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带来的。从最开始到现在,一件一件的事,总和我脱不了干系。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什么,最开始那种奇怪的自己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似乎又在慢慢的回来。或许凌铠和林萧然怀疑的对,连我自己都不再敢相信自己,他们又凭什么相信我呢。
  
  方昳,你是怎么了。我摇头。
  
  方昳,方昳。
  
  方昳,来,快来。
  
  谁在喊。
  
  我一下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自己正机械地跟着他们的脚步走在林子里,无数的树木笔直地站立着,把我们严严实实地和天空隔离,只有一些黄色的斑点漏下来,但是,还是冷。
  
  谁在喊我。
  
  林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前面四个人都沉默着,只有叶丝雨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谁在喊我?
  
  我有些茫然,但那声音却不再响起。四周也没有其他人。
  
  谁的声音?那么苍老,急切和满含期望与痛苦。又似乎掺杂着一股甜美柔软的声线,轻轻的唤。
  
  方昳,方昳。
  
  我抬起头来,禁不住大声问:“谁在喊我?”
  
  陡然间发出的声音把他们都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我,林萧然道:“没人喊你,怎么了。”
  
  我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叶丝雨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道:“小心点,这林子里面,可是什么东西都有哦。”林萧然走过来道:“走吧,可能是你听错了,我陪你走。”我点点头,大家重新又沉默起来。
  
  越往前走,山势就越发的陡峭,气温也越来越低,湿润的空气贴在皮肤上,一点一点地把寒意渗进骨头里。我们跟着那些痕迹拐过了好几个山峰,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直到到了一座巨大的山峰前,小路不再绕峰而过,而是斜斜地攀向山峰之上。
  
  “这是老君山的主峰了。”叶丝雨仰头望着那深寂的山峰,整个峰体仍然被无数的参天巨木严严实实的覆盖着,像一个藏在厚重伪装下的某种未知生物,你看不到它的眼睛,却能感觉到它正贪婪地窥视着你。
  
  如果剥掉它的伪装,我们能看见什么?
  
  叶丝雨一直仰头看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神情既迷惑又哀伤。彷佛这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我甚至能想象,她每一次来这里,都会用这样的神情看着眼前这景象。可是,她和这里会有什么联系呢?
  难道她真的是那些学生中的某一个?要不为什么我们仅仅只看过一次照片,却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她有些眼熟?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凌铠道:“找不到脚印了。附近都没有。”
  “怎么会?”我失声道。叶丝雨回过头来,冷笑道:“看来我们的跟踪被发现了。”又道:“没事……他没办法把所有的痕迹都抹掉的。你们一直没吃东西,又走不惯山路。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她说着走了开去,四处查看着。
  
  “是啊,你们两个女孩子休息一会儿,要不等下会走不动的。”凌铠神情忧郁,又勉强笑道。林萧然仍然不肯停下来,和我们一起胡乱翻了点东西出来吃了,追上叶丝雨一起在林子中找。冯希媛一声不出地坐到一块小石头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凌铠也坐下来,把头深深地埋进双手里。我知道,凌铠太过担心池昭,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
  
  叶丝雨和林萧然已经走得有些远,只能看见他们的身影在树木间慢慢的移动着。凌铠和冯希媛一直沉默着,林子寂静得有些令人难以忍受,只剩下树叶时不时沙沙的抖动,还有一两声怪异尖锐的鸟叫。潮湿的地面升腾着一种闷热似乎又冰凉的气体,将我们团团裹住。
  
  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世界,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正发生着什么,即将又会发生什么呢?我恍惚的想着,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迟钝,像被谁裹了一层膜,阻碍着意识的活跃,怎么挣也挣不掉。
  
  方昳。
  
  方昳。
  
  方昳……
  
  那声音又传来,像诱惑夏娃的那个苹果一样充满甜香的气味,一丝丝的沁到我的思维里。我不由自主的站起来。
  
  方昳,快来。
  
  谁?哪里?我眼前开始模糊。我迈开脚步,往那诱人的苹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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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脚印被我们发现,这些痕迹和之前发现的血迹一起,在神泉井旁的林子里一直往前延伸。
  
  我有些心惊,这个叶丝雨不知道给我们施了什么魔法,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怎么会懂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又莫名其妙的回来帮我们找人,是为什么呢?
  
  但是我顾不得去想这许多了,我只是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希望,只要能找回池昭来,我什么都顾不得。
  
  脚印时隐时现,深深浅浅,引着我们不断的往前走。冯希媛一直走在最后面,我回头看过她两眼,见她脸色好多了,只是有些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了一阵,凌铠突然停下来道:“奇怪了,他一直很正常的在往前走,为什么一点搏斗的痕迹都没有?”
  
  叶丝雨道:“难道你希望他受到攻击?”
  
  凌铠道:“如果没有,那些血迹又是怎么来的?我们还发现过他随身带的匕首,上面也有血。不是遇到危险,他会把匕首拿出来么。”
  
  叶丝雨淡淡一笑道:“那也未必就是他的血。”林萧然道:“还有,他如果是这样一直在走,为什么凌铠他们很快跟过来,都没有看见他?”叶丝雨道:“笨,非要我说明白?对方有本事让你们看不见脚印之类的痕迹,就没本事让你们看不到人?”
  
  我只觉得有些头晕:“那为什么我们又能看见血迹?”
  
  叶丝雨道:“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清楚。”我见她又有些不悦,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突然又叹气道:“算了……我知道你们现在这样子,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性子太急了。别介意。”
  
  我有些发愣,望向凌铠萧然,见他们也一头雾水。叶丝雨也不管我们,继续往前走去,我们跟着。走出没多远凌铠突然停下来,蹲下去指着地面道:“是了,你们看。”我们奔过去,见那地方又留着几个脚印。
  
  “这个不是池昭的脚印,他穿的不是这种底的鞋子。”他道。我们这才注意到,除了明显是池昭的足迹之外,还有一些浅浅的没什么花纹的鞋印现在那里,有的和池昭的重叠在一起。如果不是那一带林子只有一些泥土,这几个印痕特别清晰,是很难看出来的。
  
  我们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对望着。我失声道:“真的还有人在。”
  
  林萧然道:“看来,池昭是追这个人去了?”
  
  “不会,如果那个人在躲避他的话,就不会那么有时间来布置让你们看不见痕迹的法术。”叶丝雨突然道。
  
  “法术?”我们一起问。我只觉得一阵眩晕,感觉自己似乎跑错了时空,怎么小说里的东西都跑出来了。
  
  “是,或者说是妖术。”她的脸上露出一种轻蔑的神情,“凡是被用到歪门邪道上的异能力,都可以被称之为妖术。”我道:“那你有能力破解对方的妖术,是不是说你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叶丝雨道:“不过是些小把戏,简单的很。谈得上什么高手。”
  
  凌铠忧心的道:“那池昭是被对方带走了?”
  
  叶丝雨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道:“你们想过没有,当时谁先跑过去看,都是一种偶然,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其他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我们根本就无从分析。所有的谜团一个绕一个的纠缠在一起,我们已经完全乱掉了。林萧然道:“这两天,已经消失了三个人……难道对方是想一个一个的将我们分隔开?”
  
  消失。他竟然将江雨寒的死亡也归结到消失里面去。可是江雨寒是被冯希媛推下水的。我浑身一颤,林萧然是不是也察觉了冯希媛的异常?所以才会认为江雨寒的消失也是“对方”搞的鬼。可是看他的神情,又只是迷惑,似乎并不清楚自己话里暗含的意思。
  
  叶丝雨道:“别耽误了,走吧。在这里讨论什么用都没有。”
  
  我们这才注意到日头已经移到了头顶上,连忙加快了速度,一路沿着先前走过的路在神泉井的身边飞奔。冯希媛始终不说话,若不是看的见她,简直跟不存在没什么两样。
  
  血迹同样穿出林子,在我们上午到过的湖岸上消失了。只是现在我们还能看见两串脚印,到达水边,然后折回来,继续往前方的密林进发。
  
  我在水边呆了一呆,耳边不禁的又回响起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狂风的怒吼,还有那些笼罩了整个森林的悲惨可怕的呼号。那些声音,究竟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我总觉得听到过,甚至经历过?
  
  “走啊。”有谁拉了拉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叶丝雨。“在想什么。”
  “刚才起风的时候,你一定在附近,对吧。”我道。
  
  “是,要不然我怎么会看见江雨寒落水时的场面。”
  
  “那风和浪都很奇怪。”
  
  “哦,是有点。”
  
  “这种湖泊和环境,不应该会有那么大的风浪的,当时我甚至感觉……像在老家的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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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我们不禁面面相觑——找回我们自己?难道我们曾丢失过自己吗?
  
  叶丝雨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冷冷的表情,道:“你们不是说,在林子里找不到什么人留下来的脚印和其他痕迹吗?”
  
  “是啊。我们一点也不敢马虎,但是除了之前看到的血迹,就是找不到什么线索。”我道。
  
  “那是你们看不见。跟我来。”
  
  叶丝雨说完,转身就朝来路方向走去。我们紧跟着她走回林子中,一直到了那斜坡附近,叶丝雨指着那一带林子道:“那个池昭,就是在这附近失踪的,是不是?”
  
  林萧然道:“你怎么知道?”
  
  叶丝雨摇了摇头,有意无意的朝我们几个晃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来,你们都坐下来,闭上眼睛。”
  
  我们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还是准备照做。我心里暗自想着,看来大家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叶丝雨,竟然都心存着难得的信任。我们彼此之间猜忌怀疑,反而相信一个怪异的外人,这似乎有些有悖常理,却又让人感觉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呵,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突然听冯希媛尖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说的‘你们’可没包括您。您请自便。”叶丝雨刻薄地道。
  
  我转头看着冯希媛,只见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着我们一起坐下来。闭上眼睛之前,我看见冯希媛紧挨着凌铠,颤抖着拉住了他的手。
  
  此刻阳光已经重新洒进老君山,眼睛闭着,隔着眼皮也能感到一片温润的橘红色。我不知道叶丝雨要干什么,只觉得眼前暗了一些,她似乎走到面前来,伸手在我的眼部一抹,眼皮顿时凉凉的,甚至有些发痛。额头上也是一凉,同时两处太阳穴像针刺似的痛了一下,我差点没叫出声来,然后听叶丝雨道:“别动,我让你们睁开再睁开。”
  
  我只觉得她走了开去,大概也依法给他们这么重复了一回。半晌,突然又听冯希媛压抑地尖叫了一声,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我不禁皱了皱眉,也许是叶丝雨下手太重了。终于听她道:“好了。”
  
  我的眼睛依旧有些痛,慢慢的睁开,还不断的涌出泪水来。一时间竟然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形。正要抬手擦眼泪,叶丝雨道:“流泪是正常的,别去擦它。”我只得放下手来,使劲的眨眼。隔了一会儿,渐渐看的清楚了。只见凌铠和林萧然也是满脸的泪水,难受地眨着眼睛,两人的额头上都点着一点红色的东西。不消说,我额头上也一定有了。冯希媛歪倒在凌铠肩上,脸色苍白,泪痕满面,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叶丝雨歪头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沉默。我站起来,四处望了望,只觉得眼前似乎一下子清灵了许多。只见一些脚印延伸着偏离小路,在落叶和杂草上留下无数的痕迹。沿着那些痕迹再过去一点,就是我们发现血迹的地方。
  
  “那是——”他们也早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喊着,又在震惊中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
  
  “是,那就是你们之前看不到的痕迹。现在你们能看见了。”叶丝雨缓缓道。“走吧。这些东西就是路标,我们得一直跟下去。也许……也许能找到人,但是我不保证。”
  
  “你一直都能看见?”凌铠道。
  
  “当然。我没有被蒙蔽,所以我和你们不一样。”
  
  林萧然吸了口气:“我们……是不是一直在被算计?他们是谁?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这些谜底只有你们自己能解开。我只能尽力帮助你们而已。”
  
  我心里越来越迷惑,无数纷乱的谜团纠结得越来越大,我们要怎么才能解的开?
  
  “走吧。”叶丝雨道,领着我们沿着那重新显现出来的脚印一路走去。我转头看见冯希媛走在最后,脸色越来越白,紧咬着牙关,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又无法控制。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不断地从她的脸上滴下来,让我有些心惊。
  
  见我注意到她,冯希媛明显的颤了一下,迅速地垂下头去。凌铠和林萧然两人飞快地在走在前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冯希媛的异常。我也不再望她。
  
  看来,叶丝雨一定对冯希媛做了什么,才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因为她和我一样怀疑是冯希媛谋杀了江雨寒?
  额头上仍然凉凉的,我几乎想伸手去摸那一点红色,不知道叶丝雨点的是什么东西。正疑惑着,突然的想起,冯希媛的额头上并没有被点上这奇异的红点。
  
  为什么?
  
  我不敢回头去仔细看冯希媛,抬头向前望去,叶丝雨走在最前面,黑色修长的身影穿行在这古老的森林里,如幽魅般飘忽而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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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丝雨?好一个漂亮的名字。
  
  我歪头看着她。她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不自然,彷佛很久很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这个黑衣女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别这么看着我。”她道,“我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看。”
  
  “是你吸引人这么看你的。”我道。
  
  叶丝雨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凌铠将我们四个介绍了一通,她就那么微微的点头,说到我的名字时,见她犀利的眼神里又闪过一些迷惘的色彩,旋即便恢复了正常。凌铠接着又略略的把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和经历给她讲了一遍,她也只是听着,只是听到我们寄居在一个破落的小村子里,眉头突然的一皱。
  
  一直等凌铠说完她才道:“你们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没有用的。”
  
  “为什么?”林萧然追问道。
  
  叶丝雨道:“你们在这里找了两天,不也什么线索也没有吗?”
  
  我道:“刚才凌铠也讲过了,不是没线索,只是断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叶丝雨摇了摇头,朝对岸那边远远的望过去,半晌才道:“不是断了,只是你们看不见。”
  
  “看不见?”我们都吃了一惊。
  
  她冷笑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出现之前,你们不是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吗?”
  
  我心底渐渐生出一股寒意:“你的意思是——”
  
  “是。”她干脆地道。“这林子里还有别人,不止我,更不止一个。”
  
  凌铠急道:“那你是看到过另外有人?不是说发生火灾以后,这里根本就没人再敢进来吗?”叶丝雨道:“根本没人敢进来?你们不也来了吗?你们为了某种目的,或许,其他的人也怀着某种目的——不同的目的,更或许,是相同的目的。”
  
  “不可能。”林萧然断然道,“除了我们,没有人确定那些学生是在这里失踪的。”
  
  叶丝雨不置可否,只道:“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总之,你们现在很危险,每一步都要小心。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助你们,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我由衷的道:“谢谢你。”
  
  她向我投来复杂的目光,突然间显得有些茫然。林萧然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朝哪里去找人?”
  
  “不用找。”叶丝雨的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你们要找的一切都在你们眼前,要想看见,得先拿掉遮住你们眼睛的叶子。”
  
  “你……你刚才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并不是在比喻?”
  
  “你觉得呢。”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就是说,没有人消失,只不过我们看不到找不到他们而已?”
  
  叶丝雨并不肯定,却话锋一转道:“障眼法。不过有人的手段很高明,有人就不怎么样。要知道人用来看东西的,可不只是眼睛而已。光是障眼,未必有用。”
  
  冯希媛突然一笑道:“对,说的对极了。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是只被障了眼,还是连心也被障了呢?”
  
  叶丝雨眯缝了一下眼睛,望着仍然有些浑浊的湖水冷笑道:“是啊,暗箭当然难防,不过明枪就易躲多了。”林萧然忍不住插嘴道:“你们怎么了,说话跟打哑谜似的。”
  
  “因为有人笨。”叶丝雨面上一冷,“所以才心眼都看不见东西。你看看,这水里你能看见什么?你能看得见刚才掉下去的江雨寒么?你知道他怎么掉下去的?”
  
  我拉了一下林萧然,勉强笑道:“刚才风浪太大了……”
  
  叶丝雨哼了一声,两眼望天。我道:“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进山来呢?”她道:“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习惯了。另外,如果想我帮你们的话,最好多关心你们自己的事,少问东问西的。”语气毫不客气。
  
  林萧然有些不快的道:“好,不问就是。”冯希媛突然道:“我倒是想知道,你说的障眼法是谁做的,要怎么才可以消除呢。”叶丝雨再度冷笑道:“我也想知道,你告诉我?”凌铠忙拦在两人中间道:“你们怎么弄的好像仇人似的。可不可以别这样。”
  
  冯希媛正要说什么,叶丝雨已傲然道:“不可以。”
  
  “你——”
  
  “别问我有什么理由之类的蠢问题。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我有些愕然。这个叶丝雨,当真脾气怪的可以。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怎么会如此的不近人情呢。凌铠微微一笑,也不再和她计较,旁边的林萧然出了一会儿神,突然问道:“那么,江雨寒掉进水里,是不是也只是一种障眼法?或者,我们可以把他找回来或者救回来?”
  
  叶丝雨的神情缓和了些,淡淡的道:“你们现在不用管这个问题。”
  
  “那我们能管什么?”
  
  “管最有可能被找回来的人。”
  
  “谁?”我们齐声问道。
  
  “你们自己。”
  
  叶丝雨说完,脸上重新露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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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精彩。”她走到冯希媛面前,扬眉道。
  
  凌铠和林萧然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我却心中一动。冯希媛瑟缩着,低着头并不看她,身上似乎还在颤抖。
  
  那女郎哼了一声,看了看冯希媛和凌铠两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抬头望着天空道:“这山里天气变的真快,是吧。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也要小心一些。”说罢朝我望来一眼,那一瞬间,我似乎又看到先前曾经出现在她眼里的那种迷惑和疑问。
  
  “你们究竟在山里干什么?看你们一直在神泉井瞎转悠。”她问道。
  
  我道:“找人。我们有一个……不,是两个朋友不见了。”
  
  “哦?在什么地方不见的?”
  
  “一个在山门不远的池塘边上,一个是在这附近。”
  
  林萧然接着道:“池塘边上不在的那个还是小孩子,我们为了找他,跟着他的脚印到了这附近,结果又不见了一个。”
  
  “小孩子?”她眉头一蹙,似乎在回想什么,有些吃惊。
  
  “你见过他?”冯希媛突然道。那女郎望她一眼,表情舒展开来,轻松地道:“没有,我是在想小孩子怎么会朝这山里跑。”凌铠忧心地道:“我们现在一个都没找到,刚才又出了一件意外,真不知道——”
  
  “意外?呵呵。”那女郎打断他,笑起来。
  
  林萧然道:“你笑什么?”
  
  “我高兴。”那女郎白了他一眼,绕有兴趣地转头望向冯希媛:“你觉得好笑吗?”
  
  “一点也不好笑。”凌铠插嘴道,似乎不明白这女郎脾气怎么这么怪。不管怎么样,出了意外的江雨寒始终是他们的同学。可是她刚才救他一命,又不好发作。冯希媛又低下头去,一声不出。我在旁边看着,知道她莫名其妙的话都是针对冯希媛,心里居然也有些解气和高兴。
  
  但是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我忙道:“请问你熟悉这里吗?”
  
  “想让我帮你们找人?”那女郎很直接的道,倒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想着她会怎么挖苦讽刺我,却听她道:“也好,反正我没事……”
  
  “真的?”林萧然和凌铠都眼睛一亮,我也高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郎的出现,总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希冀。她一身的黑衣下,却似乎掩藏着黎明来临时的晖光。
  
  冯希媛也抬头,我正站在她身边,感到她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那女郎脸上的线条终于柔和起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叫叶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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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从背后刮过来,推动着我们向前,几乎连步子都迈不稳。
  
  “糟了,冯希媛他们还在岸边!”凌铠突然道,风把他的声音吹散,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抬头望过去,却看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形。此时光线已经很暗了,加上狂风不止,湖面上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层层的向他们所处的方向涌过去
  
  “她一个人拖不动江雨寒的。”林萧然边跑边急道。我们加快了速度,跑近了些,果然看见冯希媛和江雨寒两个人隐隐约约的影子在湖边晃动。浪头扑起来,几次都让我们以为他们已经被卷进了水里。
  
  他们靠湖边那么近干什么?先前并没有隔那么近的。
  
  我们正疑惑着,一直跑到看得清楚他们的身影,才见两个人推推搡搡的,不知道在拉扯什么,只是离那咆哮的湖水越来越近。
  
  凌铠惊道:“他们在干什么?”林萧然喊:“江雨寒!”两个人拼命地飞跑起来,我跟在后面,根本跟不上他们的脚步。只是很快看清楚了,江雨寒是要把冯希媛推到水里去。挣扎中,江雨寒被冯希媛一推,踉跄地往水里退了几步,但是左手仍然死死地抓着冯希媛的衣服不放,受伤的右手举起来,使劲朝冯希媛打过去。
  
  湖水越涌越高,眼看已经没到了他们的脚边。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急,又无法帮助冯希媛。车祸造成的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起来,我只觉得自己脚下发软,在狂风中像一片落不了地的树叶,身不由己地在空中游动。
  
  凌铠和林萧然边跑边喊,冯希媛背对着他们,就在距离不到十多米的时候,她突然挣脱了江雨寒的手,我清楚地看见她顺势使劲地一推,江雨寒站立不稳,一下子倒向水中,正逢一个浪头涌过来,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冯希媛站在一边看着,突然尖叫起来,听到我们的喊声,转身过来,惊恐地看着我们。
  
  “他死了,我把他推到水里去了。他不见了。”冯希媛浑身剧烈地发着抖,几乎连话也说不清楚。凌铠刚跑到那里,似乎犹豫了一下,背包一丢就要朝水里跳,冯希媛却一把将他拖住,使劲地摇头。林萧然也显得有些惊慌,跑到水边,可哪里还有江雨寒的踪影。
  
  我走过去,目光越过冯希媛,看见她背后汹涌的湖水,似乎有一些暗黑的看不出形状的影子藏匿在水下,顺着那浪头接近,又迅速潜进水中远去。
  
  也就是这时候开始,风小了起来,浪头也越来越低,湖面逐渐的归于平静。一切的声音也散去,可一时间,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风浪的巨响。林萧然和凌铠在问冯希媛什么,她断断续续地讲着经过,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么大的风和厚重的乌云,居然没有下雨。云层渐渐的飞远,堆积到两个山峰之间的角落里,把那一块天空压得黑黑的,比山峰还低。
  又死了一个人。我想。
  
  这湖水刚吞噬了人,显得有些得意地浑浊着。我叹了口气,就算他们跳下去,也未必救得上来人,说不定还要搭上一个。转过身去,冯希媛正抽泣着,凌铠安慰地轻轻拍着她的肩,林萧然显得有些茫然,有些哀伤又似乎抑制不住地愤怒着。
  
  我再度叹了口气,看来我刚才看到的,不能说了,至少,现在不能说——
  
  江雨寒落水之前,我落在后面,没有像他们一样正对着冯希媛的背面,所以我看见了他们没有看见的江雨寒的脸。他的表情并非我开始想象的狰狞,相反,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极度的恐惧。
  
  他在害怕。
  
  可他害怕什么呢。
  
  终于冯希媛奋力的一推,将他推向了水里。我看见他临落水前绝望的眼神,和在恐惧中扭曲的脸和内心。
  
  那一刹那我也开始恐惧。我们的身边,魔鬼似乎无处不在。
  
  平静,一切都平静了。彷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眼前的三个人模糊起来,让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
  
  目光茫然的一转,越过他们,突然发现那堆乱石旁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那个救了凌铠的女郎!我心下一跳。她站在那里,高傲的盯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脸上依旧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的神情。
  
  “凌铠。”我出神的喊了一声,目光根本不敢移开去,生怕那女郎又突然的消失。“你们看,她回来了。”
  
  面前的三个人转身过去,也都啊了一声,却又都不敢动。那女郎性子又冷又怪,说不准怎么的又会把她得罪了。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她见我们发现了她,居然晃荡着手中的猎枪,一步三摇地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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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头来。心中默默的祈祷晓晓不要再出现,我不敢告诉他们,尤其是冯希媛。而且,我心里一直不以为我们能够找到池昭,这么做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虽然我是如此害怕他真的就此消失,或者,变成和晓晓一样。我们在林子里徒劳地寻找着,气氛也越来越压抑,时间越拖的长,池昭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小。
  
  生还?为什么我会这样想?难道我从心底里就认为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么?
  
  太阳碎碎地洒在林间,照在身上发烫,一时到了荫凉处,又会有些冷。
  
  “凌铠!快过来!”林萧然突然的喊道,我回头看去,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转回了刚过斜坡的路旁,正半蹲在地上,拿一根棍子拨弄着一处草丛。
  
  我们赶紧奔过去,他已经从地上拣起什么来,举到我们面前道:“看这个,是不是池昭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身打开着,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凌铠一震,失声道:“是,是我以前送他的那把。”林萧然霍地站起来:“这么说他真的遇到危险了。血……是谁的血?”
  
  我们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我焦躁地四处望着。昨天池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了,除了那声巨大的水声,我们没有听到其他任何的动静,他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们这群笨蛋尽在这周围找,竟然没想到池昭也许是刚过斜坡就出了事,而不是在跑远之后。
  
  突然又听凌铠道:“这里——”他已经走开去,站在一棵树下,摸着缠绕在树上的藤蔓枝叶。“这里也有血。”他道,我们追上去一看,只见几片藤叶上也沾着几点微小的血迹。我们顺着找下去,竟然在不少地方都发现了这种痕迹,血已经干透成褐色,又都很少,要不是仔细的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我们急切地跟着那血迹,弯着腰一路在林子里奔走,没一会儿,眼前突然的一亮,抬头看见我们已经转出了林子,太阳毒辣地悬在天上,把湖面照耀得金光闪闪。
  
  是的,我们转出来,面对的还是神泉井,只不过转到了湖的左侧,远远的还能看见那边湖边上的冯希媛和江雨寒。血迹朝向神泉井延伸着,中途没入草地之中,渐渐地消失了。
  
  “不见了。”我喃喃道。凌铠和林萧然还不相信,又找了一阵,终于沮丧地停下来。凌铠朝空中猛地挥出一拳,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林萧然道:“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我呆在一边,始终觉得这线索里好像少了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都有些发抖:“你们不觉得这血迹很奇怪吗。一直只有血,没有人的脚印!”
  
  两个人都震了一下,林萧然苦笑道:“是啊……哈,我怎么觉得,我们在这里来了以后都有些智商降低了?好多简单的事情,好像我们都想不到。”凌铠并不理他,出神道:“他受伤了应该立即回去找我们才是,为什么要跑到湖边来?”
  
  我道:“也许……根本不是池昭受伤呢?”
  
  “你的意思是,池昭受到攻击,自卫时刺伤了对方?”
  
  “是,虽然我们不知道攻击他的是动物还是……还是人。别忘了,像那个黑衣服的女郎,我们之前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有没有其他人也根本说不定。”
  
  “但是当时我们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再说他要是伤了对方,也应该很快回来找我们,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消失。”
  
  林萧然也道:“他受伤了也不应该跑这么远到这湖边来。何况你们说过,很快就追过来,但是根本没看到他人。”
  
  我们又是一阵默然,什么结论也没有——除了确信池昭的确是遭遇到了某种危险。湖面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眼花,我只觉得头又有些痛起来,伸手使劲在太阳穴按了几下。
  
  林萧然道:“没事吧?”我正想摇头,湖边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来,呼呼地旋了两转,几乎没把我吹倒。湖水被大风刮得一阵摇动,发出哗哗的声响,在湖面上展开奇怪的旋转游走的鳞纹。凌铠朝天空望了望,皱眉道:“奇怪,哪里来这么大的风。”
  
  只一句话时间,森林背后涌出一大片乌云,迅速移动过来,阳光在刹那间变得黯淡直至消失。林萧然忧虑的道:“糟了,看样子要变天,山里气候变化很大的。”凌铠道:“没办法找下去了。我们先回去和他们汇合。”三个人说着便开始往回跑,眼看着原本明亮的天空得阴暗无比。一阵一阵的风猛烈地从山林里、从湖面上刮过来,带着浓浓的湖水的腥臭和腐烂植物的怪味。
  
  我跑在最后面,林萧然和凌铠尽量地等着我的脚步。我们沿着湖边不停地跑,想赶在暴雨来之前和冯希媛他们汇合,找到藏身的地方。神泉井在肆虐呼啸的狂风中逐渐的掀起浪花来,碧绿的湖水在暗里显得似乎有些发黑。
  
  又是一阵狂风袭过,我一个趄趔,几乎没扑倒在地。林萧然和凌铠都回身来拉我,林萧然正背对着湖面,就在他们扶起我的那一刻,我抬头看见他背后不远的湖水猛然打起一个巨大的浪头,又狠狠地摔回水面,水花满天飞溅,像石头一样打在我们的脸上和身上。然后湖水往后一退,水面上形成一个凹陷,似乎在集聚着更大的力量扑得更高。
  
  在那尖啸的风声和水声背后,似乎有什么声音隐隐地随着波涛汹涌起来。我一愣,正迟疑间,远远有一声凄厉的呼号在嘈杂的声音里特别的清晰和尖锐。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呼喊声绝望而悲愤,彷佛正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声音的倾听者传达着自己的遭遇和痛苦。
  
  我心头一紧,呼吸更加的急促起来。那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一声接一声,我一时间竟分辨不出究竟是那女人一个人还喊,还是很多人都在喊。我紧张的望像林萧然和凌铠,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一起回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巨浪翻滚的神泉井。
  
  呼啸的风像某种不断向上窜腾的东西,将我们裹住,将那些声音一点不漏的传进我们的耳朵。惨叫,哭泣,咒骂,呻吟,喘息……那些声音像长满了尖刺的刀一样割锯着我们的神经,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彷佛地域之门突然被打开,十八层阴司的声音都从那门中疯狂的涌出来。
  
  我再也听不下去,陡然发出一声大叫。
  
  谁?是谁?我彷佛在哪里听到过这样混乱而悲惨的声音。眼前闪过一片红色的光芒,无数的影子在那滚烫的红色里奔跑,哀嚎,狂笑,呐喊。
  
  我见过,听过,这些似乎久已不曾出现印记终于在狂风与大浪之中被惊醒。我曾经逃避过,面对过,抗争过,可我最后去了哪里?我现在又是在哪里?为什么总是有一些绝不应该被我忘记的东西被藏得这么深,任我如何努力也找不回来?
  
  那声音一阵阵沉重的撞击着我的心。痛。好痛!
  
  我捂住心口,眼前烈焰飞腾,巨浪滔天。
  
  “还傻着干什么!快走!”手臂被谁紧紧地拉住,拖着我往后退。这声音穿过层层障碍,将我惊醒。
  
  “离那湖远点!”凌铠喊着,我们跌跌撞撞的跑回湖岸上去,沿着林子的边缘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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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萧然叹了口气:“奇怪……我还是觉得她的长相有些熟悉。”凌铠也道:“是,真的有点像那些档案上的一个人,可是现在档案居然不见了,否则一对照就能知道。”
  
  林萧然道:“但她也说了她是这里的人……其实也许只是像而已。”我茫然的看着那女子消失在林中的黑色的背影道:“是啊,她要是失踪的学生,怎么会不回去,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林萧然道:“本来想问问她,如果熟悉这地方能不能帮着我们找一下人,看她那不近人情的样子,也就算了。”
  
  凌铠皱眉道:“一个年轻女孩子,怎么会一个人朝深山老林里跑?这里不是传闹鬼传得那么厉害吗?她不怕?”一听到闹鬼两个字,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转身看到江雨寒还倒在地上呻吟,问道:“凌铠,这人……现在拿他怎么办?”
  
  凌铠沉默了一下,像是才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他看了看我道:“我也不知道,先把他的伤包扎一下吧。”一直没说话的冯希媛走过来,捡起那女子留下的纱布和药水之类开始给他清洗包扎。
  
  林萧然默默的看着,突然喊道:“江雨寒。”
  
  江雨寒哼了两声,脸皱成了一团。,似乎仍然痛的厉害。 林萧然提高了声音道:“江雨寒!你还是人就给老子答应!”
  
  江雨寒的身子一震,彷佛有些害怕起来。林萧然冲上去,一脚踢到江雨寒屁股上:“你个畜生,你竟然想杀人!”说着又去拉冯希媛:“还包扎什么,让这畜生去死!呸,养个畜生都比他强。” 江雨寒手上刚受伤,又吃了林萧然几脚,躺在地上直滚,嗷嗷乱嚎起来。
  
  凌铠赶紧将他拖住:“行了, 别拿他出气了。他现在这样子,已经遭报应了。我不是没事吗?”
  
  “没事?那是万幸!”林萧然吼道,挣扎着,眼镜歪到一边,额头上青筋暴起。我还没看到过温和的林萧然动这么大的火,显然是刚才的意外让他感到无比的后怕。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我还是看的出来,他和凌铠是那么好的朋友和哥们,就算是让他替凌铠去死,也许他也不会有二话。当然,还有池昭,他们三个,那么那么的好。
  
  我突然的有些伤心,为什么,我的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呢?
  
  脑海中没来由的浮现出那女子的清绝美丽的脸,她临走前那道目光,似乎充满着疑问和思索。她是如此冷漠,又如此的让我感到亲近。她是谁?内心深处有什么时常被勾起的东西重新又尘封起来,我努力的想,却又想不起。
  
  “行了,现在怎么办。”冯希媛站起身道,她已经给江雨寒包扎好了伤口,林萧然被凌铠拽着站在一边,鼻子都气歪了,大声道:“不能让他再跟着了,把他扔这里,死活随便。”
  
  “你别说这种没脑筋的气话了行不?他要是死了,我们回去怎么跟他家里人交待?”凌铠摇头道,我道:“可是我们还要找池昭。”这句话一说,大家又沉默起来,冯希媛退到一边,依着一颗树垂头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道:“我留下来照顾他吧,你们去找。”
  
  凌铠道:“不行,你一个女孩子,我们不放心。你可别忘了他刚才想干什么。”冯希媛道:“但是他现在受了伤啊,短时间里我看他也恢复不了,不敢怎么样。我小心一点就是了。”说着不待我们反对,已经上前将江雨寒从地上扶起来。
  
  我们想了一想,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将他们送到湖边昨晚宿营的附近去,那里视野开阔一点,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能看见。
  
  林萧然道:“我们应该不会走太远,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喊。”
  
  冯希媛勉强笑道:“我自己有脚,他真要想干什么我会跑的。”凌铠一声不响地找出一根绳子来,把江雨寒丢到地上,捆住了他的双脚。见他手受了伤,迟疑了一下便算了。
  
  江雨寒从事发就始终哼哼唧唧的叫着,什么话也不说,也不对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或者辩护。这反而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安顿好他们,我们三个才重新爬上岸去,准备接着刚才找过的地方继续找。凌铠走在我后面,突然听他喊道:“方昳……”
  
  “什么事?”
  
  “刚才……谢谢了。”
  
  “没什么。”我心里苦笑了一下,难道就因为我在他遇险的时候喊了一声,就又值得相信了吗?他也不再说什么,我们进了林子,不时的回头看看湖边。江雨寒横在地上,冯希媛远远的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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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铠也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忙对她道:“多谢了,请问——”
  
  “没什么好问的,你们跟我毫不相干。”那女郎依旧面无表情,打断凌铠的话。又道:“这人死不了,我只是把他的刀打掉了。这只手估计没用了,不过还可以包扎一下。你们有什么恩怨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看到这里死人。”说着从身上的小背包里找出一些外用药和纱布,丢到江雨寒身上。转身就要走。
  
  我在一旁,一直看着那女郎,突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似的,又想不起来,见她要走,急忙喊道:“请等一下——”
  
  那女郎回过头来,看见我,似乎也蹙了一下眉。我走上前去,只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女郎歪了歪头,脸上冰冷依旧,却似乎比先前又柔和了一些。半晌,她才迟疑道:“你是?”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脱口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又摇头:“不可能,我不可能见过你。”
  
  “你再想想!”
  
  她奇怪地望着我,突然冷笑道:“我想?你自己不也不能确定吗?我说了,我们不可能见过。”我一时语塞,旁边的林萧然却喊起来:“等等!我想想……好像,我也觉得你有些眼熟。”那女郎嗤了一声,一脸不屑的表情。却听凌铠又道:“是,的确是有点。”
  
  我有些发懵,他们什么意思呢?林萧然也不再解释,拍了一下脑袋,急急地向我道:“方昳,那些档案!档案!快拿出来看看!”凌铠几乎也是同时在喊我拿档案。两个人转向我,激动不已,一脸涨的通红。
  
  难道他们觉得眼前这女子像某个失踪的女学生?我愣了一下,立即将背包放下来。她像谁?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还有那张完美的瓜子脸,似乎曾经不止一次地见过,那么熟悉和亲切,尽管如今罩着层层的寒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对照档案上的照片,也许我们就能知道她是谁了!
  
  然而我隐隐的感到不对劲起来。伸手在外包里摸索了一通,除了一个薄本子和一只笔,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我记得在发现那些档案之后我一直都放在这个外包里的。林萧然见我半天拿不出来,急得直催。那女子抱着臂站在一旁,歪着头继续冷笑,似乎想看我们究竟要演一出什么把戏来。我也不禁开始着急,把背包翻来翻去,找遍了都没有那些档案的影子。
  
  “档案不见了。”我终于放弃,垂头丧气的道。“可我明明放在背包里的。”
  
  “怎么搞的,怎么可能不见了!没人动过你的包啊。”林萧然跳起来,急得直跺脚。我也急起来道:“我也不想啊,可是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我又把包翻了一遍,几个都看着,的确是没有。
  
  不可能啊,我一直背着包,除了我自己,没人有机会拿走那些档案。
  那女子虽然依旧有些冷漠,却也有些好奇:“什么档案,跟我有什么关系?”
  
  凌铠道:“不知道,也许有很大的关联。你……你可能和那档案中的一个人很像,或者,或者说不定……”我第一次听到凌铠说话吞吞吐吐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可能?好像?”那女子哼了一声,“无聊。我怎么会跟你们浪费时间。”
  
  眼看她又想转身离开,我突然道:“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没那个必要。”
  
  “可是我们觉得有必要。”
  
  “俗人。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知不知道没什么区别。”
  
  “那你……是不是这里的人?”我只得道。
  
  那女子愣了片刻,道:“这重要吗?”
  
  “很重要,请你一定告诉我。”
  
  “呵……”她再度冷笑了一声,考虑片刻还是道:“是,那又怎么?”
  
  我心里一冷,凌铠和林萧然脸上也有些失望之色。凌铠道:“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救我一命。”她扬着头道:“碰巧而已,我不需要你谢,你也没欠我什么。”说罢将猎枪背上,扫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就在那一刻,我看见她似乎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迈开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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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到了岸上,凌铠道:“我看我们还是到昨天他消失的地方附近看看。说不定会找到些他留下的痕迹。”我们便一路朝来路的林子中走去,很快到了那个斜坡,四个人散开来,在林子中搜索可能留下的线索。
  
  林子里明显比昨天要明亮了许多,我一边四处看着,一边注意着他们三个的动静。凌铠和林萧然都躬着身子仔细地查看着地面,显得既有些焦急又全神贯注;冯希媛则找一会儿,便直起身来,发上片刻的呆。大概是担心冯晓晓吧,我想。却又没有勇气告诉她我今天早上遇到的事。这女孩子也真是柔顺,对于找谁,竟然一点异议都没有,或许她觉得反正都是找,说不定先找到她弟弟呢?
  
  我苦笑了一下。转头看见凌铠已经转得有些远,差不多沿着斜坡走了好几十米。他的身后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散落在树木之间。看到石头,我没来由的生出一些寒意,昨晚那个在石头背后消失的人头,让我总觉得在我们的身后,时时刻刻的潜伏着未知的生灵和危险。
  
  或许是刚刚经历了生死之关,容易多虑吧。我叹了一声,正想埋头继续找,眼角的余光一瞥,似乎见到凌铠那边的石头之后闪出一个影子。我猛然回头,只见凌铠背对着石堆,一个人在他身后,猫着腰悄悄的向他接近。
  
  我先是一惊,然后很快看清楚那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江雨寒。我舒了口气,正想喊一声,提醒大家江雨寒又回来了,却见江雨寒搁在腰间的手里寒光一闪,不知道什么东西,折射出铮然的光线。
  
  眼看他已经到了凌铠身后,凌铠还没注意到背后有人。我怔了片刻,猛然醒悟过来江雨寒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是刀,难道他想杀死凌铠?!
  
  只那么一瞬间,江雨寒已经向凌铠扑去,他的手高高地举起来,刀身晃着阳光,锋利得刺眼。
  
  我一下子尖叫起来:“凌铠!快跑!”
  
  然而尖叫的同时我也知道根本来不及了。凌铠直身望过来,江雨寒的刀锋已经迅速的落向了他的背部。
  
  我再度惊叫起来,声音已经惊动了林萧然和冯希媛,可我们都隔的远,我以为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凌铠死在江雨寒的刀下。可是就在那一刹那,混着我的惊叫,森林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紧接又是一声惨嚎。
  
  完了,凌铠被他刺中了!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突然又想起,哪里来的枪声?
  
  睁开眼,只见凌铠仍然在原地站着,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雨寒倒在地上,一边扭动一边呻吟。
  
  这究竟怎么回事?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神,才飞快地跑过去。只见江雨寒躺在凌铠身后,手掌上一片血肉模糊,那把刀远远地飞在一边,已经变了形。
  
  我抬头看着凌铠,惊愕不已。凌铠也望着我,还显得有些茫然。林萧然和冯希媛也很快跑过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凌铠回过神来道:“枪声,哪里来的枪声?谁开的枪?”
  
  我们一起摇头,心里正迷惑着,却见一颗大树背后转出一个人来,不无嘲讽地骂了一声:“笨,都像你这样,九条命都不够死。”
  
  我们定睛一看,不禁愕然。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一身黑衣,面若寒霜,手中还提着一把精致的猎枪,冷冷地扫视了我们一眼,也不说话,只走过来低头查看了一下江雨寒的伤势,又捡起地上那把已经变形的刀,抛玩了两下,扬眉对凌铠道:“你没死算你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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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不断地涌进我的嘴里。我已经呛了好几口水,窒息感也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水有多深,只拼命地在水里乱划着想钻出水面。然而晓晓的手仍然死死地按着我,又有什么来自水底的力量使劲地将我往下扯去。
  
  我渐渐的感到挣扎不动了,意识在临近死亡的痛苦中已经开始逐渐模糊。只突然的闪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欢笑,哭泣,尖叫,呼喊。
  
  山洞,险峰,瀑布,绝顶。
  
  满天的红光冲天而起,火焰飞腾,炽热惨痛。
  
  ……
  
  这些似乎曾经熟悉的景象,在死亡前像花儿一般璀璨地绽放在脑海之中。
  
  我本来曾记起过的,什么时候,它们似乎又被封存了?
  
  我仰起头来,透过湖水望向天空。隔着青幽的水色,那里一片温柔的白光,覆盖在近在咫尺的人间。还有谁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是晓晓吧,那个欲置我于死地的可怕的小孩。
  
  而我,真的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不再挣扎。沉沦。
  
  这些水占据了我的躯体,即将剥夺我的存在,让它们的生命更加妖娆和美丽。
  
  呵,我不怕。曾经死过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巨大的痛苦压向我的神经,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死神来临的那一刹那。然而背心上突然的一紧,我只觉得身体飞起来一般迅速地向上升去。我本能地想吸气,又是一口水呛进口鼻,然后已经无限收缩的胸口猛然一松,随着四周哗啦的水声,我感到自己被抛在了岸边,空气迅速地混着水进入到身体里,使我猛烈地呛咳和呕吐起来。
  
  我居然又呼吸到空气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可身体的痛苦还没有过去,又不容我置疑。
  
  谁?谁救的我?
  
  我咳了一阵,终于缓过气来,慢慢坐起身,猛然见浓雾中一个影子正在远去,那背影陌生似乎又有些熟悉。而那个鬼一般的晓晓根本没了踪影。
  
  “等、等等——”我使尽力气对那背影喊道。那影子似乎迟疑了一下,停了下来。
  
  “你是谁?谢谢你救、救了我。”我刚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影子半转了一下身,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大步地往前走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却使不出力气去追,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挣扎了几下,又摔倒在地上。
  
  “别走……”我几乎要哭起来。晓晓突然变成死鬼,又出现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救我一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背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近了,似乎有谁在喊我的名字,我倒在地上,艰难地转过头看去。雾中几个人影晃了几下,仔细一看,最前面的竟然是林萧然。
  
  我只觉得鼻头一酸,哑着嗓子喊道:“这里,我在这里……”声音既微弱又嘶哑,幸而林萧然居然听到了。几个人一起奔过来,林萧然扶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成这样了?”凌铠和冯希媛也凑近来,也是满脸惊讶。
  
  我一看到冯希媛,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冯晓晓的样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这张有几分相似的面孔,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我一下子打开她扶着我的手,尖叫起来。冯希媛愣愣的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林萧然赶紧按住我。凌铠也皱紧了眉头,二人将我扶起来,我拼命摇着头,直往后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先让她休息一下。她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凌铠道,林萧然也点头,四处看了看,见我的背包落在一旁,捡起来背上,扶着我往回走。背包怎么会在地上?我有些迷糊,大概是冯晓晓来拖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挣扎掉的吧。看样子,一点也没湿。
  
  浓雾在渐渐的散去。我们一路走回昨晚露宿的地方,两个男生扶着坐下,林萧然找出毛巾来给我披上。我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不停的颤抖着。
  
  凌铠半歪着头,有些疑惑的开口道:“你……”林萧然赶紧撞了他一下,不再让他说下去,我也没有精力去理他,心里茫然而又惊恐。
  
  水,火,为什么这两样根本不相容的东西老是要缠着我?那个救了我的,又是什么人?怎么还有人跟着我们进山来?我紧紧的抓着披在身上的毛巾,还没有从溺水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一些朦胧的阳光透过晨雾照射到地面上,让本来冰冷的身体突然间有了一些暖和的感觉。
  
  雾终于快散尽了,这重新覆盖大地的阳光,会是一切都将明朗的预兆吗?
  
  我痴痴地望向天空。这澄澈的白色和蓝色,与水中所看见的天空,是多么的不一样。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涌上来,似乎是为了这重生而争先恐后地前来庆祝。
  
  “方昳?你没事吧?”
  
  “没事……”我凄然一笑,摇头。反正他们都不信任我,我说什么都是枉然,何必。林萧然望着我,欲言又止。我埋下头去,任水滴不断地从头发上掉下来,如眼泪一般打湿自己。
  
  凌铠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会自己跑了?我们要找池昭,还要找你,忙得过来吗?一个添乱的江雨寒就够我们折腾了,还加上你。”
  
  我微微哼了一声,并不说话。林萧然赶紧道:“早上雾大,我们见你和江雨寒还没醒,本想着等雾散了再叫你们起来,就在那石头旁边坐着。没多久就发现你不在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抬头看着他道:“石头旁边?呵呵,真近。我近视,连这么近都看不到人。不是说我累赘吗?我自己走了不是更好?我死了不是更好?”林萧然皱了皱眉道:“都别怄气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又是一片空白。有一些奇怪的线条在空白之上浮游飘动,就是组合不成有意义的图案或者文字。
  
  冯希媛始终不曾说话,她垂着头站在一边,似乎很温顺,又似乎很冷漠。
  
  雾终于散尽了,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许多,不再那么难受了。我道:“好吧,现在我没事了,我们去找池昭。不管你们怎么看待我,找到他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还有晓晓也要找到。”林萧然道。我望他一眼,心里又有些发冷。找到晓晓?找到他可怕的尸体还差不多。想到这里,禁不住又开始有些发抖。冯希媛仍然垂着头,什么表示也没有。彷佛这一切全然不关她的事。
  
  我从林萧然那里接过自己的背包,到乱石堆里找了个地方将湿衣服换下来。几个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商量着怎么找人。说着说着,凌铠突然一震,朝周围看了看道:“呵,我们居然都没注意,江雨寒又不见了。”
  
  大家也愣了一下,才注意到他睡的位置早没了人,周围的湖岸林子里也见不到一个影子。林萧然道:“天知道他自己又跑哪里去了,那个疯子。算了别管这些了,我们找人要紧。”商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四个人不能分开,怕又出现意外。
  
  我们一起爬上岸。这一天的天气十分的好,整个森林湖泊看起来也似乎清灵了许多,不再那么阴霾沉重。我跟在后面,身体还是有些发软,那些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并没有完全过去,毕竟我差点溺死,不会很快就若无其事的。
  
  如果我就此溺死了,在他们眼里会不会又是一宗离奇的失踪呢?
  
  我不禁一颤。池昭,池昭遇到的会不会和我一样?!我使劲的摇了摇头,阻止自己乱想下去。不可能的,池昭一定不会像我这么傻,这么容易被幻象欺骗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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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劲地咬着嘴唇,怕自己叫出声来。凌铠和林萧然背对着这边,又低声说起来,似乎完全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我捂着心口,心脏的跳动几乎要将我的手震开。会是江雨寒吗?
  
  那头已经消失,再也没有了动静,我不敢过去看,只得强忍着害怕,一路摸回去,却只见江雨寒和冯希媛都好好地躺在石头上沉睡。
  
  我站在一边,渐渐的缓过气来。那是谁,为什么要悄悄的接近我们?那一直凝视着我的视线,难道就来自对方?凌铠说他感觉到有人在跟踪,看来是真的了。那影子不会是晓晓,更不可能是池昭……
  
  脑海中一连串的问号排山倒海地袭来,让我心惊肉跳。也许,也许就是那个跟着我的东西,对吧?
  
  更也许,“它”并不是跟着我们,而只是因为想跟着我?
  
  我不敢再想下去,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赶紧躺回石头上。只听他们很快走近,凌铠道:“你睡一会儿吧,我还睡不着。”林萧然嗯了一声,大概找了个地方躺下了,不再听见声音。
  
  我闭着眼,回想着他们刚才的谈话,心里揪成一团。凌铠对我的成见居然这么深,看来我是改变不了这局面了。我只盼着明天能找到池昭,或许只有他,才值得我相信。
  
  但是我突然的又想起母亲和父亲,才离开他们几天,我却感觉像隔了一个世纪。我像是掉入了一个和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时空之中,这两个世界没有交错,没有衔接,彼此遥远得令我吃惊。
  
  夜幕无边无际地笼罩着,我终于在森林里无数生灵的窥视中沉沉地昏睡过去。
  
  天似乎很久才亮起来。我是在无数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和扑翅声中醒来的,但是睁开眼,却恍惚了一阵,只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树木和湖面都在视线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气候,居然起雾了。
  
  我翻身坐起来,身上凉凉的,有些僵硬和酸痛。浓重的雾气裹着一些奇怪的味道,直向鼻子里钻。江雨寒在旁边躺着,似乎还没醒,而其他人都不见了。
  
  这么早,难道他们就去找人了?怎么也不叫醒我们。
  
  是了,反正我和江雨寒都是不被信任的。自然不愿意我们跟在后面找机会“坏事”。我叹了一口气,开朗亲切的凌铠曾经给我那么好的印象,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不近人情。
  
  我一边想着,自己爬下石头,只见背包也在旁边,拣起来背上,不知道该朝哪里走。在这样的大雾里到原始森林里乱钻,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但是我必须去找池昭,而且无论如何也比和江雨寒呆在一起好——我讨厌他,不知道为什么。如同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的对池昭如此牵挂。
  
  雾太大,能见度只有二三十米远,湿润的空气粘糊糊地沾在身上,让人闷的难受。我努力地回忆着方向,想朝岸上走去。身后的乱石堆和江雨寒很快隐没在雾中看不见了。森林里有一些杂乱的声音远远地响着,近处只有我自己轻微的脚步声,踩在泥土上,软软的。
  
  呜,呜呜……
  
  浓雾中,不知道哪里传来几丝哭声。好像很近,又彷佛很远。我心头一紧,四处望起来。可是除了灰白色的飘荡的雾,我什么也看不到。
  “姐姐,呜呜……”
  
  声音似乎大了点,像是有小女孩在轻轻的哭泣。
  
  “姐姐,大姐姐……”
  
  我的思维僵滞了一下,继而浑身一颤。什么小女孩,那是冯晓晓的声音!
  一想到这一节我的心里开始狂跳,冯晓晓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要是把他找到了,他们会不会原谅我?我焦急起来,也顾不得冯晓晓曾经让我产生过多少恐惧和疑虑。但是我不敢喊,只循着那声音,摸准了方向慢慢的找过去。晓晓一直在哭,声音飘飘悠悠的传来,带着我在雾中转了一会儿,等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时,我已经陷在白茫茫的雾中,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晓晓的声音还在,我逐渐的害怕起来,为什么走了这么一大圈,我还是不能确定究竟声音来自于哪里?正想着,低头看见自己踩在一串足迹上,那足印小小的,向着前方延伸。
  
  这里除了晓晓,没有人会留下这样的小脚印!我按捺住心跳,跟着那脚印一路往前走,浓雾仍然在四周严严实实的裹着,让我看不到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这雾,怎么这么奇怪?彷佛没有薄弱的地方,也彷佛不会消散一般,永远的将你禁锢在它里面。但是我已经没心思去追究了,我只想尽快找到晓晓。
  
  沿着那脚印走了没多远,哭声渐渐的增大,前方的浓雾里隐约的现出一个影子来,背对着我,肩膀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像是在哭。
  
  那瘦小的背影,不正是晓晓吗?
  
  “晓晓?”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那影子抬了一下头,左右望了一望,重新又埋下去继续哭。是了,肯定是他!我不禁激动起来,快步走过去道:“晓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很快到了他背后,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晓晓的肩膀似乎有些发硬,我一时有些疑惑,他再瘦,也不会摸上去像是没有肉吧。我脑中一边想着,一边开口道:“你让我们好找,你知不知道你姐都急——”
  
  晓晓停止了哭泣,慢慢的转过头来。
  
  我的话一下子就断了,张着嘴,一个字也没法再吐出来。
  
  是晓晓。可那是个什么冯晓晓啊!
  
  他的脸已经不能叫脸了,蓬乱的头发下,遮着的是一个腐烂的骷髅,无数软软的蛆虫一般的东西在腐肉里拼命地蠕动着,爬行着,从眼洞里钻进去,又从鼻洞里爬出来,而那个曾经被叫做嘴的地方,整整地被塞满了。一些奇怪的触角在那些东西的一端伸着,不停地摆动。
  
  蜗牛!
  
  是一大群没有壳的蜗牛!
  
  我脑袋里空白了片刻,终于抽回手捂住头,使劲浑身力气尖叫起来。我想跑,可我像被什么咒语定住了一般,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嘿嘿,大姐姐,我等你好久了。”那张塞满蜗牛的嘴翕动着,含糊地说,开心地笑。晓晓的手伸过来,一把扯住我的衣服。我拼命地挥着手想将他打开,可那只枯骨般的手臂死死地拽着我,顺势抓住我的手。
  
  滚!滚!谁来救我啊!
  
  我不知道自己在尖叫什么,但是我扭不过晓晓的双手,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拉扯着我,让我踉跄地跌向前去。身子突然的一凉,四面八方涌来的巨大的压力迫向我的胸口,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和这压力一起,寻找着任何可以钻进我身体的地方蜂拥而入。
  
  水。他把我推进了水里!
  
  我再也喊不出来。我绝望地挣扎着,我不会游泳,我会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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