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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阿清进香时晕倒了

晚上下班前半小时,何水水接到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的电话:“你是何水水么?”
“是我。你是哪位?”“我是钟元寺的。你婆婆是叫阿清吧?”“是啊,怎么了?”

“她今天下午到庙里来进香的时候晕倒了,正在我们这里休息,请你来接她回
家。”

“怎么了?为什么不送到医院去?”

“我们想送,但是她本人不同意。你还是快点儿来吧,她在大雄宝殿的左偏殿
后院里面。你来的时候不要走错了……”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详细地址,就挂了电话。
何水水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又向科长请假。吴阿姨看到她脸色不好,连忙自报奋
勇地要陪着她一块儿去。但是科长看了看柜台上的活儿,面露难色。

何水水出门的时候,吴阿姨还跟在后面嘱咐了一些“要小心点儿,天快黑了”
之类的话。这倒提醒了何水水,她对老太太在庙里出事突然有点儿犯嘀咕。她那么
好的身体,会出什么事儿?再说,平时老太太很少到了下午才去庙里的。

出租汽车开到距离钟元寺不远的地方,何水水就下了车。她毫不犹豫地在路边
电话亭给阿兰打了个电话,对方马上说:“你等一下,我让阿蓉赶过去陪你吧!”

“不用了,如果我晚上没回来,你别忘了报警。”说完这话,何水水不知怎么,
觉得有些好笑,她对自己说,“你在演戏呀?”她意识到,长期以来的内心恐惧,
像阴影一样覆盖了自己的整个生活,现在居然造成了这样可怕的后果。

阿民一直在走私白粉

听了那天晚上何水水的一番话,老太太有一种被打进了十八层地狱的感觉。

她终于受不了这个压力,跟阿强摊牌了:“你说老实话,我这么多年对你和阿
珍怎么样?”“阿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阿强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那么你告诉我,你和阿民、阿桂到底在做什么?”老太太脸上的肌肉猛烈地
颤动了一下,“别瞒我,我还没老糊涂呢!”

“你……最好是去问问阿民……”阿强嗫嚅道。“我不问他,他要是想告诉我,
早就告诉我了,我就问你!”老太太的眼睛死死盯着阿强,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明白老太太恐怕是听到什么了,但是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是何水水?如果是这
样,瞒她也没有意思。“快说!别打歪主意!”老太太催促道。

“阿民根本不在马来西亚,这个你知道吧?”“你认为他在哪里?”“他一直
在缅甸走私白粉。”

“这么说阿水的话都是真的了?啊?”老太太的脸色渐渐发了青,阿强听到了
她的呼吸声,像是脖子被人掐住了似的,带着一阵阵强烈的杂音,“你们是怎么搞
的?不要命了?”“阿民近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看来是凶多吉少了。”阿强叹了
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的儿子,我是他的马仔,你看着办吧。”

阿强走出去的一瞬间,老太太觉得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肉身,在半空中飘啊飘啊,
无着无落,渐行渐远……我的儿子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老太太想哭,想叫,可是她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一层层的冷汗,汩汩
地冒出来,湿透了她灰白的头发和刚刚换过的衣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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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阿珍夜寻阿强

这个王八蛋,难道还有一条进出的暗道不成?阿珍的脑子“嗡嗡”作响,她认
为自己也许被狡猾的阿强和何水水涮了。顾不得多想,她把自行车扔在朱家门边,
起身就上前拼命拍门:“开门!阿婆,开门呀,我是阿珍……”

朱家全体被阿珍的大呼小叫惊动,一齐下楼打开大门,像迎接贵客一样把蓬头
垢面的阿珍迎了进来。灯光下,阿珍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好像发病的样子。

“怎么了?这么晚了?”老太太显然不大高兴,她站在楼梯中间,还剩下几级
台阶,好像懒得下来了,“有什么事啊?”“我我……”阿珍看到朱家三个女人都
在,而且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反常,一时感到摸不着头脑。她吱吱唔唔地应付着。“
来看看您呀……”

“我都睡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坐吧。阿桂倒茶!”老太太说着,返身上
楼穿外衣去了。何水水刚刚从卫生间出来,她接过老太太的话,招呼道:“阿珍,
坐吧。”

阿珍找了个理由进了卫生间,转了一圈儿就出来了,“我看见刚才你们家来客
人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呀?”

“什么客人?我不知道,我刚才一直在洗澡。”何水水奇怪地打量了她一下,
阿珍立即出了汗,还没等阿桂的茶上来,就匆匆告辞出来了。

得让水水彻底闭嘴

“真是见鬼了,见鬼了!”她嘟嘟囔囔地边走边骂,与躲在暗处的阿强擦身而
过。天刚黑,阿强就急急忙忙从家里出来了。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提
着一只黑色的普通包装用的塑料袋。在外人看来,那里面装着的好像是一点儿无足
轻重的东西,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那是价值惊人的两公斤毒品,足以让他和与
他有瓜葛的人统统人头落地。

现在他觉得那一包东西特别沉重,而且越走越沉。一路上,他想象着突然从黑
暗中钻出几个便衣警察,自己遭到重物一击之后倒下去的样子,心里不禁有点儿发
冷。今晚接到取货人的通知,说明天在淡水镇有一笔交易。这正好是个机会,只要
说服何水水替他把东西送到淡水,他就可以让那边的人制造一个“意外事故”,让
她彻底闭嘴。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了……这不能怪他心狠手辣。

近来朱超民突然之间没了消息,就已经让阿强万分恼火:即使真的有“状况”,
也应该及时通知他提前做准备。这不是见死不救么?像他这样的马仔,时刻有可能
被当作筹码,用来“丢卒保车”。

可是阿强不甘心,凭他和朱超民的关系,他无论如何不该这样对待自己!

这几天他已经嗅出气氛不对头,正在焦头烂额之中,又出了一个爱管闲事的何
水水!尤其是她身边那两个经常在朱家出没的女人阿兰和阿蓉,更让阿强日夜心惊
肉跳。他已经顾不得朱超民关于这事不准连累他的母亲和妻子的告诫了,他只有破
釜沉舟,试试运气。

已经看得到朱家的大门了。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躲在一边观察一下情况再
说。就在他刚刚找了个合适的墙角,钻到一丛扶桑花后面,就看到黑暗中一个熟悉
的身影直奔朱家的大门而去了。就在阿强七魂丢了六魄的时候,一阵叫门声传来,
却是阿珍!

“我丢你老母!这个死八婆……”阿强明白,自己被老婆跟踪了。他顿时浑身
冒汗,撒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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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大黑猫也怪怪的

大黑猫天黑以后才溜回家,它从大门底下钻进来时,阿桂正在打扫客厅。

“小祖宗!你去了哪里?饿坏了吧?”阿桂埋怨着,立即拿出吃剩的鱼和肉等
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给它放在餐桌下面的猫食盆里。

朱超人毫无表情地走过去,钻进桌子下面,一会儿,就发出香甜的咀嚼声。

“阿婆!超人回来啦!”阿桂朝楼上喊了一句,见没有动静,就又喊了一声。

阿清慢吞吞地出了房门,一步一步地下楼来。她刚走到一半,大黑猫好像听到
了她的脚步,“噌!”地一声从桌子下面钻出来,逃到一旁的杂物柜顶上去了。

“宝贝儿,下来,妈咪不打你了,快点儿下来!”老太太站在楼梯上叫着,拍
着手,可是大黑猫眯着细长的眼睛,坐在柜顶上不为所动。

“来来来,下来,阿姨给你弄好吃的!来把鱼吃完……”阿桂也使出最温柔的
腔调儿在一旁帮腔。可是大黑猫往灯影儿里缩了缩,调整了一下姿势趴下来,然后,
就把头埋在爪子上,不动了。

何水水看到老太太一脸的失落,害怕她一会儿要迁怒于别人,赶紧关严了房门,
把一只床头柜挪到了墙边,挡在那个猫洞前面。

这一夜,何水水睡得非常沉。直到晨曦透过窗帘,柔柔地洒在她的脸上,弄得
她脸上直痒痒。拉开窗帘,一眼看到东江的水汩汩经过窗前,水位好像上涨了。再
看看岸边的树和草,才知道昨晚下了一夜大雨。推开窗户,一股雨后的清新气息扑
面而来,她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这才转过身来。

房间里有些异样。床头柜已经离开了墙壁,与墙壁之间足有半尺远,这个宽度
足够朱超人从墙洞里钻进来了。她慢慢挪开床头柜,一只硕大的死老鼠仰面朝天地
卧在墙洞边上,旁边还有她几次丢失的内衣:一只文胸,一件吊带背心,都被揉搓
得垃圾一样了。何水水空荡荡的胃一下子翻到了嗓子眼儿,接着就发出一阵干呕声,
眼泪直冲上来,眼前那些可怕的东西模糊成一片……

阿强去赴神秘约会

晚饭后,通常阿强会冲一个凉水澡,然后才出门,说是去见朋友、访客户什么
的。可是今天晚上很反常,他放下饭碗,马上钻到房间里去打了一个电话,接着就
匆匆出了门。

阿珍偷眼看了一下,她发现阿强神色紧张,好像要去赴一个神秘的约会。

饭厅里也有电话,他偏偏跑到卧室去用分机,一定是不想让别人听到电话的内
容。阿珍马上想到何水水,她连忙跟出了门,也骑上自行车,远远地盯着阿强骑车
的背影。天已经黑了,阿珍借着路灯的光线,亦步亦趋地跟着阿强往前走。她发现
那方向果然是水东街!

过了东新桥,朱家小楼的屋顶已经隐约出现。阿珍的心开始“嗵嗵”乱跳,她
看见阿强临近古董店的时候,并不往店门方向走,而是一拐,进了正街后面的小巷,
那条小巷正好通向朱家的院子。朱家大门里面透出了暗淡的灯光,阿珍站住,躲在
一旁想看阿强如何叫门。可是奇怪的是,过了半天,朱家的门也没有开,阿强连人
带车都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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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水水和黑猫的矛盾升级

贝贝的死,使何水水和黑猫朱超人的矛盾立即升级。

她连做梦都在用一只又长又粗的木棒追打朱超人,可是那个家伙怎么打都打不
死,甚至打不倒,它在她的梦里上窜下跳,灵敏异常,叫她一筹莫展。

阿蓉把贝贝的尸体带回去的第二天,就来看何水水了。她问何水水,贝贝死前
有没有反常的举动,这提醒了她,想起来这几天每到晚上,贝贝就在那个猫洞口一
声不响地扒来扒去,好像那里面埋着什么宝贝。后来,阿蓉也蹲在猫洞前研究了半
天,才告辞走了。何水水不知道阿蓉发现了什么,可是她认定了这事一定是大黑猫
干的。

星期天的上午,老太太照例去了钟元寺。何水水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
就走过去拍老太太的房门,引诱黑猫出来。

“超人!出来吃东西呀!”她模仿阿清的口气,尽量把语调放得温柔些,亲切
些,“妈咪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出来呀……”

里面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何水水知道它就在里面,这会儿也许正在侧耳听着她
的话,考虑着是否该出来。叫了一会儿,何水水终于不耐烦了。

“你出来不出来?出来不出来?”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再不出来我要点火烧
房子了!”

大黑猫真是一只最有涵养的猫,它就是不理睬门外的何水水,任她怎么叫,怎
么骂,就是不为所动。这种只有人类才有的狡诈和心机,让何水水感到恐惧。她又
累又怕,只好把手里攥出了汗的拖把往地板上顿了顿,壮起胆来发狠地说:“我看
你会不会永远不出这个门!早晚我会抓到你的……”就回了房。

何水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冥思苦想,怎么让朱超人上钩,直到中午老太太和
阿桂回来了,也没有个满意的结果。

阿强又开始活动了

下午天气很热。吃过午饭,她听到老太太洗漱完,站在楼梯口把朱超人叫进了
房间,关起门来,接着房间里就传来低声的命令和黑猫捕捉什么的声音:“去!快
点儿……”“喵呜!”“上去!快上!”“喵呜!”

何水水觉得那一阵阵“噗嗵、噗嗵”的响声非常熟悉。

就在这时,她听到老太太提高了声音骂道:“偷懒!你敢偷懒?快点儿上!”

听不到朱超人的反应。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高,一会儿就传来她追赶朱超人的
脚步声。何水水从门缝里看到朱超人从阿清的门下面钻了出来,“嗖!”地一下跳
到楼梯口,逃下楼去。何水水跟着下了楼,身后的老太太还在房间里骂着,可是黑
猫已经没了影儿。

活该!这就是你为老太太作帮凶的下场。何水水见到朱超人出了大门,心里一
阵快慰,她暗暗诅咒让马路上的汽车压死它。

阿桂坐在镜子前,伸出舌头看了看自己的舌苔,又黄又厚。她感觉嘴里苦苦的,
臭不可闻。这是肝火旺的表现,已经煲了两次凉茶喝了,都不管用。心病还得心药
医啊,阿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昨天,趁老太太和何水水不在家,阿强又跑来送东西。为了安全,阿桂已经按
阿强的吩咐,不再破坏何水水的锁头了。两个人只好蹲在走廊上,往猫洞里放东西。
满头大汗地忙了半天,总算把十多公斤货藏好。可是还没等阿强离开,贝贝就在房
间里头边嘶叫、边奋力扒那个藏着机关的猫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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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贝贝意外死亡

第二天,何水水上班没有带贝贝,结果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回到家,天已经暗
下来,何水水匆匆进了家门,猪骨萝卜浓汤的香味扑面而来,可是刚才在路上还盼
着快点儿吃上热饭的她,此刻却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上楼直奔房间。打开房门,何
水水下意识地开了灯,这时,她看到了叫她肝胆欲裂的场面:她的心肝儿贝贝仰面
躺在地板上,肚皮被撕开,雪白的皮毛被鲜血染得红通通的十分剌眼,五脏六腑都
拖到了地板上。小家伙死前一定经历过撕心裂肺的恐怖和疼痛,一双失神的小眼睛
还亮晶晶地睁着,好像在向何水水倾诉着它的痛苦遭遇,可是那半张的小嘴已经没
有一点气息了。

何水水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过了十几秒,她才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想大
声喊叫,可是还没有张开嘴,就瘫了下去。

不知道在贝贝的尸体旁坐了多久,何水水终于恢复了知觉,闻到了一股强烈的
血腥气息。何水水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撕裂般地疼起来。衣柜旁那个最近她不大注意
的墙洞,这会儿正对着她张开黑乎乎的大嘴……

阿兰感到问题严重

阿蓉正跟阿兰在一间酒店里吃晚饭,她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与阿蓉的声音同时响起来的,是电话里传来的何水水那山洪爆发一样
的哭叫声:“阿蓉……你快点儿来呀!出事啦……”

阿兰在一旁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惊问:“怎
么了?”

来阿兰一直觉得何水水婚后特别反常,恐怕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听了何水水
在电话里的歇斯底里,阿兰才感到问题的确十分严重。汽车好不容易随着车龙蹭到
了水东街口,阿兰把车一扔,冲阿蓉喊了一句:“你慢慢开吧,到前面找个地方停
车!”就撒腿朝朱家跑过去。阿桂打开大门一看到是阿兰,立刻像盼来了救星,她
一边跟在阿兰后面小跑着往楼梯口走,一边小声向阿兰报告着情况:“太太好像病
得不轻,把她自己养的小狗都杀死了,你去看看吧,好可怕耶!”

房门虚掩着,何水水还一脸泪痕地坐在地板上发愣,她的脚下躺着那只可怜的
白色小哈巴狗,红白相间,十分剌目。看到阿兰进来,她仍然坐着不动,眼睛直直
地看看阿兰,又看看那只死了的狗。

“快起来,快起来!”阿兰上前拉起了何水水,刚一松手,她却又坐在地下了。
阿兰就又上去拉她,一边向一旁的阿桂喊道:“阿桂!还不快把狗弄出去,把房间
打扫干净!”

“别动我的狗!别动我的狗!”何水水这才大叫着,终于又哭出声来,“该死
的大黑猫!是它杀了我的贝贝!是它,我知道是它……”

“什么大黑猫?”阿兰求助地看着阿桂,只见阿桂又摇头,又摆手,意思是何
水水正在说胡话。于是她安慰道:“好好好,我找到大黑猫,一定饶不了它!你先
起来,你先起来,不要坐在地上,起来到床上去,乖啊!”

“阿兰,我要杀了那个朱超人!我一定要杀了它!”何水水还在哭叫着。“天
啊,你这说的是什么呀?还要杀……人?”阿兰嘟哝着,扶起何水水,把她安顿在
床上。

五分钟后,阿蓉进来了。她并不上前安慰何水水,而是前后左右地观察着死去
的贝贝,又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察看了半天,就像一个刑侦专家那样。忙了好一会
儿,才让阿桂找一只塑料袋来,把贝贝的尸体装好,提起来下楼去了。临走前才对
何水水说:“别伤心,我会再送你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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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贝贝让水水很开心

阿蓉自从送了何水水一只宠物狗,就常常往朱家跑,尤其星期天老太太不在时,
一定会来一趟。她一来,不是送点儿狗食,就是带来一些狗玩具,逗得贝贝开心得
不得了。

何水水的脸上有了笑容,话也多了,不停地给阿蓉讲贝贝的趣事儿。

“哎呀,天天晚上要钻我的被窝,就像一个吃奶的孩子……”话刚出口,何水
水脸腾地红了,她觉出了自己的话有些失态。

“那好啊,你可以提前体验一下生活,以后……”阿蓉的话一点儿不像是一个
女大学生讲的,倒好像比何水水还老练。“阿蓉,看不出你讲话倒真像一个大人呢!”
何水水笑道。

“我本来就不小了,二十多岁啦!”阿蓉掩饰着,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了一
圈儿,“这房子很老了,里面一定有不少故事。”

“都是些吓人的鬼故事……”何水水无意地叹了一声,“我是早晚要搬出去住
的……”

“对了,贝贝晚上不捣蛋吧?比如乱叫,到处跑,扒墙角之类的……”

何水水突然想起了贝贝常常对着墙上的猫洞狂叫,因为大黑猫经常在墙洞外面
走来走去,所以她就没有在意。

“你看见那个墙洞了么?以前我家婆的大黑猫总是从这里钻进来吓我,自从贝
贝来了,它一叫,那猫就不敢进来了。”

正说着,阿蓉的手机响了,可是她看了一眼号码却没有接,只是对何水水说:
“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们……玩得开心些呀!”就匆匆下了楼。

贝贝不愿意呆在家里

有了京巴贝贝,何水水的生活总算有了点儿乐趣,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夜里,
小家伙一定要钻进她的被窝才肯睡,所以何水水要没完没了地给它洗澡,喂东西,
铺毯子,忙碌得比一个新上任的小妈妈还欢。

麻烦的是,每当早晨上班临出门的时候,何水水几次走到门口,都被贝贝的叫
声拉了回来。那小东西就像一个离开母亲怀抱的婴儿一样,两只黑黑的小眼睛悲悲
切切地盯着她,一脸的孤苦无助。何水水只好把它装进小提包,带着出门。

前几天还好,把它扔进宿舍就是一上午,不叫不闹。

这天下午,小家伙死活不想单独呆在宿舍里,只要一关上门,就在里面吱吱哭
叫。何水水只好把它藏在怀里带到了柜台。她趁人不注意把贝贝塞进了办公台最下
面的一个抽屉,在里面放了点儿吃的,又开了一条缝儿,就忙着应付客户。

开始人少的时候,她还有空闲看看它,下班前,柜台上的客户突然多起来,何
水水和几个值班的小姐好一阵忙碌。后来她听到几个客人在笑,还有人“嘁嘁喳喳”
议论纷纷时,才发现贝贝不知什么时候从抽屉里钻出来,正在柜台里面的地上到处
乱跑。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何水水从包装箱后面的夹缝里找到了小狗,抱起来
急急忙忙往更衣室走,却迎面被主任拦住了:“怎么把宠物带到单位里来?”主任
面色严肃,直视她的眼睛。

“我我……不好意思……”何水水心虚得直冒汗,结结巴巴地说。

“奖金就不扣了,但是下不为例!”挨了训虽然丢脸,但是何水水一点儿也不
懊恼,她对这只小狗在这种时候给予她的精神安慰感激涕零,所以一走出单位的大
门,也就忘记了刚才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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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谁都不提水水出走的事

何水水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她等待着第二天老太太向她发难。可是一直等到第
三天,对方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家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星期过后,谁也没有再提何水水深夜出走的事,表面看来,小楼又重归平
静。星期天早晨,阿清和阿桂照例又到钟元寺去上香了。何水水起床后刚下楼,就
听到大门外有人叫门。何水水愣了一下,她听出那好像是阿蓉。

“我给你送来一样东西,包你喜欢!”阿蓉一边进门,一边将手里的纸盒递给
了何水水。两人围坐在茶几边,从里面掏出一只像绒线球一样毛茸茸的小东西,那
是一只白色的吧儿狗。

何水水又惊又喜,顾不得说一句感谢的话,她一伸手就把那个小东西接过来紧
紧抱在了怀里。小家伙对这陌生的环境有些害怕,可是被何水水细腻地爱抚了两下,
就老老实实地贴在她的胸前不动了。

何水水心里一阵感动,身上潜藏着的母性一下被唤了起来。现在,她似乎能够
理解老太太阿清对待朱超人那种似乎有些过分的情感了。

“它叫什么名字?”何水水一下想起了大黑猫,它那怪诞的名字居然是人名!
听上去又滑稽、又恐怖。

“随便叫吧,就叫贝贝怎么样?”阿蓉笑咪咪地说,“有它作伴儿,你晚上就
不会害怕了!”

“贝贝,真好听,小家伙太好玩儿了!”她逗了贝贝一会儿,才想起来该向阿
蓉表示一下感激,“怎么感谢你呀?这东西太贵重了……”可是贝贝却“噌”地一
下从她怀里蹿了出去,紧跟着阿蓉进了卫生间。

“贝贝!出去,去陪阿水,快点儿!”阿蓉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紧接着,
小小的哈巴狗满脸委屈地从门缝里钻出来了,一边往何水水这里走,一边恋恋不舍
地回过头去张望。

阿清向济能讨主意

今天不是星期天,阿清却一大早就收拾了一下,一个人出门直奔钟元寺。

这一回她又是去向济能讨主意的。虽然对济能越来越失望,可是女人到了这种
时候,是一定要找一个男人来依靠一下的。朱超民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出了这么
大的事情,他不会坐视不管。按照阿清的脾气,她必须把这桩心事了结,才睡得着
觉。尽管她不知道阿强和阿桂在家里做些什么,可是她也不能完全不信何水水的话。
她早就知道儿子朱超民一直通过阿强在国内倒卖紧缺物资,走私违禁品。她一直认
为没什么,在广东,靠这个发财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但是从何水水的神情里,她看出比这更严重的情况:朱超民干的很可能是会掉
脑袋的事情。如果这事走露了风声,她真不敢想像将要发生什么。

当初,为了保住儿子的名声,她甚至不惜对阿素下手,现在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让她做什么都在所不辞。可是这事如果做不好,就会连累了这个家、连累了宝贝儿
子……阿清头一回感到六神无主,她在多年独自支撑生活之后,又一次迫切地需要
一个男人,只要这男人能够在危难中解救他们母子。

老太太双脚沉重,走路的速度明显慢了。济能敲击木鱼的声音从前面隐隐传来,
她不由得停住脚步,眼望绿荫下古老建筑的一角屋檐,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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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朱超民不敢轻举妄动

最近大陆情况紧张,朱超民在各地的业务关系里有一些人已经暴露,于是他立
即缩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敢轻举妄动。这一天,他在自己那个备用的手机上发现了
一连串熟悉的、陌生的电话号码,都坚决不予理睬,可是到了深夜,家里的电话又
不停地打来。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他对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狐疑
了半晌,才硬着头皮打算冒一次险,回了电话。

听到阿桂的声音没有什么异常,朱超民才松了一口气。他生平头一回骂了阿桂,
又当着阿桂的面把老妈埋怨了一通,并责令她们尽快找到人。老太太对儿子朱超民
的态度虽是意料之中的,可听到阿桂那添油加醋的转述之后,仍然被一股巨大的屈
辱击中了。

儿子从小到大都是她的应声虫,现在为了何水水这么一个下贱的女人,竟然连
老妈都舍得教训了!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恶气?当朱超民又来电话告诉她何水水的
下落时,她立即决定放下一个婆婆应有的架子,亲自出门去接回儿媳妇。她的潜意
识里却是想要当众羞辱这个小女人。

她没料到的是,何水水见了她竟好像撞到鬼一样,当场昏了过去。阿清觉得好
像当众被揭发了虐待儿媳的罪行,恼火万分。深更半夜出门,不仅没有达到目的,
反而当众出了丑。这一打击,差一点儿把老太太也当场击昏。一肚子恶气的阿清,
坐在出租汽车上越想越气,一些极端的想法一会儿涌上来,一会儿又被自己压下去,
内心的矛盾搅成了一团乱麻。回到家里,非得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

“停车停车!让我下去……”汽车慢慢启动,司机踩了一脚油门,车速立即加
快了。身后的何水水就在这时清醒过来,她失声大叫,吓了司机和老太太一跳。

“叫什么?马上就到家了!”“我不回家,让我下车,快点儿!”

司机狐疑地看看满脸怒气的老太太,又回头看了看疯叫不停的年轻女人,一脸
惶惑,犹豫不决:“你们……”

“别问那么多,快点儿开!”阿清不容置疑地下令道。司机显然听老太太的,
因为她是坐在前面的、下车时掏车费的人,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年轻人的家长。

“再不停车我要跳了!”

司机好像士兵听到了口令一样,猛地踩了一下刹车。可是紧接着,油门又被踩
得“轰轰”作响,汽车以更快的速度向水东街飞奔而去。

朱超民越来越陌生

深夜被阿清和阿强从鹅城大酒店以挟持的方式带回了家,何水水本来已经做了
最坏的打算。想不到事情的发展竟出乎意料。汽车在深夜的大街上狂奔时,何水水
就准备破釜沉舟。她明白,对于阿清这样的老派人物来说,儿媳妇深夜离家出走,
意味着什么。阿清这种女人是最怕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和失败的。

可是何水水却让她出了这么大的丑!不过,现在她对阿清的态度有些麻木,而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朱超民的举动:他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她在鹅城大酒店的
消息通报了他妈,让老太太以那样令人心悸的速度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

朱超民对她这个妻子就没有一点点的同情和怜惜么?这是何水水无论如何都想
不通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为什么让人感到越来越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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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告诉我你在哪里

“阿民!”何水水只叫了这一声,就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她抽抽噎噎,抑
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先不要哭,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他怎么知道我没有在家里的?何水水愣了一下,明白朱超民一定跟家里通过电
话了。还不知道老太太和阿桂她们背着她怎么讲的呢!几天来的遭遇一齐涌上喉咙,
她倒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了。

“你不要紧吧?晚上在外面安全不安全呀?我真是担心死了……”朱超民的语
气变得柔软下来,带着无可奈何的凄惶。

何水水的心一下子软作一滩水,连忙安慰朱超民,反倒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住进了鹅城大酒店。”说到这里,何水水突然有些后悔,
她不该让朱超民知道自己住酒店,毕竟一个年轻女人,晚上在外面过夜总是不大好。
“你还是回家去吧,免得家里人惦记。”朱超民轻声细语劝说何水水,越劝越坚定
了何水水不回去的决心。但她为了不惹朱超民生气,嘴里还是应付道:“我太累了,
明天再回去吧。你还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你回来一趟吧,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
在家里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这是为什么?你才结婚几天呀?这样子会被人家笑死的!”

“我不管,如果你不回来,我也不回去了。”何水水对朱超民的语气非常意外,
她感到他并不设身处地地关心一下她的处境,如果是真心爱她疼她,怎么会对她现
在的心情这么不在意呢?

“好啦好啦,等我忙过这一段时间,一定回去看你,行了吧?”朱超民的语气
已经相当不耐烦。这么长时间不给她一个电话,本来就令人十分恼怒,现在他突然
间又对她这么冷酷,简直像一个陌生人。何水水认识朱超民以来,头一回对这个男
人动了肝火,她只丢下一句:“随你吧”,就重重地放下了话筒。

阿清追来了

电话紧接着又响起来,何水水拿过一只枕头,一下子捂在电话机上面,铃声变
得微弱而沉闷了。过了好一会儿,铃声终于停下来。何水水松了一口气,头一挨枕
就呼呼大睡起来。

何水水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一只又黑又粗糙的大手从她床头上方的窗口伸
了进来,到处乱抓。她就拼命地躲呀躲呀,那只大手却眼看着离她越来越近。

在噩梦中挣扎的何水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发现窗户好好的,才明白是做了
一个梦。这时候,门外的服务小姐已经开始叫门:“请开一下门!我是服务员……”

何水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懵懵懂懂地打开了门上的保险锁。她没有看到服
务小姐的影子,却看见了此刻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老太太阿清那张冷漠的
脸上,两只闪着幽幽黑光的眼睛,像两个黑洞,正在暗淡的灯光下死死地盯着她。
何水水一声没哼,当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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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入住酒店

平湖酒店坐落在湖心岛上,是本市一家旅游涉外酒店,虽然房租价码惊人,但
是服务非常周到。酒店的房子是环形的,每个房间的窗口和阳台都可以欣赏到烟波
浩淼的平湖风光,还可以远远眺望半城风景。

何水水觉得在这座城市里,只有这家酒店可以安全地住下来。反正朱家不缺钱,
她要一直住到朱超民回来,给她另外安排房子为止。嫁给一个在国外赚钱的男人之
后,何水水还从来没有这样摆过一回阔,她不仅没有主动向朱超民提过出国旅游,
甚至连到内地去玩一趟的要求都没好意思张口。可现在她发现,朱家不仅不领她的
情,反而把她当作傻瓜来欺负,这一回她要让他们好好破费点儿……

何水水怀着几分报复心理,走进酒店的时候,就理直气壮,毫不含糊。总台小
姐们见何水水年轻漂亮,又是独自一人,不禁多打量了她几眼。因为那些以出卖皮
肉为生的年轻女人,常常会深夜到酒店里包房间,等待猎物。何水水不明白小姐眼
睛里的含义,顿时心神不宁起来。

“小姐一个人住吗?”“是一个人,怎么了?”“请您出示身份证。”

“身份证?没有带呀!”何水水出门的时候还没有想好到哪里去,走到半路才
想到酒店来住,当然没有想到身份证这件事。小姐们的脸上立即露出难色,面面相
觑。尴尬的何水水回了一下头,阿兰的汽车正在大门口处掉头,可说实话,她真不
想再回到车上去了,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再给朱超民打一个长途电话。

给朱超民打个电话

何水水这一犹豫,倒真像是一个深夜出来找生意的高级暗娼被当场揭发了似的,
一时间,双方僵持着,都有些尴尬。

“我有钱,你们先让我住下来,明天再回家去拿身份证给你们看,好不好?”

“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有规定,没有身份证不能登记。”小姐不为所动。

“可是这么晚了,你们让我住在哪里呀?”何水水真的急了。

“您刚才还说可以回家去拿,现在回去拿好了。”旁边一个小姐试探着说。

“太晚了!我家很远!”

“或者,您换一家酒店试试吧,我们这里是涉外酒店,真的对不起了。”

走出平湖酒店的时候,何水水在心里骂道:狗眼看人低!心想,我一定要再回
来,好好羞辱一下这些该死的服务小姐!

何水水在大街上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一家门面看上去比较像样儿的酒
店,这是本市开放初期建立的一家老式酒店,楼房已经很旧了,“鹅城大酒店”几
个霓虹灯大字也已经坏了几个偏旁,成了“鸟城大酉店”。这一回她有了经验,一
进门就声明自己的家门钥匙忘记带了,很顺利地住进了一间靠马路的客房。

草草地洗了澡,已经快到凌晨三点了。何水水又忍不住给朱超民打了一个电话。
这一次终于听到了他那深沉浑厚的声音:“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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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水水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阿兰的话正好碰到了何水水的伤口,她对朱超民积郁了一个多月的怨气一下子
涌了上来,眼泪不知不觉地湿了脸颊。

这个男人,自从走了以后,好像再就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己!不但对他那可恶的
老妈没有一点儿客观的态度,还老是站在老太太一边训斥她,指责她,好像何水水
入了朱家的门,就是朱家的一件家具似的,就要听从老太太的摆布,忍受各种各样
无法想像的怪事!这两天朱超民的电话老是打不通,何水水觉得自己好像被他和老
妈合伙骗了一样,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

想起朱超民每次来电话,都用大半时间和他的母亲唠叨不休,可是跟自己妻子
讲的几句话却都是冷漠的吩咐,让她要这样,要那样,要关心老太太,要让老太太
开心……可是她的心情、她的身体、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却极少问一句。

“哎呀!怎么哭啦?你从来不哭的呀?”阿兰连忙寻找合适的停车地点,把车
停好,又拿出纸巾递给何水水,“原来你一直在跟阿民赌气,对吧?他最近又没有
打电话来?”

何水水终于哭出了声,抽抽噎噎地喘不过气来,弄得阿兰的眼圈儿也红了起来
:“男人在外面忙些是好事呀?你不要这样了……这样吧,今晚我就给他打电话,
非狠狠骂他一通不可!”

汽车又启动了,何水水止住了泪水,她两眼发直,望着窗外一闪即逝的街景,
在昏暗的路灯下,一切都没精打彩、昏昏欲睡的样子。她感到从来没有这样累过,
她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明天有了精神再想吧。

“送我去平湖酒店吧。”何水水沙哑着嗓子终于开了口,“我好想睡觉啊。”

小楼的隐私恐怕要曝光

阿兰来接何水水的汽车刚刚离开家门,阿桂就把老太太叫醒了。

“……阿婆,她走了。就是那个阿兰来接她的。”

老太太手里的念珠由于急促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她脸上的肌肉不时神经质
地抖动一下。她实在没想到这个陋巷里出来的穷孩子,居然这么有主意,说走就走?

更让她恼火的是,何水水这么一折腾,这座小楼里的一些隐私恐怕就要曝光。
有些事情绝不能让这个房子外面的任何人知道,否则,要多糟糕就多糟糕。

老太太半闭着眼睛,呼吸急促而响亮。她的胸脯一起一伏,好像在自己跟自己
赌气。她怪自己对何水水太客气了,要不是看在宝贝儿子的面上,怎么会这样心慈
手软?

大黑猫早就被惊醒了,它煞有介事地坐在床头,眼睛机灵地盯着它的主人,捕
捉着她随时可能发出的任何指令。老太太走到黑猫跟前,她的手慢慢伸过去,朱超
人马上习惯性地闭起眼睛,一心等着享受主人一如既往的爱抚。不料那只粗糙的大
手猛地挥起来,“噗!”地一声,把它扫到床下去了。

“你这个没用的畜生!怎么让她随便溜出去了?为什么不盯着她?”

黑猫朱超人发出“喵呜”一声惊叫,在地板上打了几个滚儿,然后爬起来慌忙
溜出门去。阿桂反复拨着朱超民的手机,可是没有回应。一直拨到歪在沙发上睡着
了。

突然,凄厉的电话铃声在深夜的大厅里响起,梦中的阿桂被惊得跳了起来:“
少爷,我是阿桂!”“怎么是你?”朱超民声音严厉,好像刚刚跟什么人生了气,
“叫太太来听电话!”“她不在,她出去了……”“这么晚了,怎么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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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电话插头又被扯掉了

午夜时分,何水水从沙发上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合衣睡着了。

她的头昏昏沉沉,浑身酸痛,刚才的事还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何水水悄悄下
楼,发现自己房间的电话插头果然被扯掉了。肯定是老太太阿清干的!

这一发现,把她原来的许多怀疑和犹豫都证实了,让她第一次明白阿清的确不
是一个善良的老太太。自己一直把她当作长辈对待,甚至和自己的母亲相比拟,说
服自己对她尊重一些,体谅一些;对家里发生的一些怪事,一直试图大事化小,小
事化了,所以才忍辱负重地找老太太谈话,想交流想法,缓和一下关系。谁想到阿
清那毫无表情的面具突然被撕下,本来就不慈祥的那副嘴脸突然间变得丑陋不堪。
尤其是门上那张恶毒的驱鬼符,简直使何水水胆寒。

阿蓉的电话号码就摆在何水水的面前,她犹豫再三,从早晨一直呆坐到下午,
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她必须先和朱超民通个电话,听听他的意见,才能决定。可是
朱超民这几天就好像飞到月球上去了似的,怎么也联系不上。

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只剩下最后一招,找阿兰。阿兰接到何水水的电话就连夜驱车赶到了水东街。
她敲开门的时候,已是深夜两点多钟,朱家的小楼一派死寂,除了失魂落魄的何水
水外,没有见到第二个人影。

“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兰的嘴被何水水猛地捂住,接着,
就被连拉带扯地出了大门,两脚几乎离开地面地直奔她停在街边的汽车。直到坐在
了汽车上,阿兰才看清了何水水惊魂未定的脸。

“快开车!快点儿!”她听到一贯细声细气的何水水急促得嘶哑了的声音,连
忙下意识地踩了一脚油门,汽车像一头发了疯的怪兽,怒吼一声,蹿了出去。

阿兰边驾车、边在暗淡的路灯光线里打量了一眼何水水,她的脸沉在阴影儿里,
看不清表情,可不知为什么,阿兰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她以为何水水的病终于
严重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到底怎么了?”何水水好像没有听到阿兰的话。

“你情绪好像越来越不对头了。”对方还是没有声音,就像睡着了一样。

“喂!你到底在想什么呀?深更半夜的叫我来,茶都不给喝就又拉我走,真不
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为了剌激一下恍惚中的何水水,阿兰故意大声吼道。没想到
这一手也不奏效,何水水仍旧一声不响。

就在刚才她给阿兰打电话之前,又在自己房间里的衣柜里、抽屉里、床头上,
发现了一张张刚贴上去不久的驱鬼咒符,红底黑字,措辞怪诞,像暗夜里黑猫朱超
人阴险的眼睛一样可怕。这还不算,正当她胆颤心惊地回过头来,却一眼看到了坐
在地上、煞有介事地打量着她的大黑猫朱超人!她甚至感觉到那双猫眼里的兴灾乐
祸。老太太要驱的妖魔鬼怪到底是谁?“这一回是老太太,还是阿桂欺负了你?”
阿兰的话打断了何水水的思绪,但她不想回答任何问题,只想着快点儿离开水东街
这个鬼地方,永远不回来才好!

“唉,女人一结了婚,生活就会变得这么可怕呀?我这辈子可不敢结婚了!”
阿兰边开车边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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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脚步声是阿清的

脚步声有些沉重的、慢吞吞的。她听出来那是阿清的脚步。何水水的手不由自
主地停下来,耳朵却下意识地竖了起来。她听到那脚步声经过自己房门的时候,突
然消失了。老太太一定在外面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终于移动起来,一步一步,“踢踢踏踏”地下楼去了。
何水水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只是由于窗外街道上的路灯开得早,她
没有察觉到而已。她起身站在窗前,拉好了窗帘,把房间里的所有电灯都打开,然
后坐下来继续给朱超民拨电话。刚才每次拨号都听到对方无人接听的信号,“嘟—
——嘟———”,单调得使人心寒。可是这一回拨过号码之后,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不甘心地再拨一次,还是没有声音。怎么回事?难道电话线断了?

何水水突然想起下了楼的老太太,她到楼下仅仅是上厕所么?想到这儿,一种
不祥的感觉像秋天的蚂蚁,渐渐爬满了何水水全身……她知道与外界失去联系意味
着什么,在这个小楼里,自己是如此的孤立无援……她慌忙穿好外衣,拿起手包,
想了想,又从衣柜里摘下一支原木的大衣架用作武器。得赶快离开这鬼楼!

何水水鼓足了勇气,终于拉开房门的时候,老太太阿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
门前,面无表情地直盯着她的眼睛。

她看见自己的门上刚刚贴上了一张红红的“驱鬼符”,上面的胶水还湿漉漉地
没干,驱鬼符上用油墨手工拓印着一行黑色的字符,像魔鬼的密码一样,一个字也
看不懂。何水水眼前立即浮现出曹阿巧家门前那厚厚的一叠驱鬼符,她终于明白这
一切都是老太太一手操纵的……

阿桂奉命贴符

阿桂在卫生间里擦了第三遍香皂,手上的红颜色还是没有完全洗净。

这些日子她奉命往曹阿巧的门上贴驱鬼符,每到深夜就得战战兢地出门去。现
在,曹阿巧全家已经搬走,她本以为自己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没想到,今晚她在
阿清的房间里见到了另一大堆新求来的驱鬼符,还没等她开口,老太太已经抓起一
把塞进了她的怀里。

一句话都不用讲,阿桂就默契地接住了,然后悄悄地贴到何水水的房门上去,
还要偷空儿贴到她的房间各处去。

跟了老太太这么多年,不用讲一句话,乖巧的阿桂就可以领会主人的意思。仅
仅为了阿强,阿桂就对老太太感激涕零,就可以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老太太从来不对阿桂透露自己的心事,可是阿桂机灵地感觉到,只要能让
新进门的媳妇不开心,老太太就会心情舒畅。阿清从来不公开表扬她,她听到阿桂
的汇报,连哼都不会哼一声,但是她看得非常清楚:老太太是从心底里赞赏她的。
她是个聪明的人,已经完全习惯了不请示不汇报,主动做一些让老太太解恨的事情,
然后,躲在一边悄悄地看着事情发展的结局。

当阿强把厚厚一叠钞票放在面前的时候,阿桂才明白小楼里藏着的那些东西就
是黑市上猖獗流行的白粉。她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是要掉脑袋的。可是短暂的恐惧
被强烈的欲望战胜了:她需要这个男人,更需要钱!

昨天晚上,当她提醒阿强,说何水水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应该早点儿让她
闭嘴时,阿强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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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阿巧家门的驱鬼符

看来这个天性中有点儿喜欢窥探隐私的女人,对老太太阿清和阿桂的为人和朱
家从前发生的事情和小楼里隐藏着的秘密,一定非常清楚。只是自己一直以来忽略
了她的某种暗示和提醒。何水水这才想起来,已经有好久没见到曹阿巧了。她匆匆
忙忙拿起手电下了楼,想到曹阿巧家里去找她。

手电筒把一条白色的光柱打在曹阿巧家的大门上,门关得死死的,敲了几下,
没有人应。门上奇怪地贴满了一张张的红纸,好像是从庙里求来的民间常用的“驱
鬼”咒符。那些“驱鬼符”的颜色还都很鲜艳,好像贴上去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却
一张压住一张,层层叠叠地贴得厚厚一层,好像房子的主人急于在短时间内驱逐掉
骚扰平静生活的恶鬼。难道……这房子闹鬼了?何水水顿时觉得浑身毛孔不舒服。
她定了定神,战战兢兢地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动静,便犹豫着停住了。

“你找谁呀?”突然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了何水水一跳。一个她
并不认识的老头儿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我我……我想找阿巧……”“她不是前
几天就搬走了么?”“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何水水被这突
兀的消息惊呆,她慢慢回过头去,才发现曹阿巧家的门窗果然都封得死死的,里面
漆黑一团。

她再回过头去的时候,那个突然出现的老头儿,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整
个过程就像是一场梦。她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激烈,额头上的汗水渐渐蒸腾出来,
一阵阵直冒热气。

危险逼近了

何水水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心想打通朱超民的电话。想起刚才在曹阿巧门
前的遭遇,她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预感,危险好像渐渐逼近了。至于到底是什么性质
的危险,这危险又出自何处,却是一派茫然。

曹阿巧是何水水嫁进水东街后,第一个主动跟她接近的邻居,何水水虽然跟她
并不太熟悉,可是精神上却对她有一种无法否认的、微妙的依赖情绪。曹阿巧竟然
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怎能不让何水水感到心惊肉跳?一定是发生
了不同寻常的事情,而她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没有什么比未知的威胁更危险的,也没有什么比神秘的悬念更让人感到紧张、
恐怖的了。何水水突然有一种暴风雨的夜晚陷落汪洋大海的感觉,一阵绝望直扑过
来,使她感到窒息……

朱超民的电话还是没人接,看来今晚他在外面一定有应酬,可是不接手机却有
些说不过去,这好像不大符合一个商人的身份。何水水缩在床头小沙发的角落里,
尽量用大大软软的棉靠垫儿把自己埋得深些。她怀里抱着那只小熊形状的电话机,
每隔一会儿,就重拨一下朱超民的电话号码。

“快点儿回来呀!”她的嘴里嘟哝着,埋怨着,手不停地在动作着。她的心里
对朱超民充满怨恨,他为什么不告诉她自己的固定电话号码呢?想起平时朱超民在
国际长途电话问题上的小心眼儿,心里就委屈得不得了:为了节省一点点电话费,
让自己的老婆受这样的委曲,这就是朱超民的做事风格……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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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和婆婆谈谈家事

现在她才明白母亲的担心,水东街的黑暗是她在后所街时根本无法想象和理解
的。自己太年轻、太虚荣了,糊里糊涂地爱上一个神秘的有钱人,原来就是这样的
下场!难道阿蓉的话是有明确指向的?她就是针对朱家这些情况说的么?她又是怎
么知道的?何水水想起了阿蓉留下的那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是手机。犹豫了好
一会儿,何水水还是下不了决心给阿蓉打电话。不管怎样,她是爱朱超民的,她从
心底不希望看到这个家的黑暗被揭露出来,置自己于尴尬的境地。不管发生了什么,
她都要不遗余力地保护这个家,因为这样做就是保护她的爱人朱超民,保护自己的
梦想和生活。

何水水把阿蓉的卡片塞进了包里,急忙起床,今天柜台上有两个人请了事假,
她要早点上班,处理那些一下子多出来的两份工作。路上,何水水突然起了一个天
真的念头,她要和老太太好好谈谈,说不定,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毕竟一个是朱超
民的妈妈,一个是朱超民的老婆,有什么不可以融合的矛盾,一定要做亲痛仇快的
事,让外人看朱家的笑话呢?

想到这儿,何水水深深吸了一口车窗外的新鲜空气,顿时觉得心里轻松许多。

这一天就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晚上回到家,何水水再一次硬着头皮进了老太太
的房间。这一回,她不等让座就自己坐下,拿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希望战
胜心理障碍,开诚布公地和婆婆谈谈家里的事情。

“有话就说吧。”不等何水水调整好情绪,老太太早已不耐烦,她把手里的念
珠捻得飞快,眼睛半睁半闭,并不看她一眼。

他们干违法的事

“妈,我不知道阿桂和阿强在家里偷偷摸摸干什么,但是他们干的肯定是违法
的事。你如果知道的话,一定要劝他们别做了,这样下去会连累了阿民,连累了这
个家……”

“你听谁说的?”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狠狠地盯住何水水,压低了声音问道,
“又是你那个朋友阿兰?”

何水水差一点就脱口把阿蓉的话说出来,可是忍住了。她也压低了声音:“是
我看见的。”“你还看见了什么?都告诉我,我会解释给你听……”老太太咄咄逼
人地把黑黑的胖脸凑了上来,何水水立即闻到了她嘴里那股浓烈的腐朽气味儿。何
水水一边往后躲着,一边逼着自己加快速度把要说的话说完:“你也看见了的——
栏杆突然断了,楼梯也坏了,还有,我的门锁已经换了几次,每次换好就被撬开,
我的衣服一直在丢……”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朱家娶了你,对不起你了?阿民在外面拼命赚钱给你
花,也对不起你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害怕家里出事……他们好像在小楼里藏着什么秘
密……”何水水刚脱口而出,就立即闭了嘴,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住了———难道阿
蓉就是为了这个来接近她、接近朱家的么?

老太太也愣住了。两个女人盯着对方发了一会儿呆,才各自心事重重地散去。

直到深夜时分,何水水还是没有打通朱超民的电话。这下她感到自己真的要崩
溃了。她想起了朱超民那神秘死去的前妻阿素,想起水东街上的邻居们对朱家的神
秘态度……一张老是带着几分神秘的黄脸,突然浮现在何水水眼前:曹阿巧!

何水水想起在她刚刚嫁进朱家的时候,就发现曹阿巧对朱超民、阿清和阿桂的
奇怪态度了。其实她曾经不止一次地用一种不易察觉的方式警告过她。可惜当时头
脑简单的何水水都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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