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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虚弱,就放他进来。

    话说不了几句,就吵,当然是她挑头,提及往事,就一边哭着一边打他骂他甚至抓他掐她。他也不避,任她发泄,而后抱了她,轻轻地吻她。她身体往往僵硬,但也没拒绝。

    一次,他吻她后,她挑衅地看着他,说:“你也这样吻方圆吗?你们**了对吗?”

    他没说话。脸别向另侧。

    她说:“你做的时候,会想起我吗?你跟她觉得快乐吗?”

    “语声,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说,口头上谁不会说,你这个骗子。”她又激怒。

    又吵。语声觉得自己快神经质了。但是不知怎的,就不愿去想他们在一起亲热,就非常难以忍受。

    他抱住她,说:“那我不再跟她……”

    她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人家是合法的夫妻,自己凭什么。便索然,说:“我最近差不多疯了。”

    抱头沉默了会,说:“陈剑,我想我必须离开你,否则会彻底疯掉的。我们,彻底断了吧,你不要再来找我。”

    “不行。没有你我会疯掉的。”他激烈反对。

    “你这么做很自私。让我去爱别人吧。”

    “不行。绝对不行。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他又抱了她,激烈地吻,像到世界末日。

    她推他,说:“我算什么呀。我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要跟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他说:“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会尽快。两年很快就过去。你就当从前一样过。”

    “怎么当啊。我当不了。我想到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受不了。两年,就是七百三十天。你天天跟她在一起,搂搂抱抱,我受不了。放开我吧,不爱你,我才会好受。”

    他忧愁地看她,却说不出话。

    他走后,她想从前。那又是怎样明媚的日子。

    寒假,他们一起打工。他骑车带她。她总是将手伸进他的衣服,焐着,说:“你的身体是一个暖炉。”他说:“是的,专门向你免费开放。”有时候她的手在里面不安分地游移,他就叫:“性骚扰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把荤菜拨给他,美其名曰减肥。

    晚上,一起自习。他很用功。她则懒。经常拿本小说,看几行,再呆呆看他几眼,她喜欢用功的男孩子。他拿奖学金,她比他都高兴。他说:“你得意什么?”她说:“我眼光好呗。”

    有次春节,他为了省路费,没回家过年。她要回,他买了零食送她到车站。千叮咛万嘱咐。她听得烦,却也暖融融的。火车开动后,看他跟着火车跑,她就觉得非常难过。跟生离死别似的。眼泪漫了出来。

    回家后,迫不及待给他寝室打电话。他不在,她就生闷气,等他终于接了,她骂他:“人家一心巴火等你你干什么去了一点都不想着人家。”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几句道歉的话后,就气消了。

    他说:“学校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今天是除夕,我走了很远的路,才看到一家没打烊的超市,买了三袋方便面。”

    她听了难过,挂电话后哭。熬过初三,她迫不及待回校,给他带了好多好吃的。

    那天,她永远都记得。早上七点多,他还在睡觉,她砰砰敲门。好久,他才裹着棉被出来开。看到她愣一下,她已经放下行李,张开双臂,扑入棉被。

    两人紧紧拥抱。又吻。他还着凉了,感冒。但那感冒也很甜蜜,她守在旁边伺候。

    后来,他就毕业了。收入还不错。他租了一个房子。她给他收拾的。全是她的风格。有很多毛绒玩具和花草。她说那是他们的爱之巢。每周末,她就去他那里。做饭等他。他总是早早回。她做的饭不咋地,他却总是说好吃。她就巴巴地把菜夹了又夹,直到后来,他才说真话,说:“饶了我吧,每次都是想着不伤害你幼小的心灵才勉强吞掉的。”她也不恼,因为在他的鼓励下,她的烹饪技艺已经越来越高超。

    饭后,她看碟,他对了电脑加班。他总有很多事。她都不理解怎么别人都很闲他却忙得像陀螺。经常双休日也没得闲,他们还在逛街,一个电话来,他就必须赶回公司。

    长久,她也就知趣,不拉他出去。总是在爱之巢,看书看碟,做饭洗衣,等他回来。她从来不知道班上公认难缠的文语声也可以这样贤淑的。

    晚上,有时候共眠,他有想法。她不让。他也体谅,因她还是学生。却也经常吻得意乱情迷。噌噌冒火花而不能熄灭。那种感觉实在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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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声一直在考虑是否辞职。

    这份工作,她无疑非常喜欢,人际关系和谐,又能充分发挥她的专长,几年来也积下不薄的感情,但是她实在不想与他再见面了。

    他大婚过后没多久,就来找她。

    她下班回家,一眼就看到他,倚靠着车身,划拉着火柴,点烟。划了很多次,才点着。叼了烟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她,便取下,对她笑。

    她不笑,径直经过他。

    他手一拉,便很霸道地拖住了她。

    “找我做什么?”她试图控制声量,试图摆出不在乎的表情,但是自己大约还是知道内心很在乎。

    “想跟你解释。”他居然说得平静。

    她笑:“解释什么,有原因就值得原谅吗,何况你不需要我原谅。你有独立意志。”

    “我跟你进屋说行吗?”

    “不行。”

    他架住她的肩,说:“别,因为我生气,我知道伤害你。但是,有时候人很无奈。你知道我想做事,可我怎么做,一步步积累吗?要积累到什么时候。何况等我积累成功的时候,我就一定做得成吗?社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多是你无法想象的黑暗,我需要一个平台,也需要认识更多人。是,利用婚姻,利用女人是很无耻。但,别人暗枪伤人,受贿行贿,投机取巧,落井下石,同样很无耻,无耻的事都在潜规则下光明正大地做。没有别的办法,有光明的途径吗?抱歉我看不到。”

    “你非要这样做吗?你工作不是很好吗?”

    “我非要做。”陈剑很坚硬地回答了她。

    “我的工作再好,也是为别人打工,或者说为别人实现财富。不错,我做得很好,很卖力,销售业绩很高。但是,我所创造的财富,人家是怎么花的?包养情妇,还是一夜豪赌?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你知道,我心里有激情,我要通过自己来改造一些东西。哪怕微弱,但要有价值。我不觉得我比谁差,我可以做很多事,我差的就是没有机会和平台。”

    “有些东西你改变不了。社会的沉疴,从来不是个人能改变的。你的目标再远大,注定只是一场空。”

    “不做又怎能知道?生命有限。我必须投入我的生命。”陈剑被路灯映亮的脸隐然还有一点圣洁的光泽。

    语声实在不知他是无耻还是高贵。沉默中,他已经将她揽入怀中,呢喃地说:“虽然非做不可,可我一直很煎熬,真的对不起你,你等我,好不好。我跟方圆协议好的,我通过她认识人,积累资本,做我的事,而后还清所有,就离婚。她同意的。我一开始就告诉她我并不爱她。我有爱的人。她都知道。我们是彻头彻尾的交易。”

    “可是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她不是爱你才这么做的吗?”语声抬头看他,愤然道。

    “有好处,我会帮她家争取更多冯氏的股权。这是她母亲多年来的心病,天下是她和老爷子一手打出,好处却全给弟弟,她不平。”

    语声不知道能再说什么,不错,他圣徒般的理想主义曾经很能感染她的心。她喜欢一个人拥有高洁的理想,哪怕高于尘土,不切实际。但是,现在他真的朝那目标去做了,却觉得有种难以说得出口的龌龊。是手段太赤裸了,可是,的确,现在做什么事不需要手段。那么她到底哪里觉得不舒服?想不出来,很苦恼。他的拥抱却越来越热烈。

    “体谅我好吗?我保证很快,不需要多长时间,两年或者三年。”他的下颌抵着她的发丝,轻柔地说。夜风拂去日间的暑热,空气中传来花木的香气,日子似乎还如以前一样美好。

    “我爱你。”他迷蒙地说,而后唇在她鬓边婆娑。她痒痒地,几乎要迷醉。突然一个激灵,推他。他还是拥着她,孩子气地赖着:“不让你走。”

    “你已经结婚了,求你结婚期间忠于你的妻子。否则,我,会看不起你。现在我已经看不起你了。”她慌乱地说。

    他面色变了。手一松,她就钻了出来。

    她定定看着他,痛苦地摇摇头:“你不用我原谅,只是我们不再有交集。”

    说完,她转身跑走了。

    她知道自己不愿说这句话,也知道这句话很伤他,但是怎样呢,难道做他的情人吗?伤害另外一个人,她做不出。

    此后,陈剑经常来找她,一般是晚上十来点钟,敲她的门。她有时不开,他打电话过来,她说:“我睡了,你知道我十点半就睡觉。”他好脾气地说:“那,好好睡,下次我早点来。”然后就稍微早些来,但过阵又照样到十点钟来。也不一定见她,却让她知道他还念着她,天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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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一挑:“干吗,要请我吃饭啊。又是花花公子的伎俩。”

    “不愿意可以拒绝。但是我的邀请出于好意。你要有礼貌。”

    “那我礼貌地拒绝。”她吐吐舌,轻声嘀咕,“鬼才知道好意恶意。”插了兜轻快地走掉了。

    他坐了一会儿,然后出去,站在过道向下俯视,看到那女子活蹦乱跳地出去了。我就在她心里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想,可她在我心里倒是很耀眼的一抹。心内略渗出了失落。

    晚上,母亲来电让他回去。到家,发现姑姑和方圆夫妇来拜访了。因为语声的缘故,他细细留意了陈剑。

    为人谦和,说话得体,当然他也看出了他的圆滑,一干人照顾得很好,从没冷场,虽然姑姑和父亲是多年来的冷疙瘩,这回居然也都有了笑,全赖他转圜,却从没突出自己。

    餐毕,陈剑和父亲下围棋。

    至鸣到方圆身边,说:“哎,这么好的夫婿怎么挑的?”

    “你也觉得好?”方圆满面红光,“你最挑剔了,居然说好。不过是真好。见到他第一面,我就不想放弃。”

    至鸣说:“他喜欢你什么呀。要是我……”皱着眉上下扫方圆,“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唯一有的,不就钱吗?”

    方圆打他一拳,说:“你这人太过分了。得找个人好好修理你不可。”

    也就这一瞬间,至鸣发现她嘴角甜蜜的笑影没有了,似乎笼上了一层浓雾。她有点沮丧,默默地往母亲那边去了。

    他想,他们的确是有隐情的吧。

    书房里笑声朗朗,陈剑温和礼让的声音和父亲的啧啧赞叹声传出来。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点嫉妒他。

    又想起那个女子。

    一个人待在园里抽烟。很烦,为那个如在骨鲠的女人。他想他大约是寂寞了,便打电话给史若吟。

    他在美国认识的,一次社交场合,当然认识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实力雄厚的史家产业的继承人。她长得还不错吧,当然更重要的是懂得修饰自己,懂得怎样展露女性风情,所以她当晚成为了男士追逐的焦点。他跟她交谈了几句,印象还过得去,交换名片。几天后,她主动打电话约他,他无聊,便赴约。

    也就随便聊了聊,无所谓好坏,此后又约了几次,一日喝了点酒,她说:“你好像不喜欢我?”他说:“是吗?”她说:“你看上去心不在焉,这比冷漠更伤人心。”他又说:“是吗?”她说:“我身边很多女性朋友都思慕你。我跟她们打赌了,准备诱惑你。”他用烟敲敲桌子,说:“这挺好玩。赌注是什么?”她说:“我输了,就不打算结婚。”他说:“牺牲够大的。”她直视他,说:“所以,我把全部未来都搭在你身上了。”他说:“我有点受宠若惊。不过,说起来,与我无关。”

    她轻轻喟叹:“你真的不好对付。”

    当晚,他送她回去。她邀他进屋小坐。很自然地,她勾引他。他说:“跟你发生点什么是不是算你赢了。”她说:“你想施舍吗?”他说:“是啊。”一边说一边做。无所谓好不好。她却很满足。说:“我爱你,至鸣。”他吓了一跳。

    后来,知道她的身份后,他想全身而退。他知道他父亲决不会放掉这个机会。但是她告诉了她家人,她家人又与他家人联系,所以,虽然他们两人没什么,双方家长却早就喜气洋洋地准备联姻了。

    冯家和史氏强强联合,在这经济不太平的关头,没什么比这更能保护各自利益的。

    那么,史若吟算是他正式的女友了。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感觉。

    “至鸣。”对方接到电话很惊喜,说,“你居然会主动给我电话。”

    “最近怎样?”

    “就那样,不想念书了。你走后,什么意思都没有。过些时候,我就回来。现在天天想着你。你有没有想我?老实说啊。”

    “这不打电话吗。”

    “你真想我吗?”她甜丝丝地回味。

    “那就这样了。”他要挂。

    “嗯,再说会儿嘛,我闲着。”

    他瞥到方圆也到了园子,独自一人枯走。便说:“我有事,下次聊。”

    放下手机。方圆走到他面前,说:“跟史家大小姐电话?”

    他点点头。

    “你也势利啊,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

    “哪样?”

    方圆眼中有些苦恼,看着深色的天,说:“情感都是第二位的,对吗?”

    “陈剑并不爱你?只爱你的钱,对吗?”

    方圆气道:“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至鸣冷冷地说:“猜对了是吧。那你为什么嫁给他。”

    “我爱他呀。碰到他,我跟发了疯一样,什么都不要,只要他。”

    “详细说说。”

    “给我一支烟。”

    至鸣抽出烟递给方圆,帮她点燃。方圆靠树而立,吐一个烟圈,脸色有些迷惘。

    “很偶然遇见的,我醉了酒,出来迷糊了,乱走,又吐。正好碰到他,送我回去。打动我的,是我在车里睡着时,他在我身上搭了一件他的衣服。衣服味道很好闻。我醒来偷看他开车的侧脸,就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后来,又在一次酒会上遇见了,我跟他搭讪。他彬彬有礼地回复,间或说几句笑话,满场男人,就他一个还像样。我要了他的电话,准备倒追。天天打电话给他。约他。他用忙推辞,但或者也真忙。后来我说,忙什么呀,到我这里来吧,我把我的公司交给你打理。说实话,晨光百货实在是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我一点也不喜欢做生意。就想找个人帮我,我觉得他才识能力俱不俗。就用这个做钓饵,跟他见了次面。他告诉我他有女朋友,很相爱。如果我有别的意思,那是没办法的。我就很恼怒,你明白吗?第一次认真想得到什么东西,却被人预订了,那感觉很不好。我是想拿到手的,无论用什么方式。后来就跟他协议呗,他娶我,我将百货公司和部分股权转给他,他认识上流人士,自己创业,而后将我的东西还给我,再就离婚。”

    “无耻居然也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总算见识了。”至鸣哂笑,又朝方圆努努嘴,“你呢,就这样甘心被人利用?”

    方圆说:“我就想跟他结婚后,也许他会爱上我。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至鸣鄙夷道:“与你一夜夫妻的多了,也不见得爱上你。”

    方圆眼中有泪,嘟囔道:“人家这么烦恼你还这么刻薄。帮我想想办法,如何留住男人的心。”

    至鸣说:“男人动心就动心了,其余没别的办法。你自己好自为之,建议不要离婚,离婚就是把一半家财拱手相让。私人协议没有法律作用。

    陈剑忽然在屋檐下叫方圆,方圆忙抹泪迎过去。

    陈剑说:“怎么了?”轻抚方圆的泪痕。方圆连忙摇头:“没事,跟至鸣聊天,提到了父亲,触景伤情了。”方圆的父亲早逝。

    “别难过了。跟你说过别尽想不快乐的事,人生苦短。”陈剑揽过她。方圆仰头凝望他,眼里又是点点幸福。至鸣觉得陈剑虚伪透顶。

    陈剑拉了方圆走到至鸣面前,说:“我们要告辞了。谢谢晚餐。”

    “不谢。”至鸣说。

    陈剑又谦谦一笑。父亲等人出来送客。陈剑致谢,又关照父亲注意身体,称赞母亲的厨艺。很有礼貌,很有修养,也很讨人喜欢。

    看着他们转出花园的背影,至鸣想:他,懂得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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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落雨。冯至鸣发现自己又开始想念那个女子。

    雨势强劲,他的想念也如这雨一样越来越猛,最后随着雨停恍若所失起来。

    当然,想念她,不如说想念跟她**。三十年,头次遇见这样和谐的性爱,令他有一瞬觉得白活了。

    他懒懒地靠着椅背。前面是各种等他处理的文件。他没兴趣,一点兴趣都没。

    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助理,说:“上次找我的那个《人物周刊》的记者叫什么?电话有吗?”

    助理效率很高,很快回复他姓名和电话。

    文语声。这个名字还不赖。都是跟符号有关的玩意儿。他想。

    一周已过,她并未跟他联络。他原还信心满满地觉得她一定会再找他,就像别的纠缠他的女人一样。可现在想来,她更可能只将他当别人了。他很不爽。

    犹豫片刻,他打电话过去。

    “你好。”听筒里传出一个声音,他不能分辨是不是属于她。便说:“你,是那个语声吗?”

    “哪个?”对方笑,说,“这里只有一个语声。”听到那笑声,他才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是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嘴角慢慢展出一抹笑。

    “我是冯至鸣,我等着你来采访。”他说。

    对方倒抽一口凉气,似乎避他唯恐不及。

    “我令你恐惧了?”他放松自己的身体,是想好好跟她对话。

    “谢谢,不采访了,我正考虑辞职,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

    辞职?离开?他忽然觉得有点失落。问:“为什么?”

    她又笑:“我的私事。没人烦你不正合你意。”

    他想了想,说:“你现在还没辞吧,就善始善终,把最后的活干完。”

    她仍是笑着说:“好像你是我的上司,还善始善终。我听出来了,你想纠缠我吧?”

    纠缠,他想这两个字,似乎应该由他来忌惮。“确实想见见你,来吧,看看你采访水平怎样?能套出我多少话。”

    她哼了下:“以为我有兴趣,不就混口饭吃嘛,好了,我来,什么时候?”

    三日后的午后,他终于见到了她。助理通报文语声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心跳了下,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急迫。

    “叫她进来。”他定下神来说道。

    不久后,她敲门进来。依旧素面朝天,背了双肩包,像个学生。

    看了半天,他还是觉得她不美,却奇怪地吊了他的胃口。

    她嘴里嚼着口香糖,展出迷人的微笑:“不会让我一直站着吧。”

    “请坐。”他点一下头。

    她四处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有没有垃圾筒?”她龇牙,“我想吐一下口香糖。”他指了个方位,她看到了,顺手扯了他桌上的面巾纸,包了扔过去。

    而后坐下,脸上有夸张的甜腻腻的笑。

    “紧张?”他问。

    “是啊,紧张时才嚼口香糖。”

    “为什么?”

    她粲然笑,说:“怕你纠缠。”

    “我,很蹩脚吗?”他一贯的自负,可这平凡女人实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托着腮,审他,边说:“外表可打个九十分,可是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挺讨厌你们这类仗着老子有点钱自命不凡的纨绔子弟。”

    他略扬起头:“可以告你诽谤。”

    她说:“是吗?自尊受伤了?你能好到哪里去,对人没起码的礼貌。”

    他说:“不理会你们这帮人吗?你们这些记者无中生有消遣玩弄他人生活就有礼貌吗?”

    她又笑:“我们不吵了吧,反正谁也看不上谁。完成工作,我回去交差。”拿起笔记本,纸,又说,“介不介意用录音笔。”

    他说:“随便。”

    她却也没用。按部就班问他公司发展模式、未来蓝图以及宏观的经济方面的问题。

    他也简要地回答。

    一小时后,她合上笔记本,说:“可以了。”

    “这也能交差?”他好奇。

    “别小看我,我从不写八卦。”她站起来,“我要走了。谢谢你。”

    他忽然又讨厌地感觉到自己的留恋,定定看她走。

    她背上包,双手插兜,走到门口,忽停下。他为她短暂的停留无来由地雀跃了下。她张着嘴说:“我想喝口水,可以吗?”

    居然忘给她倒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可原谅,虽然之前,他的确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站起身,去接水。

    她接过,咬着杯沿,又对他笑,夸张地笑,甜媚得很。咕咚咕咚喝干。将纸杯给他,说:“麻烦扔一下,谢谢。”

    他看到纸杯上有俩牙印,颇觉有趣,想了想,顺口道:“晚上有空吗?”这样的邀约很俗滥,但他想不到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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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感令她无法相信。过去或者现在。

    她想去见他。

    冯至鸣意料中的冷漠,她也没心思磨下去。

    赶到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饭店。她爱的人在门口,浅笑盈盈。一如以前,俊朗阳光的脸。她猛然想到第一次见他,眼中蒙上了雾。

    她那时大一,他大三,做着兼职,送外卖。是她闯祸,不知当时转着脸看什么东西,突然绊住,一个趔趄,撞上他的自行车,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当然也浇了她一身。

    他皱眉,却还是拿了未污染的纸巾给她擦。

    她说:“对不起。”

    他没言语,当时她不知道他为此罚了几乎是他半年生活费的钱,也丢失了一份工作。

    当时他没向她索取赔偿,她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几百块钱对一个男孩子来说没什么。

    后来,因为家教的事他们又搅在一起。学校家教中心出了纰漏,分配给他们同一个服务对象。他们去找中心理论。当时,他在她宿舍楼下等她,她出去时,看到他倚墙而立,若有所思,正是黄昏时分,火红的光线照在他脸上,使得他的脸看上去熠熠生辉。她发现虽然他衣着鄙陋,但是五官非常俊逸。

    他骑自行车载着她,她脚一晃一晃的,说:“跟你挺有缘的。”

    他说:“这样的缘我可不想要。”

    她说:“小气!不就撞了你一次吗,我还狼狈呢。这次让给你好了。你什么系?”

    于是就认识。因为两人家境都不好,经常相约着一起打工,那些共患难的日子慢慢积累了情意。

    当然,她没觉得自己爱他,她那时的目标跟其他女孩一样要找帅哥,最好家境好一点,这样约会才不会寒酸嘛。他那时的容颜在褴褛的衣裳中黯然失色,而且活得很窘迫,她是半点也不考虑的。她把他当哥们,处得还不错。她在他面前向来大大咧咧口无遮拦。骑车带她时,她有时会挠他痒,他拿一等奖学金,她明知他每分钱都有急用,还勒索他请客。有男孩子追求她,她还向他征询意见,说条件怎样怎样,该选哪个。那时他有点不耐烦,说:“怎么这么俗,条件很重要吗?”她说:“当然啊,要钱要貌,否则我们女孩子浪费青春干什么。”

    她大二的时候,真的处了一个男生。便不再跟他出去发传单,推销东西了。他有次居然给她打电话,说:“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忙什么?”

    她说:“想我不是?”

    他说:“是。”

    她忽然心一跳,忙解释:“交男朋友了,约会嘛。”

    他在电话里不语。

    后来一天晚上,他守在宿舍门口,她和那男孩手牵着手走近,看到他,她有点不自在,却夸张地挥手:“嗨,陈剑,等哪个女生。”

    他说:“就等你。”说完拖她就走。她看那男生,那男生有点呆,没追上来,她便被他拉走。他似乎很生气,抓她的手用力很重,走得急,她都要跌倒,她抱怨,他不理。最后到四教后的桃林中,将她的手猛一放,她一个趔趄,他拦住,忽然拥住她。她心狂跳,看他眼里,点点都是火星。瞬间,他的吻下来了,很笨拙,但是很用心。一会儿后,他说:“语声,不要和他在一起。我喜欢你。”

    就这样开始了。

    很质朴的爱。

    猛见到她,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但迅速恢复阳光。挥手,很自如地介绍给他的妻子:“我的朋友,文语声。我请她来的。”又转过来对她说:“语声,你进去坐,随便找点东西吃。”

    语气温和,仿佛她就是他邀来的朋友。她怔在那里。

    仪式开始前几分钟,他找到她,将她拉到外面,明媚的风光不在,脸色现出无奈和痛楚,他说:“对不起,语声,会很快,你要知道只是交易。”

    她恨不得扇他一耳光,但没有那么做。

    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不是吗?谁让她看走眼。

    她觉得枯寂。他拉起她的手,说:“过段时间,我会告诉你全部。现在,我只告诉你,我的心里除了你没别人。”

    在自己的婚宴上,对自己老婆以外的人说爱,多么讽刺。

    她抽手,忽然笑:“你不知道你这样多无耻。完全颠覆了我对你的印象,你要说爱上别人我还能忍受。”

    “情形就是这样,我不欺骗你,也不欺骗她。”他目光凛然。然后又啰唆地关照她照顾自己才走。

    她看完了他们的仪式。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他浅笑。水晶灯的光泽很像初遇时照在他身上熠熠闪光的夕晖。只不过是更加的璀璨而虚幻。

    如果没有遇见。多好。她不会这么痛。因为爱了。这份水晶一样易碎的感情,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天长地久。

    跟冯至鸣**的时候,她无法确切知道是什么感觉。是报复吗?是发泄吗?是要彻底地揉烂一切告别一切吗?

    她选择了极端的方式。

    她珍爱她的贞操。跟陈剑八年,很多意乱情迷的时候,她都守住了最后的防线。她要结婚的,她只想把自己交给她的丈夫。朋友都说她保守,她也觉得。两情相悦,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气氛下做合适的事,没什么不好。但是她一直古典地向往洞房花烛夜的纯粹。

    陈剑拿她没有办法,说:“好了好了,我忙过一阵就娶你。”

    结果他一直忙,而她毕业因偶然的机缘去了北京,自后,两地分居,婚姻就一直是悬在口边一直要做却一直抽不出时间做的事。她有时想,他真那么忙吗?

    现在,她忽然明白,婚姻远不是男欢女爱那么简单,可以换很多东西。不是吗?

    她主动地喝了酒。有点醉,但这种微醺的感觉很适合做。

    两个身体似乎一点都不陌生,像老朋友一样拥抱、婆娑,滚动,切合。心灵逐渐被升腾的热情遮蔽,迷失。

    虽然是第一次,但她没想象中的疼。曾听闺蜜讲过第一次的经验,据说很疼,也无**可言。可她居然如鱼得水,兴奋,甚至**。因为陌生,她甚至并没妨碍自己嘴里发出的那种现在想来也觉得非常羞耻的声音。

    只是结束后,她觉得好一阵的空茫。莫名其妙就交出了初夜,最珍贵的东西。

    床单上并没有血丝。她有点欣慰,她不想他知道她是第一次。就当她是个放浪的人好了。

    第二次依然很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放浪。也许是吧。据说女人身体里有个小兽,她想她是把它放出来了。

    但是,也该回家了。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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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像一场梦魇。这一天,对语声而言。

    相恋八年的男友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娶了别人。结婚前夜,他才跟她说。

    此前,因他在一个月前从上海来了北京,她一直觉得他们的幸福即将开始,心一直是浸在蜜罐里的。虽然他并没有太多时间见她,她不以为意,他向来是事业至上的人,初到北京自然是有很多事要做的。前年和去年,她都随他回老家过年,他母亲非常喜欢她,一直要他们赶快完婚。他们就打算调到一起后结婚。她一直觉得,今年会是崭新的一年,她的人生会有质的飞跃。

    不错,是质的飞跃,只是不是自己所想。

    八年的情意,一个电话就轻轻抹掉了。

    电话来的时候,她撒着娇:“你怎么不来看我,追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就不紧张吗?再不看紧我,我可要考虑别人了。”

    他说:“紧张。”却在电话里久久踌躇。她起先迟钝,跟他讲单位里的鸡毛蒜皮。慢慢地,才有了不好的感觉,说:“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他说:“我爱你。”

    她笑:“傻瓜,我刚才是吓你的,你明知我离不开你。”

    他说:“语声,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

    她轻柔回道:“我也是。”

    的确是。他们非常相爱。地理与时间都阻隔不了,是经受住考验的。

    “你能原谅我吗?”

    “什么?”她狐疑。

    他又踌躇,而后说:“为了事业的成功,我必须去做一件事。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无耻,但是,像我这样一无所有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没有家世的人有时候必须牺牲一些东西。你知道我有抱负,我不甘人后。”

    “你说。”她的心开始往下沉。

    “我必须去娶别的女人。”

    她没明白。只是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下,横过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继续道:“只是暂时的,我只是借助一点力量,等拥有我自己的东西后,我会离婚。”

    她才慢慢懂。天忽然昏下来。什么想法也没有。

    他在另一边吼:“语声你没事吧。你怎样了。”

    她把电话挂了。瘫软在地。觉得天塌了。自己仰慕的男人居然以这样无耻的方式将他们共同撑起的天压塌了。

    没有什么可以想的。以前的甜蜜与温馨、梦想与憧憬都成了虚幻的碎片。

    摇摇欲坠。语声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几乎没有存活下去的力量。

    但是还是要站起来。不仅要站起来,还要活得很好。

    依然上班。陈剑大婚这天,她依然面不改色、精神抖擞地上班。

    主编交给她一个大任务,采访刚从国外回来的冯氏家族的继承人冯至鸣,她风闻此人颇为难搞,却欣然应允,她很想用工作来砸晕自己。

    冯至鸣的确不好突破,正规的路线走不通,她便主动出击。工作五年,凭借过硬的文字功底和执著的工作态度,她已升至编辑部主任一职。采访过的知名人物不下二十号,最棘手的某位政界人物也攻坚下来了,她不信自己弄不下小小一个纨绔子弟。

    去冯至鸣执掌的瑞讯公司途中,买了份报,方知道,陈剑要迎娶的新娘正是冯氏股东之一的方圆,也知道了他们婚宴的地点。

    陈剑竟然也会这么无耻。她有一阵子无法相信自己的眼光。要么他隐藏过深,要么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她想自己真的是傻吧。却也无法抹掉从前。

    他跟她说过他的抱负,他学工科的,崇拜技术,雄心勃勃想拥有自己的企业,他说要在高新领域拥有中国人自己的自主知识产权,中国不能老做世界工厂,赚每个零部件中的几毛小钱。

    他出生贫寒,想出人头地,毕业后没几年就做了华东区销售主管。有时候,听他说起来,除了自己努力,也是用了些手腕。但是他对人真的很好。他们一起资助着几个山区的孩子上学。每次孩子们来信,无论多忙,他都看,也亲自回,写得很温暖。暑假期间,他把孩子们召过来,破天荒地休了年假,带他们参观大学,参观城市,跟他们讲理想。她在旁边有时都嫉妒,因他从不为她休假。逢到乞丐,他不是光施舍,如有时间,他会带他们吃饭,问他们情况,有时候,买路费送他们回家。也见义勇为,逢着抢劫,他总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有次被扎了,她心疼,嗔怪他多管闲事,他却笑,死不悔改的样子。她一直喜欢善良有爱心的人,也喜欢有追求有梦想的人,她以为他是,死心塌地地爱,爱得辛苦放不下,八年,却也只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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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焚毁的瞬间,她嘶叫了一下,似乎有些疼。

    他没继续,轻柔地抚慰,她的痛楚慢慢平复。火苗继续噼里啪啦作响,身体再一次升温,持续灼热,而后爆炸。

    癫狂的迷失,世界仿佛不存在。

    回首已是百年身。此后,他一直会想,这次性爱彻底改变了他。

    潮汐退后,他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和舒畅。这样默契流畅的性爱从没有过。他不由侧身看那女子。她早已清醒。呆愣着看房顶。脸色有种漠然。

    他抚她,她拂过,突然就像一刻也不能忍受他。而后坐起来,穿衣服。一眼也未看他。他有点不悦。

    她忽然说:“我可不可以借你的卫生间冲个澡?”

    他想她大概是要冲掉他的印记了,眉蹙了蹙,却嘲笑着说:“好。”将自己的睡衣递给她,她又拂掉了。继续穿自己的衣服。

    他忽然无法忍耐,起身,扯掉她刚穿上的内衣,抱起她就往卫生间走。

    她挣扎,满脸绯红,说:“你干吗?”

    他说:“这时候知道羞耻了?”

    她咬唇,咬得唇上有血印子,然后说:“对不起,我可以给你钱。按行情。”

    他张开嘴,笑。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没被当做纯粹的女性用品。

    她嘀咕:“有什么好笑的,你也没什么损失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损失?”他边说边将她扔进浴缸,放水。她抱了自己,转过身,说:“你出去吧。”

    这个样子,更刺激了他。他眯着眼看她,像看一头猎物。她瑟缩道:“你要怎样?”他笑一笑,跨入浴缸,说:“公平一点,轮着享用,两不相欠。”又压倒她。

    在水流的冲击下,他的欲望重新点燃。这回她变得抗拒。但是地方实在不大,她又老没头没脑呛到水,不得已停止了挣扎。

    水使得她的肌肤更加盈润细洁,光滑如缎。他并不急着要,细腻地抚着,她呼吸慢慢急促。

    载沉载浮中,他们又开始新的性爱旅程。

    重新进入时,他说:“这回痛吗?”

    她没说话。

    他说:“希望你此刻想着我。”

    不错,刚才完美的性爱中美中不足的是,在顶点,他听到她含糊叫一个人的名字。当然不会是他。想到她将他当别人,很是不爽。

    她依然没说话。咬着唇在克制,但是他知道她的**还是来了。

    而后,他为她洗浴,她像个木偶一样任他。

    他给她擦干身体,说:“要给你吹发吗?”

    她忽然赤着脚跑出去。

    他露一抹笑,穿睡袍。出去时,她已经换好衣服,神色有些局促,说:“我走了。”

    他感觉到自己下意识地留恋。她已经背了包走,他跟在后,说:“等一下,我送你。”

    她说:“不用。”开门时手却有些抖,居然开不了。

    他帮她开,她出去,忽然回过头,很尴尬地瞥他。

    他说:“想说什么?”

    她垂下头:“我很失态。对不起。希望,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她居然怕他张扬,这个应该是他考虑的问题。他颇觉好笑,懒洋洋地说:“不用对不起,很好不是吗?真不用送?一个人。”

    她突然咯咯笑,笑得他摸不着头脑,说:“不怕我纠缠你讹你钱财?”

    他怕,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纠缠不清,没有女人能深入他的生活。当然此刻也一样。

    她敛住笑,说:“放心了。我不会纠缠你的。这一天,我会把它忘掉,跟梦魇一样。”

    听到这样的话,他却无法控制地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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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说话。喝了一口酒,又呛了。他又将纸巾递给她。她也不擦,又喝,好似并不擅长喝,却硬要将自己灌醉。与陈剑有关?他想。

    她喝完一杯,脸色粉嫩,非常娇艳。他觉得这女孩虽谈不上漂亮,却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夺人魅力,跟他交往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趴桌上,眼睛迷蒙,似乎想睡,又似乎心事满怀,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过一阵,她才似恍过神,朝着他又突然笑,红艳的脸上迷离的笑,让他的心不由动了动。她说:“对不起啊,那个,我今晚不想采访,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

    他踌躇。

    她又笑,也没失落,手虚虚比画了下,说:“算了,我其实一点都不想采访你。”

    他掏出名片:“有笔吗?”

    她歪头看他,而后从包里取出笔。他在名片上写下自己的私人电话,递给她。这个电话,除了家里人,谁也没有。莫名其妙,他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在后来一而再的追怀中,他发现在与她交往的最开始他就处于被动位置,这奠定了他今后痛苦的开始。

    她接过名片,浑然不觉重要性,顺手塞进包里,乱塞的。而后说:“给我拿点酒好吗?”

    他说:“你其实不能喝。”

    她说:“想喝。他不让喝,但我想知道醉后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她说的他是不是陈剑,招手要过酒。

    她喝完后说:“你走吧。”

    他嘲讽地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还没有被人这样戏耍过。”

    她说:“是你叫住我的。但是也别计较了。我此刻一点不想说话。你做你的事,谢谢你。”她说完便又专心喝酒。喝一点,趴一会儿,又喝。她在她的世界中,他一点都走不进去。坐了一阵,他觉得烦躁,出去抽烟,回来的时候,被父亲拉去应酬,他发现自己还惦记那个女子,时不时往那个方位瞅一眼。看陈剑倒似什么问题都没有,谈笑风生、意气风发。不禁想那个女子和他什么关系?又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透顶。

    不想去那边。但场面上造作的应酬比被那女子轻视更令人无可忍受,他还是去了。

    女子似乎喝多了,正摸着头,踉踉跄跄地往外走。他看着她走,过了一阵后,几步上去拉住了她的胳臂。女子甩他手:“干什么?”却站不直。他说:“突然想做好人,送你回去。”她大着舌头说:“不——用。”他没说话。

    胁持着她到车库,将她推入车。他开起来。

    过会问:“住哪里?”

    没有回音,她已经睡着。在二环绕了半天,他开回自己住处。

    将女子抱起来,她身子很轻。红红的脸上有柔软的笑。他心又一动。

    他给她脱了鞋子,将她放在床上。空调温度有点低,他给她搭上毯子。而后自己冲凉,看了一会儿文件,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睡前,去卧室看她一下,她已把毯子踢了。低腰的牛仔裤和T恤间露出一截小蛮腰,盈盈一握,有一种天真的性感。他想了想,去卫生间拿了毛巾上前给她擦脸。她的脸烧得厉害,他想擦一下她会凉快一些。

    擦的时候,她呜了一声,别过脸,他也不知为何,继续转过去擦。毛巾从脸滑到脖,空气中有薄薄的暧昧。他感到自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为一个女人躁动,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虽然房子就在二环闹市,但封闭性很好,一点喧闹声都传不过来,屋子很安静。在空荡荡的寂静中,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无聊,收回毛巾。

    但就在这时,女子双手忽然环住了他的脖子,他猝不及防,压到她身上。身下,娇躯柔软,在他怔忡间,女子已吻他,先是试探似的舔他的唇,而后进入,很清爽地挑逗,像个小鬼一样,逗弄与勾引,万种风情。

    他脑子一热,发现自己有反应,回吻她。好一顿炽热缠绵。他忽然觉得活那么大,经历那么多女人,却才发觉吻是那般美妙。

    她真的像一个魔鬼,纯真的魔鬼,让他沉沦。

    吻点燃了火。他控制不住自己。虽然间或也闪过不好的念头,但是根本敌不过情欲。他脱她衣服,她的手已钻入他的睡衣里头,轻轻地划,而后用指肚轻轻地弹跳,仿佛他的身体是一架钢琴,她要奏出美妙的乐章。

    很快,两人就不着寸缕,赤诚得像一对海誓山盟、情深意重的情侣。彼此珍爱,彼此关怀。轻柔细腻地抚摩,疯狂激越地掠夺,水与火交替进行。最后火占了上风,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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