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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在心理学领域都该属于比较高深的论题了吧,我并不需要太深入去了解它,因为在我身上,我找到了实证。

  我不再相信医生和专家,我知道从理论上要彻底解决这种多重人格症侯群的状况,首先必须要打破所有人格之间的阻碍,那对于任何人,都是极度痛苦的过程。因为那就像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意识中的自己。


  谁知道你会变成什么呢?也许是个恶棍,也许是个懒汉,也许是个妓女或者别的什么你所不齿的人。

  ——也许,你还会是个杀人犯。

  这样的事,你根本没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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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显然是个狠毒的女人,在发现自己遭受欺骗过后,所有的怨气都在那一击中得到了喧泄。然后,她看着倒地的我,像所有冲动的女人一样感到了后悔。她怕我再不醒来,她怕她成为杀人凶手。

  至于她袭击我的理由,我想完全是因为我的疏忽。


  激情让我紧张的神经得到了舒缓,我竟然有一刻沉沉睡去,这样,林燕才有机会看到那只翻盖彩屏手机,以及桌上的笔记本。

  我后来怀疑林燕发现它们并不是无意,因为在她死后,我曾检查过她随身携带的手机,上面最后拔出的号码,正是那个翻盖彩屏手机的号码,而且,时间就在她袭击我之前的几分钟。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当我昏睡过去后,林燕拔打了那个电话。但铃声并没有响起,因为我早在数天前便已将那部手机关机了。林燕仍不死心,继续在我屋里寻找,终于在我的枕头底下发现了那部手机。

  还有我醒来看到她的背影,她正是坐在电脑前,里面摄像头监控程序被打开,她一定清晰地看到了楼下她房间内的情景。

  如果不是事先预谋,林燕怎么会想起来打开我的电脑?监控程序的启动按钮在程序的菜单里,如果不特意寻找,一般人根本不会在意,林燕又怎么会轻松地发现它?

  我猜想林燕一定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我留下的像头,她是个颇有心计的女人,她不动身色稳住我,通过对像头的性能调查,知道这种无线的监控必须在一定范围内,这样,她很容易联想到那次她割腕自杀时遇到我绝非偶然,于是,我就成为她怀疑的目标。

  那晚她来敲我的房门,也许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想重新开始生活,也根本不是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她只想查明真相。

  再往下想,也许我在暗中窥视她的时候,她也在暗中偷窥我。究竟她知道了我多少秘密,这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很容易便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来敲我的门其实早已胸有成竹。

  更为可怕的是,我怀疑她与那油头粉面男人的争执只是做给我看的,如果她将她的发现告诉那个男人,那么,我势必将置身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那些潜伏在我心里的东西一定先我一步察觉到了这种危险,所以,它们在我懵然不觉的情况下抢先动手,杀死了林燕。

  没有人会相信在我体内潜伏的东西,也没人相信是它们杀死了林燕。

  ——就像我水中的母亲,她一定以为杀死她的,是她八岁的儿子。

  我必须从困境中找到一条突围的缺口,如果我已经是凶手了,那么,我便不在乎再多杀一个人。

  我必须要杀死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如果他与林燕的争执真是假相,那么,林燕势必已经将我的秘密告诉了他。如果他知道了林燕的死亡,首先怀疑的目标就是我。

  我的心里盈荡着种下意识的快感,似乎想到谋杀时,我的整个人都变得充实起来。并且,对即将发生的谋杀,我满心都是期待。

  谋杀是智者的游戏,我已经决定要用我所有的智慧来完成这场游戏。

  当然,在游戏开始前,我还得去医院里最后诊治一下我的脑疾。林燕的那一击又为我添了些新伤,我担心,我的脑疾会不会因此而恶化。

  医生说我的外伤并无大碍,但对我的旧疾却仍然束手无策,他还是建议我去看神经科专家门诊,并且,在最后,还安慰我道:

  “不要提到神经科就把它跟精神病联系起来,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患有些神经方面的疾病,像失眠症就是患病人群最多的一种神经疾病。”

  我真的去神经科看了专家门诊,我幸运地碰到了一位据说是从国外回来的专家,他在仔细询问了我头痛的历史之后,问我平时还觉得身体有哪些不适。

  我想到了那些夜里的东西,它们已经钻进我的身体好多年,不知道现代医学是否有办法将它们驱逐出去。但我又不能这样直接跟专家讲,便含糊其辞,说了老半天才让专家明白了我的意思。

  专家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问我:“你是否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事后经别人提醒才回想起来,但具体细节仍然很模糊?”

  我心里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从国外归来的专家就是与众不同。

  “也许这世界上并没有你说的那些夜里的东西,你在无知觉状态下做的事情,其实是你另一个人格在作祟。”

  “你是说双重人格?”我对心理学的这些名词并不陌生,那瞬间已经想到了很多东西,心里犹在懊悔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过。

  “也许不仅仅是双重人格,还有些人表现为多重人格。在医学上,我们称为多重人格症侯群。”

  我已经不需要这位专家再说些什么了,关于多重人格症侯群的情况我完全可以自己去获得。多重人群症侯群的症状表现为,不同的意识与行为可以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而这多重人格之间是互相隔绝的,单重人格并不承受其它人格意识或行为的后果。也就是说,一重人格具像表现为一个人,它根本感觉不到另一重人格在想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有些人可以一辈子生活在这种症侯群症状之下,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过些什么。但是,就像生活里意外随时都会发生一样,这些不同人格之间有时也会发生一些联系。这就像两个密闭的房间,忽然之间的墙壁出现了缝隙,便会有少量的空气开始在两个房间里移动。这在症侯群中的表现为,一重人格可以开始感觉到另一重人格的存在,并且,在意识与行为上,要承受另一重人格意识与行为产生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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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终于从后面抱住了他,并且在哭泣声里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不为所动,挣扎着摆脱母亲的双手,在母亲错愕的眼睛里,忽然重重地把母亲向着水中推去。

  母亲仰面朝天躺在水面上,白皙的面孔泛着死亡的苍白。


  她原本可以挣扎呼救的,但是她没有,她只用震惊且绝望的眼神望着已经站在岸边的儿子。水漫过了她的面孔,但她的眼神却还是越过水面,落在男孩的眼中。男孩面无表情,仿佛不知道即将沉没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乡村,还有那无垠的麦田和平静的水面。

  我在许多年后的深夜再次梦到那个水库时,全身都感觉到了水的冰冷,它们缓缓地漫过我的身体和我的头颅。妈妈,我看到了你,你是否知道我终有一天会重新回到你的怀抱,所以,这么多年,你仍然执着地在水底等待。

  我蜷缩起身子,像母亲子宫中的婴儿。

  ——妈妈,我们终于又融合到了一起。

  三个月前,我打电话给一个精明的老太婆,告诉她,我的签证办下来了,我很快就会离开海城,去往一个澳洲的小国。老太太当即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教育我,说些在家百日好出门一朝难的老话,还批评我不要老觉得外国的月亮才是圆的,咱们中国的月亮里还住着嫦娥和玉兔呢。

  我不住地点头称是,最后告诉老太太,我预交的三个月房租就不用退还了,而且,因为时间紧迫,我在出国前还必须去另外一些城市见一些朋友,所以我明天就得离开海城。

  我一共在唐风小区住了大半个月,老太太白落俩月的房租,这会儿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她还是非常郑重地嘱咐我呆在房子里等她,她马上过来。

  我知道老太婆的意思,她是怕我带走屋里的什么东西,要赶过来检查一番。

  老太婆最后当然很满意,她仔细地在那套两居室里来来回回转悠了好几趟,这才放下心来,假惺惺问我出国的手续是不是都办好了,还提到自己在国外的儿子儿媳现在如何风光。我便夸她的儿子儿媳有本事,出了国还留下这么套房子给她养老。老太婆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道:“如果我每回都能遇上你这样懂事的房客那就好了。”

  我心思一动,谦虚地笑笑:“我这人懒,有时好几天才收拾回屋子。前任房客肯定比我勤快,我刚来那会儿,这屋子被他收拾得多干净。”

  “得了吧,房子干净可都是我老太婆的功劳,你租房之前,我都来打扫三回了。”老太婆没好气地道,“以前租房那小伙子可害苦了我,退租也不跟我打招呼。我老太婆可是厚道人,他交了房租,不管他人在不在,我都把房子给他留着。可我也不能一直等下去不是,到了交房租的时候,他还没个人影,我这才把房子给腾出来。”

  我装着不明白的样子:“他要真不辞而别,你干嘛还把房子留到交租的日子?只要进来看看他的东西还在不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你当我老太婆傻呀,我就是进来看到他的东西都还在,所以才等到交租的日子。”老太婆叹息道,“他的东西我现在都搁下面车库里,除了几身衣服,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我现在还在犯愁呢,你说他这辈子要不回来了,那堆破烂东西我该怎么处理,扔了吧,怕有天他突然回来问我要东西,不扔吧,搁那儿又觉得堵得慌……”

  那天老太婆跟我喋喋不休说了半天前任房客的事,但除了他的突然失踪,她也说不出来其它我感兴趣的东西。

  傍晚时,我带着自己简单的一些行李离开了唐风小区。

  我在海城有自己的家,我回到那里,便让在唐风小区的大半个月时间,从我生活里彻底消失。

  我发誓不再想起那个被我杀死的女人,也不去探寻留在我生命里的那道创伤究竟从何而来。我只希望那一切都像一场噩梦,醒来后,它们便会彻底从我生命中消逝。

  林燕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女人,是那些夜里的东西引诱我走到她的身边。

  甚至,我开始怀疑让我头疼的旧伤是否真实存在,一个女人袭击我与躺在冰冷的马路上的回忆不过都是我的幻觉。

  我宁愿它们是幻觉,否则,我在唐风小区的经历,不过是将历史重新演绎了一次。我曾两次被女人袭击,而袭击我的两个女人,又全都死在我的手中。

  我不再试图回忆起残存记忆中那个女人,尽管我毫不怀疑她真的曾经存在于我的生活里。她不是林燕,那个在海滩上高举双臂,随着歌手挥舞手臂的女孩其实比林燕要年轻许多。我现在根本不用回忆关于那个女孩的一切,遗忘本身便足以说明那个故事的结局。不要忘了我患有选择性失忆症,所有被我遗失的记忆都是我不愿意面对的。

  所有的故事都在沿用相同的套路向前发展。我猜测一定是那个女孩发现了钻进我身体里的东西,她这才袭击了我,但在最后,真正死去的人一定是她而不是我。

  究竟是我杀死了她还是那些夜里的东西杀死了她,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她又将我带到了林燕的身边。

  那一夜,我跟林燕激情过后,林燕在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到了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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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怀疑我是个杀人凶手,虽然,我在成为凶手的时候,仍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很小的时候我就听村里的老人讲,黑夜里游荡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它们长着狰狞的面孔,通常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中。如果你不幸遇到了他们,他们便会钻到你的身体里去,让你做出无法预料的事情来。

  我没有想到,那些夜里的东西会选择我。


  在我久远的已经遗失的记忆里,有我水中的母亲。许多年后我忽然从一个梦中再次见到她,那些蒙尘的记忆同我一道苏醒过来,它们立刻鲜活地重新成为我生命的一个部分,再也挥之不去。

  所有的记忆都不会遗失,只是它们选择了躲在你的意识之外。

  我童年时生活的村子除了有一大片无垠的麦田,还有一个很大的水库。在我童年时代有限的视野里,水库大得便仿佛容纳了这世界上所有的水。

  夏天里,村里的孩子喜欢结队到水库去游水,他们光着身子在岸边的水里嬉戏,稍大些的孩子则可以游到水库中央,骄傲地用他们并不优美的泳姿,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每到这时候,我都会远远地站在水库后面的山坡上,从不敢离水库太近。

  我是个孤僻的小孩,我永远没有办法让自己像其它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童年时光里。

  这一切都缘于我的母亲。

  我那水中的母亲在我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总是以一种安静的姿势——仰面朝天浮在水面上,苍白面孔在阳光下有种奇异的光亮——在不停地召唤我。

  我夜以继日地活在童年的记忆里,对着窗外那一大片真正的大海,思索着母亲将引导我向何方。

  这时候已经是公元2004年的12月,亚热带冬季的海风里有种暖暖的气息。我终日无所事事,混迹于沙滩、岛屿与各地的美女中间,浑浑噩噩地打发着我生命里最后的时光。

  很多个深夜我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把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那种姿势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母亲子宫中的婴儿。我回忆梦中那暖暖的海洋包裹着我,我周身都充盈着温暖潮湿的慵懒感觉。

  ——妈妈,是你要我再次回到你的身体里去么?

  我的母亲仰面躺在水面上,她那还算白皙的面孔上有种死亡逼近的苍白。我可以感觉到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岸边的我。

  那一刻,我以为她会大声呼叫,像所有凭临死亡的人一样叫得嘶心裂肺。

  事实上我的母亲非常平静,直到她完全沉没到水底。

  我相信她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一定完全明白她的儿子——那个身边常年带着稻草人的男孩,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主呀!拯救我们,

  躲开阴魂和魔鬼,

  以及长腿的野兽

  还有那些夜间游荡的东西

  噩梦从此便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我不同的生命时期,它总会作为我生活里最重要的东西,时常来困扰我。我在夜里醒来,可以从镜子里看见自己面色煞白,双颊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射出种令自己恐惧的寒光。

  我认定是那些夜里的东西钻到了我的身体里。

  是它们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

  当然,我是在生命最后一刻,才意识到了我这一生居然会过得如此凄惨,我也许仅仅是作为那些夜里的东西寄生的物体而存在。

  我虽然也有自己的意识,那只不过是夜里的东西对我的放纵。我就像它们的宠物,总有一些时候,我们会纵容宠物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更多的时候,我会在它们的授意下去完成另外一些事情。

  比如说杀死自己的母亲。

  那个手中握着稻草人的小男孩最后一次站在水库边上,听到母亲的呼唤声在暮色里越来越近。他的神情那时开始变得僵硬,一种超出他实际年龄的冷酷浮现在他的嘴角。

  他慢慢下到水库的水中。

  已经是深秋了,冰凉的水浸湿了他的裤脚,让一些寒意顺着双腿涌遍他的全身。他还在不停地沿着坡道向水里去,等到母亲出现在水库边的大堤上时,那些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腰际。

  母亲的尖叫响在他的耳边,他漠然地回过身来,看到母亲窈窕的身子在暮色里摇晃了两下,然后飞快地向着水边冲来。

  水中的男孩闭上眼睛想象母亲的样子。她跟村里其它同龄的女人不同,纤瘦的腰肢,光滑的肌肤,特别是脸上永远不会凋谢的美丽,都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烙印在男孩的心上。

  那一年男孩只有八岁,在乡村,那还是个晚上偎在母亲怀中睡觉的年龄。

  男孩真的非常喜欢抱着母亲睡觉,他还会在睡梦中重复只有婴儿才会有的举止——吮吸母亲的乳房。有时候母亲被他弄得很痒,便会丢下他一个人到外面去用冷水擦洗身子。

  那时候,男孩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不愿意搂着男孩睡觉了,她为男孩准备了另外一张小床,放置在隔壁的房间内。男孩夜半醒来时,听到黑暗里隐隐传来些让他不安的声音。

  他趴在门缝上,看到了母亲床上躺着另外一个男人。

  站在水中的男孩回忆着往事,尽管不知道这一刻他要做些什么,心里却无比庄重肃穆。他在等母亲冲进水中,他在等母亲冲到他的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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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歌两眼立刻睁圆了,说声有结果会立刻报告便挂断了电话。他下床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阳光灿烂了。他不及多想,出门就奔马南的书房去。

  书房的门没关,他推门进去,立刻闻到了扑鼻的烟味,就算他这个老烟枪,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书房里安静极了,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外面的光线不能透进来丝毫。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因而他一眼就能看到仰面躺在转椅上的马南。


  马南双眼紧闭,竟已沉沉睡去。

  秦歌走到桌边,只见马南脸上的皱纹又似增加了许多,桌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还有几张白纸上划满了数字和各种符号,显然是这一夜马南运算的结果。

  秦歌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叫醒马南。

  但这时马南已经听见动静,眼睛睁开,里面布满红色的血丝。

  他疲惫地看着秦歌,竟然有一刻没有说话。秦歌猜测他必定白白辛苦了一夜,否则,他醒来后起码应该流露出些兴奋的表情。

  马南将一张纸推到了秦歌面前,目光又低垂下来,似乎立刻又要再次睡去。秦歌把纸转过来,看到那张纸上只有几个字母和数字:

  苏G48999

  这显然是一个车牌号,秦歌一下就知道马南已经解开了凶手留下的数字之谜。马南毫无兴奋之情,只是他实在太疲惫的缘故。

  有了车牌号,当然就能找到车子的主人,凶手下一个目标,也必定就是车的主人。秦歌神情大振,立刻打电话给队长,让他派人去查车牌号的主人,而他自己,则等待队长的电话,在核实车牌号主人的详细情况后,便要立刻出发。

  “你在这里还可以呆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你想知道我怎么得到这个答案,尽管开口问我。我不想你心里留着遗憾离开。”

  马南这时已经坐正了身子,虽然脸上还有倦容,但已经完全清醒。

  秦歌笑了笑,身子俯了过去。马南也不多言,拿起笔在面前的纸上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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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乱说,人家那么年轻,我都快成老头了。”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年轻的小姑娘就喜欢你这类成熟稳重的男人,再加上事业有成,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嫁给你们,后半辈子就算上了保险。何况上年纪大点的男人知道疼人,以后过日子,肯定把她们当心肝宝贝揣在心口窝。要有这机会,她们肯定头削得跟针尖似的一头就扎进去,晚上睡觉都得偷着乐。”


  “真的?”马南脱口而出。

  秦歌哈哈大笑,觉得马南身上迂腐气还是很重。马南很快也意识到了秦歌在戏弄他,不禁摇头苦笑,更是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句:“我跟那小姑娘真没什么。”

  “现在没什么不代表将来不会有什么。”这回秦歌正色道,“碰到让自己动心的小姑娘就别错过,你要不下手,说不定就便宜了别人。男人嘛,在女人面前总得拿出点勇气来,否则,难道你指望人家小姑娘主动对你投怀送抱?”

  马南这回不出声了,秦歌侧目看到他一脸沉思,显然秦歌的话对他有所触动。马南这些年一直单身,都这岁数的男人了,肯定不会没想过找个老婆过日子。秦歌想马南的条件其实挺不错的,就是人太木讷,不会讨女孩子欢心,有时间,真得替他上一课。

  到了马南家里,秦歌忽然有种感觉,他跟马南其实已经是对很要好的朋友了。

  坐在在书房的沙发上,马南端来了银色的咖啡壶和杯子。咖啡已经冲好,倒出来香气扑鼻。秦歌虽然平时从来想不起喝这玩意儿,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抢先端起来。秦歌先啜一口,满嘴都是苦香。

  这样的感觉还挺不错,尽管秦歌是个从不讲究情调的人。

  “我很少请人到家里来做客,因为我觉得家就是一个很私人化的场所。我用来打发时间的惟一方法就是写作和读书,所以,这些年,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生活非常单调。有时候,我也想有一些朋友,可是,当我真的走到别人面前,我又觉得不舒服,觉得只有家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

  马南把杯子握在掌心,目光在镜片后面闪烁。

  “也许,我真的要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了。”

  秦歌微笑着盯着马南,这一刻几乎忘记了来马南家的真正目的。在心里,秦歌一方面钦佩马南和学识和超强的推理能力,另一方面,又挺同情他。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人生活里一定缺少乐趣,马南或许连这样与朋友坐在一起聊天的机会都很少。这样想,秦歌便有些沾沾自喜,觉得有义务要帮助面前这个孤僻的人。

  “其实谁都需要跟外界交流,人是群居动物,谁都不能例外。我以前办过许多变态杀手的案子,你别介意,很多人都患有抑郁症,他们孤僻成性,不能正常与人交往。当然你不同,你有你自己要做的事,可我还是挺担心你,长此下去,会不会产生什么心理阴影。”秦歌道。

  “所以,有时候你来找我帮忙,我明明很愿意帮助你,但却会在中间耍些小手段,这对于我,其实是种乐趣。”

  “就像你约我见面,却先送我本《高老庄》的书。”

  马南点头微笑:“至少那证明你还是挺聪明的。”

  “可我却对凶手留下的谜题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到案子,秦歌心情又郁闷起来,他想到也许凶手此刻正在逼近下一个目标,面上不由自主又现出焦灼的神色来。

  “好了,我们不耽误时间了,这组数字的谜题交给我,你去隔壁的房间好好休息,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便会找出答案,那么,接下来就要轮到你出马了。”马南神色也严肃起来。

  秦歌有些内疚,自己去休息却让马南在这里冥思苦想,所以,他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按马南说的先去休息,还是在这里陪着马南。

  “你在这里并不能给我任何帮助,我找出答案来,还得靠你去捉拿凶手。我们只是分工不同,所以,你心里不用不安。”马南竟似能看穿秦歌的心思。

  秦歌这才站起来,走到门边忽然又折回来,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我平时喝咖啡的机会不多,今晚碰上了,我不能错过。”

  马南淡淡一笑:“咖啡适合熬夜的人,你现在去休息,还是少喝为好。”

  后来秦歌一个人躺在一张小床上,翻来覆去好办天,脑子里尽在想着那组数字。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参透其中的秘密,便去想连环凶杀案的其它几位受害人与马南解开的其它谜题。这些谜题每一道都不相同,根本就让人无迹可循。他心里更加同情马南,这回凶手留下的数字最为枯燥,马南要整晚陷在那些数字当中,真的是非常辛苦。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渐渐涌来,秦歌最后看了一下腕上的表,看到已是深夜一点多钟。意识在这时开始模糊,他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居然连个梦都没有。要不是手机铃声把他吵醒,他肯定还会继续睡下去。他懵懵懂懂地抓过手机,含含糊糊好半天才清醒过来。电话那头是队长,他在催问马南是否已经解开了那组数字之谜。

  屋里头一片黑暗,秦歌埋怨队长深更半夜吵醒他,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下属。队长那头粗着嗓门让他看看现在几点了。秦歌看看表,夜光的指针显示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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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场警察与凶手的游戏中至关重要。

  这回,凶手在赵紫琼凶杀现场留下了一张纸片,上面只留有三组数字。数字分三行排列,分别是:792、149、9198。

  这一组数字给人的联想很多,如果其中隐含了一个人的信息,那么它可能是跟那个人有  
关的一组数字,可能是电话号码,也可能是身份证号码,关键是如何破解这三行数字。秦歌想到了前不久看过的美国作家丹·布朗著名的小说《达芬奇密码》,里面提到了很多关于破译密码的方法,最简单的就是数字与字母的替换,但凶手似乎不会留下这么简单的一道题。

  秦歌也想过把这组数字送到有关部门进行破译,但那需要很繁琐的手序,估计等到那些专家们破译出答案,凶手早就将下一个目标给杀害了。所以现在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了马南身上。既然他能破解凶手留下的前几道题,那么,这一组密码也必定难不倒他,现在,他要争取的只是时间。

  马南面前几张空白的纸上已经被他划满,但他的额头紧紧地皱起,显然一时之间还没有找到破解密码的途径。后来,马南干脆丢了笔,环抱双臂,只是盯着那三组数字出神。

  秦歌知道破解密码最重要的是找到数字排列的规律,马南此刻正在进行最繁琐复杂的思考,任何打搅都可能影响到他的思维。所以,他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马南每一次皱眉摇头叹息,都让他紧张不已。

  茶楼里的客了换了一批又一批,外面的夜色早已笼罩这座城市。秦歌和马南仍然保持着很久以前的姿势,他们似乎已经忘了时间与周围的一切。

  直到忽然间,谁的肚子叫了两声。

  秦歌好像蓦然惊醒,他看到马南的身子矮了几分,脸上露出颓然的神情,心里便有些失望。他再仔细端详马南,发现这数个小时的工夫,他的面色憔悴了许多,连眼角的鱼尾纹都现了出来,还有他的嘴唇,虽然有茶水可以不停滋润,但还是干裂得起了皮。

  秦歌这下终于有点相信古人所谓一夜白头的说法了。

  他心里对马南充满同情,觉得先前看他不顺眼,实在是自己太过挑剔。凶手留下的这些谜题,知道答案后觉得不过如此,但探寻答案的过程,竟是如此艰难。

  “好了,不想了,我们该去吃点东西了。”秦歌站起了伸着懒腰,故作轻松地道。

  马南怔怔地看了看秦歌,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多少回了,我说晚上想找你出来坐坐,可你都推说没时间,或者是不愿意跟我们这些当警察的混在一块儿。今天,我总算逮着机会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解开这些数字里包含的信息,你就会一直跟着我?”

  秦歌苦笑,这木讷的马南,看问题却是这么敏锐。

  “不是我想跟着你,为了这件案子,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回家见老婆了。你知道,这会儿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虽然刚过反应期,但我心里还是挺惦念她。如果有机会,我怎么也得回家看看她。可是,现在我还是觉得跟你在一块儿心里踏实,我不想再耽误一分一秒时间。”

  马南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歌,好像在琢磨秦歌这话里的份量,好一会儿,他才重重地点头:“好,我们一起吃饭,如果吃完饭我再想不出答案,你跟我回家。”

  秦歌怔了怔,最后冲着马南宽慰地笑了笑。

  这一瞬间,秦歌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木讷的男人还是充满人情味的。

  秦歌跟马南去了一家路边的小餐馆,点了四道菜,马南本来是不喝酒的,但这晚破例陪秦歌喝了一瓶啤酒。秦歌酒量本不大,但今晚确实心里郁闷,再加上知道今晚能否解开谜题全靠秦歌,没自己什么事,心里对马南有些内疚,所以,忍不住多喝了两瓶。

  秦歌喝酒上脸,没多一会儿就满脸通红,他自嘲道:“我要喝点酒,往十字路口一蹲,对面的车就不敢过来。”

  马南盯着他看一会儿,重重地点头。

  后来秦歌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马南站在吧台前面结帐。他急忙跑过去,还没说话,马南已经抢先道:“我给了你再请我出来一次的机会。”

  秦歌一句话被堵在嗓子眼里,马南的话让他没法反驳,而且,今晚马南有些让他感动,他想到友情也许就是这样产生的吧。

  秦歌盘算着等这案子结束,一定要请马南吃回好的。

  俩人走出小酒馆,秦歌去不远处的一个超市门口开车,回来时,看见马南正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在路边说话。他觉得有趣,便故意打开车窗玻璃,却不说话,带些笑意盯着马南看。

  那女孩染了一头金黄的头发,白色的短裙下面先是露出一截比短裙更白的大腿,然后是一双及膝的长靴。马南认识这样年轻时尚的女孩,秦歌觉得是件挺稀奇的事,后来他又想到女孩或许是他大学里教过的学生,心里便觉得有些失望。

  秦歌很快跟那女孩分手,到车里坐下,看到秦歌露出暧昧的目光,自己先红了脸,急切地想表白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叹息一声,什么都不说。

  “那小姑娘挺不错,起码带出去挺养眼的。”秦歌边开车边逗他,“你都奔三十去的人了吧,个人问题再不解决,可就成了社会不安定因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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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医对赵紫琼的尸体进行了鉴定,结果为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一点到两点之间,死亡原因与前几位死者相同,都是被人一刀捅进心脏。凶手跟警察之间好像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总能抢在警察之前得手,把警察戏弄于股掌之上。这让刑侦队的所有同志都很恼火,特别是秦歌。

  他斜着眼看坐在对面的马南,觉得瞅他哪儿都不太顺眼。


  如果他能早一天解开凶手留下的枫叶羽毛之谜,岂非便能抢得先机,不仅赵紫琼不用死,还有可能让凶手中伏,从而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连环杀人案。

  队里的同志现在都已经让凶手搞得身心疲惫了。

  所以,勘察完现场,秦歌一步不落地跟着马南,他发誓,如果马南不能尽快解开凶手留在赵紫琼死亡现场的另一个谜题,他便要死缠到底。

  在赵紫琼死亡现场发现的那张纸片,现在已经由队里的同志带回去留作证物。但秦歌已经将那纸片上的内容抄在了小本上,并且复制了一份交给马南。现在,他跟马南还坐在天蓬茶楼里,马南凝视着面前的纸片,已经有半个小时没说话了。

  时间每过去一分,秦歌便更显焦灼。也许他们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凶手已经接近了下一个目标,并且,还在心里嘲笑警察的没用。

  但现在着急显然是没有用的,他必须等待马南找出答案。

  刚到天蓬茶楼的时候,秦歌与马南有过一段对话,说的是小棉花死亡现场的枫叶与羽毛的事。秦歌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不能把妇产科男医生跟枫叶羽毛联系到一块儿。

  “凶手留下的谜题不像数学题那么绝对,所以我对于答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马南说话仍然是慢条斯理,好像赵紫琼的死亡并没有带给他多少触动,“所以,今天我跟你去医院,只是想证实一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秦歌不耐烦地道:“我想知道你怎么会想到凶手的目标是那个男医生。”

  这回马南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枫叶和羽毛着实难倒了我,我冥思苦想,还是不能知道它们代表的含义。我后来去了图书馆,我希望能找到些跟枫叶羽毛有关的典故。但是,我很失望,枫叶和羽毛同时出现的频率几乎为零。所以,我后来便尝试着将它们分开进行查找。”

  马南轻轻叹息一声,这声叹息让秦歌听出了一些自责的成份。

  “图书馆的藏书实在太多,想在里面查找一两条信息真是大海捞针。晚上回到家里,我便试着到网上去搜寻一些信息。我在著名的google搜索引擎里先输入枫叶,结果搜索出57万多条有关的信息,我当然不能逐条去查看。所以,我不断变换着搜索条件,在枫叶后面加上不同的后辍,后来,当我选择了‘枫叶+民俗’这样一个关键词后,意外地看到这样一条信息:枫树是蚩尤的化身。”

  秦歌当然知道蚩尤是谁,黄帝战蚩尤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只是他不明白这蚩尤对于解开凶手的谜题能有什么帮助。

  “蚩尤是九黎之君,更是苗族的始祖,史籍中记载最多的,便是他与黄帝的征战。黄帝战胜炎帝后,许多诸侯都想立他为天子,但炎帝的子孙却不甘心向他臣服,数次挑起征战,而其中,尤以蚩尤为甚。”

  “黄帝与蚩尤九战而不胜,但后来黄帝还是用结盟的方式打败了他。黄帝命人给被俘的蚩尤戴上枷锁,把他给杀了。后又怕他死后作怪,便把他的尸首分开埋葬。蚩尤死后,他身上的枷锁才被取下,传说枷锁被抛在荒山,立刻变成了一片枫树林,每一片枫叶都被蚩尤身上的鲜血染红。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蚩尤死后,他的身子化为枫树,鲜血化成枫叶。”

  秦歌听得出神,枫叶是蚩尤的化身,这是他以前从没听说过的。

  “我因为蚩尤的关系,在重新搜索时,将关键词设定为‘枫叶+苗族’,结果在搜索出的信息里,一则苗族关于人类起源的传说吸引了我。”

  秦歌打起精神,知道马南已经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苗族的传说中,原来地上没有人,一位神仙将枫树砍倒后生出了‘妹榜妹留’,它的汉语意思就是‘蝴蝶妈妈’,蝴蝶妈妈与清水中的水泡相爱,生下了十二个彩蛋,后来,她又请来了名叫‘姬宇’的巨鸟孵蛋,历经十二年,才孵出了人类和万物。因为枫木能生人,于是在苗族形成了埋胞衣于枫木下的这个生育仪礼。”

  “巨鸟姬宇。”秦歌念叨了一遍,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

  马南不理会他,继续说到:“于是我就想,枫木化出蝴蝶妈妈,蝴蝶妈妈生蛋,再加上巨鸟的孵化,这才有了人类。在这则传说里,枫叶与羽毛是同时存在的元素,也许,凶手就是想通过这则传说告诉我们些什么。”

  “所以你就想到了医院妇产科?”秦歌感叹道,“妇产科是新生命诞生的地方,但你怎么会想凶手的目标会是妇产科里的男医生?”

  “是因为那根羽毛,传说里的巨鸟姬宇是一只雄鸟,它那一类的鸟族中历来都是雌鸟生蛋,公鸟孵化。”马南道。

  秦歌这才恍悟,原来凶手拐弯抹角是拿苗族的那则传说来说事,也亏了马南能够究根溯源,要是换了自己,脑袋想炸了想不出答案。

  这样,他更坚定了不能放过马南的决心,而且,这次他要守在马南身边,待他一解出谜底,便即刻去寻找凶手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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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另外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

  我慢慢倚着墙壁坐下来,只觉得身心异常疲惫,还有脑袋上的伤。林燕的手劲显然不小,那一下又用了全力,我的脑袋凸起了一个包,摸上去还有些粘粘的,可能是破了皮。此刻,火辣辣地痛。


  与那见鬼的血管性头疼相比,这种火辣辣的痛感要轻微得多。

  知道牙疼吗?好像有一根极细极细的钢丝插进你的脑袋里,还不时来回抽动。我被它折磨得面目全非,痛苦不堪。但也是这种极度的痛苦,可以让我的思维变得异常敏捷,并且,可以在不经意间触摸到许多已经被遗忘的记忆。

  我忽然想到,找出杀害林燕的凶手,也许比掩盖林燕的死亡更为重要。

  也许凶手此刻并未远去,他正躲在黑暗的某个地方窥探着我。我的身上发凉,再次感觉到了危险。

  我挣扎着站起来,到外面去检查了门锁,门锁从里面锁上了。我再到几个窗边巡视,有些从里面拴上了,有些虽然开着,但外面是光滑的墙面,根本不可能让人进出。我想到了小说里的密室杀人案,本格派侦破小说家们费尽心思构思的故事竟然就发生在我的身边。

  我忽然又想到了故事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刹那间,我的冷汗冒了出来,脚底还有些软。我再次无力地倚靠着墙壁坐到了地板上。

  我想到也许真的是我杀了林燕。

  我是个选择性失忆症患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意识来决定遗忘一些记忆。如果杀死林燕是我不愿意面对的,那么,我完全可以选择遗忘这部分记忆。

  可是,我怎么会是凶手呢?

  我的脸上凉凉的,我抹了一把,知道自己流了泪。我的泪水究竟是因为悲伤林燕的死亡,还是对残酷现实的惧怕,已经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我从此要面对另一种我从不曾想象过的生活。

  也许,那才是我最真实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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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燕面上泪如泉涌,长长的一段表白,好像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了。她的身子晃了晃,我下意识地揽住她,她便伏在我的肩上,让一些清香盈荡在我的鼻间。

  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奇妙,这晚发生在我身上的情节,好像只能发生在电影电视里。即使后来我抱住林燕,她结实却柔软的肩膀,以及软绵绵的身子那种真实质地,都没有办法让我完全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我说过梦境常常会困扰我们的现实生活,而我又是个多梦的人,由此,我常常怀疑现实的生活。我现在怀疑怀中的林燕是否真的曾经存在过。

  在我的生命里,一定还有过其它一些女人,她们有的在我心里留下记忆,有些已经事如春梦了无痕了,但还没有哪一个女人,如此主动地对我投怀送抱,而且,在此之前,我心里运?乖?泄?矶囔届坏幕孟搿?/p>

  这应该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发生的故事吧。

  仿佛回到了记忆之中,那是一片温热的海洋,我在里面像鱼样四处逡巡。怀里的女人渐渐变得灼热,我分不清身处现实还是记忆,我们绞柔厮扯,如同两株藤类植物,紧紧地缠绕着对方。那让人晕眩的心悸之中,我依稀看到那年的月光再次铺满女人的全身,我在脂玉般光洁的肌肤上,不知疲倦地跋涉,并且寻找着宣泄的缺口,期待着如绝堤般的快感的来临。

  我与女人在床上挣扎时,几乎完全忘记了我的头痛。但头痛并没有真的消失,它只是被另外一些力量所掩盖。我酣畅淋漓,无数的汗液从毛孔中不停向外渗透。我是个跋涉了千山万水的旅人,我要在无止境的欲海里永远地沉沦。

  天空中有闪电划过,电光的缝隙里,我看到久远的女人蓦然出现,她披散着头发,满脸都是狰狞的仇恨。她手中一块硬物,夹着风声落到我的头上。我感觉到了死亡的疼痛,周围开始变得沉寂,只有些风拂过来时轻微的响动。

  我蓦然惊醒,真的感觉到了脑袋裂开似的痛——该死的血管性头痛。

  我还在我的房间里,一个人躺在床上。与我厮缠的女人并没有像另一株藤类植物与我缠绕在一起。我眼睛有些迷糊,但还是强撑着四下里查看。屋里当然还亮着灯,光影里似乎有个背影,正坐在我的桌边。

  那人影似乎听见我的动静后站了起来,并且慢慢走到床边。

  我看清她就是林燕,原来她并没有在我的睡梦或者眩晕中离我而去。我低低地唤了声她的名字,我相信我的语气一定温柔而亲密。

  林燕的面孔变得清晰起来,她披散着头发,满脸都是狰狞的仇恨。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我正在奇怪时,女人手臂向我挥了过来,还夹杂着一股凌厉的劲风。

  这一回脑袋上的疼痛显得非常真实,我还感觉到有些血液正顺着额头缓缓地流了下来。我满眼惊愕地瞪着面前的女人,想责问她想什么,但眼前的世界在瞬间黑暗下来,所有的记忆到这里便完全终止了。

  我最后想到的是,这已经是林燕第二次伤害我了。

  我还是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女人的胳膊。黑暗弥漫在我身边,但我毫不怀疑我攥住的林燕已经是个死人。我察觉不到她的脉搏,我感受不到她身上还有一点活着的气息。

  既然是林燕将我击倒在地,那么,她又怎么会死在我的房间里?

  在她击倒我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些别的事,难道还有别人闯进来,杀死了她?抑或她像上回一样,选择了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明白,林燕主动对我投怀送抱,但为什么突然间袭击我,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预谋,但为什么,她在向我倾诉自己的故事时会那么投入,难道她演戏的本领如此高强,竟能骗过我的眼睛?

  太多的疑问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我静静地躺着,积蓄着力量。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终于可以翻过身来,并努力强撑着站起来。我先踉跄地摸到墙边,打开屋里的灯。事实果然如我所料,适才还在我怀里风情万种的林燕仰面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她的头上裂开了一道口子,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将她半个身子都环绕起来。

  在地板上,我还看到一些玻璃烟灰缸的碎片,显然林燕就是用这只烟灰缸把我砸昏,林燕头上的伤口或许也是它的杰作。

  这只烟灰缸是我那次偷配林燕房间钥匙时,顺便在玉带路上的杂货店买的,想不到它在今天还会派上别的用场。

  这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报警。但想想警察会相信我是无辜的吗?一个单身女人死在我的房中,我还在她的房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死亡事件在警察那里,一定可以推理出一段有预谋的谋杀,而我必定会是其中的凶手。

  我呆呆地靠墙站立着,全身筛糠样抖动。

  我相信在我的生命中还从来没有陷入过如此的困境,我从没想过,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既然不能报警,那就逃吧。回到我原来的生活当中去,没人知道我曾在唐风小区里租过房,那个租房的老太婆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与身份。

  可是这样显然也不行,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半个多月,上下电梯时见过不少楼里的住户,还有小区的保安。警察一定会把失踪的房客作为调查的重点,他们会根据老太婆与楼里住户的描述画出我的图像来,这样,警察肯定很快就会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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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个挺幽默的人。”林燕又笑了,“早上还跟我说我就是你过去的朋友,现在又说我不是。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朝秦暮楚?”

  朝秦暮楚这个词用在这里显然有些不太合适,但林燕笑眯眯的模样,让我猜不透她到底在开玩笑,还是暗指些别的什么。


  “如果我不是你的朋友,那么,我现在再坐在这里显然有些不合适。”林燕站起来,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她往前走两步,身子离得我近了些,我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有些男人就是奇怪,他们可以苦苦追求他们得不到的东西,但对送上门来的却不屑一顾。看来,你就是这样的男人。”

  林燕这句话里挑逗的味道已经很浓了。

  我身子僵硬,有种立刻把她抱住的冲动。她在电脑里雪白的身子,还有记忆里我们曾经有过的欢娱,这一刻都在深深地诱惑我。但是这些诱惑的背后,危险的气息又让我犹豫不决。

  现在我与林燕之间只隔着不到一步的距离,我可以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看着她。可是,离得越近,我越感到疑惑,我怀疑我的感觉一开始就欺骗了我——林燕根本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女人。

  ——我根本回忆不起来记忆中那个女人的模样。

  “也许,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做一对好朋友。”林燕说。

  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头又开始疼,我这时必须无视这种痛楚,坦然地站在林燕面前。但是,如果林燕真的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女人,那么,她相对我,便是一个单纯的女人了,而且,这女人浑身都散发着媚惑的气息,她时刻让我心中的力量蠢蠢欲动。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送我去医院吗?你从头到尾没有问一句我腕上的伤口从何而来。那时,我就知道你是个懂得体贴人的男人,你知道那时问任何问题都会触及我心中的隐痛。所以,事后我对你除了感激,还多了一份好奇。也许,你今天不约我去音乐厨房,我也会找别的机会约你出去。毕竟,你这样的男人,对女人还是很有些吸引力的。”林燕直直地望着我。

  我忽然有些羞怯,女人的话让我心安了不少。

  林燕又往前迈了一步,已经跟我近在咫尺了,我只要伸手便能将她揽住。她忽然将她的手举了起来,露出腕上殷红的疤痕。

  “我现在就要告诉你这些伤口是为谁而留了。”林燕的眼中涌现出一些悲伤,“你知道单身女人在这样的城市里生活有多不容易吗?你可以选择的机会其实并不多,而一旦你跟错了男人,那么,你这辈子就能毁在那男人手里。”

  林燕的眼中落下泪来:“为了生活,我选择了一个有钱的男人,这样,我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为了感情,我又找了一个我爱的男人。我以为我这辈子肯定要和其中的一个厮守终老。我为此还曾经感谢过上苍,我是如此幸运,这辈子能受到两个男人的关爱。可是,我忘了,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善变的,他们往往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把你抛弃。”

  我知道林燕说的都是真话,前任房客的突然失踪,油头粉面男人端坐在床上时冷漠的脸,都可以表明不幸已经发生在这女人身上。她在深夜的床上舞蹈,并且在墙壁上留下鲜红的字迹,我们可以从中窥视到她的心智已经接近崩溃的状态。而油头粉面男人与她的几次争吵,又将她推到绝望的边缘。

  我由此想到,也许她到我的房间里来,真的仅仅是想寻些慰藉。

  我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肩头,她落泪的目光散乱而迷茫,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又像风雨街头随风飘逝的落叶。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我决定要让自己得到解脱,我最初选择了死亡,但是,那一天我却遇到了你。你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但却深深留在了我心里。这几天中,当我面对另外一些人时,常常会不经意地想到你,我奇怪地发现,我的心里不再慌张,我甚至感觉我不再孤单,我有了依靠。几次与你在电梯里相遇,我会发觉自己心跳加快,有种莫名的紧张。今天早晨,你约我去音乐厨房,我没有告诉你,其实音乐厨房是这城市里我最喜欢去的餐厅。今天一整天我过得很快活,在公司里甚至无心去做任何事。我的目光不时落到墙上的挂钟上,我期望着时间能过得快一些,暮色早些笼上这城市。”

  “我在音乐厨房里呆到九点。”我疑惑地道。

  这时候头疼得似乎更厉害了些,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晕眩。可能是酒喝多了的缘故,音乐厨房里那个小服务生,我告诉她我只能喝一瓶,她为什么不来阻止我呢?现在这种关键时候,我一定要坚持。

  林燕凝望着我,声音变得有些急促:“还没到下班时间,我就离开了单位,我本来想直接去音乐厨房,但想到我的生活会因为今晚而发生改变,所以心里特别紧张,我就去一家常去的美发厅做了头发。”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头发果然是新做过的。

  “可是,我没有料到,从美发厅里出来,我接到了一个男人的电话。他已经在我的房间里,我必须赶回来跟他做个了断。他在几天前提出来跟我分手,那时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我知道他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我一直都知道,我不过是他很多女人中的一个。但他这么长时间做得一直挺好,不仅在物质上满足我,而且,还时时让我感受到他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虽然在我心里,我并不是真的爱他,但这些年,他已经融入到我的生活里,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了。所以,当他提出分手时,我恨他,觉得他玩弄了我的感情,我甚至冲动地想杀死他。现在我明白了,我恨他其实缘于我的恐惧,另一个男人已经弃我而去,如果再没有了他,我实在不明白生活对我还有什么意义。但现在不同了,我的心里又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他就是你,我终于可以坦然地跟他说分手,并且,重新开始我的生活。现在,我只是不知道,我能否从此走进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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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身上很冷,好像半边身子都伏在冰凉的海水里。海水粘稠得有了力量,它们死死地拖住我,不让我动弹。我睁开眼,身边照例是无边的黑暗,我能感觉到自己身处一片极空旷的所在,我甚至可以闻见空气里那种深邃无垠的气息。


  当然还有血腥的味道。

  我起初以为自己身处梦境,所以并不担心。这么些年,我是个时常被梦境困扰的人,我虽然不能做到无视梦境的存在,但起码,我知道梦境与现实的区别。

  可是,梦里是不应该感到痛的,我却觉得脑袋这一刻裂开似的疼。

  这一定不是医生说的那种血管性头痛,因为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道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流淌着血液。

  我想到原来我并不是真的躺在海水里,那些粘稠的东西其实是血。

  我的血?

  我必须从血液里站起来,即使是梦境,我也要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闭上眼睛慢慢积蓄力量,脑子里却闪电般地掠过许多年前的一幅面画。

  ——我趴在冰冷的沥青路面上,脑袋同样是裂开似的疼。天边挂着青白的曙光,我的身边却还一片昏暗。我额头在流着血,我的身子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前方一辆夜行的轿车正风驰电掣地向我驰来。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觉得自己被卷进了一个旋窝。我的身体开始往下降落,轻飘飘的,像浮在空中。我只能看到身边的黑暗越来越亮,身体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到后来连思维也渐渐凝固了。我知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也许这世上真的存在一些超自然的力量,它们让时光在我身上发生倒转,我回到了许多年前躺在沥青路上的那一时刻。我有些惊喜,又有些恐惧,因为我可以借此弄清那段遗失的记忆,但是,我又预感到真相必定彻底改变我现在的生活。

  我试图从黑暗里站起来,软绵绵的胳膊支撑起我的半边身子,却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承受我的全部体重。我再次趴倒在地,让那些粘稠的液体再次把我俘获。我的手往前伸去,试图抓住点什么可以倚仗的东西。

  我触到了软绵绵的一条手臂。

  我悚然一惊,身体里的凉意飞快蔓延开来。

  我摸到的当然不是我的胳膊——这屋里还有别人。黑暗里有些思绪落进了我的脑海,我想到了最后能记起的是我听到了门铃的音乐声,我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名叫林燕的女人。

  林燕穿了条白底绿色小碎花的吊带裙,弯曲的酒红色长发垂落在雪白的肩膀上,平静而带着些笑意。

  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我已经毫不怀疑我房间里另外一个人就是这个女人。

  但她的胳膊为什么会在地面上,难道她也像我一样躺在粘稠的血液里?

  还有,为什么我醒来时,感觉不到一点有人存在的气息?

  当我想到林燕或者已经是个死人时,漫天的恐惧如同有形的重物落将下来,压得我开始不住地痉挛,还有些想呕吐的欲望。

  我终于知道这地上的血为什么这么浓这么粘稠了,因为它盛载了一条已经消逝的生命——林燕的生命。

  那些黑暗渐渐凝固,我开始不能呼吸,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我就要窒息而死了。

  “其实我傍晚时很想到香水厨房去,可是有些事让我实在脱不开身。”这是林燕进门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记得林燕落落大方地在客厅里坐下,很随意地端详着四周。

  “我记得以前这里住的是另外一个男人,有回我卫生间的水龙头漏了水,还是他下去帮我修理好的。”

  那个男人的模样很快出现在我眼前。现在,在我床头的一本书里,夹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便是林燕与那男人的合影。

  我立刻便想到了林燕上来找我的真正用意,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那男人跟林燕的关系很亲密,但他没有跟林燕打招呼,便离奇失踪了。当然,如果他不失踪,我又怎么会租到这里的房子?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林燕好像笑了笑,也或者没有,她平静的模样跟适才我从电脑里看到的人判若俩人。她的目光飘过来,里面有些妩媚落到我的眼中。

  “你早上说我们曾经是很亲密的朋友,可是我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能不能让我回忆起些什么。”

  我凝望着她,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事情不对了。

  “我现在忽然不能确定了,因为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简直和我那个朋友就是酷似了。可是,现在,我却发现你跟她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我摇摇头,感觉到了些危险的气息。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傻事,也许我本不该因为这个女人在唐风小区租房,那么,后来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但现在,我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个女人真实地站在我的面前。

  “那你说说我跟她到底有哪些不同?”林燕皱眉微笑道。

  “有时候区分两个人并不需要看,甚至你闭上眼睛,也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不同的气息。因为时间过去了很久,我已经记不清我那朋友的容貌了,我只能凭借我的感觉来判断。但感觉有时往往又会欺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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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南忽然重重一巴掌拍在玻璃隔段下面的架子上,把俩小护士吓一跳。秦歌怔怔地盯着马南,从他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答案。

  ——连环杀手下一个目标就是妇产科那位没来上班的男医生。

  小护士并不知道那位男医生的家庭住址,甚至连他的电话都不知道。秦歌赶到办公室,  
从分管人事一位女同志那里得到了那医生家的地址。他当即打电话给队里,让人火速赶到那男医生家里,找到他,并且将他保护起来。

  从那位分管人事的女同志口中,秦歌知道了那位男医生性格懦弱,还有些娘娘腔,但人却很随和,跟妇产科其它同志相处得很不错。妇产科本来还有两位男同志,但半年前都调到了其它医院,所以,他现在是妇产科惟一的男同志。也许是因为妇产科阴盛阳衰,这位男医生被环境潜移默化,性格中懦弱的成分越来越重。妇产科那些小护士都知道他诩依铮?灰桓雠┐謇吹某罄掀牌鄹骸D浅罄掀挪唤鋈似美钡舐???沂?钟薮溃?郧坝泄?酱我蛭?坏闼鍪拢?蛹依镒返揭皆豪矗?弊挪?居牖な棵堑拿妫?阅悄幸缴?甘只?牛?炖锊桓刹痪唬?詈蠡苟?耸郑?悄幸缴?凰?斓寐ド下ハ吕椿芈掖凇?/p>

  说到这里,那位女同志忍不住笑出声来。

  最后,她告诉秦歌,那男医生的名字叫赵紫琼。

  “听这名字你肯定会以为他是个女人,这名字闹出过不少笑话。有些产妇知道为自己接生的是他,但都把他当成女人,到了生产那天,结果产房里进去位男同志,那些产妇叽哇大叫,弄得他别提有多狼狈。”

  秦歌此时已经无心在这里多逗留,他跟这位女同志道了别,带着马南,开车直奔赵紫琼家而去。

  秦歌的车开得飞快,他现在只想着能抢在凶手的前面找到赵紫琼。

  但是,这时他有种不详的预感。马南用了两天时间才破解了凶手留下的疑团,这两天时间已经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妇产科的两位小护士证实,昨天赵紫琼上班时还没有任何异样。他上正常班,应该在今天早晨八点钟到医院来,但这一天他都没有露面,妇产科主任曾往他们家里打过电话,但是,他老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秦歌的心又揪了起来,他预感到这回可能又让凶手抢了先。

  赵紫琼的老婆果然很丑,而且比秦歌想象中还要彪悍。她坐在卧室床上,满脸不安地跟队里一位同志在说话。秦歌的那位搭档过来跟他说了这里的情况,赵紫琼不在家里,据她老婆说,昨晚他很晚才回来,睡下不久后,接到一个电话,然后他就穿了衣服出门,再也没回来。

  秦歌的心凉了下来,已经猜到昨晚那个电话就是问题的关键。

  秦歌到卧室去,换出队里那位同事。他盯着面前丑陋的女人,虽然尽力克制自己的厌恶,但想到一辈子要和这样的女人一口锅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还是万分替赵紫琼感到难过。

  丑女人显然脑袋里少根筋,秦歌没费多少事,便让她满肚子的委屈都吐了出来,到最后还不停地抹眼泪,做出副期期艾艾的模样,跟遭了多少罪的怨妇似的。但秦歌还是从她那毫无章法的叙述中明白了昨晚发生的事。

  赵紫琼在这家里忍气吞声多少年,昨晚终于挺起腰板做了回男人。

  秦歌看着丑女人肿起的半边脸颊,心里下意识有种快感。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赵紫琼洗心革面,不再屈服于丑老婆的淫威之下?

  秦歌注意到了其中一个细节,那就是赵紫琼平时都是下班后直接回家,多少年没有在外面耽搁过,但昨天晚上,他直到十一点多才回来。

  六点钟下班,到晚上十一点钟,这期间除了路上的时间,至少还有三个小时的空白。赵紫琼的改变,必定和那三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有关。

  秦歌又想到,赵紫琼回家扬眉吐气过后,至少过了十二点,那时他接到一个电话,毫不犹豫地出门,显然那电话里的人是他非常信任的。

  半夜打电话来的人,很可能就是让赵紫琼改变的人。

  赵紫琼一去不回,很可能便是遭逢了不测。

  现在一些细节都在秦歌脑子里面串了起来。连环杀手在杀人前照例会满足被害者一个愿望,孤老头是女人,杨迪是在紫金之巅开个人音乐会,小棉花是杀了勒索她的二贵,而赵紫琼,必定就是能够挺起腰板,在丑老婆面前做回真正的男人。现在,凶手满足了赵紫琼的愿望,当赵紫琼不明就理,对他还心存感激之时,忽然接到他的电话,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出门。

  出门,他便再不会回来。

  秦歌最后询问了赵紫琼昨晚出门时的穿着,知道他脚上穿的是双拖鞋后,立刻便出了卧室,让人到这小区的四处去寻查。

  穿拖鞋出门必定不会走远,凶手杀人的作案现场很可能就在这小区内。

  半小时过后,协助搜寻的小区保安在花坛的冬青丛下找到了赵紫琼的尸体。尸体还穿着昨晚出门时的衣服,胸口殷红一片,显然是被人一刀刺中心脏,当即毙命。

  警察封锁了现场,秦歌迫不及待地跳进花坛察看尸体。没过多会儿,他便冲着站在警戒线外一脸凝重的马南招手。

  警察放马南进去,马南小心翼翼向前迈进,这时秦歌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花坛里出来,他戴了手套的手上,捏着一张白色的小纸片。
马南知道,这必定是凶手再度留下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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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想这样死不瞑目,所以还在竭力挣扎。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赵紫琼松开手的时候,这个丑女人瘫软在地上像一堆烂泥。

  后来赵紫琼躺在卧室床上,听到外面女人“嘤嘤”哭了一宿。那哭声在赵紫琼耳朵里不仅不烦人,而且让他觉得很惬意。他想老婆原来是纸老虎,自己白白让她欺负了这么多年。他在床上下意识地挥动胳膊,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赵紫琼回想起傍晚时的经历,忽然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但千真万确,是那个陌生的男人改变了他。

  这天傍晚时,赵紫琼像往常一样在单位外面的公交车站等车回家,因为在单位里处理了点紧急状况,所以这天他出门有些晚,他站在车站时心里还有些忐忑,担心回家晚将会受到的诘难。

  车还没来,他忽然感到身侧有双眼睛在死死盯着他看。他转头时,那人的目光便移开了。后来,车子来了,他正想跟着人流往车上挤,忽然胳膊被人死死地拽住,他回头,便看到了那个彻底改变他生活的陌生人。

  “如果你想做个真正的男人,便跟我走。”那男人说。

  赵紫琼先是觉得莫名其妙,想这人是不是神经病。接着,他感到了些愤怒,自己明明是个男人,但那人话里却摆明了在讥诮他不是真正的男人。愤怒只是稍现即逝,他想到这里是公共场所,如果大声张扬,惹来的肯定是更多的讥诮。而且,我真的能算是个男人吗?他悲哀地想,我是个被丑女人虐待的男人,我这辈子都将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也许,我真的不能算个真正的男人。

  赵紫琼这时只想摆脱那个男人,但他的胳膊被抓牢,竟是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跟我走,我能让你改变现在的生活。”那陌生男人低低的声音道,“这样的机会我只给你一次,如果你不想堂堂正正做回男人,那么,就像女人那样大声尖叫吧,我自然会放手让你走。”

  本来真的有一些尖叫已经涌到了喉边,陌生男人的话及时地将它们堵了回去。赵紫琼神情有些僵硬,那男人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既让他恐惧,又让他心动。他的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脸上,那男人目光与他对视,竟好似能看到他的五脏六腑一般。

  赵紫琼就在那一刻,做出了他这一生最大的一个决定。

  他终于跟在那陌生男人的后面,向着人行道一边慢慢走了下去。

  下午,秦歌接到马南电话,约好在海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见面。秦歌知道马南没事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肯定是他已经知道了连环杀手下一个目标。所以,秦歌一方面安排队里的同志做好准备,自己则提前半小时赶到见面的地点。

  海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刚建成一幢二十八层的医疗大厦,投入使用前不仅请了众多的市领导剪彩,还不知从哪调来了两架直升飞机,大搞紧急施救的摸拟演习。现在这幢雪白的大楼肃穆地伫立在秦歌眼中,秦歌虽然不能确切知道这大楼的造价,但知道它必将在将来的许多年里,把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落实到就诊的患者身上。现在,秦歌不仅在感慨,他还有预感,马南将他约到这地方见面,显然凶手留下的枫叶和羽毛和这医院有关。但他还是无论如何不能联想到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马南匆匆赶来,面色沉凝。他这人虽然平时极其古板,穿的衣服都是那种最普通的夹克或者老式西装,但看起来却干干净净。今天不同,他的下巴上还留有冒头的胡茬,甚至眼角好像还有些未擦干净的秽物。秦歌盯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睛,知道这两天他肯定没少花工夫在那枫叶跟羽毛上。

  俩人见面,也不寒暄。秦歌直奔主题,问他是否已经知道了凶手的下一个目标。马南却沉吟不答,而是领着秦歌往医院里去。

  “我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完全正确,所以,我需要你陪我去证实一下我的猜测。”马南停了一下,再道,“你是警察,有你在,什么事都方便。”

  秦歌心里沉重起来,还有些紧张。

  他虽然非常迫切想知道答案,但还是慢慢跟在马南的后面。

  医疗大楼的大厅里,马南与秦歌站在楼层分布图前端详了一会儿,马南很快指着三楼的字样道:“我们去三楼。”

  三楼是妇产科,产前检查、专家门诊、产房与候产病房都在这一层。秦歌以前没来过这里,在走道里见到那么多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有些不自在。而马南却似丝毫不受环境影响,他在大厅里左右环顾,眯着眼睛把目光落在那些大腹便便的产妇和穿白大褂的小护士身上。

  他显然还在思考什么,秦歌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搅他。

  片刻过后,马南径自向着走道的方向下去,秦歌跟在后面。俩人来到护士值班室,推门进去,隔着一块大玻璃做成的隔段,他们看到里面坐着两个年轻的小护士。

  马南敲了敲玻璃,一个小护士打开扇小窗露出半边脸来。

  “我想问一下你们妇产科的医生中有没有男同志。”马南说。

  小护士露出狐疑的目光,秦歌立刻上前一步,掏出证件在小护士跟前晃了晃:“我们是警察,来了解点情况。”

  窗口的小护士转头和另一位小护士嘀咕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们这里只有一位男医生,但他今天没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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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赵紫琼这名字的人,大多数人会把他当成一个女人,还有人会立刻联想到香港的女打星杨紫琼。也难怪别人这么想,“琼”的本意就是紫色玉,而玉却是常常被用来形容女人的。赵紫琼的名字让他在生活里多了许多不便和尴尬,他许多年前大学毕业时,就有了去公安局改名字的念头。但是,他听说改名字很麻烦,得跟很多人打交道,这样,又会有很多人在背后偷偷笑他了。


  今年他已经三十五岁,赵紫琼的名字仍然印在他的身份证上。

  因为这个名字,他在海城几乎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上班,业余时间他几乎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他的老婆跟他一个单位,是从乡下来的临时工,模样儿丑陋,脾气暴躁,而且体格魁梧。虽然周围所有人都说她根本配不上赵紫琼,但是,她在家里还是很快就取得了绝对的权力。

  除了名字,赵紫琼身上还有很多地方像女人,包括身段和性格。

  每天对着那个魁梧的丑女人,他觉得这辈子真算完蛋了。年轻时他也有过梦想,甚至情感比一般女人都要细腻。他梦中情人的模样应该是琼瑶笔下那种纤瘦秀丽,柔情似水,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而现在,他简直娶了一个魔鬼。想想这一辈子都在生活在这魔鬼的掌心里,他连死的心都有。

  他老婆的粗鲁与俗气是与生俱来的,刚嫁给赵紫琼时还能尽力隐藏克制,但随着时间推移,毛病渐渐显露出来。赵紫琼虽然看在眼里,但却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敢,竟然什么都没有说。这种纵容显然是致命的,没要一年,老婆就恢复了悍妇的本性,甚至气急了还会跟他动手。赵紫琼仅有的那点男人自尊,被老婆一巴掌扇掉两颗门牙后便彻底不存在了。

  赵紫琼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是在苟且偷生。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会在一夜之间彻底发生改变。

  这天晚上,他十一点多才回到家里。老婆知道他上正常班,应该在六点钟下班。结婚这么多年,这可是头一回他在外面逗留这么长时间。赵紫琼进门的时候,老婆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她虽然早就困了,但故意不睡,坐在外面沙发上看电视。赵紫琼进门的时候,她心里还在想今晚怎么收拾这个窝囊的男人,全没注意到赵紫琼的脸色阴沉似水。

  “瞧不出来你现在长本事了,好的不学,学会下班不回来出去鬼混了。”老婆斜着眼睛阴阳怪气地说。

  赵紫琼没理她,不声不响地去卫生间。

  丑女人立刻火大了,平时没事她还要发点脾气,今晚赵紫琼这么晚回来,居然不主动赔罪认错。她站起来,喘着粗气就跟到卫生间去,见赵紫琼正往口杯里接水准备刷牙,上去一把夺过杯子,水漾了些出来,里面还留一些,她照着男人的脸上就泼了过去。

  赵紫琼居然一动不动,好像水不是泼在他的脸上。

  甚至他的面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丑女人不仅丑,而且蠢,否则,她应该能感觉到今天的赵紫琼已经跟每天不一样了。赵紫琼还是没动静,这让她的火更大了,她顺手把口杯往地上一摔,一个耳光就扇丈夫的脸上去。

  接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丑女人巴掌触到丈夫的脸颊,还没有感觉到往日那种力量的快感,忽然觉得小肚子一阵剧痛,她弯下腰时,赵紫琼重重的一拳已经砸到了她的脸上。

  赵紫琼可是出了全力,这一拳打得丑女人向后跌倒,嘴里发出唔唔的惨叫。

  原来,丑女人一巴掌刚触到赵紫琼的脸上,他抢先抬膝,撞到她的小腹上,然后再一拳击倒她。

  丑女人倒在地上呻吟时,疼痛还让她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然后,当她稍微明白一些时,看到身材瘦小的丈夫掐着腰,恶狠狠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这臭女人听好了,从今天起,你要是再敢对我大声说话,我立刻就休了你,让你滚回乡下老家去!”

  丑女人懵了,还怀疑面前站着的是不是自己的丈夫。

  赵紫琼的面孔已经有些狰狞:“这些年我已经受够了你,每晚你睡着后,我都恨不得把你掐死。我赵紫琼这辈子算是废在你手上了,找了你这个又丑又蠢的女人,还要让你欺负。现在我告诉你,在这家里,你别想再过安稳日子,我要像你以前折磨我一样,天天折磨你,折磨到你受不了为止。”

  丑女人这回总算明白过来,丈夫敢情转了性子,要在这家里搞阵变。其实这会儿她已经很心虚了,知道没有丈夫,便没有自己的一切,但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她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想爬起来,还想用武力来挽回局面。瘦小的赵紫琼小胳膊小腿,她平时拎他跟拎小鸡似的,她有足够的信心制服他。

  但这回她大错特错了,那小胳膊小腿里头居然潜藏着那么大的力量。当她还没站稳,刚表露出一点反抗的意思时,赵紫琼上前用胳膊肘夹住了她的脑袋,把她扭倒在地后,整个身子都坐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感觉脖子快要被勒断了,还喘不过气来。赵紫琼虽然瘦小,但也有一百来斤了,这些重量现在几乎全压在她肚子上,就算她肚子上的肉再多,也承受不住。这样持续了不知道几分钟,她的眼前冒出来许多小星星,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就是出不来,再加上肚子快被压炸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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