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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一家欢喜一家愁

    王材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怎么都安静不下来,他实在是忍不住,穿上外套就往医院跑。
    已经接近午夜,医院里四处都静悄悄的,他偷偷敲老刘病房的门。“谁啊?”一个陌生男人恼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王材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找刘队。”
    “什么留队离队的?这屋里就我一个。”男人没好气地说。
    王材愣在门外,他想了想,转身跑到楼上的脑外科病房。最靠内的几间都是给重病号准备的,刘静就住在其中一间,一想起刘静,王材脑子里就飞速闪过一个念头,可惜这念头来的匆匆去也匆匆,王材怎么都抓不住。
    刚走到病房门外,老刘仍然沙哑的声音就传出来,似乎就在门口,“你回去吧,这有我呢。”
    “你还说,医生不让你出院,你偏要过来和我抢,快点回家歇着去吧。”是老刘的老伴赵青桦,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疲倦无力。
    门轻轻打开,老刘和赵青桦你推我让的从里面走出来,差点撞到王材。老刘下意识地将妻子护到身后,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脸色发白的王材。老刘一眼就留意到王材领口透出来的纱布,他焦急地问,“小王,怎么了?”
    王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没事,我就是想来和您说一声,我离开凌杏人家了,嘿嘿……。”看到老刘和赵青桦迅速转白的鬓角,王材鼻子发酸,他不想再给老刘添麻烦。这些问题,他应该自己去解决。
    “出了什么事?”老刘怎么会放过他,一看就知道是出了大事,否则王材也不会离开,他把王材拉到楼梯口,一定要他说清楚。
    王材想了想,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太难了,旁观者清,他现在需要别人帮他理清思路。老刘在阴暗的楼梯口踱步,他早就在怀疑一些东西,但是没有证据之前,他不能随意散播自己的怀疑。两个已经被停职的警察午夜的时候仍然在医院里为一个案子而焦虑不安。
    老刘摸出一根烟放在鼻子底下反复嗅,然后就想点燃,王材拦住他提醒他现在是在医院。两个人最后决定到外面的小吃部去喝两杯,顺便解决老刘的烟瘾。秋天的夜晚凉飕飕的,简易小吃部里面已经开始生炉子,炉子上面一盆香气四溢的茶叶蛋在卤汁中翻滚,热量和香气同时弥漫整个房间。王材和老刘架不住诱惑,要了几个茶叶蛋和各式小菜,再加上几瓶本市特产的啤酒,两个人一起分析案情。
   酒能给人热量,酒也能帮人放松,人的精神放松之后反而会更有效率。老刘眯着眼睛狠狠吸了一大口烟,他的喉咙还是很痛,但他不在乎,仍然在重病房里的女儿给他痛楚才是真正无法忍受的。今天脑外科的重病房里又蒙着白布抬出去两个,护士曾经无意中提过,女儿是所有人里伤的最重的,她还能坚持多久?
    老刘把刘静处处淤血的小脸压回心底,低声问王材,“小王,你说这整件事背后会不会有更大的阴谋?”
    “我不知道。”王材连着灌下两杯啤酒,他心烦的很,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和其他案子不同,这些事情很多都和他有关,他现在不是警察,而是受害者之一。
    老刘看着被烟熏的漆黑的天棚,他在想事情……。他不了解催眠术,也不了解巫术,现在他分不清这一连串事件里到底哪件是巫术哪件是催眠术。这一堆事件搅和在一起,扰乱大家的视线,老刘身上没有纸笔,他让王材把随身的笔记本拿出来,从头开始,两个人把一切都写了下来,逐条分析。
    第一个受害者是郭春雅,东平他们仍然在找那个叫做‘追求刺激’的人,据说他是在郭春雅的QQ好友名单里,但是也很久没出现了。
    第二个受害者是刘静(冰冰),直接造成她死亡的是刘静带给她的降灵方法,降灵术的来源是一个占卜师。
    第三次事件的受害者是张春发一家,整个事件从这里开始变得奇怪,张春发当晚遇到的到底是鬼魂邪灵还是某个高强的催眠术师呢?鲁萍和张胜对猫的记忆到底代表什么呢?这个事件里没有人死亡,是为了日后更可怕的陷阱还是因为张春发一家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目标呢?
    第四次是老刘,王材,张春发,和凌杏人等人,太多人受害,目标不明。
    老刘和王材在接下来的事件上面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把刘静的自杀算进去,刘静确实是自杀,自杀的起因虽然是她把错误的降灵方法给了冰冰,但她在整个事件中只是一个中间人的位置。如果老刘那天没有把真相告诉她,她不会走这一步,所以应该算是意外。想到刘静,老刘拿烟的手就颤抖,王材则是被一个模糊的影子缠绕着,他觉得很重要的事情该告诉老刘,但是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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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箱子,把自己的血衣装在袋子里带走。他估计袭击自己的是鬼婴,带走血衣是想要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留下来。走到凌杏人房间门口,他深吸口气,敲门进去,凌杏人坐在床上瞪着他,他发现他面对凌杏人时已经越来越镇定,“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保护凌小姐。你们可以向局里提出申请,他们会派更能干的人过来。再见。”王材向众人深鞠躬表示歉意,然后转身大步走出去。
    霍龙见没人有反应,只好自己站起来送王材,王材很感激地和他握手道别,然后很随意地问他是否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打算带回去调查。霍龙想了想,笑着一击掌,“有。”说完跑到客厅拿了一个揉成一团的面纸给王材。
    王材小心地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团红色地污渍,他皱眉,“这是什么?”
   “我们过来的时候发现你脸上沾着唇膏印,我帮你擦掉了,里面应该还混着你的血,但是不多。”霍龙很好奇。
   “会是凌小姐的吗?”可能性不大,王材还是硬着头皮问。
   “她不化妆。”
    那就是今天下午那个神秘女子的了,王材很高兴地把纸团小心收进口袋,然后离开,霍龙提出要开车送他,王材婉言谢绝。
    他现在急着想要找金志鹏询问,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联络方式,他刚想打电话给东平他们,手机刚刚掏出就开始振铃。他犹豫一下,接起来放到耳边,没想到正是金志鹏,“王材,我们现在正在往凌小姐家里走,有新情况,你最好立刻跟我们去看看。”
    王材放下电话,就站在楼下等着,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一辆警车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金志鹏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行李,“你要去哪里?”
   “搬回家。”王材不想说那么多,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机位上的车窗摇下来,看到王材脖子上的纱布,东平惊呼,“小王,你怎么了?受伤了?”
    王材摆摆手,艰难地爬到车上,衣服下面的每一个伤口都在抽痛,他头上渗出冷汗,苦笑着说,“没事。”
    只要他还能走能跳就确实不算有事,车子开动,王材急不可耐地问,“出了什么事?”
    金志鹏仍然在打量他袖口和领口露出来的纱布,低声说,“你和老张说你们那晚是坐出租车到医院的对吗?”
    “我记得是这样。”王材也不把握,那说不定是幻觉。
    “应该是,因为当时凌家楼下有人看到你们上出租车,有人甚至记住了车牌号。”
    王材皱眉,“可靠吗?为什么有人会去记一辆出租车的车牌号?”
   “号码是x744444,当时旁边聊天的几个住户还拿这个开玩笑。后来我们在几个大路口的隐藏试摄像机拍下的记录中也发现了这辆车,出现的时间和你们的大概前进速度吻合。”
   “现在找到这辆车了?”
    对,他们找到了,车子就停在郊外的一个小树林里,是今天早上一个捕鸟者发现的。
    手电筒和各种灯具照的林子里面如同白昼,王材呆呆地看着同事给司机坐位上的尸体拍照。他绕着车转过几圈,应该是这辆车,他记得自己上车的那侧车门把手旁边有个地方凹下去了。东平小心地问,“怎么样?”
    王材不知道该说什么,司机的死亡时间至少有半个月,面部已经严重腐烂变形,四周的光线又不自然,他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白色的蛆虫爬得到处都是,让王材阵阵发麻。有人找到司机的工作证,王材接过来打着手电筒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孔露齿而笑,正是当晚的司机,疑似有鬼和确定有鬼还是不同,王材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看着司机坐位上的司机,应该是从死亡后就没有被移动过,整个座椅上都沾满尸水,腐烂人体组织,和蛆虫。有人准备将尸体从车里搬出来,司机的尸体一晃,头歪到一边,下巴一沉,嘴巴稍微张开。
    就在尸体被装入尸袋的那一刻,王材忽然觉得那个司机对他笑了一下,他猛地向后连退两大步,脸色铁青,在心里命令自己要镇定,不要疑神疑鬼。偏偏一阵诡异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很像是一个女人在尖声狂笑,这次不仅是王材,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小心张望四周。
    金志鹏脸色变了一下,然后镇定下来笑着说,“是猫头鹰,大家动作快点吧。”
    没人知道猫头鹰是不是真的这么叫,但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答案,快点干完快点离开,每个人都加快动作。王材不参与搜查,他仍然感到浑身发寒。他发现东平的表情也很奇怪,还有几个同事也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这几个都是那天跟着去老张家的同事。
    他走过去问东平,“你觉不觉得刚才那声音在那里听到过?”
    东平点点头,“有点像那天……老张家……奇怪的歌……的女人。”
    “奇怪的歌的女人?”金志鹏笑眯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
     王材刚想说什么,东平抢着说,“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金志鹏慢条斯理地走了,东平趁机将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塞进王材的口袋里,直到回到家里王材才有机会拿出来看,是把十几页纸的报告缩印到一起,王材还得去借老妈的放大镜。
    这是一个发生在半年前的少女失踪案,15岁女孩李丽失踪,离开家之前曾经和朋友通电话提起自己要去请占卜师帮她施法,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曾为主要嫌犯的占卜师表示女孩曾经来过,但是下午离开,也有警卫作证,经过严密搜查后撤销对她的怀疑。让王材拿着放大镜跳起的是占卜师邻居的一句证言,“那天下午她(占卜师)又唱一首特别怪的歌,好像还曾经有女人惨叫过一声,然后就没声了,歌也不唱了。”
    王材的放大镜定格在一个女人的照片上,一个非常美丽的混血儿,即使是从一张缩印过的二寸大头照里都能感受到她那股妖异的美。
    王材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案子正是金志鹏负责的,是他确定取消对占卜师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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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实在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本来安排你和他在今世再续前缘然后一起飞升,所以只给你们安排了一世情缘。虽然可以还阳,但你们的肉身毕竟死过一次,所以一世已经算是了结了,你们俩人复活后将不再有红线牵连,你们的感情以后就……难说了。”
    姑娘的脸色瞬间转为惨白,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勉强笑着说,“大人不必担心,他和我当日一人一妖,本无什么情谊缘分,最后还不是走到一起。红线没了没关系,只要有情,最后还是会在一起的。”
    “你……,莫忘了你前世是狐精,狐精天生有迷惑人类的能力,所以前世的他一见到你就被迷住,这才开始追求你,虽然你性情冷淡,最后还是被他的痴情打动。今生的你完全没有狐精的能力和前世的记忆,他对你一见钟情是因为这是注定的一段情缘,你也只是由于缘分的关系才能这么快对他有好感。还阳之后你仍然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女,什么都不记得,他就更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没有狐精之力和红线的牵连,他很难再度痴迷于你。你本来的性情你自己也清楚,当年如果不是他拼命纠缠你十一年,你怎会动心?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重头开始,难说啊……。要不要索性放弃,你现在就去和你家人团聚,忘了他吧。”男人连连叹气,也觉得可惜。
    姑娘这次却平静下来,笑着说,“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如果我没有狐媚,如果我们的情缘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我们是否还会相爱。假如他当年真的只是被我的妖力所迷,今生又是因为红线的羁绊才会喜欢上我,那我们也不该在一起不是吗?现在让我忘也难忘,不如到红尘中再试一次,若是不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到时候自然就忘了。”
    “唉,如果你能想得开就最好了。好,我这就叫人送你们回去,莫要误了时辰。”男子从黑暗中招来一个白无常,要他送两人回魂。
    姑娘急忙说,“大人,冥河岸边有一个女子的魂魄,也是此次邪事的受害者,肉身在人间生死未卜,可否让我将她一同带回?”
    “若是她肉身损毁过于严重,你现在带回她也无用,我会叫人照顾她,到时候自然就回去了。”
    姑娘微笑着施礼,“多谢大人,不过最近的事情越来越奇怪,不知天庭和地府可否能派人去查一下,也免得再有受害者出现。”
男人沉思片刻,还是摇头,“以前死掉的两个女子的魂魄都没有到地府来,没有冤魂告状,我们甚至无法备案,只能等你们将真凶擒到送到地府,我们能做的就是惩罚他们。到人间去匡扶正义并非我们的职责,而且比这严重的事情太多了,我们不可能一一处理。在人间出轨的事情自有你姐姐她们负责,我们地府真的帮不了什么,很抱歉。”
    虽然失望,姑娘还是礼貌的和男人道别,然后随无常鬼离开。走到外面,王材还在傻傻的排队,姑娘走过去拉住他就走,王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姑娘拉着跟在无常鬼后面一直走到一座小桥上。无常鬼站在桥栏杆上对两人招手,“走吧,跳下去就到了。”
    再不问就来不及了,王材急忙问到,“去哪里?”
    “还阳。”姑娘小声说。
    王材兴奋异常地拉着姑娘追问,“你是说可以复活吗?”
   “嗯。”
    王材在地上兴奋的连翻两个跟头,然后就要往下跳,姑娘拉住他,“这次回去后,咱们的红线就断了。虽然你不会记得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不过我还是想对你说,无论日后多苦多难,咱们都不能放弃,好吗?”
    王材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孩,只能张着嘴惊讶地看着她。他忽然发现这个女孩长得和凌杏人有七八分相似,脑子里刚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还没来得急确认,旁边的无常鬼等的不耐烦,跳下来把两个人直接推下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跳下去。王材毫无准备地被推入河里,虽然鬼不会被淹死,他还是习惯性地手刨脚蹬,把想问的话都忘了。女孩没有挣扎,安静地看着水中一起下沉的王材,看着他挥舞不休的左手上一根细细的红线在水中若隐若现,逐渐溶解,断裂。她知道自己的手指上也有一根正在消失的红线,一滴泪水流出,混入水中,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她能保有一丝一毫的记忆,她第一希望自己记住对这个男人的爱,第二希望记住对那个幕后黑手的恨。
    两人在水中逐渐被黑暗包围,失去意识。
    重生,代表一切将从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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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一切重来

     王材没注意两人的谈话,他的全副精力都放到刘静的身上,可是刘静始终没有反应。艄公走过去把刘静的魂魄拉走,“没用,她的魂魄不全,阴阳两界里面都是这样,放她会岸上等结果去吧,这船得开了。”
     “不。”王材无法丢下刘静不管,刚才那种意外如果再发生怎么办?
     老艄公一瞪眼睛,但是想到身边的姑娘就没发脾气,只是说, “随便,带她走也行,不过就死定了。”
    “我留下。”
    “不行,你要是不走,我就不能走,这一船人的转世轮回就都耽搁了,要是错过时辰大家可别找我。”艄公确实不在意的样子,坐下来准备抽烟。
    船上的人全都急了,七嘴八舌的指责王材太自私。王材左右为难,一边是老队长的爱女,一边是一船陌生人,孰轻孰重?姑娘冷眼看着,本不想再插手,终究还是不忍,走过去对王材说,“放下她吧,她不会有事的。”
    姑娘的话里似乎蕴含着一种威信,王材不再担心,他小心翼翼地将刘静带下船领到一个离河很远的地方。刘静木然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无表情。王材依依不舍地回到船上,艄公拿起撑杆,小船缓缓驶离河岸。岸上的鬼魂被拖下水,船后一片凄厉的鬼哭神嚎,还好他们没泡多久就全都变成浑浊模糊的一团灰影失去发声功能。
    小船的速度惊人,刘静很快变成岸上的一个小黑点,最后连河岸都看不到了,王材这才把视线收回来。一扭头却发现那个姑娘正在凝视他,他被那视线中凝聚的感情吓了一跳。今天出现在凌杏人家里的那个混血儿很美,妖艳的犹如一团火焰;凌杏人也很漂亮,但比那个混血儿差一点,是一种空谷幽兰似的清秀,结合某种环境时也会有种妖异的感觉。这个身着古装的姑娘不同,她是一种纯然的出世无尘之感,高贵的犹如一枝生长在喜马拉雅顶峰的昙花。昙花不该生长在喜马拉雅,就算有人亲眼见到都不会相信是真的,这个姑娘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你看着她站在你面前,但你仍然很难相信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女子。
    王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气质美女,也是第一次被这样的美女深情凝望,说不高兴绝对是骗人的,人就算死了也还有虚荣心。但王材还有理智,所以他很礼貌地问,“小姐,我们见过面吗?”这是开场白,王才知道绝对没有。
    “没有。”美人移开视线,转身走开,似乎不想再和王材接触。
    既然这样,王材也不想再追问,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艳遇?他抬头在船上搜索,没看到凌杏人,这让他松了口气。可惜下一刻,他发现船上也没有任何动物,他再次紧张起来,凌家人算是动物还是人呢?他走过去问艄公,“大爷,和你打听点事。”
    “说。”
    “如果狐仙死了也会到这里来吗?”
     艄公捧腹大笑,“狐仙?成仙的本来就得抛弃人间肉体,没法再死了。要是没成仙的狐精就还算是狐狸,它们有它们的道。”
    “要是狐仙或者狐精和人生的孩子呢?大概第三代的。”王材也不知道凌杏人该算什么。
    “生下来是人形就是人,生下来是兽形就是兽,没有其他路了。”艄公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姑娘。
    应该是人吧?这么说凌杏人还没死,王材彻底放心了,他想起刘静的事情,虽然自己已经无法再帮助她,但他还是想问问,“要怎么才能让刚才那个女孩子活过来呢?”
    “难说,最方便就是有人把她已经跑到这里的几点魂魄引回去,有时候魂魄在这边晃悠是因为身子伤得太重了,等伤好了不用人引自个就回去了,还是看她该不该死。”
    “她该死吗?”
    “不能说,否则就不叫天机了。”艄公嘿嘿一笑。
    王材也没有办法,他知道也没用,除非他能重新复活通知老刘,想到这里他心里燃起一点希望,“像我们这样的鬼魂有可能复活吗?”
    “别人肯定没戏,你嘛……,还有可能。”艄公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
    “为什么?”王材很吃惊。
    “哈哈~~,你小子运气好呗,好了,到了,下船吧。”艄公收起撑杆,不理王材,去把两个小男孩抱下船,然后到后面去把走‘水路’的鬼魂们一串一串拉上船。王材跟着众鬼下船,岸上耸立着一栋古老的宫殿,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前面排着数以万计的鬼魂,他跟着排在后面。
    古装美人看着前面鬼山鬼海不禁皱眉,她知道能周转的时间不多了。
    看了王材一眼,她提起罗裙,用飘行一样的步子一直来到最前门的大门口,门前两个丑陋不堪的巨鬼把门,一人扛着一把狼牙棒。见到一个姑娘不排队跑到最前面,两个鬼一起咆哮,“排队排队!别以为长得标志点就能不守规矩。”
    姑娘冷着脸没说话,艄公从后面急匆匆跑过来,对两个鬼低嚷,“喊什么,喊什么,有急事,快点放行吧。”
    艄公在地府的地位不低,两个鬼立刻诚惶诚恐地让姑娘进去。姑娘轻车熟路地直接来到大殿,大殿正中有一张紫檀木的长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身着古代朝服的黑脸男子。男人正在对下面跪着的一个鬼发脾气,看到姑娘跑进来一愣,“狐精?你怎么来了?”旁边两个师爷模样的青面鬼急忙把吓得魂魄都已经要抖散了的倒霉鬼拖走,告诉外面先不要放鬼进来。
    “大人,您应该已经听家姐提起过最近人间发生的一些邪事,很不幸,这次受害的是我和我夫君。”姑娘轻轻施礼,男人急忙叫鬼差搬了一把椅子请姑娘坐下,姑娘摇头,“没时间了,我不知道我们在人间的身体保护的如何,但我们必须尽快回去。我已经没什么法力,最近家姐又不知去向,还请大人帮忙助我们尽快还阳。”
    “当然,你二人阳寿未尽,如果肉身保存良好,理应还阳,但是……”男人为难的看着女子。
    “有什么问题吗?”姑娘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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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过了,妈妈给我的零花钱不见了,我们还答应给车站前面的老伯伯买汉堡吃呢,他就不用捡垃圾箱里的东西了。”小男孩垂头丧气的说。
   “乖孩子,你下辈子一定会很好的,快点走吧。”在河岸边看了千百年的老艄公都不仅为这纯真的童心动容,或许这些孩子就是太纯净了,老天都不想看他们被染上颜色,所以把他们召回去。老艄公把两个孩子一一抱上船,让他们在自己的位子上做好,小哥俩手拉手偎在一起,正好分享同一个坐垫。
   见两个孩子上船,人群挤过来,艄公恢复严肃,挥舞撑杆让新鬼们排好队伍。可惜有些人活着的时候都难收规则,死后更觉得肆无忌惮,鬼魂们见船小,唯恐坐不上第一班船,一些本来就不受规则的拥挤起来,抢着要上船。
    老艄公再次大怒,这些年鬼魂都越来越不守规矩了,以前的鬼魂里面读书识字的少,大多是泥腿子庄稼汉,这尊老爱幼互相谦让的规矩都还明白。这些年都说人间的生活变好了,教育水平高了,人却越来越自私,越来越不守规矩。老艄公见过横穿高速路被撞死还连累了一车人陪葬的鬼魂毫无愧疚,一路嚷嚷自己是受害者。一个年轻姑娘等公车的时候被抢着上车的人挤倒,活活被车压死,一路泪洒黄泉,连阎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替那姑娘下辈子安排了个好身世,一下生就有私家车接送,再也不用去和人拼抢。他问过一些鬼魂怎么会这样,它们大大咧咧地说现在是个竞争的年代。
竞争是这么用的吗?
    眼见较为平和的魂魄不愿和人争抢,被挤到后面,老艄公挥起长杆,将为首几个不顺眼的打落水中,本无痛感的魂魄一旦落水便感到冰冷刺骨,浑身上下每寸肌肤都是痛楚,叫声凄惨之极,其他鬼魂见了纷纷退后,再也不敢喧哗。艄公哼了一声,伸出撑杆将几个落水鬼挑上岸,几个魂魄已经转为透明,似乎就要消失,蜷缩在地上不停抽动,鬼魂们见了又是一阵不安的骚动。
    总算别别扭扭派成一队,艄公先让老人孩子们登船,然后用撑杆点号,让他选中的人先上去。说也奇怪,本来小小的一叶扁舟,竟然能承载源源不断的鬼魂,后面的一些看了放心,抻长的脖子也缩回去了。老艄公点了足有十分之八的人,最后下来把仍然跪在地上不动的王材拎起来,“走吧。”
    王材不动,老艄公不耐烦地把王材丢上船,然后就要开走。
仍然留在岸上的,包括刚才发现自己被人捅死的男人都急切地问,“我们呢?下一班船什么时候到?”
    “嘿嘿~~,你们?你们自己游过去吧,下一班就算到了也还是不会让你们上的。”老艄公笑得狰狞。
    “为什么?!!”众鬼尖叫,已经见了落水者的下场,它们可不想游过去。
    “因为我讨厌你们。”
    足有一百多个鬼魂一起吵起来,看起来他们中的大部分活着的时候都挺气派,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有一个大腹便便领导模样的人走出来严肃地质问艄公:“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拒载呢,地府不会有这种规矩吧?”
    老艄公冷笑,“地府当然没有这种规矩,不过人间也没有无论工作成绩如何,想不下岗就要给你送礼,送不起礼物或者送少的就丢饭碗的规矩,你不也干了吗?”
    领导退后几步,惊恐地瞪着老艄公,说不出话来。岸上其他鬼魂也都没了声音,很多都低下头,似乎想起什么。船上的鬼魂纷纷指责岸上的人,很多人都说什么果然有报应。
    有鬼魂上来求他,“大爷,我以前是干过不对的事情,不过我都已经死了,您就高抬贵手,让我早点见阎王去吧。”
   “嘿嘿~~,一句话就原谅了你了?你**你班里那几个女学生的时候怎么不对她们高抬贵手?就你这种人,见阎王也是受罚! 我不过是先让你们尝尝,这冥河水浸的滋味比地府的刑法好多了。”
    岸上的鬼魂一阵大骚动,有人在暗中大喊,“大家一齐上,挤上去。”
    上百个鬼魂听了一起涌上去,想要强行突破老艄公的防线。老艄公胸有成竹,紧握撑杆打算好好教训这些家伙,船上的鬼魂都在后面纷纷给艄公鼓劲。老艄公刚要挥杆,忽然大叫一声不好,然后就跳入水中,去救一个被这些家伙挤落水的女魂。
    王材早就发现岸上有不少魂魄和其他都不一样,在这群鬼魂到达之前它们就在这里,准确地说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或呆立,或漫无目标的游荡。现在落水的这个也不呼救,不挣扎,一落水就沉下去了。
    艄公去捞魂,岸上的家伙借机往船上挤,船上的人群情激奋,阻止他们上船,两方都有人落水,王材顾不了那么多,一边护着离他最近的两个孩子,一边努力把落水的拉上来。老艄公也拉着女鬼游回来,见了这种景象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他跳上船,把女鬼先丢到一边,吸足一口气,对着纷乱的鬼魂就是一声狮吼,这一声震的所有鬼魂都有一种即将破碎的感觉,有的瘫倒在船上,离水面近的就落入水中,王材当时正在俯身拉人,被震的触电一样,双臂无力,反而被落水的人给带下去,两个小孩急忙在后面努力拉着他,可惜力气太小,还是一个姑娘过来把王材和落水者一起拉上来。
    王材瘫倒在船板上,想对姑娘说谢谢却说不出话,姑娘也不说话,暗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和老艄公一起将部分落水的鬼魂拉上船,其他仍然打回岸上。
    老艄公惊讶得看着这个姑娘,她竟然不受影响?“你……。”
    “河公,您放弃入天庭的机会,在这岸边守了千年只为亲手惩罚人间有罪之人,至情至性,小女子很佩服。但你不该让他们有机会牵连他人,总难逃其咎。”姑娘的声音冷冷的。
    老艄公更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家姐与您有交。”姑娘轻轻施礼。
    “咦?”老艄公上下打量这个姑娘,忽然发现不对,这姑娘一身落落大方的古代装束,倒像是某个深闺里走出的大家小姐,飘飘欲仙,绝非凡夫俗子,他恍然大悟地说,“噢~~,你是……。”
    姑娘抬手阻止他,冷冷地说,“今日已耽搁了许久,尽早启程吧,不然在阎罗大人那里您也难交待。”
    老艄公有点惭愧的笑着对船上的人抱拳拱手,“抱歉了各位,今天有点麻烦,这就走了。”
   “这些人怎么办?”有人指着岸上的人,好人的一个通病就是心太软,看那些家伙苟延残喘的样子,不少人都心动了。
   “自己游。”老艄公仰首大笑,这是他在这孤寂的冥河摆渡最大的乐趣。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捆绳子丢向岸上的人,绳子似乎自己有生命,而且可以无限伸长,像蛇一样将岸上的人全都缠住,老艄公将绳头挂在船尾,不理岸上鬼魂惊恐的求饶,就要挥杆。
    姑娘伸手拦住他,指着那个之前落水的奇怪女鬼说,“她还在呢,把她放下去吧。”
    有人在后面好奇地问,“这姑娘年纪轻轻的,也有这么大罪孽?”
   “她不是有罪,是还没死透,半死不死的在阴阳两界晃荡。唉~~,我看她也晃了几天了,自己一点想活的意思都没有,干脆带走吧,免得受苦。”
    本来毫无反应的女魂忽然尖叫起来,“我有罪,我有罪,让我去死,让我去死~~!!”王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冲过去抓住她,“刘静?!!”刘静的魂魄恢复平静,空洞的看着他,毫无反应。
    古装美人神色一暗,放开手退到一边,背对王材,将几缕淘气的发丝捋好,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传来。老艄公凑过去关切地问,“我听你姐姐提过,就是这小子吗?难怪你也来了。”
    姑娘轻轻点头,眉宇间是淡淡的哀愁,虽然浑身上下仍然是一股冷洌之气,那种在现代社会已经难见的绝代风华还是看呆了船上船下的一票鬼魂。
    老艄公上下打量王材,疑惑的说,“哪里好啊?傻不隆冬的。”
   “就是因为他傻啊,就这辈子没法守着他,就弄成这样,放不开他啊。”姑娘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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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冥河岸边

    天为什么灰蒙蒙的?空气为何如此沉闷?这些人是谁?
    王材走在一片荒野中的一条小路上,他觉得自己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大梦,脑袋里还浑浆浆的,什么都想不起。前后看了看,到处都是人,全都挤在同一条小路上,缓缓向前移动。有老有少,表情各异,王材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队伍往前走,他生命中的一切都简化为一个目标,到达这条路的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一条宽宽的大河,人群在岸上分流,横向铺开。思维能力忽然回到王材的身上,他如梦初醒般惊慌地左顾右盼,发现其他人也是一样,或惊奇,或惊恐的看着眼前怪异的景象。很快,人群镇定下来,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出现一个念头,我必须到达对岸!
    这条河不知有多深,游过去很困难,只能靠渡船。抬眼看去,一叶小舟孤零零的停靠在岸边,无论是和河的宽度还是人群的数量都不成正比。一个摆渡者坐在船边上,闷头吸着一根旱烟。
    一个肥硕的男人倨傲地走过去,吆喝摆渡人,“老头,过岸要多少钱?”
    老人抬起头,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和男人的西服革履比起来寒酸的很,他的年纪很大,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堆积如山,“你身上有多少钱啊?”
    男人把手伸进衣袋里搜索,拿出一个意大利制皮夹,他洋洋得意地打开,忽然像被蛇咬了一口一样惊叫起来,“我的钱呢?小偷,有小偷。”
    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衣着光鲜的人都去摸口袋,更多的人是看着男人在岸上暴跳如雷。盗窃案不归他管,但毕竟是警察,王材挤过去对男人说,“我是警察,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男人立刻对王材咆哮道,“来得正好,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这社会治安越来越乱,光天化日之下都有人偷东西,还有人打劫,我喊了半天都没人来帮我,被人捅了好几刀……。”男人的话音嘎然而止,好象忽然被什么东西勒住脖子,王材惊讶地看着他。
    男人的脸色大变,刚才还红光满面,忽然变成铁灰色,毫无生机,他惊恐地看着王材,颤动着说,“为什么~~,为什么我记得我被人捅了几刀?我~~~,我怎么了?”他回过身来,张望这个空间,在河岸上跑来跑去,最后跑回来,瘫坐在艄公面前,涕泪齐流,“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不是……,我是不是……。”
    “我们都死了。”一个小男孩稚气的声音传来。
    已经很不安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目光聚集在两个小孩子身上,这是一对漂亮的双生子,看起来家庭条件很好,衣服都是名牌的。两个孩子一模一样,只是神态不同,一个无畏的站在前面,为瑟缩在后面哭泣的兄弟抵挡大人们的眼光。有人在对孩子咆哮,“小兔崽子,少胡扯,老子打死你。”
    “我们已经被人杀了。”小男孩的神色黯然。
    当男人说自己被人捅了几刀的时候,王材以为这个人有精神病。当他听到两个孩子的话,再看清两个孩子的样貌后,他感到天昏地暗。
    今天早上在单位交枪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施杰他们组新接手的绑票案里失踪儿童的照片。一对可爱的双生子,家庭富裕安宁,当时他们年轻的母亲在公安局里哭的晕过去几次,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见到了两个孩子,还是和他们作伴。
    伴随孩子稚气的话,一些记忆残片在脑中重组,他记起自己如何倒下,他记起自己倒下之后眼前映照出的那只手。王材痛苦的跪在地上,把头在河岸的砂石上猛撞,可惜没用,他发现自己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保持不动,蜷缩在黑暗中,希望能够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
    忽然想起当时听到的话,他抬起头,心中升起希望,虽然这希望很渺茫,为什么于树要在那个时候去找剧毒的狐狸果?他不明白,太多的事情他还没机会问就死了。如果现在问他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事情,他会回答,‘我不该拖拖拉拉,该问的东西有机会就该问清楚,该说的话立刻就该说。’
    他知道自己的一生不算成功,考不上重点高中,更考不上什么重点大学,当初进公安局更多是想混口饭吃,没想到竟然会爱上这份工作。每当解决一个案子,他都感到骄傲,可惜回头看起来,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警察。无权无势,无车无房,至今仍然住在父母家的小屋里,交往过的几个女朋友忍耐不住这种‘没前途’的人生,纷纷离开。他也会梦想自己过了三十岁以后可能会有所作为,他也想要考职称,学外语,学技术,到商海里去搏一博。可是一年又一年,他认为自己还年轻,有时间,有机会,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在这里画上句号。
    他后悔,太多事情都还没做过。
    在他蜷缩在地上的时候,岸上的每个人都经历了同样的觉醒过程,除了少数早就知天命的老人以外,大部分人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猛然发现这一点,很多人都控制不住的发狂。也有很多人在心里想,原来世上真的有鬼。
    艄公每天看着人们重复这种混乱的过程,早已熟悉到麻木,他掐熄烟头,直起身子用闷如洪钟的声音说,“好了,别吵了,记起咋回事了就快点上路吧。没啥好怕的,下辈子说不定更好哩。”
    人们仍然在骚动,两个小男孩先手拉手走过来,抬头问艄公,“老爷爷,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见阎王爷啊!别怕,阎王爷人就是长的丑点,人可好了,他会给你们找个新爸爸***。你们谁是哥哥啊?”老艄公对这样年幼夭折的童魂总是特别和颜悦色。
   “我。”前面的小男孩挺起胸脯。
   老艄公怜爱的摸摸小男孩的头,“真是的,小男子汉,真有哥哥样。”
   小男孩嘿嘿笑了,然后却又黯然地说,“真的不能回去吗?我不想要新爸爸妈妈。”
   “人死不能复生啊。”老艄公叹口气。
   “我们家很有钱呢,给钱也不行吗?”小男孩难过地问。
   “嘿嘿,现在这孩子~~,大人都是怎么教的。不行,有啥都不行,人死就全没了,不信你摸摸兜里,钱是带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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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材茫然的点头,“很特殊,我也很开心。”
    “我来算算我们的未来吧~~。”
    “好。”王材呆呆的被女人拉进客厅,警察走后还没人收拾,地上的血迹都未干,女人毫不在乎,哼着一支俄罗斯民歌走进去,让王材坐到沙发上。自己跪下在他腿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幅奇怪的牌。
    她闭起眼睛念念有词,然后将二十几张牌背面朝下,整齐的叠放在自己的手里。然后从牌中抽取一打,放到最上面,重复几次之后她把牌收起。把牌放到茶几桌上,两手顺时针方向将牌画圈摊开,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她把牌慢慢聚拢成一堆,横向放在王材面前,要他拿起一摞牌。王材乖乖的做了,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白雾,把他的思维能力吸的一干二净。
    他拿起一摞牌,女人要他把牌放到以前那堆的下方,然后又让王材从第二摞上面再拿起一摞牌,放到第一摞上方,他们面前有了三堆牌。女人满意的点点头,哼起一支古怪的曲子,把第一摞牌拿起来放到第二摞上面,再放到第三摞上面,然后将牌逆时针转为直向朝下。
    她从上面取出十张牌,在桌子上排成一个大大的十字形。她看着王材的眼睛,笑着说,“我们来求爱情,算了就一定要信哦。”
王材笑着点头。
    她先指着牌面朝上的说,“这张是代表现在的状况,你是节制在逆位,做什么都不得要领,工作感情都是一团糟。这张是代表障碍,逆魔术师,你无法掌握你的恋情。这张是理想,正位力量,你想要成为爱情的主导者,两个人长相厮守,我喜欢。这张是遥远的过去,吊人的逆位,你得恋情都无疾而终了。这张是近的过去,逆位死神,这张的逆位很好噢,你有得到爱情希望喽。这张是不久的将来,正位皇帝,你将找到一个条件优厚的对象,别小看占卜师哦,收入很高的呢。”
    然后她又小心地翻开背面朝上的牌,“这些是最重要的,这个是你的真心哦,啊,是逆位命运之轮,你现在正在动荡中,随时可能错失良缘。这个是周遭的状况,怎么会这样?逆位置的女祭司,你现在身边有一个任性的女孩子。愿望,太阳逆位,我们注定分离。最终结果,啊?!天那,竟然是塔,我们是不受祝福的。”
    她每说一样,王材就皱一下眉头,听到她说注定分离,他抓住她的手,慌张地说:“不要,我们不要分开。”说完他心里有点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觉得眼前的女人好像对他非常重要,但是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的身体开始摇晃。
    女人立刻抱住他,哀怨地说,“我不想和你分开,可是那个魔女不会放过我们的,她并不爱你,一旦他得到你,她就会把你杀掉。我不想失去你啊~~~,哪怕你是真的会从其他女人那里得到幸福也好,我会放手,把心碎留给我自己。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被杀掉,我不能,呜~~~~~。”女人伏在王材腿上抽泣起来,王材觉得心烦的像要去用头撞墙,把手指放到搓土豆丝的板子上去磨,想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丢掉,这样就不会再烦,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胸口处抓来抓去。
    女人轻轻按住她的手,在他耳边说,“不要急,有办法的啊。”
    “什么办法?”王材眼睛都急红了。
    “把那个女人杀掉,杀掉她,就没有人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杀~~~!?”王材心里的疑惑感更深,他又开始动摇,想要努力看清女人的脸,可惜眼前晃动的始终都是那对妖瞳,他觉得眼睛很痛,低下头去揉。
     女人偎在他旁边,缓缓地说话,似乎想要让每一个字都刻进王材的心里,“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你是个警察不是吗?警察是要去杀坏人的,不信你去直接问那个女人,看她是不是想杀死你。”
    “问她~~~~~,杀我~~。”这个提议更容易接受些,王材停止颤动,两眼发直的做在沙发上,盯着桌子上的牌,反复叨念,“问她~~~,要不要杀我~~。”
    女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唇印,站起身,踮起脚尖在屋子里跳起芭蕾,王材着迷的看着。女人跳着跳着跳到他怀里,娇滴滴地嘟起红唇问他,“好了,该付钱了,一块钱。”说完伸出手。
    王材不知所措,他在努力回想自己的钱在哪里,想不起来。女人笑倒在他怀里,“好穷哦。好了,那就给我几根头发吧。”说完也不等王材答话,从他头上揪下三根头发,然后笑着转着圈跳出客厅,只留下王材一人坐在客厅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甚至几乎想不起自己是谁,他只记得要去问一个女人是不是要杀他,如果是就。。。。
    凌杏人打开门走进来,把书包丢在一边,有把菜放进厨房,她很开心,打算今天晚上做自己最拿手的酱茄子。走到客厅,她发现王材正坐在沙发上,凌杏人没留心王材的神情,走过去拍他,“喂,走了,去报社。”
    王材抬起头,努力想要分辨眼前的女人,他看得清女人的脸,但是从眼球到大脑之间的某段神经似乎出问题了,他明明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又觉得根本什么都没看到。他机械地开口问,“你想要杀我吗?”
    凌杏人愣了一下,笑容消失,王材脸上的唇印让她心情大乱,而王材的问题更让她震惊。这是她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仍然没有答案,她深吸口气老实说,“我在想要不要让你死,但是。。。”
    “那就是想杀我喽。。。”王材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长嗥一声,向凌杏人扑过去,紧紧卡住她的脖子,用力摇晃,“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要和她在一起,我要和她在一起~~~~。”
    凌杏人拼命挣扎,想要拉开那双铁钳一样的大手,她用力去抓,去踢,终究和王材的力量无法相比。当一个小小的影子尖叫着扑向王材的时候,凌杏人的手已经无力的垂在身旁,随着王材的动作荡来荡去,脸色是只代表某种意义的青紫色。
    仍然处于狂乱中的王材只感到一个尖锐的东西撕开他的脖子,温热的血液喷洒出来,一个小小的东西在他身上上下乱窜,所到之处都是剧痛。他下意识的放开手里的东西,任由她重重的跌在沙发上,抬手去抵挡那个攻击他的物体,但是他的速度永远满上几拍,很快他感到浑身都在流血,他摇晃着倒下。
    他甚至无力合上自己半张的眼皮,眼前是一支白皙的手,指甲缝里有疑似人体表皮和血液的东西,王材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不用再想到底发生过什么。
    说来奇怪,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反而重新得到意识,声音恢复有意义的表达功能,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管他干什么?快去找狐狸果。”
    然后是一个尖细的声音,“找到有什么用?你会用吗?要是那么容易,凌家当初怎么会都死在你手里?”
    然后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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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昨天晚上已经是个陷阱了,那么有其他预谋也不奇怪。鬼迹无法追寻,写稿子的‘本报记者 陈强’总该可以回答些问题吧?王材按耐不住,立刻就想要去找那个记者。一抬眼,正对上金志鹏,好像说,“现在明白了吧?”
    王材对金志鹏的厌恶已经加倍地变成好感。他从没见到金志鹏的时候开始就对他有敌意,因为金志鹏接了老刘的位子,看到他之后又验证同性相斥原理(和对方磁力成正比)。现在他发现金志鹏是‘自己人’,愧疚之下更想和他推心置腹把酒言欢。他明白金志鹏是想要提醒他,现在有人在打他的主意,当心不要连累凌杏人。王材对金志鹏摇摇头,表示无所谓,金志鹏刚来,以后会知道凌家的特殊之处,想要解决问题,还要靠他们。
    金志鹏无奈的微微一笑,可惜王材不是女人,凌杏人又不是个普通的女人,这个迷人的笑脸被浪费了,金志鹏只能自己暗自叹气。抬头看着其他人都准备收工,他明白这些人根本不打算在凌杏人的家里浪费力气,主人也根本不欢迎他们,连杯白水都不给,他主动起身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查,我们先告辞了,如果有事请随时联络我,我的手机……。”他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王材,然后转身招呼下属们收队。王材低头看纸,上面没有手机号码,只有五个字,“换手机,当心催眠术”。
    王材不解,凌杏人看了之后脸色沉下去,王材现在不想说什么,把纸团进口袋,然后送同志们出去,大家借机安慰他,他很感激地一一道谢。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凌杏人,他把纸掏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金志鹏要他换手机,催眠术就更让他难以理解了,他看看凌杏人,凌杏人说,“我一会儿有课,下午两天左右会有空,咱们一起去报社看看,这之前你把手机换了吧。”
   “为什么?”
   “我昨天也觉得不对劲,想找我祖奶奶问问,可是找不到她。按理说邪气是无法进入这个房子的,如果你和张春发接到的电话是被人用法术之类控制,我这里就算挡不住也该有感觉。可是昨天晚上你接电话的时候什么异常都没有,我就觉得不对,但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操纵人的手机。现在想起来,或许用人力也不是不可能的,现代科技发展的程度已经可以挑战鬼神了。”
    “你是说,我们昨天接到的电话不是鬼打来的?那后来遇到的事情呢?”王材想起那个司机和遇到的僵尸就觉得发寒。
    “也有可能是催眠术!”凌杏人语出惊人。
    王材脑子里的认知再次被颠覆,他无力的低吼,“那我们现在到底遇到的是什么?!到底有没有鬼?”
    “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可能有。用简单的归类去总结复杂的社会是为不愿意思考的懒人和没有判断能力的傻子准备的,世上没有什么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除非你打定主意做个失败者,否则你就要不停的思考,不停的去做出判断。不能因为我昨天给了你一个苹果,你今天就闭着眼睛把我递给你的狗屎往嘴里塞。”
    王材震惊的看着凌杏人,慢慢点头,“我明白了。”
    凌杏人抿嘴一笑,“等着我回来,一起去发掘世界的丑恶吧,如果你听到铃声就立刻到我房间里去,把门关好,直到铃声消失。”
   “铃?”王材四处张望。
   “无形的,但有声,如果有异物或者邪气想要进入,它就会报警。”
   “什么样的铃声?像电铃还是风铃?”
   “心铃,你听到之后自然会知道的。”
    凌杏人在门口穿鞋,王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我一直想和你说,其实你这里也不是很安全,郭春雅当时就是死在房间里。。。”
    “所以我要提醒你,不要随便在外面带东西回来。”她已经穿好鞋,拿起一个空鞋盒比给王材看,“你说有什么方法能让这个盒子可以防火?”
    “涂上特殊的涂料之类。”
    “没错,假如我有一种特殊的涂料,把它涂在外面就可以阻挡火焰,这个盒子已经算是防火了,无论外面怎么烧都很难穿过涂层。但是这不代表盒子内部的空间也能防火,假如有人把一根火柴和一个火柴盒放进盒子划着,只要里面有氧气,有可燃物质,火一样可以烧起来,只是这次火无法通过盒子烧到外面。我的家和这盒子一样,它能阻挡外部的侵入,但是如果你把什么看起来很普通的东西自己带进来让他有机会被‘点燃’,……就像小雅那样,我的家是没办法阻止的。不要迷信什么,只有实心铁块那样的东西才是整个都不可燃的,不过我们也不可能住在里面。”
    王材还想了解更多,但凌杏人快要迟到,急急忙忙地走了,临走之前叮嘱王材说,“千万记住别乱带东西回来,也不要轻易给别人开门,免得别人偷偷放东西进来。”
    凌杏人离开后不久,王材也离开凌杏人家,他不想就这么把手机换掉,索性又买了一个,打算偷偷带在身上,下次再有打不通电话的时候就拿出来试试,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通讯器材市场就在轻工大附近,手机什么的很便宜,他随便上下逛了几圈,打开眼界,针孔式摄像机,窃听器,跟踪器,这里明着暗着都有卖。他打听有没有可以截取手机信号的器械,有几个老板小心翼翼的打量他几眼,含含糊糊地说什么现在啥玩艺没有,有钱就行,不过这东西少见点,要找人从境外带。王材只想确定这个可能性有多大,推说太麻烦了就离开了。
    走出通讯器材市场,抬眼就能看到那个可疑算命师住的地方,王材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停职,配枪和证件都被收回去了,现在想去搜查也不行。他忽发奇想,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行头应该不像警察,索性去探探那人的口风,说不定和警卫谈话也能轻松点。想到这里他就急匆匆跑到那栋标榜‘成功人士之家’的豪华公寓,可惜到下面去和警卫一说,警卫说那个女人还没有回来,王材也不能强行进去搜查,只能讪讪地离开,心想还是有警察的身份好一点。
    已经到了中午,他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跑回凌杏人家,用钥匙打开门的一刹那,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走进去,脱鞋,去客厅拿自己的东西。。。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Magic mirror on the wall, who is the fairest of them all?”
    女人掐着嗓子接着说,“你,是你,哈哈哈哈~~~~~。”
    王材想去摸枪,手刚抬起来就想起早上已经交回去了。如果现在有人要问他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他会说,“最可怕的事情是你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战场上,但是你同时发现你的上司早就把你的枪给收走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偷偷退出去,不过没有铃声,不是恶鬼,或许是凌杏人的某个无形家人。。。他要不要冒险呢?
    “你在干什么~~~。”一个女人的脸忽然横着出现在他面前,王材向后猛退两步,女人靠在门边掩口偷笑。王材发现她刚才只是斜身探头出来,所以看起来活像只有一个头横着出现,既然这个脑袋还是连在脖子上的,他也就不怕了。
    女人很美,很耀眼的美,如果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肯定是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一个是瞎子。这九十九个人里面,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她惊人的美貌,剩下那一半应该是为了她那对奇特的双瞳。她是个混血儿,其他地方都混合的恰到好处,清晰的面部轮廓但又不是凌厉的让人感到威胁,西方女性的凹凸有致和东方的倩秀融和,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性感,但是没有俄罗斯姑娘们一过30就变成浑圆的俄罗斯大婶的危险。只有一个地方,中西方顽固的各占一半势力,两只美目一只蓝,一只黑,蓝的像水,黑的如墨,让她无论表现得如何柔顺,都给人一种妖异之感。现在是秋天,已经有点发凉,她仍然穿着一件薄如蝉翼,贴着身体曲线垂下去的红色真丝吊带裙,同色系的细高跟凉鞋。
    如果说这个女人是个妖精,王材肯定信!王材脑子里似乎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是迷迷糊糊的想不清楚。
     妖精魅惑的笑着,“你不是想找我吗?所以我来了,你想不想先听听价钱?”
    “价钱?”不知道为什么,王材听到‘价钱’这个词直接就往某个方面想下去了。
    “手相160,水晶球占卜未来每项300,想要自己施咒语每个咒语50,我帮你下咒500,不过我最擅长塔罗占卜,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给你打个折扣,就1块钱吧。”
    “特殊的日子?”女人的眼睛似乎有种魔力,王材在女人炫目的笑容下感到头晕。
    女人慢慢走近,抬手环住王材的脖子,像猫儿一样眯起大眼睛,轻快的说,“今天是我们见面的日子啊~~,你不觉得很特殊吗?人家可是好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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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手

    时间似乎在这个房间里倒流到王材第一次和凌杏人见面的那一天,除了这次尸体就躺在客厅里面。凌杏人仍然是一身黑衣,漠然 的斜靠在沙发上,金志鹏坐在那天老刘的位子上微笑,王材僵立在客厅门口,旁边忙忙碌碌的都是他熟悉的同事。虽然同情他,但是在新上司面前还是要保持努力工作的形象,偷着瞟王材一眼,苦笑一下,就是他们能给予的最大安慰了。
    足足冷场五分钟左右,风暴中心的三个人谁都没说话,一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是天性冷漠,一个是在等待回音。
    还是金志鹏先忍不住,笑着说,“那我今天晚上就搬过来了。”
    “你说什么?”凌杏人皱起眉头。
    “我要过来保护你。”
    “我知道,但你为什么说要搬过来?”
    “……我是要到这里来保护你。”金志鹏的脸皮有点发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古怪’的女孩,见到他的时候不会脸红,看他的眼神还不如看地板的时候温柔,最重要的是从那张脸上他确实能读到‘疑惑’。
    “为什么?”凌杏人确实不明白这个烦人的男人为什么能无耻的提出要搬进她的家,她开始怀念老刘,甚至张春发,他们至少脸皮没这么厚,也没这么不可理喻。
    “因为现在已经证实有人想要伤害你,你一个人住太危险了,在结案前,我们应该安排一个人来保护你。考虑到其他同事都有家庭要照顾,我才决定自己过来的。”
    “什么是保护?”
    “……就是保证你不受到伤害。”
    “保证我不受到伤害就是让一个大男人不顾我的个人意愿强行入住?”凌杏人冷笑。
    “这是为您的安全着想。”
    “我很安全。”
    “小姐,你昨天晚上就被两个人袭击了。”金志鹏说话的时候有点迟疑,他开始以为两个凶手是在搏斗中被王材开枪杀死的,显然他的推测有误,至少王材不会把犯人的眼球都戳爆,也不会咬断犯人的喉咙,看起来似乎是某种猛兽的杰作。
    “哈哈~~~,结果呢?死的可不是我,这更能说明我很安全。”
    “您养了什么动物吗?”金志鹏知道自己已经问过好几次同样的问题了。
    凌杏人很讨厌被人反复询问,她的眼皮轻轻垂下不再说话,用表情告诉金志鹏她很不耐烦。
   “那……。”金志鹏很聪明,知道无论他怎么问,凌杏人都不会告诉他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索性放弃,不再激怒她,但另一件任务还是要坚持完成的,不是为了凌杏人,而是为了他自己,“不管怎么说,你一个人住,又没有通讯工具,还是很危险,这是我的工作,还请理解我们。”
    “我不是一个人住。”
    金志鹏顿了一下,想要回头去看王材,但忍住了,小心地再次向凌杏人重复,“王同志暂时无法继续保护你的任务,所以才需要换人的。”
   “为什么我的新室友被单位停职后就不能继续住在这里?警察还管这些吗?”凌杏人冷笑。
    金志鹏了终于明白过来,从一开始,王材就不是做为执行任务的警察住进来的,至少凌杏人不这么认为。所以即使停职,王材还是可以住在这里,短短几句话里面似乎蕴藏着一份异样的情愫,这和他听说的不同。金志鹏的眼睛微微眯起,重新审视凌杏人。
    王材的心情如同坐上过山车,刚才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现在是两行白鹭上青天。
    金志鹏想了想,轻声说,“我觉得他现在不适合继续住在这里。”
   “为什么?难道现在就要给我定罪了吗?”得到凌杏人的肯定,王材开始反击。
    金志鹏别有深意的看了王材一眼,拿出今天的报纸,头版的大标题赫然在目,他把报纸递给凌杏人。王材感到一股怒火从丹田里猛冲出来,他想要去把那份报纸从凌杏人手里抢过来撕碎。他相信凌杏人不会相信上面的东西,她比谁都清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无法忍受金志鹏如此明目张胆的想要破坏凌杏人对他难得的好感。
    凌杏人的阅读速度很快,不到两分钟就读完全文,她若有所思的盯着报纸,王材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凌杏人旁边的位置上,平时他是不敢的,今天他是故意要显示给金志鹏看。凌杏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报纸递给他。
    王材不想接,“我看过了,全都是猜测,不过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确实是一般人很难理解的。”
    “再仔细看看。”金志鹏的眼神似乎在暗示什么。
    王材不想服输,接过报纸,这一份和早上门卫大爷给他看的不同,是省里两家齐名的大报社发行,没想到他这辈子第一次上报纸是因为这个。他勉强静下心来去读,大概内容是昨晚九院门前发生意外,一个警察(张某)忽然开枪打伤自己的妻子,另一个(王某)想要袭击一个同事(郑某)。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中,不过张某的妻子一天一夜未归,和张某的同事郑某有说有笑的出现在医院门口,正好遇见张某和王某,于是发生争执。
    王材厌恶的不想再看,现在的记者都该改行去写色情小说,联想能力极丰富。刚要把报纸丢回给金志鹏,忽然注意到那张大照片上被人用铅笔轻轻花了个圈,还打了个问号。他抬头看金志鹏,刚想问,金志鹏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暗示他不要出声。凌杏人从旁边拿起一只笔想要写字,王材固执的表示不用。金志鹏发现了疑点,凌杏人也立刻能明白,他也要自己去找,不能再靠别人了。
疑点在照片上,难道是假的?
    他不知道自己和张春发那天是否真的是这个样子,但是照片上看不出伪造的痕迹,虽然打上黑框,仍然能感觉到东平和鲁萍当时非常惊恐,应该是在现场拍的。王材仔细看了背景中的所有人物,也看不出什么异常,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忽然看到有人举枪,有震惊有惊恐,但是。。。
    王材猛然坐起,他终于发现疑点是什么了。
    这张照片看起来似乎是近距离拍摄,而且质量很好,把黑夜中的人物拍的很清晰,应该是专业摄影工具。而且这个拍照的人应该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偏巧’出现在九院门口的树丛中。从角度来看,照片是从王材他们左侧的园林式树丛里拍的,树丛再往后就是高墙,所以拍照的人当时肯定是在树丛之内。如果是普通稀疏的小树林还可以解释,但九院前任院长找人设计的这个园林式树丛非常密集,连负责修剪的人都只能在外面站在梯子上一点一点剪,靠墙的一侧就只能任由其发展,无从下手。别说人,就连大点的狗都不会往里钻,进去也可以,感觉绝对不会好受,和站在仙人掌群里差不多。这个人半夜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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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杏人满意的回到床上去睡,王材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凌杏人悄悄睁开眼睛,歪头看着他,一双会发光的大眼睛在黑暗里一眨不眨。王材呼噜打得很响,但是凌杏人没有把他踢出去。
   王材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他先去客厅察看现场,情况一切良好。他急着去单位打卡然后找人来处理现场,凌杏人却用菜刀逼着他吃完早饭,他刚吃了第一口就由衷赞叹道,“好吃。”凌杏人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上扬。
   王材火速赶到单位,迟到将近半个小时,正要打卡,门卫大爷探头出来喊,“你还打什么卡啊?”
   “我怎么不打卡?”王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嘿呦,你还不知道呢?你停职了!”大爷似乎有点惋惜,但更多的是看客特有的兴奋和好奇。
   王材懵了,他急忙追问,“大爷,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你都头版头条了,影响大了。”大爷递过来一张报纸,王材接过来一看,头版头条斗大的字写着,“警察在医院门口开枪伤人,疑是家庭问题。”下面是一张大照片,王材和张春发正举枪瞄准东平和鲁萍,王材脑袋里面哄的一声,眼前一阵黑。
   他不想看细节,把报纸还给门卫,自己往里走,他需要确认。刚上了两层台阶,施杰和几个人正按着暴跳如雷的张春发往下走,大家都在劝他冷静。王材迎上去,问施杰这是怎么了?
   施杰无奈地说,“唉,你们两个怎么搞的?都上报纸了,局长们一大早就下令把你们两个停职调查。没办法,闹得太大了,你也知道咱们公安系统最近本来名声就不好,你们就先回去歇着吧,放心,总会查清的。”
   “我去找刘队。”王材想要和老队长谈谈。
   “老刘……他也被停职了,”施杰的声音很低,“而且上面说要他考虑自己提出病退,还可以保留全额退休金,否则一旦定案,可能什么都没了。”
   “定什么案?”张春发刚知道老刘也被停职了。
   “据说这个案子里第二个死者的死亡和老刘的女儿有关,老刘也承认了,上面就说影响太不好之类,还说你们俩这件事他也应该负责任,其实都是扯淡!他们早就看老刘不顺眼,大家心知肚明的……。”施杰的一个手下急忙打断施杰的不敬之论,他们不想也失去他们的好队长。
   一个队里十几个人,两个住院,三个停职,其中还有队长,这个队几乎就瘫痪了。王材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只想知道案子会变得怎样,“那案子呢?我们小组谁来负责?”
“上面派了一个副处下来领队,挺能干的,你们就不必担心了。今天刚来了个新案子,既然老张家里头的都回来了,我们就调查新案子去了。你们两个就当休假,去医院多陪陪老刘吧。他女儿危险期还没过呢,今天一大早又遇到这种事,我真怕他撑不住。”施杰摇摇头。
   张春发还吵着要去和上面说理,王材理智的拦住他,说也没用。他想起那个混血儿算命师和可疑的气味,决定找新来的代理队长,提醒他去调查。施杰说那个副处人还不错,到医院看老刘去了。王材拖着张春发离开警局,谢绝同事用车送他们的好意,坐公车到医院去看老刘和代理队长。
   他们赶到的时候,代理队长已经走了,老刘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阔气的高级果篮,东平没有陪在老刘身边,队里人手紧,他也出去办案了。妻子还在照顾女儿,老刘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仿佛一夜间缩小很多,被白色的被单围着,看起来平凡而虚弱。
   张春发不闹了,他发现老刘的境况才是最惨的,两个人走过去,轻轻叫,“队长……”
   老刘惊喜地睁开眼睛,在那一刹那,王材放心了,老刘的心没有死,他的眼神甚至比以前更锐利。他看到两个心爱的部下,笑呵呵的招手,自己努力撑起身子坐直,他的动作比以前迟缓,王材和张春发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他坐正。老刘上下打量两个人,笑着说,“怎么样?你们也开始放假了?哈哈,闹情绪了吧?”张春发搔头憨笑,脸红了。
   “刘队,你没事吧?”王材还是忍不住问了。
   “哈哈~~~,我?我有什么事?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该歇歇了~~。”老刘最后还唱起来。
   张春发感到不安,他觉得老刘太轻松了,这样反而不正常,“队长,你心里肯定不顺当,像我似的闹出来就好了,别憋着,都不是外人。”
   “你呀~~,我真没憋着,要相信组织,问题终究会解决的。”老刘挺乐观。
   王材无奈地看着老刘,不管怎么样,乐观总是件好事,苦恼和怨恨对事情的解决毫无帮助,他向老刘打听代理队长的事。这个只比王材大三岁,却已经升为副处级的代理队长名叫金志鹏,曾经破过不少棘手的案子。上面觉得这件案子已经变得太大了,第一个死者是本市有名***的女儿,死者的室友是海内外都有雄厚资产的财团继承人,现在警察又上了头版头条,他们决定把这位优秀人才派下来尽快解决问题。金志鹏已经探望过老刘,和他交流过意见,王材担心的那些疑点老刘已经提过了,金志鹏表示会尽快追查下去。老刘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很有能力,但是和以前的他一样,对神鬼之说毫不放在心上,哈哈笑着说要是案子都是鬼干的,国家养警察干吗?还不如培养茅山道士呢。老刘只能叹气,心想都说眼见为实,不过这代价也太大了。
   送金志鹏过来的东平没敢提昨天晚上凌杏人家里又出了事,现在两具尸体在里面躺了一夜,更麻烦的是人是保护凌杏人的‘鬼婴’杀的,要是上面知道张春发和王材竟然没有立刻汇报,这两个小子的麻烦就更大了。他找个机会偷偷告诉老刘,老刘和金志鹏小心地提出来,还好对方不是个麻烦的人,笑着说他会处理,然后就带人赶到凌杏人家去了。
   王材也想跟去,但是想起自己已经被停职,他双肩挎下去,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张春发也是一样,不怕没工作,就怕没活干。老刘看出两个人的沮丧,笑呵呵的说,“羡慕你们啊,警察又警察的权利,但也有警察的限制,暗中调查有时更管用呢,你们两个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自由了。尤其是小王你,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向凌家人请教,积累处理这种问题的经验,不能总靠人家。”
   王材和张春发猛然醒悟,开心的都想狠狠亲老刘两口,老刘看出两个人已经坐不住凳子,笑着把他们赶走。两个人赶回凌杏人家,楼下停着几辆警车,同事们惊喜地和他们打招呼,有的还大力拥抱他们给他们鼓气。张春发在下面套情报,王材三步并作两步往上冲,凌杏人家的大门开着,警察和法医走来走去,他走进去,凌杏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说话。
   见王材进来,凌杏人的眼神闪动几下。男子机敏的发现她的情绪变化,回头看,王材站在客厅门口。王材猜出这位就是市局派来的能人,但是他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能人会长的这么帅,让人为之一愣,甚至会觉得他身上的警服是拍戏的戏服,这个男人不去镁光灯下发展简直是暴敛天物,王材一时没说出话来。
   金志鹏笑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凌杏人说,“这位同事现在被停职,从今天开始由我来保护你。”
   即使发现被停职也咬牙挺过的王材,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式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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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版消息
  
   王材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胸前的小东西,手指触到一团柔软黏糊的物体,而且湿漉漉的。张春发在他后面惊讶地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你……,你们……,早就认识?连孩子……都有了!”
   “没有!”凌杏人在黑暗中快速走到客厅入口处打开电灯开关,屋子里顿时有了光明。王材低头去看怀里的东西,正对上一张占满血迹的小脸,他差点尖叫出声,刚张开嘴就感到血腥味涌入,将叫声堵在嘴里。
   那是一个刚刚成型的婴儿,或者说是胚胎!浑身沾满血迹,好像刚刚脱离母体。
   张春发探头来看孩子,暧昧迅速被惊恐取代,他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声,向后面跳开,举枪想要射击那个怪异的婴儿,王材急忙伸手拦住他,现在这孩子牢牢趴在他胸口上,一枪打过来可是两尸两命。张春发只好躲得远远的,看着眼前怪异的景象,他后悔要求住到凌杏人家里了,找机会就想逃下去带着老婆孩子躲得远远的。
   凌杏人想要将那个婴儿从王材怀里拉下来,可是婴儿双手的指甲异常尖利,简直像是十个小钩子,他拒绝离开,将小小的头贴在王材脖颈之间,似乎很幸福的样子。王材不敢动,他现在甚至不敢碰那个婴儿软绵绵的身体,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大概叫鬼婴吧。”凌杏人无奈的回答。
   “他……为什么叫我……爸爸?”王材对这个词并不反感,哪怕是从鬼婴嘴里说出来的,只要后面连着的妈妈是凌杏人,他还是有点激动。
   “他想要个爸爸想疯了!小鬼,他不是你爸爸。”
   鬼婴抬起头,模糊的五官扭成‘惊讶’的形状,“不是他吗?”他看看王材,又看看张春发,看的张春发直冒冷汗。在鬼婴高叫‘爸爸’扑上来之前,张春发拼命摇头,“也不是我,不是我,我有老婆孩子的。”
   鬼婴失望的从王材身上跳下来,他无法直立行走,但是爬行和跳跃的速度飞快,缩到一边团成一小团,非常可怜的低泣,凌杏人冷漠的看着他。王材正觉得凌杏人过于冷漠,却听到鬼婴嘀咕说,“这婆娘明明长得不错,怎么就是嫁不出去呢?要帮她背个男人回来作种还不要,我啥时候才有机会投胎啊~~~?”
   凌杏人咬牙切齿的要去踢他,被王材拦住,毕竟看起来还是个一脚就能踢碎的小婴孩,总是不忍心。凌杏人无奈的看着王材,勾勾指头把他招进客厅,指着地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说,“他干的!”
   王材在发呆,内心在翻腾,不是因为尸体,而是沙发上坐着的男生,那个男生面无表情的看着王材和张春发。长年在外面摸爬滚打,还要接受格斗技训练,王材已经算是很结实了,可是眼前的男生坦露出来的肌肉块让他感到自卑。讨厌陌生人的凌杏人会让一个男生安稳地坐在她家的沙发上,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王材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妒嫉,可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和眼神一定活像个捉*在床的丈夫。男生额头上有一个明显的疤痕,就算没看过照片,王材也能猜到他就是凌杏人的同乡于树,一个成绩足够清华北大,但是却跑到师大体育系的男生。
   一个词在王材脑子里兴风作浪 —— “青梅竹马”!想起凌杏人曾说过,“我讨厌你是因为我奶奶说要我嫁给你。”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男生呢?青梅竹马的两个人,男生甚至为了爱情放弃名牌高校,但是惨遭女方显赫家庭的阻挠,所以凌杏人才这么讨厌他……。曾经陪老妈看过的几部爱情戏给他极大联想,他眼睛盯着地上的尸体,脑子里全都是乱糟糟的三角关系,忘了自己也是个因为家贫而留不住女朋友的穷小子。
   张春发自然不会想那么多,全部精力都放到尸体上,他急切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凌杏人淡淡地说,“你们走了不久,他们就来了,于树他们跟你们走出不远,发现不对就跑回来帮我。很抱歉,这两个家伙应该保护你们的,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王材不想多说。
   凌杏人发现他怪怪的,瞄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当晚她离危险不比王材他们近。王材他们离开不到10分钟,她收拾好碗筷打算回房间去看书,一个非常细微的声音引起她注意。她慢慢走过去,发现第二重锁正在缓缓转动,然后是第一层。有人要进来!
   她知道麻烦来了,因为这个人有钥匙。郭春雅死后,只有她自己才有钥匙,霍龙没有,其他人更没有,这些不速之客显然是有备而来。凌杏人也懊恼地发现自己判断有误,她也忘了自己的家能防恶鬼,却防不住恶人。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立刻从阳台跳到邻居家里去,未等抬步,脖子上空荡荡的感觉提醒她,她的护身符已经不在身边。她不能离开家,开门的是人,可说不定鬼就等在外面,如果离开家,她微弱的能力无法保证她不会被附身。
   大门悄悄敞开,凌杏人只能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从里面锁上门,然后搬了几个大箱子挡在门后。她知道如果对方是很强壮的大男人,这点东西坚持不了多久,要不要把跟在王材身边的于树和鬼婴叫回来呢?王材现在有护身符,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终究是犹豫,当屋门被人撬开时,她还是没有召唤于树。当两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推开门后的箱子走进房间时,凌杏人只能慢慢后退,退到无路可退。
   幸好于树和鬼婴还是赶回来了,他们对凌杏人的安危有种奇特的感应。两个在弱女子面前恶形恶状的男人一见到鬼婴就嚎叫着往外跑,可惜门口有于树这尊门神挡驾,两个混蛋很快丧生在鬼婴超乎寻常的敏捷动作和利爪尖牙之下。
   王材想起老张的愿望,开口对凌杏人说,“老张……。”
   “我?好,我这就找人来勘查现场。”张春发哪敢让老婆孩子和鬼婴留在一起,掉头就跑。凌杏人叫住他,“等等,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们勘查完现场我也睡不成了,有事明天说。”
   “不行啊……。”
   “什么行不行的?睡眠对女孩子很重要的!她要是再丑点就更嫁不出去了。”鬼婴不知什么时候从角落里钻出来,在张春发脚底下摩拳擦掌。

“好,好,明天再说,那尸体呢?”张春发已经学会不和这些异界居民做对,只要脑袋在,原则皆可丢。
   “就这么放着吧,我这儿不会尸变的。”凌杏人真的毫不在意睡在两具尸体隔壁,到弄得王材一身冷汗。
   “你是要我和尸体一起睡在客厅吗?”如果凌杏人说是,王材就要考虑今晚是回家还是睡厕所。
   “你干吗睡客厅?小雅的房间还空着呢。”
   “……我睡厨房好了。”王材为自己的胆小而脸红,他不敢睡死过人的房间。
   凌杏人撇撇嘴,“那你在我房间打地铺好了,警告你,要是你打呼噜我就把你踢出去。”
   “?!!”王材被口水呛到,凌杏人也太大方了!他看看于树,对方只是打个哈欠,两个人真的没关系吗?
   凌杏人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到自己的房间是最安全的地方(防鬼),而王材是房间里最安全的警卫(防人),两个人一起住可以更安心些。她没想什么,其他人都想到了,鬼婴贼溜溜的扯扯王材的裤脚,“月黑风高夜,正是采花时。为了大家都幸福,你可要‘努力做人’啊。”
   在凌杏人发飙前,于树一把拎起鬼婴,一言不发的走出去。张春发也告辞,临走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处理两个尸体,王材苦笑说,“算了,就明天再说吧,我在这里看着,肯定不会破坏现场的。”
   这是艰难的一夜,鼻息间都是女孩子香闺特有的香气,耳朵里还回响着鬼婴暧昧的谗言,脑袋里塞满斗大的问号,王材辗转反侧很久才睡过去。刚睡着,忽然被凌杏人摇醒,他以为有情况,伸手就去摸枪。没想到凌杏人只说了一句话,“你还没说我做的晚饭好吃呢。”
   “好吃。”睡眠不足的王材随声附和,其实今晚心事重重,他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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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回来了

    果然,东平根本没有给王材打过电话,医院里一切正常。几个人围在老刘的床边,表情各异,王材是疑虑,张春发低头盯着缠着纱布的手臂,东平仍然惊魂未定,鲁萍(张春发的夫人)是抚着刚刚包扎好的肩膀若有所思,张胜趴在母亲的怀里紧张的瞪着父亲,老刘的眉头紧皱。几个人交换了自己的经历,那种浓烈的阴谋气息越来越明显。
    无论当时是为了什么原因,张春发都无法原谅自己将王材引入陷阱,而他更是差点亲手杀死妻子,他的内心充满悔恨。他的确是被人威胁,傍晚的时候,他本想打电话给老刘询问情况,拨打的是老刘的号码,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让他浑身血液凝固的声音,“帅哥,聊聊吧。”
    他乞求对方释放他的家人,那晚的女鬼很爽快地答应。条件很简单,把王材找出来,他的老婆孩子立刻就能回家;如果他坏事,他的老婆孩子也能立刻回家,回老家!他犹豫,迟疑。干警察这么久,他见多了受害人被人威胁后服从命令,但最后仍然失去家人。他不觉得女鬼和其他犯罪者有什么大不同,都是混蛋!他不信任这个女鬼。但是他没有选择,对方只给他半个小时时间,而且‘善意’的提醒他,她们就跟在他身边。
    他终于明白那些受害人无论如何理智,最后还是落入对方的陷阱,因为谁也无法忍心就这么放弃自己家人的性命!就算女鬼有可能违背诺言,他也要去争取对方会信守承诺的一分可能性。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去,交易肯定取消,但是如果王材坚持不离开,也不算是他的错,或许还能再拖。他不敢正面示警,只能在细微处做一些奇怪的举动,相信和他不熟的女鬼就算一直盯着他也不会发现。他不知道王材有没有留意到,但是凌杏人蛮不讲理的拒绝放人让他觉得是个好机会。他主动离开,出门口就对着空气说,“怎么办?”几秒钟之后,女鬼再次通过电话指示要他去买酒菜把王材灌醉,又说王材会自己主动离开,到时候和他一起出门,会有一辆出租车来接他们,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只要王材上了出租车,他妻儿就会立刻回家。张春发无奈,买了东西回去,他知道王材的酒量不高,自己猛喝,直到王材接到电话要离开。
    说完,他看着坐在远处的妻子,眼睛发潮。对方倒是确实守约让他老婆孩子回来了,可是差一点就死在他自己的枪下,他还是中计了!他不知道这和为了朋友而放弃妻子有什么不同,妻子现在疏理和恐惧的态度让这个汉子心碎,他和昔日幸福的家庭永远无缘了。
    和他相比,鲁萍的叙述更简单,她在睡觉,一直迷迷糊糊在睡觉,睡醒后发现张春发不在,看表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到第二天晚上。屋子里一片狼藉,好像被人洗劫过,她叫醒儿子,然后问邻居发生了什么事。邻居惊讶的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她,她给张春发打电话打不通,就给老刘挂电话,老刘的电话当时被没收,在东平手里,东平接到电话先是吓了一跳,立刻向老刘汇报。老刘也瞠目结舌,他想到这两个人忽然出现应该不简单,他也联络不到张春发,于是派东平去把鲁萍接过来,一方面保护她们,另一方面想要询问一些事情。她们来到医院,在门口下车给张胜买晚饭吃,拎着东西正往里走,张春发和王材忽然出现,她开心的迎向丈夫,没想到张春发立刻举枪对准她的胸膛开枪,幸好王材推开他的手,子弹从肩膀上擦过,然后射入门口的一颗老松。
    东平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今天晚上做的事情就是接了鲁萍的电话,报告老刘,去接人,鲁萍给孩子买饭的时候他自己买了一份打卤面。然后看到王材和张春发凭空出现,王材举枪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王材是系统射击比赛第一名)连打卤面都掉在地上,幸好王材没扣扳机让他差点跪下来给老天磕头。
    王材也把自己今晚的遭遇全都说了,他保留凌杏人说会有人保护的部分,因为这些保护者似乎并没有出现,或许是路上被甩掉了。大家都很惊讶凌杏人会把自己的玉佛像给王材,今天晚上没有酿成大祸全都是佛像预警的功劳。下意识的摸摸衣服下面贴近胸口的玉佛像,王材感到一阵温暖。
    老刘一思考就想抽烟,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香烟也被没收了,苦笑一下放弃。他的喉咙肿得比刚醒过来的时候更厉害,只能哼哼。王材他们一路上到底遇到的是什么,而且又为什么会凭空出现这些问题他都放弃思考,想也没有用,归结到撞邪就可以,非人力能及。他在思索另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的事件越来越像是针对警方,尤其是他们这一组的人呢?是单纯的对他们碍事感到不满吗?为何要设计让老张和王材失手杀死鲁萍和东平?鲁萍和东平的死绝对不是对方的目标,她们想要陷害的还是老张和王材。而且他有种感觉,老张也是个陪衬,真正的靶子是王材。
    王材也在想事情,他发现他们的思维已经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原本是完全不接受鬼神之力,到现在什么都往鬼神上推。张春发的例子却及时提醒他们,鬼有时候也可以通过某种方法操纵人来做事,人也可能是操纵鬼的幕后真凶。
    鲁萍注意到病房里的沉默,她犹豫不决的说,“刘队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但是就是挺怪的。”
    老刘笑着点点头,顺便把床头小桌子上的苹果拿给张胜吃,张胜开心的接过苹果啃起来。
    “哎呀,我看是我多心了,算了。”
    “别这么说,现在啥怪事都有,说出来也没人笑话你,你就说吧。”张春发瓮声瓮气地劝老婆。
    “那我就说了,咱们楼上有一家在总局做司机的,他们家养了好几只猫,又不干净,味特大,我这人毛病多,每次去他家回来我都得换身衣服。昨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一晚上都梦见我在他家,那个难闻啊,梦里都想吐。醒过来的时候也觉得身上都是那股味。我也不是说怀疑谁,就是觉着挺怪的。”鲁萍很苦恼。
    张胜嘴里塞满苹果,大声说,“我也是!我还梦见我和小猫玩呢,就在我手边,毛茸茸的,还舔我脸。”
    老刘惊讶的坐起身,王材小声对老刘说,“可能吗?”
    老刘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字,“查!”
    东平去给组里其他人挂电话布置新任务,王材担心凌杏人,急着回去,张春发拦住他,吞吞吐吐的提出能不能和凌杏人商量一下,让鲁萍和张胜在她家住几天。王材很为难,他明白张春发是被吓怕了,害怕今晚又有什么东西来把心爱的家人带走,但是凌杏人说过最讨厌陌生人,会答应的可能性极小。不等他回答,鲁萍先不满地说,“我不去,有家不回跑人家去打扰什么?”
    “不能回家,太危险了。”张春发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那也不去别人家,你是不是想把我们赶走啊?”鲁萍眼圈红了。
    “怎么会……”
    “肯定是,人家都受伤了,你都不来安慰一下,还自己坐得那么远,肯定是嫌弃我们。呜呜~~~~,队长,你要好好批评他。”
    张春发傻了,他本来认为妻子会恨他,现在想起来,原来是他自己觉得内疚所以躲着她们,甚至不敢坐到她们身边。眼泪涌出来,他走过去紧紧拥抱妻子,一起嚎啕大哭。张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爸爸先是打伤了妈妈,他以为父母吵架,自己就要成为班里第二个父母离异的可怜虫,还在自怨自艾。见父母重新抱在一起,他这才放心。不想被孤立在一边,他硬是挤进父母中间,享受来自两方的强大压强。
    两个人嗓门都不小,护士不得不进来要他们安静些,张春发红着脸嘿嘿傻笑几声,擦干眼泪。王材决定还是和凌杏人提出这件事,答不答应就是她的问题了。鲁萍还是不肯,架不住张春发百般哀求,这才和王材一起上车,东平开车把他们一起送到凌杏人家。
    这次一路平安,隧道还是隧道,他们在凌杏人家门口下车,东平说会在下面等他们,要是凌杏人不答应再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王材抬头数凌杏人家的窗户,发现屋里没开灯,现在大约十点,现在睡觉也不算早,但他还是担心,要鲁萍带着孩子在下面等,他和张春发一起上去。
    小心翼翼地摸过去,他刚想要敲门,忽然发现门没有关,敞开着一条细缝。他和张春发一起掏出手枪,轻轻把门打开,一前一后地小心钻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路,他们不敢出声,就要接近客厅的时候,王材胸前的玉佛像跳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小小的黑影已经从一个角落里蹿出来,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向他的喉咙扑过去,王材想举枪的时候黑影已经扑到他的胸口,他能感到黑影尖利的爪子牢牢抓住他的衣服,那股血的味道一直钻进他的鼻子,来不及举枪了,他绝望的闭上眼睛……。
    一秒钟后,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他胸口处传来,“爸爸你回来了?妈妈好担心你呢。”
    然后是凌杏人恼羞成怒的吼声,“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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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杏人似乎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走出,仔细看了张春发几眼,漠然地走进厨房,把锅里的饭菜盛出来端上餐桌。王材和张春发有说有笑,但是假的要死,凌杏人都觉得不好意思看着两个蹩脚的演员,一言不发的吃饭。张春发自己翘着兰花指拼命往里灌酒,王材拦都拦不住,不出半个小时他就一个人喝了一斤半白酒两瓶啤酒,脸红的像涂了一层狗血,眼神迷茫。
    王材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放到耳边,东平焦急的声音传过来,“小王,医院这边出事了,你赶快过来。”王材说了声‘好’,就挂断电话。张春发眼珠子都红了,他瞪着王材,好像在下决心说什么。王材见凌杏人给他使了个眼色,知道暗地里有帮手,自己站起来先往外走,嘴里说,“老刘出事了,咱们快点过去吧。”
    张春发不动,看看王材,然后又直勾勾地看着凌杏人,凌杏人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他最后还是叹口气,摇摇晃晃说要先去上个厕所,自己摸进卫生间。
    凌杏人趁机走到王材面前,咬着下唇想了想,毅然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穿着红线的玉佛像,帮王材带在脖子上。王材不要,她坚持要他带着,说自己只要带在家里就不会有事,王材这才收下。张春发出来的时候王材已经把佛像小心的放到衣服里面贴身的地方,两个人打开门走出去,身后那道门久久没关,直到他们走下楼梯。
    下楼后张春发要抬手打车,但是动作迟疑不定,不等他正式举起手,一辆红色的夏历出租从旁边蹿过来停下,开车的小伙子笑呵呵的问他们去哪儿。王材感到胸口有个东西在发热,他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原来是凌杏人给他的玉佛像。看来这是安排好的,王材心里冷笑,故意说他们没想打车,司机的脸色一僵,张春发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既然来了就坐吧,省点时间。”王材也不反抗,和张春发一起坐到后排,他不担心凌杏人找来的帮手会跟不上,来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车子往往医院的方向去,王材表面上着急的连连看表,眼睛却瞄着张春发和司机的一举一动。张春发颓然瘫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司机却是很轻松的样子。忽然司机拿了一盘磁带插进去,王材心里一紧,幸好播放的是正常的小提琴曲。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和凌杏人的判断是错的,张春发只是精神恍惚,行动有点失常,而司机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客人,对方却说不坐,脸色变差也算正常。正想着,出租车开到一条地下隧道,这条路是从凌杏人所住的平安区到医院所在路东区的必经之路,王材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当车子一开入隧道,胸口的玉佛像轻轻颤动起来。
    他打起精神,小心观察周围的状况,他发现周围的车流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昏暗的隧道内只有一辆出租车。他不说话,等着看对方耍什么把戏。但是足足开了有十几分钟,车子还没有开出隧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隧道上面的灯越来越昏暗,整个隧道里面越来越阴森恐怖,鬼影重重。他刚想要开口问司机,注意力却被司机脖子后面的几个暗点吸引住了,他不顾会被对方怀疑,死死的盯着那几点。足有五六分钟,司机从倒后镜里看到王材盯着他的脖子,他缓缓回过头露齿一笑,“先生,有问题吗?”
    王材摇摇头,不说话,大气都不敢出,和尸体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知道那是什么。司机也不追问,笑眯眯的接着开车,王材眼看着又开了两分47秒之后,车子开出隧道。外面是熟悉的路东区夜景,灯火通明,只有一点奇怪,就是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像墓地,只有霓虹灯尽职尽责地闪烁着,照亮夜空。车子开始往小路拐,东拐西拐拐到医院后门,这里平时没有车辆出入,路灯坏了好久也没人理,一条小巷里只有一盏路灯工作,看起来阴森恐怖。司机停下车,回头笑嘻嘻的说到了,说话的时候王材隐约看到有白色的东西在他嘴里若隐若现,好像是蛆,王材差点吐出来。他掏出二十块钱丢给司机,也不要他找钱,拉着张春发下车。司机嘿嘿笑着启动出租车,扬长而去。
    王材紧张的观察这个诡异的世界,看起来和真正的路东区都是一样的,好像一个精美的复制模型,只是里面没有人。张春发还是呆呆的,也不管那么多,抬腿就往医院里走,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说,“小王,你要是不想去,现在就……。”后半句他怎么也说不出来,喉结艰难的上下移动。
    王材感激的拍拍他的肩膀,“怎么能不去呢,走吧。”
    两个人走进医院,从后面到住院处可以从楼里走,也可以从外面的小路走,王材觉得那个司机把他们放到这里,肯定有目的,必须要步步为营。楼里说不定那里就画着什么法阵等着他们去钻,还是外面吧,不走沥青路面,转走小路,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他和张春发一起踩在草坪上往住院处走,走着走着看到前面的一个石椅坐着两个穿病号服的女孩子,随着两个人走近,王材胸口上的玉佛忽然猛震起来,王材不由自主地一只手放到枪上。离两个女孩不到5步远的时候,女孩转过头来,两个女孩应该曾经挺漂亮,可惜现在脸色都是铅灰色,眼睛翻白,微张的小嘴里露着两颗利齿。她们看着王材和张春发,一起摇摇摆摆站起来,向他们扑过去。王材和张春发几乎同时拔枪,王材一枪射中左面女孩的头部,张春发向右面的女孩连开两枪,全都射到胸口的位置。两个女孩像木头桩子一样直直跌倒,不再动弹。两个人擦了把冷汗,王材焦急的看着四周,怎么还没有救兵出现?张春发已经继续往前走,王材不能再等,下定决心这次要靠自己解决问题。
    刚遇到两个女孩不出3分钟,玉佛像再次报警,王材提醒张春发小心,两个人缓缓前行,刚走到转弯处,一个硕大的黑影从树丛中窜出来一口咬住张春发的手臂。张春发感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一条狗!一条已经不知死了多久,整个头部腐烂的不成样子,爬满蛆虫的狗。他刚想对着狗头开枪,忽然想起自己身上只有六发子弹,这条狗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他阻止想要开枪的王材,举起枪托狠砸狗头。一下就砸碎了半个狗头,可惜狗早就死了,现在是在一种不明原因下继续攻击别人,张春发发狠,用枪托从侧面击打狗上下颚骨连接处,两三下后就将其打散,狗嘴再也无法咬人,整个头都没了,在地上抽动。
    王材帮老刘简单包扎一下,心里着急必须尽快找到药做处理,两个人转过弯就开始向前跑,跑到主楼楼下,玉佛像刚热没几秒,一个只有半个头的护士拿着一把电锯迎上来要帮张春发处理伤口,张春发和王材同时开枪把鬼护士轰到旁边。
    张春发喘息着对王材说,“怎么办?这根本就是个鬼窝,怎么出去?”
   “出去看看,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两个人刚走到医院大门口,两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向他们扑过来,两个人下意识的举起枪,正要扣扳机,王材忽然发现,玉佛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里一惊,猛然推开张春发举枪的手臂,子弹从扑向张春发的影子肩膀旁擦过。两个人都被影子抱住,就在那一刻,纷乱的图像和嘈杂的声音一起涌入两人的视觉和听觉神经。眼前抱住他的影子变成了东平,张春发看着肩膀正在流血的妻子发呆,很多人在好奇的围观,王材不理东平急切地询问,低头看着自己手里仍然微微发热的手枪。
    陷阱可以有很多种,让他们不由自主去伤害朋友的方法也有很多种……。
    那些家伙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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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陷阱

    王材不想也不敢打草惊蛇,他完全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这种怪异的情况。
    他对‘张春发’说,“我去和凌杏人说一声,叫她不用给我准备晚饭了。”
   ‘张春发’愣了一下,然后很温柔的微笑点头,王材不敢看他阴柔的笑脸,低头直奔厨房。
    凌杏人早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正拿着菜刀等他过来。王材大声说,“我要去和老张吃饭,你一个人没问题吧。”说话的同时他用手沾着泡土豆的水,在水池边的黑色大理石台上飞速写下几个字,“他鬼上身了,?”
    凌杏人狐疑地瞄着王材和王材写的字,字迹逐渐消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凌杏人对王材摇摇头。王材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借机高声说,“不行?”
    凌杏人拎着菜刀越过王材走出厨房,来到张春发面前,冷冰冰的瞪着他,王材紧张的跟在后面。张春发一改往日对凌杏人的敌意,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凌小姐,你好。我只是想找王材喝两杯,家里出事,老婆孩子到现在都没回来,警察也没办法,我心烦,你就通融一下吧。”
    王材觉得张春发肯定是被什么附身了。
    凌杏人冷笑一声,“我这里不能喝酒吗?你去买回来在我家喝也是一样,我不打扰你们。”
    “还是不方便啊。”
    “我不管,我今天好心给他做了份晚饭。他就是现在被人砍了十刀八刀要死了,我也会把饭菜塞到他嘴里让他吃完,吃完还得说个‘好’字才准咽气!他不吃完我做的饭我绝对不会放他走,他吃完了,我巴不得他快点走呢。要不你现在去买酒买菜和他一起在这儿喝,要不你就坐在这里看我们把饭吃完再说。”
    王材心里叫好,这话也就是凌杏人说才说的出口,也就是她说才不显得做作。
    张春发想了想,站起身说,“那我去买东西,就和他在这里吃吧。”
    王材强压心头的喜悦把他送出去,见张春发在门口光穿鞋就穿了几分钟,细细的把鞋带系得像朵花儿似的,别说王材,连拎着菜刀的凌杏人都直皱眉头。
    张春发一离开,王材就迫不及待的把门反锁起来,挂上链子。凌杏人忽然问,“你觉得什么是鬼上身?”
    “啊?就像是你奶奶跑到那个老大爷身上去那种啊?不对吗?”
   “对……,可是这么说的话那个人没有鬼上身啊?”凌杏人也感觉到张春发很不对劲,但也确实没感到他身上带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何况……。
   “怎么可能?你都看到了。”王材急了。
   “我知道,他很怪,但是我的确没发现他鬼上身啊。”
   “会不会是你的感觉不准?你今天不是也没发现屋子里有陷阱吗?”
   “这个不一样,那个陷阱就连我祖奶奶都很难发现的。看人我可有自信,美人她们也是我找到的。”凌杏人发现王材把她看得很没用,非常不满。
   “有什么区别啊?”王材本来还想找机会问问有没有能探测出陷阱的方法,听她这么一说希望少了一大半。
   “当然不同,那种陷阱是需要两个条件同时作用,就像火柴盒和火柴。如果两样单放在一个屋子里,谁都不会觉得屋里有火,等人进去了,有人把火柴在火柴盒上划着,这才是火。那个法阵是肉眼很难看到的,法阵本身没有邪气,磁带也是一样,就算是大罗神仙路过也很难发现什么地方有问题。”
   “也就是说根本无法防范了?”他的心彻底凉了。
   “对!而且只有带有法力的人从外面才能破坏,从内部破坏要非常高的道行才行,否则邪灵早就跑出来了。”
   “带护身符有用吗?”
   “……必须要很特殊的护身符才管用,可是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的。”
   “那一会儿怎么办?要给他开门吗?”王材觉得头疼,他不是很信任凌杏人的眼里,仍然认为张春法是鬼上身了。
   “开,然后见机行事,他如果还是找借口要你和他离开,你就去!”
   “如果是陷阱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除非你忍心让张春发的家人被杀死。”
   “什么?”
   “我怀疑有人用他家人的安全威胁他把你引出去,他不敢正面反抗,所以才故意做那些奇怪的举动引起咱们注意。”
   “你肯定吗?就算是这样,那肯定是有问题了。对方可能是想把我引入一个陷阱,或者是想把我引开好袭击你,这可怎么办?”王材不想丢下凌杏人一个人,更不能拿老张家人的安危去赌,现在是左右为难。
    凌杏人很肯定地说,“他们的目标是你!而我只要待在我的房间里就是最安全的,那里有我家人设的很多屏障,普通的邪灵根本无法进入。”
   “那我怎么办?假如对方只是把我引出去,并不打算让老张的家人离开呢?或者让我们自相残杀?”
   “我这就去找人,很快就回到,他们会保护你们。”凌杏人把菜刀递给王材,自己走进房间。
    王材在外面不安地踱来踱去,张春发半天都没有回来,凌杏人在房间里也是毫无动静,他有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感觉。他想起张春发本应该和施杰在一起,急忙掏出手机给施杰挂电话,怎么挂都挂不通,他又想给老刘挂,还是一样。电话里杂音很大,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偏偏这时有人敲门,他走过去问,“谁啊?”
   “我,你的行李给你拿来了。”
    是帮他去取行李的同事,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同事把他的提包递进来,寒暄几句就走了。他关上门,总算松了口气,这次没有异常情况。他刚把行李放到客厅一个角落,又有人敲门,这次是张春发。王材犹豫一会儿,还是打开门,干笑着从张春发手里接过几瓶酒,张春发也带着同样不自然的笑容拎着几盒小菜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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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们笑了,说可能是教刘静塔罗牌的老师,是个中俄混血儿,在轻工大旁边专门给人算命的,刘静去算过觉得特别准,就求那个女的教她。王材不知道什么是塔罗牌,先向几个女孩要了那个人的地址,立刻到轻工大学附近去找。那个女人是在自己家里给人算命,住在一栋高级公寓里,入口处有警卫,需要密码或者住客的允许才能进去。王材和警卫说想要见拜访那个女人,警卫说那个女的出门好几天了。王材问了一些问题,警卫也说不出什么,王材只好先回去,请示上级看要不要先去搜查。回单位的时候几个局长正好在开会,他就到医院里面来陪老刘,顺便看看其他人的想法。
    听了王材的叙述,老刘立刻拿起笔在纸上写,“不能着急,万一里面又是陷阱怎么办?”
    所有人都不吭声,王材忽然觉得或许这就是敌人在张春发家里设陷阱的目的,现在警察无论干什么都忘不了那个可怕的陷阱,日后行动起来肯定会缩手缩脚。但是这也的确是个问题,要是这次没有凌家老太太相救,刘语肯定会被几个人吃掉,就算鬼最后不杀王材他们,他们也会自己抹脖子去。老刘想得对,是得从长计议。几个人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最好请凌家老太太坐镇。这个结果一出,几个大男人都觉得沮丧,难道以后无论干什么都要扯着‘老太太’?
    一想到‘老太太’,老刘的眼珠子忽然瞪起来,瞪着王材,王材紧张的看着他,老刘奋笔疾书,“你在这里干什么??!!”
   “陪着你啊?”
   “那凌杏人哪?忘了你的任务了?”老刘急得一头汗。
王材不敢说凌杏人不让他过去,只能解释说,“她是凌家人,哪里需要咱们保护?”
    老刘急忙写下,“不能这么想,她是个普通人,否则今天不会被我们攻击。”被老刘一提醒,王材也猛然想到,今天上午他们一起落入陷阱时,虽然凌杏人和霍律师不受邪气控制,但是也做不了什么,还是靠老太太来救了他们,她们的确和普通人差不多!想到凌杏人现在说不定已经遇到危险,王材跳起来和老刘说了声‘我这就回去’,然后拔腿就跑。也顾不上回家去取行李,先让人把他送到凌杏人家,冲上去就猛力敲门。
    敲了没几下,他就听到里面有人争执的声音,男的似乎是霍律师,女的是凌杏人,争执声从远及近。门被打开,才刚拉开不到5厘米的小缝就重重的关上。王材不着急了,站在外面听坚持要开门让他进去的霍律师和抵死不要他进去的凌杏人争执,心情再度陷入沮丧,有点想干脆放弃回家算了。
    幸好在他做出决定离开之前,霍律师获胜,门被打开,霍律师亲切的邀请王材进去。王材看不到凌杏人,以为她不想见到自己回房间去了,正要换鞋,旁边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砸得直颤,凌杏人在里面一边砸门一边大吼,“死龙二,快点把我放出去,不然我砸了你家那只猫。听到没有,不准让他进来!他要是进来我就砍死他!”王材差点立刻穿上鞋往外逃,霍律师手疾眼快一手抓住他,一手关门上锁。脸上仍然是亲切的笑容,活像旁边那扇快要被人砸漏的门不存在,王材不仅在心里赞叹不愧是当律师的。
    霍律师把王材让进客厅,丢给他一瓶矿泉水,然后走过去像拎小猫一样把凌杏人从卫生间里拎出来。王材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凌杏人,她被霍律师拎在手里,气愤地又踢又咬,辫子已经松了,披头散发看起来惨兮兮的,倒让人觉得非常可爱。见到王材坐在沙发上,凌杏人放弃攻击霍律师,对王材大叫,“你出去,我不要和你一起住!”
    可惜她被人拎着的样子一点威严感都没有,还不如以前酷酷的一个眼神就能把王材的心冻僵,王材也还是个大孩子,他故意坐的更舒服些,打开矿泉水喝了两口。如果不是被霍律师拎着,凌杏人早就抓起什么东西把他给打出去了。她把矛头转向霍律师,“放开我。”
    “不行,要是你去欺负我老婆怎么办?”
    凌杏人换上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姐夫~~,人家说着玩的,我怎么会去害姐姐呢?就算你不杀了我,祖奶奶也不会饶了我的。先放开我好不好?”
   “也行,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霍律师忽然拎着凌杏人走进厨房,过了几分钟,凌杏人脸色阴沉的跟着霍律师走出来,这次她只是瞪了王材一眼,抱起一只毛绒玩具就气呼呼的缩到旁边的沙发上去不理他们。霍律师笑着对王材说,“小女孩,任性,多包涵。不过她很听老太太的话,以后不会为难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好好相处吧。”
    王材觉得凌杏人忽然安静下来,原因绝对不仅仅是听‘老太太’的话,但他也不想多问什么,只要她不赶他走就可以了。霍律师穿上西装外套,拿起一直在一边嘻嘻笑的瓷猫就走了。凌杏人也不去送他,反倒是王材像个主人一样把他恭送出去。
    房间里安静的像个墓穴,王材的手机响了,原来送他过来的同事担心他,还没有离开,问他情况如何。他请同事跑一趟,去他家把行李给他带过来。放下电话,凌杏人像一只小刺猬一样瞪着他。王材鼓起勇气,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凌小姐,是上面应你家人的要求派我过来的,虽然我很没用,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你不再受伤害。”
    凌杏人冷漠的看着他,不说话。
   “很抱歉上午的时候……伤害了你,真得很抱歉。”王材低下头,沮丧地说。
   “就是一句对不起?”
    王材诚恳地说,“那你希望我如何补偿你?”
    “你今天咬了我4口,我要还回去。”
    “啊?”王材惊讶地看着凌杏人,发现凌杏人是认真的,他点点头,把一只袖子卷起来伸过去。凌杏人上下左右打量一番,找了个肉最多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当她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时,王材手臂上出现一个深紫色的牙印。王材看着那个牙印,心里的愧疚反而更深,深的几乎要将他淹没。
    刚才很痛,凌杏人咬得很用力,王材觉得痛得几乎麻痹,但是这牙印和上午他们留在凌杏人身上的还是有差别。凌杏人只是想咬人,他们当时是想吃人,所以凌杏人咬的不会见血。她当时感到的痛苦一定比这个还要强,而刘语……。王材不能再想下去,默默的等着凌杏人继续报复。凌杏人那对乌黑的大眼睛紧盯着他面部每一个表情,她发现这个男人的痛苦并非来自肢体,而是内心。想到上午发生的事情,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原本对王材的一腔怒火也退了。
    她抬起手把王材的袖子抻回去,见王材不解的看着她,她脸上有点发烧,不想说自己原谅他,“欠着吧,我现在饿了,没心情理你。”说完丢下怀里的玩偶,起身到厨房去准备晚饭。一进入厨房,她左右为难起来,要不要一起给王材准备呢?还是把他赶出去自己找东西吃?她在厨房里转了好几圈,不知道如何决定。王材在外面也想到同样的问题,不过他觉得凌杏人肯定不会给他准备饭菜,到时候会很尴尬,倒不如自己现在下去买点什么。他走出去穿鞋,凌杏人从厨房里出来惊讶的问,“你要走?”
    “我出去买晚餐,一会就回来。”
    “那我下的米谁吃啊?”如果王材坐在那里等着吃饭,凌杏人觉得为难,他主动要出去吃,她却立刻觉得该留他吃饭,虽然根本没有下米,她还是这么说了。
    王材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他几乎怀疑凌杏人鬼上身了。凌杏人也不理他,回厨房去真的洗了两人份的米下锅,心里有点后悔刚才怎么那么冲动。王材觉得是自己太小人之心,很不好意思,要去帮凌杏人做饭。他给土豆削皮,结果削完皮的土豆比原来小了几倍,凌杏人很严肃地告诉他不要不会装会,王材解释自己是太紧张才会弄成这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杏人用菜刀赶出厨房。他还想解释,却听到凌杏人小声嘀咕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要嫁这么个男人。”
    那是种什么感觉?大概像是进了天堂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傻站了多久,直到敲门声把他吵醒。不用凌杏人说话,他走过去开门。还以为是来送东西的同事,没想到打开门却是张春发。张春发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眼睛里血丝密布,脸色黯淡无光。王材急忙把他让进来,张春发坐在沙发上发呆。
    凌杏人从厨房探头看了一眼,对王材招手,王材跑过去,凌杏人冲了一壶茶,又拿了两个精巧的小茶杯给他。王材刚想说谢谢,凌杏人却冷冷得说,“快点把他送走,我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而且快要吃饭了,这里没有他的份。”王材的笑脸被消灭在襁褓中,这次他觉得凌杏人有点不近人情,但这是她家,他只好端了茶壶过去,给张春发倒了杯茶,打定主意一会拉张春发出去吃饭,不理凌杏人。还不等他开口,张春发突然声音怪怪地说,“小王,一会陪我喝一杯去行吗?”
    王材点点头,“没问题,先喝杯茶吧,你折腾得不轻啊。”
    张春发笑着拿起茶杯,茶很热,他先吹了几下才喝,然后赞叹一句,“好茶。”
    王材没有动,脸上在笑,但一股寒气却从脚心一直升上来。
    他和张春发共事多年,不算知己也是熟人。
    张春发根本不会品茶。
    就算他那只是说客套话,张春发也不会在拿茶杯的时候翘起小指。
    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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