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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仲杰花了一个小时完成了对向兵的再次审讯,便立刻前往同华路45弄。几分钟前,简东平给他打电话,神秘兮兮地说,他已经找到了“苏志文”一案的关键证人,请他务必立刻去一趟。
  林仲杰知道简东平如果不是掌握了重要的证据,是不会轻易跟他联系的,所以,这一趟他非走不可。
  “嗨,林叔叔。”一见面,简东平就热情地走上来跟他打招呼,跟过去一样,他看上去朝气蓬勃充满活力。今天他穿着件蓝汗衫,下面配了条白色中裤,一个咖啡色尼龙包斜背在肩上。
  “你要我见什么关键证人?”林仲杰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戈没跟您报告周谨的事吗?”简东平不答反问。
  原来是那个失踪女人的事。林仲杰已经让手下的小郑对其作了基本的调查,到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周琴的失踪跟苏志文的死有关系,但具体有哪些关联,目前尚未查实。
  “你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叫周琴吧。她在5月7日五点多给苏志文去过一个电话,然后把两个箱子丢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人就失踪了。你说的关键证人就是她?”林仲杰斜睨着简东平问道。虽然无法肯定,但他一直觉得这个丢下箱子离奇失踪的女人应该早已遭遇不测了,自从看到她留下的箱子后,他就一直在等待她的尸体出现,难道……她还活着?这可真是个大突破!他诧异地回头看者简东平,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是的。她还活着。但只剩下半条命了!”简东平的口气不容置疑,他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快走吧!林叔叔。我不敢破坏现场,所以没动她,我想这还是让你们来处理比较妥当。”
  被简东平这么一说,林仲杰的心骤然紧缩起来。难道,她,真的,活着?!虽然他曾经亲临过无数凶案现场,但是预料中的尸体忽然变成活人的情况并不多见。法医固然能让死尸开口说话,但一个活人,显然能比死尸说的多得多。而且,她还说着!作为一个人,他为这个年轻姑娘的死而复生由衷地感到兴奋。但是……只剩下半条命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她还能开口说话吗?她的身体器官还能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吗?如果能维持,还能维持多久?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几分钟后,简东平把他带到一幢旧楼前停下。林仲杰看见灰色的砖墙上,有一个画着红圈的大字,“拆”。
  “她就在这上面二楼03室。您上去吧,我在下面等着。”简东平识趣地说。
  林仲杰向他点了点头,走了上去。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03室门口,房门虚掩着,按照进入现场的规定,他戴上手套套完鞋套才推门进去。
  这是一套只有一间卧室的旧式公房。厨房、卫生间和卧室成直线分布,他顺着阴暗的走道径直向房间走去,屋子里黑魆魆的,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一进卧室,他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裸体女人。她的双手双脚被捆绑在床栏上,身上搭着条薄薄的毯子,屁股下面则垫着成人纸尿裤,上面有一片黄色的污渍,她的枕头边还放着一个婴儿用的水壶,吸管正对着她的嘴。难道这就是周谨?林仲杰走到床边,发现她双目紧闭,对他的进入没有任何反应。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身子还有温度,又试了试她的鼻息,不错,还有呼吸,只是比较微弱,他没仔细看过周谨的照片,但是不管她是谁,现在事不宜迟,赶紧叫救护车!他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120。
  10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去,拉走了奄奄一息的周谨。望着远去的救护车,林仲杰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不是周谨那张惨白消瘦的脸和鸡爪般瘦棱棱的手,而是垫在她手腕里被捆位置下面的棉布,凶手这么做也许是为了模糊捆绑的痕迹吧。
  在楼下,他碰到了正等着他的简东平。
  “她为什么不叫?”他问道,她的嘴里并没有塞什么填充物。
  “开始肯定是没让她叫,后来她是叫不动了。”简东平指指自己的头,说,“我看到她头上有个伤疤。凶手肯定是先袭击了她,然后把她绑上了床,可能还给她吃过安眠药,床边的垃圾桶里有个装安眠药的空药瓶。”
  周谨头上的伤疤和垃圾桶里的空药瓶,林仲杰都注意到了,但是有一点他不明白。
  “凶手为什么不杀她?”林仲杰问道。
  “现在是夏天,如果杀了她,尸体很容易被发现,对她来说,杀人容易,但处理尸体却很难。因为她既没体力,又没技巧。所以她在等一个好的时机。”
  “好的时机?”
  “因为要拆迁,这幢楼里的很多居民都已经搬走了,但是二楼她隔壁的居民要在这个星期搬走,这是我刚刚打听到的,”简东平指指这幢楼外墙面上的那个鲜明的红色“拆”字,“所以,我想她是想等隔壁邻居搬走后再杀周谨,这样杀完人后,她就可以把尸体移到隔壁,然后一走了之。”
  “把尸体移到隔壁去?”林仲杰可不觉得这是处理尸体的好办法。
  “林叔叔,在你来之前,我把这栋楼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发现大部分人搬走后,房子都没锁门,因为他们把锁拆了一起带走了。三楼和四楼就有没锁的空房子,但是以她的体力只能把尸体搬到隔壁,搬不上楼。所以她在等邻居搬家。”简东平笑笑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做这事并不难。她可以提着周谨手臂拖过去,一会儿就完成了。”
  “但尸体终究还是要被发现的,而且还是那么近。”
  “所以她并没有用暴力杀死周谨。她的方法是,不给她吃饭,活活把她饿死。我查过了,房间里没留下食物残渣,她肯定一开始就只给她吃很少的东西,这几天根本就没给她吃饭。她这么做一方面可以让周谨丧失抵抗能力,另一方面,如果周谨是被饿死的,没穿衣服或衣衫褴褛躺在一间即将被拆迁的空房子里,她很可能会被警方当作走投无路的流浪汉来处理。您注意到了吗,周谨手脚被捆的位置下面垫了棉布,这样,捆绑的痕迹就会相对模糊一点,至少凶手是这么想的。”
  那倒也是,林仲杰想,目前来本市讨生活的外地人很多,因找不到工作或遭遇别的挫折,最后沦为乞丐,穷途末路甚至横死街头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这房子应该是租的吧,如果房主接触过凶手……”
  “这房子是周谨租的。”简东平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苏志文经常到这儿来跟周谨约会。”
  林仲杰记得方晓曦曾经说,苏志文每周二下午都会外出,难道他是到这儿来跟周谨约会?
  “你怎么知道?”林仲杰禁不住问道。
  “因为如果不是周谨租的,我就不可能根据周谨的口诀找到这里。”简东平没有给林仲杰思考的余地就说了下去,“还记得向兵的口供吗?他在辛程路上曾经遇到过苏志文,苏志文当时拿着一张纸条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走。”
  “什么左拐三,右拐四的。”林仲杰还记得这个细节。
  “这条口诀是周谨给苏志文的。”简东平说。
   “你怎么知道?”
  “我在周谨的自传体小说里找到了这句口诀的全文,全文是‘左拐三,右拐四,一瓶7喜,两包红双喜’, 在多年前,她曾经跟苏志文说过这个口诀,当时苏志文她所就读的中学附近向她问路,后来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简东平看了林仲杰一眼,仿佛在等林仲杰提问。
  “他们认识很多年了吗?”
  “是的,他们6年前就认识了。”简东平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停留,他很快把话题转向了他想说的部分,“我最后一次看到周谨,是在辛程路45号,这与向兵碰到苏志文的地点不谋而合。当年周谨曾按照这个口诀把苏志文从她所就读的中学门口带到同庆路他想去的地方。于是我就按照我在周谨家乡找到的路线摸索着走了一遍。”
  原来这小子去过周谨的故乡了,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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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是死是活
  
  盘问向兵对林仲杰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缠的对决了,而是一次轻松的问答游戏,关键不是向兵怎么答,而是他怎么问。他相信,只要他问,向兵都会如实回答。他比那个家里的女人好对付得多,他早已经放弃抵抗了。林仲杰从跟他的交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放弃”,他放弃挣扎,放弃为自己辩护,林仲杰觉得,与其说是在接受审问,倒不如说他在进行另一次自杀。只不过,警察没有那么好利用,不是你想死,就打你一枪的。
  “这么说,是你用花瓶砸碎了苏志文的后脑?”林仲杰问道。
  “是的。”向兵低着头回答。
  “他当时站在哪里?”
  “他站在铁箱前面,箱子开着。”
  “他在干吗?”林仲杰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注意,我一直看着他,在想怎么下手。”向兵的眼珠瞪得老大,好像苏志文的后脑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手上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他……”向兵仰头想了一会儿,“他手里有个东西,很长,我没看清。”
  “是你把储藏室搞得乱七八糟的吗?”林仲杰想到了现场那些被丢弃一地的旗袍和书本,问道。
  “我砸了他的头就出去了。”向兵朝林仲杰不友善地露出眼白,“我不会干那种多余的事。没那心情。”
  “当时其它的箱子都关着吗?”
  向兵把脸转向左边,想了一下说:“是的,都关着。”
  “除了那个大铁箱外,离他最近的箱子是哪一个?”
  “嗯,是一个绿色的旅行箱。我一进门就看见那个箱子在他脚边。”向兵说。
  林仲杰很高兴,终于在第三次盘问后,有了一个新收获,绿色行李箱在苏志文的脚边,当时他手里还拿着件东西,看来他是准备把什么东西放在行李箱里。但那是什么呢?是不是沈碧云说的黄亚柳的卷轴画呢?
  “他手里的东西有多长?是不是一卷画?”林仲杰启发道。
  “不是。”向兵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干脆让林仲杰有些迷惑。
  “因为那个东西没卷轴画那么长,它大概只有一截手臂这么长,扁的,白色的。就像是……”向兵的眼珠翻向天花板,仿佛在思考该用什么词语来解释自己看到那个神秘物体,林仲杰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现在向兵的合作态度,必然会给他提供一碗方便下口的豆腐。
  过了大约两分钟,向兵才把目光重新移到林仲杰的脸上。
  “很像一个玉如意。我从来没看见过真的玉如意,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反正很像。”向兵说。
  玉如意!林仲杰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在沈碧云那本又长有啰嗦的自传《淑女之家》里(谢天谢地,他花了三个晚上总算把它看完了),曾经提到过玉如意,那是沈碧云的第二任丈夫方国华的传家宝。
  “你把他砸昏后,没去看那东西是什么吗?”
  “我进去的时候,他好像正把那东西藏到衣服里去。我当时也没注意,他倒在箱子里后,我只关心他有没有死,我推了他两下,还试了下他的鼻息,他没呼吸了。”向兵颓丧地摇了摇头,“想不到,我这人干什么都不成功,杀人倒那么顺利。我当时没多想就用他的手指在箱子的内侧写了‘不是向兵’四个字,然后我就走了。”
  最初听说“不是向兵”这四个字出自向兵之手时,林仲杰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继而觉得好笑,他不得不承认,这四字留言,虽然幼稚可笑,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但倒也不能说是个败招,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它迷惑了警方的视线。
  林仲杰还不打算告诉他凶手另有其人,于是问道:“你跟苏志文说过些什么?”
  “我的脚步声大概惊动了他,他回头看是我,有些吃惊,我解释说我走错门了,他打断了我的话,说现在外面没人,你赶快走,不然被人看见就不好了。他还说,这里是这个家的禁地,只有得到老佛爷的允许才能进来。他说完话,就把头转了回去。我就是趁这机会用花瓶砸了他的后脑。”
  “你说他很吃惊,他是怎么说的,我是指原话。”林仲杰想知道苏志文看见向兵时第一反应,他觉得这应该很具意义。
  “他的原话是……‘怎么是你?’”向兵皱起眉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向兵,怎么是你?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你们还说过什么?只说了这几句?”
  “我……为了迷惑他,也跟他闲扯过几句。”向兵消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说,那个箱子原来是你的,我下午还看见它在楼梯下面的小过道里。”
  “他怎么说?”
  “他说我眼睛挺尖的。我说我是搞旅游的,对旅行箱之类的东西比较注意。我说这箱子质量不好,应该是次货。他说,能用就行。然后,他就叫我出去。”
  “你真的看见那个箱子在楼道底下吗?”
  “那天下午我在走廊上掏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口袋里有个硬币滚到了楼道底下,我在那里看见了那个绿色旅行箱,但是它的外面用布和报纸包着。”
  “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奇怪,那里好像就是堆放杂物的。而且我也没看清那个箱子是新是旧。我不知道。”向兵冷漠地说。
  “你说你是通过底楼走道的窗口看见苏志文进的储藏室?”
  “是的。”
  “他有没有提着这个箱子?”
  “他没有。”向兵说。
  那么就是另一个人把旅行箱推进了储藏室。如果在苏志文之前,没人进过储藏室,那么提箱子的人一定在苏志文之后进入的,拖着箱子进入储藏室,苏志文不会看不见,箱子如果是在他的脚边,那说明两点,第一他不仅知道拖箱子的人是谁,他们还是事先商量好的。第二,那个人当时就在现场,她躲在某个地方,目击了向兵对苏志文的袭击,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擀面杖插入了锁孔。她在那里,也许本来就是准备这么干的,但是向兵替她完成了第一步。
  “向兵,怎么是你?”也许,苏志文和那个人一开始以为是别人,或许是沈碧云。所以,她不得不躲起来,因为她没有理由留在那里。
  那么她有什么地方可躲呢?林仲杰觉得只有那两幅壁画背后可以藏人,按照体形来说,那个人符合这要求,按照时间点来看,也只有这一个人符合。但是,现在下结论似乎还太早,因为有很多东西,还没完全联系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苏志文会跟这个人商量好了一起去储藏室?毫无疑问,苏志文是准备用那个绿色行李箱装点什么走,这不仅包括沈碧云让他拿的画,因为如果光是画,他不用带箱子,夹在腋下就能拿走。
  试想,如果苏志文是要拿一件其他的东西,那这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参与其中?难道苏志文非要她的指引才能拿到那件东西吗?也许她有把钥匙,可以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而箱子里就放着苏志文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那证明,箱子归她所有,但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甘心把这东西交给他?难道她想委托苏志文变卖?或者说,这其实是,其实是一场敲诈?……
  “我只觉得有件事很奇怪。”
  林仲杰正在凝神思索,他的思路被向兵打断了。
  “你说什么?”
  “我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向兵说。
  “什么事?”林仲杰最喜欢听奇怪的事。
  “我的手机失而复得了。”向兵眼神涣散地说。
  “怎么回事?具体说说。”林仲杰催促道。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或者,嗯,拿手套的时候太慌张,我离开储藏室回到园子后发现我的手机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但是后来,等我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它就在我的衣服口袋里。我可以肯定我离开储藏室的时候,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它肯定不在。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向兵用求助的眼神盯着林仲杰看。
  那肯定是你太太曾雨杉帮你拿回来的,她在你之后进了储藏室,也只有她能把手机放回到你的衣服口袋里,林仲杰想,这大概就是10点过后,方琪再遇她时她痛哭流涕的原因。
  也许她当时并不知道向兵袭击了苏志文,只知道她的新婚丈夫偷偷溜进了储藏室,她认为他想偷东西,她为自己嫁了这么个猥琐的男人而难过,但她又不能明说,因为家人都不看好她的婚姻。但那时候她还只是普通的烦心,当她得知苏志文死在储藏室里之后,她对向兵的怀疑和厌恶进一步加深了,她没办法说自己在现场捡过他的手机,因为那就证明她也去过储藏室。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审问中把矛头引向他。她认为就是向兵杀死了苏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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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是死是活
  
  盘问向兵对林仲杰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缠的对决了,而是一次轻松的问答游戏,关键不是向兵怎么答,而是他怎么问。他相信,只要他问,向兵都会如实回答。他比那个家里的女人好对付得多,他早已经放弃抵抗了。林仲杰从跟他的交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放弃”,他放弃挣扎,放弃为自己辩护,林仲杰觉得,与其说是在接受审问,倒不如说他在进行另一次自杀。只不过,警察没有那么好利用,不是你想死,就打你一枪的。
  “这么说,是你用花瓶砸碎了苏志文的后脑?”林仲杰问道。
  “是的。”向兵低着头回答。
  “他当时站在哪里?”
  “他站在铁箱前面,箱子开着。”
  “他在干吗?”林仲杰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注意,我一直看着他,在想怎么下手。”向兵的眼珠瞪得老大,好像苏志文的后脑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手上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他……”向兵仰头想了一会儿,“他手里有个东西,很长,我没看清。”
  “是你把储藏室搞得乱七八糟的吗?”林仲杰想到了现场那些被丢弃一地的旗袍和书本,问道。
  “我砸了他的头就出去了。”向兵朝林仲杰不友善地露出眼白,“我不会干那种多余的事。没那心情。”
  “当时其它的箱子都关着吗?”
  向兵把脸转向左边,想了一下说:“是的,都关着。”
  “除了那个大铁箱外,离他最近的箱子是哪一个?”
  “嗯,是一个绿色的旅行箱。我一进门就看见那个箱子在他脚边。”向兵说。
  林仲杰很高兴,终于在第三次盘问后,有了一个新收获,绿色行李箱在苏志文的脚边,当时他手里还拿着件东西,看来他是准备把什么东西放在行李箱里。但那是什么呢?是不是沈碧云说的黄亚柳的卷轴画呢?
  “他手里的东西有多长?是不是一卷画?”林仲杰启发道。
  “不是。”向兵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干脆让林仲杰有些迷惑。
  “因为那个东西没卷轴画那么长,它大概只有一截手臂这么长,扁的,白色的。就像是……”向兵的眼珠翻向天花板,仿佛在思考该用什么词语来解释自己看到那个神秘物体,林仲杰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现在向兵的合作态度,必然会给他提供一碗方便下口的豆腐。
  过了大约两分钟,向兵才把目光重新移到林仲杰的脸上。
  “很像一个玉如意。我从来没看见过真的玉如意,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反正很像。”向兵说。
  玉如意!林仲杰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在沈碧云那本又长有啰嗦的自传《淑女之家》里(谢天谢地,他花了三个晚上总算把它看完了),曾经提到过玉如意,那是沈碧云的第二任丈夫方国华的传家宝。
  “你把他砸昏后,没去看那东西是什么吗?”
  “我进去的时候,他好像正把那东西藏到衣服里去。我当时也没注意,他倒在箱子里后,我只关心他有没有死,我推了他两下,还试了下他的鼻息,他没呼吸了。”向兵颓丧地摇了摇头,“想不到,我这人干什么都不成功,杀人倒那么顺利。我当时没多想就用他的手指在箱子的内侧写了‘不是向兵’四个字,然后我就走了。”
  最初听说“不是向兵”这四个字出自向兵之手时,林仲杰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继而觉得好笑,他不得不承认,这四字留言,虽然幼稚可笑,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但倒也不能说是个败招,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它迷惑了警方的视线。
  林仲杰还不打算告诉他凶手另有其人,于是问道:“你跟苏志文说过些什么?”
  “我的脚步声大概惊动了他,他回头看是我,有些吃惊,我解释说我走错门了,他打断了我的话,说现在外面没人,你赶快走,不然被人看见就不好了。他还说,这里是这个家的禁地,只有得到老佛爷的允许才能进来。他说完话,就把头转了回去。我就是趁这机会用花瓶砸了他的后脑。”
  “你说他很吃惊,他是怎么说的,我是指原话。”林仲杰想知道苏志文看见向兵时第一反应,他觉得这应该很具意义。
  “他的原话是……‘怎么是你?’”向兵皱起眉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向兵,怎么是你?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你们还说过什么?只说了这几句?”
  “我……为了迷惑他,也跟他闲扯过几句。”向兵消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说,那个箱子原来是你的,我下午还看见它在楼梯下面的小过道里。”
  “他怎么说?”
  “他说我眼睛挺尖的。我说我是搞旅游的,对旅行箱之类的东西比较注意。我说这箱子质量不好,应该是次货。他说,能用就行。然后,他就叫我出去。”
  “你真的看见那个箱子在楼道底下吗?”
  “那天下午我在走廊上掏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口袋里有个硬币滚到了楼道底下,我在那里看见了那个绿色旅行箱,但是它的外面用布和报纸包着。”
  “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奇怪,那里好像就是堆放杂物的。而且我也没看清那个箱子是新是旧。我不知道。”向兵冷漠地说。
  “你说你是通过底楼走道的窗口看见苏志文进的储藏室?”
  “是的。”
  “他有没有提着这个箱子?”
  “他没有。”向兵说。
  那么就是另一个人把旅行箱推进了储藏室。如果在苏志文之前,没人进过储藏室,那么提箱子的人一定在苏志文之后进入的,拖着箱子进入储藏室,苏志文不会看不见,箱子如果是在他的脚边,那说明两点,第一他不仅知道拖箱子的人是谁,他们还是事先商量好的。第二,那个人当时就在现场,她躲在某个地方,目击了向兵对苏志文的袭击,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擀面杖插入了锁孔。她在那里,也许本来就是准备这么干的,但是向兵替她完成了第一步。
  “向兵,怎么是你?”也许,苏志文和那个人一开始以为是别人,或许是沈碧云。所以,她不得不躲起来,因为她没有理由留在那里。
  那么她有什么地方可躲呢?林仲杰觉得只有那两幅壁画背后可以藏人,按照体形来说,那个人符合这要求,按照时间点来看,也只有这一个人符合。但是,现在下结论似乎还太早,因为有很多东西,还没完全联系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苏志文会跟这个人商量好了一起去储藏室?毫无疑问,苏志文是准备用那个绿色行李箱装点什么走,这不仅包括沈碧云让他拿的画,因为如果光是画,他不用带箱子,夹在腋下就能拿走。
  试想,如果苏志文是要拿一件其他的东西,那这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参与其中?难道苏志文非要她的指引才能拿到那件东西吗?也许她有把钥匙,可以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而箱子里就放着苏志文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那证明,箱子归她所有,但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甘心把这东西交给他?难道她想委托苏志文变卖?或者说,这其实是,其实是一场敲诈?……
  “我只觉得有件事很奇怪。”
  林仲杰正在凝神思索,他的思路被向兵打断了。
  “你说什么?”
  “我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向兵说。
  “什么事?”林仲杰最喜欢听奇怪的事。
  “我的手机失而复得了。”向兵眼神涣散地说。
  “怎么回事?具体说说。”林仲杰催促道。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或者,嗯,拿手套的时候太慌张,我离开储藏室回到园子后发现我的手机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但是后来,等我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它就在我的衣服口袋里。我可以肯定我离开储藏室的时候,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它肯定不在。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向兵用求助的眼神盯着林仲杰看。
  那肯定是你太太曾雨杉帮你拿回来的,她在你之后进了储藏室,也只有她能把手机放回到你的衣服口袋里,林仲杰想,这大概就是10点过后,方琪再遇她时她痛哭流涕的原因。
  也许她当时并不知道向兵袭击了苏志文,只知道她的新婚丈夫偷偷溜进了储藏室,她认为他想偷东西,她为自己嫁了这么个猥琐的男人而难过,但她又不能明说,因为家人都不看好她的婚姻。但那时候她还只是普通的烦心,当她得知苏志文死在储藏室里之后,她对向兵的怀疑和厌恶进一步加深了,她没办法说自己在现场捡过他的手机,因为那就证明她也去过储藏室。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审问中把矛头引向他。她认为就是向兵杀死了苏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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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是死是活
  
  盘问向兵对林仲杰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缠的对决了,而是一次轻松的问答游戏,关键不是向兵怎么答,而是他怎么问。他相信,只要他问,向兵都会如实回答。他比那个家里的女人好对付得多,他早已经放弃抵抗了。林仲杰从跟他的交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放弃”,他放弃挣扎,放弃为自己辩护,林仲杰觉得,与其说是在接受审问,倒不如说他在进行另一次自杀。只不过,警察没有那么好利用,不是你想死,就打你一枪的。
  “这么说,是你用花瓶砸碎了苏志文的后脑?”林仲杰问道。
  “是的。”向兵低着头回答。
  “他当时站在哪里?”
  “他站在铁箱前面,箱子开着。”
  “他在干吗?”林仲杰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注意,我一直看着他,在想怎么下手。”向兵的眼珠瞪得老大,好像苏志文的后脑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手上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他……”向兵仰头想了一会儿,“他手里有个东西,很长,我没看清。”
  “是你把储藏室搞得乱七八糟的吗?”林仲杰想到了现场那些被丢弃一地的旗袍和书本,问道。
  “我砸了他的头就出去了。”向兵朝林仲杰不友善地露出眼白,“我不会干那种多余的事。没那心情。”
  “当时其它的箱子都关着吗?”
  向兵把脸转向左边,想了一下说:“是的,都关着。”
  “除了那个大铁箱外,离他最近的箱子是哪一个?”
  “嗯,是一个绿色的旅行箱。我一进门就看见那个箱子在他脚边。”向兵说。
  林仲杰很高兴,终于在第三次盘问后,有了一个新收获,绿色行李箱在苏志文的脚边,当时他手里还拿着件东西,看来他是准备把什么东西放在行李箱里。但那是什么呢?是不是沈碧云说的黄亚柳的卷轴画呢?
  “他手里的东西有多长?是不是一卷画?”林仲杰启发道。
  “不是。”向兵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干脆让林仲杰有些迷惑。
  “因为那个东西没卷轴画那么长,它大概只有一截手臂这么长,扁的,白色的。就像是……”向兵的眼珠翻向天花板,仿佛在思考该用什么词语来解释自己看到那个神秘物体,林仲杰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现在向兵的合作态度,必然会给他提供一碗方便下口的豆腐。
  过了大约两分钟,向兵才把目光重新移到林仲杰的脸上。
  “很像一个玉如意。我从来没看见过真的玉如意,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反正很像。”向兵说。
  玉如意!林仲杰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在沈碧云那本又长有啰嗦的自传《淑女之家》里(谢天谢地,他花了三个晚上总算把它看完了),曾经提到过玉如意,那是沈碧云的第二任丈夫方国华的传家宝。
  “你把他砸昏后,没去看那东西是什么吗?”
  “我进去的时候,他好像正把那东西藏到衣服里去。我当时也没注意,他倒在箱子里后,我只关心他有没有死,我推了他两下,还试了下他的鼻息,他没呼吸了。”向兵颓丧地摇了摇头,“想不到,我这人干什么都不成功,杀人倒那么顺利。我当时没多想就用他的手指在箱子的内侧写了‘不是向兵’四个字,然后我就走了。”
  最初听说“不是向兵”这四个字出自向兵之手时,林仲杰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继而觉得好笑,他不得不承认,这四字留言,虽然幼稚可笑,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但倒也不能说是个败招,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它迷惑了警方的视线。
  林仲杰还不打算告诉他凶手另有其人,于是问道:“你跟苏志文说过些什么?”
  “我的脚步声大概惊动了他,他回头看是我,有些吃惊,我解释说我走错门了,他打断了我的话,说现在外面没人,你赶快走,不然被人看见就不好了。他还说,这里是这个家的禁地,只有得到老佛爷的允许才能进来。他说完话,就把头转了回去。我就是趁这机会用花瓶砸了他的后脑。”
  “你说他很吃惊,他是怎么说的,我是指原话。”林仲杰想知道苏志文看见向兵时第一反应,他觉得这应该很具意义。
  “他的原话是……‘怎么是你?’”向兵皱起眉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向兵,怎么是你?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你们还说过什么?只说了这几句?”
  “我……为了迷惑他,也跟他闲扯过几句。”向兵消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说,那个箱子原来是你的,我下午还看见它在楼梯下面的小过道里。”
  “他怎么说?”
  “他说我眼睛挺尖的。我说我是搞旅游的,对旅行箱之类的东西比较注意。我说这箱子质量不好,应该是次货。他说,能用就行。然后,他就叫我出去。”
  “你真的看见那个箱子在楼道底下吗?”
  “那天下午我在走廊上掏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口袋里有个硬币滚到了楼道底下,我在那里看见了那个绿色旅行箱,但是它的外面用布和报纸包着。”
  “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奇怪,那里好像就是堆放杂物的。而且我也没看清那个箱子是新是旧。我不知道。”向兵冷漠地说。
  “你说你是通过底楼走道的窗口看见苏志文进的储藏室?”
  “是的。”
  “他有没有提着这个箱子?”
  “他没有。”向兵说。
  那么就是另一个人把旅行箱推进了储藏室。如果在苏志文之前,没人进过储藏室,那么提箱子的人一定在苏志文之后进入的,拖着箱子进入储藏室,苏志文不会看不见,箱子如果是在他的脚边,那说明两点,第一他不仅知道拖箱子的人是谁,他们还是事先商量好的。第二,那个人当时就在现场,她躲在某个地方,目击了向兵对苏志文的袭击,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擀面杖插入了锁孔。她在那里,也许本来就是准备这么干的,但是向兵替她完成了第一步。
  “向兵,怎么是你?”也许,苏志文和那个人一开始以为是别人,或许是沈碧云。所以,她不得不躲起来,因为她没有理由留在那里。
  那么她有什么地方可躲呢?林仲杰觉得只有那两幅壁画背后可以藏人,按照体形来说,那个人符合这要求,按照时间点来看,也只有这一个人符合。但是,现在下结论似乎还太早,因为有很多东西,还没完全联系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苏志文会跟这个人商量好了一起去储藏室?毫无疑问,苏志文是准备用那个绿色行李箱装点什么走,这不仅包括沈碧云让他拿的画,因为如果光是画,他不用带箱子,夹在腋下就能拿走。
  试想,如果苏志文是要拿一件其他的东西,那这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参与其中?难道苏志文非要她的指引才能拿到那件东西吗?也许她有把钥匙,可以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而箱子里就放着苏志文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那证明,箱子归她所有,但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甘心把这东西交给他?难道她想委托苏志文变卖?或者说,这其实是,其实是一场敲诈?……
  “我只觉得有件事很奇怪。”
  林仲杰正在凝神思索,他的思路被向兵打断了。
  “你说什么?”
  “我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向兵说。
  “什么事?”林仲杰最喜欢听奇怪的事。
  “我的手机失而复得了。”向兵眼神涣散地说。
  “怎么回事?具体说说。”林仲杰催促道。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或者,嗯,拿手套的时候太慌张,我离开储藏室回到园子后发现我的手机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但是后来,等我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它就在我的衣服口袋里。我可以肯定我离开储藏室的时候,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它肯定不在。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向兵用求助的眼神盯着林仲杰看。
  那肯定是你太太曾雨杉帮你拿回来的,她在你之后进了储藏室,也只有她能把手机放回到你的衣服口袋里,林仲杰想,这大概就是10点过后,方琪再遇她时她痛哭流涕的原因。
  也许她当时并不知道向兵袭击了苏志文,只知道她的新婚丈夫偷偷溜进了储藏室,她认为他想偷东西,她为自己嫁了这么个猥琐的男人而难过,但她又不能明说,因为家人都不看好她的婚姻。但那时候她还只是普通的烦心,当她得知苏志文死在储藏室里之后,她对向兵的怀疑和厌恶进一步加深了,她没办法说自己在现场捡过他的手机,因为那就证明她也去过储藏室。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审问中把矛头引向他。她认为就是向兵杀死了苏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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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希望她还活着。可凶手为什么没杀她?”凌戈也
  “这就不清楚了,也许她还没等到一个良好的时机吧。”对她来说,最麻烦的应该就是如何处理尸体了,因为这是一个她不熟悉的环境……还是等明天去看了再说吧,他一边想,一边走到沙发边,从下面的角落里拿出一个鞋盒递给凌戈。
  “这是什么呀。”凌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打开看看。”他笑着说。
  凌戈打开鞋盒,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今天早晨他抽空去了趟附近的商场为她买了双新凉鞋,那天看见她对付那双旧凉鞋时的懊恼表情,他感到有些难过。
  “喜欢吗?我早上特地去给你买的。”他温柔地问她。
  凌戈笑着点点头:“嗯,好漂亮,比雨杉的那双还漂亮。”
  “当然比她漂亮。我给你买的可不是一般的好鞋。”凌戈喜欢这双鞋,他非常高兴。
  “很贵吧,多少钱啊?怎么也得150元吧,我下月发了工资再还你钱好吗?”凌戈盯着鞋子看。
  “你说150?后面还要加个零。”简东平平静地说。
  “啊……”凌戈倒抽了一口冷气,抬头望着他,惊叫道,“要1500元?”
  “确切地说,是1580元,物有所值,牌子我就不说了,只要你喜欢就行,不用还我钱。”
  “那我不能要,太贵重了!”凌戈把鞋子还给他,他早料到她会这样。
  “好,你不要是吧,那我扔了!”他拿起里面的两只鞋,径直走到窗口,刚作出要扔出去的动作,就被凌戈抢了过去。
  “你太败家了,怎么能把那么贵的鞋扔了呢?”她抱着那两只鞋,像抱着个金元宝。
  “肉圆,我觉得你的脚配得起这双鞋。这是我给你的礼物,真的不用还。”他好声好气地劝道,“昨天正好有人给我打了笔稿费,我就拿它给你买了鞋。对我来说,这只是笔小稿费而已,你就别推辞了。”
  凌戈拿着那双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可怜兮兮地说:“可是,警察不能拿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的。而且它那么贵我怎么还舍得穿它?我都想把它存到银行去了。”
  “亲爱的,我跟你的关系可不是普通的警民关系,我们是预备夫妻,我昨天才吃过番茄,忘了?”他笑着看她。
  她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你那也叫吃番茄?只能算是鸡啄米。”
  “我不是不敢吗?”这回换他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我怕吃得太猛胃疼。”说完见她不答话,他笑着催促道: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点穿上让我看看。难道你想我替你穿?”
  她无奈换上了鞋。
  “怎么样?合适吗?”他问道。
  “正好啊,好舒服,我还是第一次穿那么贵的鞋呢!”她好像又高兴起来,笑嘻嘻地说,她抬起头庄严地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穿几码的鞋?”
  他大笑。
  “我怎么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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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在临走前。”沈碧云回答,又问道,“上次小戈说,有个女孩失踪了,她最后曾经给志文打过电话?”
  简东平笑了笑说:“您家里曾经请过一个会唱歌的临时保姆吧。”
  “你说打电话的女孩是她?”沈碧云好像并不惊讶,只是眉毛向上轻轻一挑,说,“那个女孩好像叫什么丽丽,歌唱得很动听,很难得的是她会唱很多老歌。”
  “她就是我说的那个专栏撰稿人周谨,现在失踪了。”
  “她认识志文吗?她在我家只呆了一个星期,因为时间太短,我没去调查她的背景。至少在表面上看,志文跟她好像并不认识。”
  “他们有过一段过去。”简东平说。
  “是吗……”沈碧云叹了口气,转动了一下身子,说道,“其实,你爸爸后来查过她跟志文通的那个最后的电话,因为只持续了1分钟不到,所以我开始以为只是打错了。但是后来才发现不对,7号那天志文已经死了,所以不会是他接的电话。”
  “是凶手接的电话,凶手杀死苏志文后,拿走了他的手机。”简东平本来想说下去,想了一想后,决定还是先等一等。
  “啊,我现在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误。”沈碧云好奇地叹息道。
  “我想等确定之后再说。沈阿姨,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就问吧,东平,只要我知道,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你们结婚周年的那天晚上,你是几点钟下楼来拿热敷袋的?”
  “可能是9点20分左右,具体的时间不太清楚,但因为我赶着看9点半的一档电视节目,等我回到楼上的时候发现还差八、九分钟。”
  “你有没有看到方柔枝从客厅外面进来,跟方琪说黑影的事?”
  “我看见了,但是她向来喜欢大惊小怪,所以我对她说的事一点没兴趣。”
  “接着呢?您接着就上楼了?”简东平问道。
  “我回头到厨房跟玉芬说了几句话,我告诉她我明天早饭想喝玉米粥。”
  “那章玉芬跟你说话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她在抱怨方柔枝,她跟方柔枝一直合不来,她说方柔枝喝了牛奶,也不把牛奶杯洗了,我让她顺手洗了算了。”沈碧云很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想了解什么。
  简东平点了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你应该有这个家里每个房间的钥匙吧。”简东平问道,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作为一家之主的沈碧云手里肯定掌握了这个家所有的房间钥匙。
  “当然。”果然她答。
  “我想让小戈去那个人的房间里找点东西,是否可以把钥匙给她?最好还能支走所有其他的人。”简东平说。
  “这很容易。”沈碧云很有把握地答道,“明天下午,我要在公司开会,方琪本来就会跟我在一起,我让雨杉来见我,让玉芬去我的朋友那里送东西,至于方柔枝,她明天下午要陪方晓曦去图画老师那里上课,所以明天下午从一点至三点半,家里应该是没人的。”
  “非常感谢。”
  “东平,如果你能把这事搞清楚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也想看到确实的证据。”沈碧云诚恳地说。
  “我尽力而为。”简东平说。
  “不过,我真想知道她杀死志文的动机是什么?”沈碧云问道,显然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好久了,刚才她就一直想问。
  “道理很简单,苏志文在威胁他。苏志文和周谨,就是你的临时保姆周丽丽,他们通过你的这本《淑女之家》找到凶手作案的破绽,于是他们就对她进行了敲诈。顺便问一句,您真的打算给苏志文300万吗?”
  简其明呵呵笑道:“碧云,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沈碧云优雅地笑了笑说:“我确实准备给他这笔钱,因为我特别喜欢他。”
  
  “他真的要去香港吗?”
  “他说香港有个朋友让他去谈笔生意,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没兴趣深究,我准备等他从香港回来,就把钱给他,让他离开。他是个年轻人,总不能把他一直绑在我身边吧。说到底,我有时候其实是把他当儿子看待的,我也希望他能获得幸福,但是我觉得他缺乏正当赚钱的能力,我可不希望他再去跳舞。虽然他跳得很好,所以准备给他钱,让他离开后重新开始。但是没想到,他……”沈碧云神情伤感,她没再说下去。
  苏志文一定没想到沈碧云真的会给他钱,这个家的人都说老太太言而无信,不会轻易松开钱袋,所以他即使一开始相信,后来大概也动摇了,所以他才会去敲诈凶手。他去香港其实是准备跟周谨一起拿了钱远走高飞的,如果他知道他的老妻子对他那么慷慨,他还会做这事吗?
  “东平,我有一点不明白。”沈碧云缓过一口气来继续说话。
  “您说。”
  “动机是什么?她那么恨我,企图谋害我的动机是什么?”
  简东平叹了口气:“这其实在您的书里就有答案。”他拍拍《淑女之家》的封面。
  “是吗?”沈碧云大感兴趣,“在哪里?”
  简东平翻到他之前找到的两处,指给她看,她看了好久,才转给简律师。
  她思索片刻后,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因为那两件事……那么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沈老太太是个聪明人,简东平很高兴他打的哑谜,她已经猜出答案了。
  “我想正是这两件事。”他道。
  “我真是没想到。不过,被你这么一说,也很合理。”沈碧云的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她回头问简律师,“你也没想到吧。”
  “如果真的是为了这两件事,那她的确动机明显。”简律师点了点头,把书推到一边问儿子,“那你是不是该把这事跟老林说一下?”
  “我想等找到我想找的东西后再告诉他,再说,小戈就是警察,以后让她自己跟林叔叔报告吧。其实我觉得,林叔叔肯定也知道向兵不是凶手。”简东平说。
  “我猜也是,这老家伙最爱跟我抬杠,当初要不是我拼命说向兵就是凶手,这家伙肯定没这么立场坚定。哈哈哈。”简律师大笑。
  简律师和沈碧云离开后,凌戈问简东平:
  “你真的认为她是凶手?”
  “嗯,我觉得就是她。”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刚刚一直想问你,那个人偷进雨杉的房间后,雨杉第二天回来有什么反应?有没有抱怨说少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觉得很奇怪的地方。她什么反应都没有,没说少什么。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我觉得不会啊,那人那天肯定是在找东西。我想她带走的东西一定很小很小。”凌戈的眼珠转来转去,好像在认真地动脑筋。
  “或者也可能是换了一样东西。”简东平琢磨道。
  “换了一样东西?”凌戈睁大了眼睛。
  “我明白了!”简东平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大叫一声。
  “你明白什么了?”凌戈紧张地注视着他。
  简东平觉得有趣。禁不住哈哈笑起来。
  “你笑什么呀?”
  “好了,小戈,帮我做几件事吧。”
  “想让我干什么?”凌戈兴高采烈地问道,简东平知道她为什么高兴,因为她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找她一直想找的口香糖了。
  “先去找找口香糖。”
  凌戈点点头。
  “你不是说雨杉的抽屉里有把雨伞吗?你到那个人的房间里去找找有没有一模一样的雨伞。”
  凌戈瞪大眼睛,捂住了嘴:“你是说她偷偷摸摸到雨杉的房间是换了一把一摸一样的雨伞?”
  “周谨出事的那天下了大雨,凶手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所以她没带伞,等她干完了她想干的,外面却下起了大雨,于是她就拿了周谨的伞离开了现场。我怀疑,那把伞后来是被雨杉拿去用了,她一直想要拿回来。那把伞上应该有周谨的血迹或者别的什么痕迹。”
  “可是你遇见周谨的时候,说她被淋成了落汤鸡,她没带伞啊。”
  “周谨拐进了辛程路的某个地方,那条路很长,这一路上她肯定买了把伞。但是当然,这还只是我的猜测,我没一定的把握,我明天去那个地方找找。”他说到这儿,握住她的手叫了她一声,“凌戈。”
  “啊?”
  “我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凌戈疑惑地看着他。
  他迟疑了一下才说:
  “我觉得周谨有可能还活着。”
  “是吗?!”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周谨死了,应该有气味吧,现在又是夏天,辛程路附近一带都是民居,如果她死了,应该早被发现了,所以我怀疑……当然,我只是瞎猜猜。”他的确没把握,想想如果凶手分尸逐步把尸块移走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能把尸块埋在哪里呢?这同样非常容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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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总该有个了结,别拖了。”简律师劝道。
  沈碧云想了一想,最后似乎下了决心。
  “好吧,那天她有亲戚来看她,我放了她大假,我走了之后,她应该就走了,但是当然,我没看见她走。”
  “她跟曾宏关系如何?”
  “她不喜欢曾宏,因为自从儿子死后,曾宏对方琪不太好。”沈碧云谨慎地说。
  简东平明白,沈碧云嘴里的“不太好”,其实就是“非常坏”的意思。也就是说有可能儿子死后,曾宏报复性地虐待方琪。简东平在心里为方琪感到难过,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深究这个家庭阴暗内幕的时候,他接着问了下去:
  “那么方柔枝呢?”
  “她那时候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但是……”沈碧云停顿了一下,“我后来记起来,她每个前一天曾经打电话来,说那天晚上来吃饭,我忘了通知她我们出去了,但后来她说她没有来,因为老公不让她出来。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说法。”
  “她那时候已经结婚了?”
  “是啊,她结婚早,老公好像是同厂的工人,人品不好,她经常来我这里诉苦,说她老公好赌,骗她的钱。”沈碧云的口气变得冷漠起来,“当然我也经常接济她。“
  “她有家里的钥匙吗?”
  “她,有一次她老公打她,她逃来避难,我后来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那么方琪那天晚上在哪里?”
  沈碧云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她还是开了口:
   “我带她和雨杉去朋友家玩了”沈碧云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我整夜都在搓麻将,没注意两个孩子在干什么,后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听雨杉说,她们两个晚上因为一件小事吵了一架,方琪一个人出去直到凌晨才回来。”沈碧云好像感到头痛,她手撑着脑袋,眉头紧锁。
  简东平终于知道她的烦恼所在,也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多年,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的原因了。他笑了笑说:
  “沈阿姨,我现在来告诉你凶手的名字。”他快速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推到沈碧云的面前。
  沈碧云、简律师和凌戈同时凑近来看,三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简律师是得意,沈碧云是疑惑,凌戈是惊讶。
  “我说什么来着?碧云,你输了吧。”简律师得意地朝沈碧云笑,随后略带几分欣赏,和蔼可亲地问他,“儿子,我早猜出是她,但我没找到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我也没有,那是98年的事了,要找到当时的证据实在太难了。但因为这件案子跟后面的案子息息相关,所以倒推下来她最有可能。”
  “后面的案子,你指的苏志文的案子?”简律师问道。
  “应该先是沈阿姨摔跤的案子,这应该也是一件案子,谋杀未遂案。”简东平盯着沈碧云看,“请问沈阿姨给苏志文的前妻打电话,是不是因为怀疑谋害你的人是苏志文?”
  沈碧云惊讶地望着他,嘴角慢慢浮起微笑。
  “想不到,你连这个都调查到了。”她喝了一口茶说道,“我摔倒后曾经跟你爸爸讨论过这件事,我们都很怀疑他,所以我们想办法找到了他的前妻。我知道他们彼此之间一直有联系,我想听听她怎么看志文这个人的。跟她谈过后,我觉得她是个理智的女人,虽然对他还是旧情难忘,但还不至于跟他合谋干什么蠢事,因为她自己在美国有很好的职业,非常稳定的家庭,还有两个孩子,我不相信她会为了志文抛弃这一切。她还告诉我,志文自己有钱,他有一笔钱存在她的户头上。”
  “而且,他还写诗。出版过诗集,那时候他的笔名叫海风。方琪因为这本诗集还曾经跟他发生过激烈的冲突。”简东平紧接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
  “小戈,你这小情报员干得不错啊。”简律师笑着嘲讽道。
  凌戈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简东平忙说:“小戈本来就很棒。”
  凌个红着脸,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沈碧云平静地说:“我看那天志文的反应,就怀疑是他写的了。因为我也看过他写的东西,还曾经让他给我的旗袍系列配过文字,他写得非常好,比公司搞文案的小姑娘写得有感觉多了,所以要说他以前出过诗集,我一点都不怀疑。”沈碧云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简东平,“你看,这就是他当初写的文案稿。”
  简东平拿起照片,第一张是一个瘦弱的女模特穿着件白底小兰碎花的旗袍站在窗边沉思,照片后面是几行小字:“一朵小花开在山间,不够美不够香,只有一点点寂寞和哀伤。”
  的确优美自然,颇有回味。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沈阿姨,你当初为什么要跟他结婚?”简东平很谨慎地问道,他看见父亲在朝他瞪眼睛,“不会是因为他的文采吧。”
  沈碧云爽朗地笑了。
  “东平,跟他结婚的理由实在太多,首先,他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年轻男人,我觉得以我的年龄能跟他结婚是一种荣幸,其次,我想告诉我的家里人,忽视亲情的代价就是,我随时可以找到一个人来继承我全部财产,而且,这个人还相当的年轻,第三,跟他结婚是一条爆炸新闻,这让公司的知名度大大提高,我等于是做了一次大广告。对我来说,这个婚结得真好。”沈碧云灰色的眸子跳动着嘲弄的光。
  简东平觉得这三个理由充分体现了沈碧云的个性,精明务实、为所欲为,喜欢把别人玩在股掌之间。他相信这样的沈碧云在活着的时候是不会给女儿们多少钱供她们挥霍的,因为她很明白金钱是她能控制她们最好的手段。苏志文也许正是因为知道了这点,才想把自己的80万馈赠给方琪,他希望她能早日脱离母亲的控制真正独立。
  如果方琪知道苏志文就是海风,还给她留下了这么多钱,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却猛然被简律师的话拉回了现实。
  “你说把碧云推下楼的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人?”简律师一边吸烟,一边问道。
  “是的。”简东平确定无疑地回答,“我怀疑第一次用绳子绊倒曾宏,凶手当时并没有想到要杀死他,大概只是想整整他或者让沈阿姨难受,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曾宏摔下来真的会摔死,但是当曾宏真的死了,她发现这是个好方法,所以第二次干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目的是为了谋杀沈阿姨。”说到这儿,他转向沈碧云,“您是被小狗玻璃的玩具绊倒的吧。”
  沈碧云微微蹙眉,点了点头,“大家都说是玻璃干的,当然这是最好的解释,但我不这么认为,那个玩具太大,它咬不住,所以向来不喜欢,一直把丢在自己的窝里,……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不是它。”
  “我想也不是。”简东平喝了一口茶。“沈阿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沈碧云充满兴趣地注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快点说吧。”简律师催促道。
  “储藏室里应该有个钟,它是不是快了?”简东平问道。
  沈碧云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真聪明,你怎么会知道?”她笑着回头看看简其明,“这还是你老爸给我出的主意呢。”
  “碧云想测试有谁进过储藏室,我建议她把储藏室的钟拨快20分钟,去过储藏室的人总会在时间上出点纰漏,不管他们是否知道那个钟快了,都会露出破绽。”简其明斜睨了儿子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点的?”
  “我排了个时间表,发现凶手犯了一个错误。我猜凶手是在储藏室看过钟后才会犯这样的错误,很高兴我猜对了。”简东平得意地说,这时候,他发现凌戈朝他投来敬佩的目光,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情不自禁地朝她身上靠了靠。
  “我还是不明白?她犯了什么错误?”沈碧云疑惑地问道。
  简东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能告诉我5月7日下午您在哪里吗?”
  “她跟我在一起,”简律师道,“我们去会见她的一个客户和老朋友。那天的雨可真大。”
  “我记得那场雨,我就是那天回来的,我还记得那阵子天气不好,接下来的几天都在下雨。”简东平接着问沈碧云,“那么其他人在哪里您知道吗?”
  “老实说,我不太清楚,我差不多是三点半出门的,方柔枝跟我一起离开的家,她要去朋友家串门,她们好像有个聚会什么的,那时候方琪在家理帐,雨杉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大概是跟那个向兵一起出去了吧,晓曦也不在,可能去同学家玩了。我没注意。”
  “您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是找方琪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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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总该有个了结,别拖了。”简律师劝道。
  沈碧云想了一想,最后似乎下了决心。
  “好吧,那天她有亲戚来看她,我放了她大假,我走了之后,她应该就走了,但是当然,我没看见她走。”
  “她跟曾宏关系如何?”
  “她不喜欢曾宏,因为自从儿子死后,曾宏对方琪不太好。”沈碧云谨慎地说。
  简东平明白,沈碧云嘴里的“不太好”,其实就是“非常坏”的意思。也就是说有可能儿子死后,曾宏报复性地虐待方琪。简东平在心里为方琪感到难过,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深究这个家庭阴暗内幕的时候,他接着问了下去:
  “那么方柔枝呢?”
  “她那时候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但是……”沈碧云停顿了一下,“我后来记起来,她每个前一天曾经打电话来,说那天晚上来吃饭,我忘了通知她我们出去了,但后来她说她没有来,因为老公不让她出来。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说法。”
  “她那时候已经结婚了?”
  “是啊,她结婚早,老公好像是同厂的工人,人品不好,她经常来我这里诉苦,说她老公好赌,骗她的钱。”沈碧云的口气变得冷漠起来,“当然我也经常接济她。“
  “她有家里的钥匙吗?”
  “她,有一次她老公打她,她逃来避难,我后来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那么方琪那天晚上在哪里?”
  沈碧云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她还是开了口:
   “我带她和雨杉去朋友家玩了”沈碧云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我整夜都在搓麻将,没注意两个孩子在干什么,后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听雨杉说,她们两个晚上因为一件小事吵了一架,方琪一个人出去直到凌晨才回来。”沈碧云好像感到头痛,她手撑着脑袋,眉头紧锁。
  简东平终于知道她的烦恼所在,也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多年,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的原因了。他笑了笑说:
  “沈阿姨,我现在来告诉你凶手的名字。”他快速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推到沈碧云的面前。
  沈碧云、简律师和凌戈同时凑近来看,三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简律师是得意,沈碧云是疑惑,凌戈是惊讶。
  “我说什么来着?碧云,你输了吧。”简律师得意地朝沈碧云笑,随后略带几分欣赏,和蔼可亲地问他,“儿子,我早猜出是她,但我没找到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我也没有,那是98年的事了,要找到当时的证据实在太难了。但因为这件案子跟后面的案子息息相关,所以倒推下来她最有可能。”
  “后面的案子,你指的苏志文的案子?”简律师问道。
  “应该先是沈阿姨摔跤的案子,这应该也是一件案子,谋杀未遂案。”简东平盯着沈碧云看,“请问沈阿姨给苏志文的前妻打电话,是不是因为怀疑谋害你的人是苏志文?”
  沈碧云惊讶地望着他,嘴角慢慢浮起微笑。
  “想不到,你连这个都调查到了。”她喝了一口茶说道,“我摔倒后曾经跟你爸爸讨论过这件事,我们都很怀疑他,所以我们想办法找到了他的前妻。我知道他们彼此之间一直有联系,我想听听她怎么看志文这个人的。跟她谈过后,我觉得她是个理智的女人,虽然对他还是旧情难忘,但还不至于跟他合谋干什么蠢事,因为她自己在美国有很好的职业,非常稳定的家庭,还有两个孩子,我不相信她会为了志文抛弃这一切。她还告诉我,志文自己有钱,他有一笔钱存在她的户头上。”
  “而且,他还写诗。出版过诗集,那时候他的笔名叫海风。方琪因为这本诗集还曾经跟他发生过激烈的冲突。”简东平紧接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
  “小戈,你这小情报员干得不错啊。”简律师笑着嘲讽道。
  凌戈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简东平忙说:“小戈本来就很棒。”
  凌个红着脸,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沈碧云平静地说:“我看那天志文的反应,就怀疑是他写的了。因为我也看过他写的东西,还曾经让他给我的旗袍系列配过文字,他写得非常好,比公司搞文案的小姑娘写得有感觉多了,所以要说他以前出过诗集,我一点都不怀疑。”沈碧云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简东平,“你看,这就是他当初写的文案稿。”
  简东平拿起照片,第一张是一个瘦弱的女模特穿着件白底小兰碎花的旗袍站在窗边沉思,照片后面是几行小字:“一朵小花开在山间,不够美不够香,只有一点点寂寞和哀伤。”
  的确优美自然,颇有回味。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沈阿姨,你当初为什么要跟他结婚?”简东平很谨慎地问道,他看见父亲在朝他瞪眼睛,“不会是因为他的文采吧。”
  沈碧云爽朗地笑了。
  “东平,跟他结婚的理由实在太多,首先,他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年轻男人,我觉得以我的年龄能跟他结婚是一种荣幸,其次,我想告诉我的家里人,忽视亲情的代价就是,我随时可以找到一个人来继承我全部财产,而且,这个人还相当的年轻,第三,跟他结婚是一条爆炸新闻,这让公司的知名度大大提高,我等于是做了一次大广告。对我来说,这个婚结得真好。”沈碧云灰色的眸子跳动着嘲弄的光。
  简东平觉得这三个理由充分体现了沈碧云的个性,精明务实、为所欲为,喜欢把别人玩在股掌之间。他相信这样的沈碧云在活着的时候是不会给女儿们多少钱供她们挥霍的,因为她很明白金钱是她能控制她们最好的手段。苏志文也许正是因为知道了这点,才想把自己的80万馈赠给方琪,他希望她能早日脱离母亲的控制真正独立。
  如果方琪知道苏志文就是海风,还给她留下了这么多钱,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却猛然被简律师的话拉回了现实。
  “你说把碧云推下楼的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人?”简律师一边吸烟,一边问道。
  “是的。”简东平确定无疑地回答,“我怀疑第一次用绳子绊倒曾宏,凶手当时并没有想到要杀死他,大概只是想整整他或者让沈阿姨难受,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曾宏摔下来真的会摔死,但是当曾宏真的死了,她发现这是个好方法,所以第二次干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目的是为了谋杀沈阿姨。”说到这儿,他转向沈碧云,“您是被小狗玻璃的玩具绊倒的吧。”
  沈碧云微微蹙眉,点了点头,“大家都说是玻璃干的,当然这是最好的解释,但我不这么认为,那个玩具太大,它咬不住,所以向来不喜欢,一直把丢在自己的窝里,……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不是它。”
  “我想也不是。”简东平喝了一口茶。“沈阿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沈碧云充满兴趣地注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快点说吧。”简律师催促道。
  “储藏室里应该有个钟,它是不是快了?”简东平问道。
  沈碧云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真聪明,你怎么会知道?”她笑着回头看看简其明,“这还是你老爸给我出的主意呢。”
  “碧云想测试有谁进过储藏室,我建议她把储藏室的钟拨快20分钟,去过储藏室的人总会在时间上出点纰漏,不管他们是否知道那个钟快了,都会露出破绽。”简其明斜睨了儿子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点的?”
  “我排了个时间表,发现凶手犯了一个错误。我猜凶手是在储藏室看过钟后才会犯这样的错误,很高兴我猜对了。”简东平得意地说,这时候,他发现凌戈朝他投来敬佩的目光,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情不自禁地朝她身上靠了靠。
  “我还是不明白?她犯了什么错误?”沈碧云疑惑地问道。
  简东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能告诉我5月7日下午您在哪里吗?”
  “她跟我在一起,”简律师道,“我们去会见她的一个客户和老朋友。那天的雨可真大。”
  “我记得那场雨,我就是那天回来的,我还记得那阵子天气不好,接下来的几天都在下雨。”简东平接着问沈碧云,“那么其他人在哪里您知道吗?”
  “老实说,我不太清楚,我差不多是三点半出门的,方柔枝跟我一起离开的家,她要去朋友家串门,她们好像有个聚会什么的,那时候方琪在家理帐,雨杉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大概是跟那个向兵一起出去了吧,晓曦也不在,可能去同学家玩了。我没注意。”
  “您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是找方琪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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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东平一点都不惊讶父亲会跟沈碧云同行,只是没想到,正当他准备风度翩翩地跟两位长辈打招呼的时候,父亲简律师却用他那肥胖的大手提着他的领子把他当个小屁孩似的拎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James,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简律师凑近他的脸,凶巴巴地问道。
  “简律师,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凌戈和沈碧云都在旁边看着,这真让他尴尬万分。
  “你为什么要找沈碧云聊天?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你认为她就是凶手?”简律师并没有松开手,他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我只不过想,想跟她讨论,讨论……”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老爸身上的烟味和香水味实在太大。
  “讨论什么,作为她的律师,我有必要先了解一下。”简律师依然不依不饶。
  “爸爸,爸爸,你,你松手好不好?”他他觉得父亲的身躯就像坦克车一样向他压来,他由不得地像小时候那样求起饶来,
  简律师终于松开了手,重获空气的他长舒了一口气,整了整衣服。
  “快说,别磨蹭。”
  “我已经说了,我只是跟她讨论讨论,你有必要那么紧张吗?”他横了父亲一眼,痛恨他在凌戈面前让自己丢面子。
  “我可以告诉你,凶手绝不可能是沈碧云,我了解她,她贪恋人生,现实得要命,像她这种女人不会为了任何事,轻易破坏自己的好日子。”
  “既然你对她那么有信心,还着什么急?”他气呼呼地瞪了父亲一眼,正好用眼角瞥见凌戈在那里捂着嘴偷笑,心里就更气,禁不住抱怨,“你动作也太猛了,我都快透不过气来了,你可只有我一个儿子。”
  “你也只有我一个老爸!小心点,我不想因为你跟沈碧云闹僵,她既是我的老朋友,更是我的老客户。我就用给她打官司的钱,供你上完了中学。”简律师用肥厚的手拍了拍他的脖子,他觉得那分量就像是两块大牛排被砰地两声扔在磅秤上,只听见自己的心脏随之抖了两抖。
  “明白了。”他说着,迅速摆脱老爸的控制,向沈碧云和凌戈走去。
  “父子俩谈完了?”沈碧云微笑地问道。
  “老爸企图收买我,不过,我可不吃他这套,”他朝沈碧云笑了笑,“请坐。”他请沈碧云坐到长形餐桌的一边,又对凌戈说,“凌戈,你跟我坐一起。”
  “好的。”凌戈很快在他旁边坐好。
  最后一个落座的简律师,他跟沈碧云坐在一头。
  “好吧,我们来听听你到底要说什么。介意我抽烟吗?碧云?”简其明问身边的沈碧云。
  “随便你吧,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抽烟。”沈碧云看上去很轻松。
  “这小子一辈子都让他爸操心。”简其明说完这句,目光朝简东平扫去,“开始吧。”
  “那我就说了,首先我觉得最奇怪的是,小戈怎么能有机会住进沈家。”
  “是雨杉请我去的。因为我……。”凌戈插嘴道,简东平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
  “小戈,听我说下去。”他道。凌戈瞄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当然,小戈家里凑巧电视机爆炸了,她又凑巧给曾雨杉打了个电话,雨杉出于同情请小戈来家里住,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但我相信,要把一个人领进家住下来,雨杉一个人是拿不了主意的,更何况,我爸知道小戈是警察,虽然小戈正在停职,但我跟小戈在调查这件事老爸是知道的,是吧老爸?”简东平回头问父亲。
  “我不知道你在调查,不过我看你对这事好像很感兴趣,老是问东问西的。”简其明说。
  “沈阿姨,你也是嫌犯之一,我没说错吧。”简东平又问沈碧云。
  沈碧云点了点头。
  “是的。丈夫被杀,第一个被怀疑的通常都是妻子。”她说。
  “所以我不明白,我老爸这么维护沈家,怎么会在这种敏感时期允许小戈住进去。我相信他早已经把小戈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了,沈阿姨。”简东平看看沈碧云,又看看父亲,看到两人都没有否认的意思,他又说了下去,“所以,我认为你们两个是商量好的,之所以让小戈住进来,目的就是想看看小戈能调查出什么来。你们知道小戈的背后是我。”
  “你这小子倒是永远自我感觉良好。”简律师笑了笑。
  沈碧云看看简律师,笑着说:
  “其明,我看我们还是实话实说吧。”
  简律师深沉地点了点头说:“好吧”。随后他把目光对准简东平。
  “没错,当时雨杉说要让小戈住进去,碧云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我了,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小戈是警察,我对她说,我认为很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电视机爆炸(看见凌戈要反驳,简东平用目光阻止了她),整件事是东平这小子在背后捣鬼,他想派小戈进沈家调查。”
  “那可是冤枉我了,这事完全是小戈自己做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简东平说。
  “简伯伯,这不是简东平让我做的,我跟雨杉联系是想问问她,慈善机构对我这种情况有没有资助,她让我等等,后来就邀请我去家里住了。”凌戈好像觉得挺委屈的,“我怎么会编出电视机爆炸这样的谎话呢?简伯伯。”
  “不管你们小两口是怎么安排的,我跟碧云商量下来决定让小戈住进来。”简其明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沈阿姨心里一直有两个疑团,她想弄清楚多年前雨杉爸爸的死因以及几个月前是谁想谋害她。我没说错吧?”
  沈碧云的眼睛一亮。
  “你猜对了,东平。这两件事一直让我很困扰。但我先生是1998年去世的,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对自己的怀疑没把握,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在瞎猜,至于几个月前的事,我更不想明目张胆地把怀疑摊在桌上,因为那会引起很多猜疑和矛盾。东平,虽然我跟你已经有多年不见了,但我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我知道你很喜欢猜谜题。当时雨杉想请小戈住进来,我们的确认为那是你的计谋,所以商量了一下决定看看你们会怎么做。没想到这还是小戈自己的主意,小戈,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是想来暗中调查小苏的案子吗?”沈碧云注视着凌戈温和地问道。
  “是,是的,对不起。”凌戈觉得惭愧,自己撒了谎。
  “有眉目了吗?”沈碧云问道。
  “有了。”简东平代替凌戈回答。
  “我听说向兵已经被抓了。”简律师插嘴道。
  “他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简东平简短地说。
  “噢?”沈碧云睁大了眼睛,随即正色问道,“东平,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先告诉你一些事,也想了解一些事。”
  “你想告诉我什么?”
  “首先我想告诉你,你先生曾宏是被人谋杀的。”他看见沈碧云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便说下去,“方法很简单,是用你捆书的绳子绑在楼梯上将他绊倒。”
  “绳子?”简律师皱起了眉头。
  “你自己在《淑女之家》这本书里写的,在曾宏出事的第二天,你发现捆书用的绳子少了两根,你因此只能叫章玉芬出去买绳子。”简东平一边说,一边把《淑女之家》的章节翻给她看。
  沈碧云仔细看了一遍那段,说:“我一直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倒没想到是用绳子。”
  简东平觉得沈碧云的神色有些紧张,他继续说了下去。
  “凶手是这么做的,她先用录音机录好了电话铃声,把录音机放在客厅里,录音的前半段应该是空带,她趁这段放空带的时间在楼梯上绑好绳子,然后偷偷溜到一边,等电话铃引起了曾宏的注意,看到曾宏被绊倒后,她就解开绳子离开了,同时拿走了录音机。然后她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进来。这样整个事件他一个人就能顺利完成。曾宏之所以没有在房间里听电话,是因为房间里的电话没在响,他听到的铃声来自客厅,他觉得奇怪,所以下楼去看看,凶手没有站在曾宏背后袭击,是因为站在背后容易被发现,这个家里到处挂着带镜框的画,曾宏很容易通过画框的反射看到身后有人,除非是一个极其有自信的凶手,他相信自己即使被发现也能达到目的,但是凶手没这信心,这说明凶手了解自己在体能上跟曾宏存在悬殊的差距,所以凶手很可能是个女人。她知道你那天不会在家,了解你家的环境,也了解曾宏的状态,她知道他那段时间喝酒上瘾。”
  “你是说,她是家里的人?”沈碧云的声音干巴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的。”简东平停顿了一下问道,“可以告诉我,那天晚上章玉芬在哪里吗?”
  沈碧云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简律师,后者以安慰的口气说:
  “碧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不如今天把你的疑虑和想法都说出来吧,都这么多年了,也是该说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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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电脑屏幕上闪出一句话来。
  终于来了!简东平心里一阵兴奋,他很高兴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跟苏志文的前妻朱林取得了联系。刻不容缓,马上回复!
  “其实并不难找。通过档案找到了你就读的大学,通过关系找到了你的大学同学,意外发现有一位长年跟你保持联系,她就是你的好朋友小青。”简东平飞快地在手提电脑上噼啪打字,“我送了她5束玫瑰,4盒巧克力才从她那里求得你的msn号,所以别怪她泄密,是对手太厉害了。”
  朱林送了个笑脸给他。
  “找我有什么事?”她问道。
  “想打听你前夫苏志文的事。”简东平相信她的朋友小青已经事先跟她说过了。
  “想知道什么?”她问道。
  “他在前些日子被谋杀了,你知道吗?”
  “小青已经告诉我了。他跟那个女人结婚,我一直不看好。”朱林的中文打字速度很快。
  “你们离婚后还有联系吗?”简东平一边打字,一边咬他的三明治。
  “有时通电话。”
  简东平想了想才打下去。
  “苏志文以前写过诗吗?”
  那边立刻回复:“写过,他曾经自费出版过诗集。”
  “他的笔名叫什么?”
  “海风。”
  被方琪视若珍宝的诗集果然是苏志文写的。当初看周谨的小说时,简东平就曾对那首苏志文信手写就的小诗十分惊艳,相比只会写写“有色”打油诗的他来说,苏志文真的算是非常有才情的男人了。
  “你们为什么离婚?”简东平不想转弯抹角,网上聊天尽量少寒暄是他的风格,他不愿意为了说废话而多打字。
  电脑那边隔了两分钟才回复。
  “大学毕业后他一直想当诗人,我没办法跟一个脱离现实的人生活在一起。”朱林说。
  “你爱上了别人?”简东平觉得三明治的味道不怎么样,勉强咬了一口。
  一分钟后,朱林打出几句话来:“在现实面前,爱情有时候显得很薄弱。我们两人曾经很相爱,但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没有未来,所以我后来跟一个能帮我的男人出国了,这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打击。”
  “他自杀过?”简东平猜测。
  “他堕落了。他经常给我打电话,报告他做的事,我知道他后来辞职了,交上了坏朋友,迷上了赌博,还喜欢跟各种女人鬼混,他变得放荡不羁,也不写诗了。起初他在电话里还对我说,只有笨蛋才写诗,诗歌就是包着糖纸的排泄物,后来就提也不提了。他完全变了。”朱林一下子打了好长一段。
  “他曾经是个很理想化的人吗?”简东平问。
  “非常有理想,有激情,一心想改变世界,想做主人翁,但自从我离开他,他就完全变了,那时候他妈妈又去世了,再没人管他,我觉得,他是崩溃了。”
  我也这么觉得,简东平心想。他还没来得及问下去,电脑屏幕上又出现一行字。
  “知道他为什么取海风这个笔名吗?因为一起去海边的时候,我曾说我很喜欢海风的感觉。”
  “他很爱你。”简东平评判道。
  那边沉默了下来。有一两分钟,电脑两边都没人打字,简东平是在想接下去该问什么,而他猜测朱林是在回味他说的这句话。
  “他出事前跟你联系过吗?”简东平打字问道。
  “没有。”
  “他结婚时给你打过电话吗?”
  “是结婚前打的,他有些……忧伤。”朱林送了一个悲伤的表情过来。
  
  “他怎么说的?”
  “我劝他好好找个女人结婚,不要胡闹,他说想了很久,发现只有妈妈才真的爱他,所以他想找个年龄大的,过安静的生活。我问他,她那么老了,而你还正值壮年,她也许无法满足你生理上的需求,你受得了吗?他说他已经对这事厌倦了,只想歇歇。他并不是为了那个女人的钱才跟她结婚的,我相信他是真的累了。我对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说的。”
  简东平大吃一惊。
  “沈碧云找过你?”他急急地打字。
  “是,就在三个月前,她通过她的律师找到了我,我们通了一次电话。她也问了我关于诗集的事。我告诉她,志文没那么精明,他不会为了骗钱跟她结婚,对方竟然回答我,结婚的事,其实是我骗了他。”
  沈碧云的回答非常微妙。
  “沈还说什么?”
  “她说,结婚前她就跟苏志文私下约定了一年之期,她告诉志文结婚本来就是为了气气家里人,但是玩笑开的时间太长也会厌倦,一年就差不多了,她答应志文,只要他愿意跟她高调结婚,在婚后洁身自好,不惹出什么丑闻,她就会给他一笔钱并放他走。”
  “沈碧云找你想打听什么?”这是简东平最感兴趣的地方。
  “跟你一样,她想知道我们离婚的理由,也许她认为前妻会说得比较客观。我告诉她,志文是个非常感性的人,有时候有点娇气,有点不负责任,但他并不是坏人。”
  “她相信你说的话吗?”简东平问道。
  “不知道,她很客气,是个有风度的女人。”
  简东平想了一想,又换了一个问题。
  “苏志文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是在什么时候?”
  “4个多月前。”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情绪很激动,说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写的诗,说那个人还是用很深的感情在保护那本旧诗集,他说听别人念他的诗,他忽然想到了大学时候的自己,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他说很想去死。”朱林传来一个流泪的表情,“他打电话的时候哭了,我也很难过。他已经很久没哭了。他说喜欢他诗歌的是个非常可怜的女子,一直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他想帮帮她。他还说,为她死也愿意。”
  简东平的眼前出现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在雨中快步疾走,一边把行李箱丢在垃圾桶里的情景,他终于明白那天苏志文为什么会如此情绪失控了。他很想回到过去,但是明白已经回不去了。
  “他打算怎么帮她?”简东平很快把自己从想想中拉了回来,打字问道。
  “他在我的户口下面有一笔钱,那是当初把房子卖了留下的房款和一笔我老公给他的补偿金,大概总共有80万,他当初不要,但我知道他日子不好过,所以我对他说,我替你存着,什么时候你安定下来准备结婚了,就跟我说,我转给你。4个月前,他打电话给我提起了这笔钱,他问我,是否可以在明年年初把这笔钱转给那个女孩。他说他在那个家不会久呆,到时候他会给她一把红箱子的钥匙。”
  “红箱子,那是什么?”简东平记起了周谨说的那把钥匙。
  “离婚后,他把一些他的东西装在一个红箱子里,放在我舅舅家。也许你不信,我家里人一直都很喜欢他,至今如此,他们并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他给那个女孩的应该就是红箱子的钥匙。他告诉我,是让我跟舅舅打声招呼,他可能会让那个女孩去拿那个红箱子。”
  “红箱子里有什么?”
  “这我不清楚。”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是明年年初把钱转给她?”
  “他说不希望那个女孩把这笔钱跟他联系在一起,他不想让那个女孩知道他就是海风,因为那个女孩很瞧不起他,他想在那个女孩心中永远保留海风那个美好的形象。他让我扮作海风的朋友,到时候在报纸上搞一个海风诗歌填空这样的有奖小游戏,他相信那个女孩会出现,他让我到时候把这钱作为奖金理所当然地给她,他希望那个女孩拿钱拿得心安理得。”
  朱林打了一会儿字,又补充道:“他知道她永远都看不起他。”
  简东平聊到这里,心里微微泛起一层忧伤。4个月前,苏志文已经作好准备了。
  “那你同意了吗?”他问道。
  “他求我。我同意了。我还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他说他离开的时候,沈会给他一笔钱,他打算开个小店过平静的生活。”
  又安静了几分钟。
  “他曾经制造过一起车祸,这事他跟你说起过吗?”简东平问道。
  “那是他朋友干的。”朱林接着打出一行大号的粗边红字。“志文不是坏人!!!!!”
  简东平觉得那最后5个感叹号蕴含了这位前妻对苏志文难以言表的感情。也许在她眼里,他永远只是个爱写诗的毛头小伙子,也许她觉得,他后来的堕落,她要负一大半的责任,也许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因为其实到现她还爱着他。
  于是他又想起了周谨小说中的几句话:
  “他很喜欢把朋友的事安在自己头上。他的朋友,一个在我看来非常粗鲁残忍的男人,曾经故意搬掉路边的指示牌,造成一场车祸,他告诉我,死的人当中还有一个小孩,我搂着他的脖子,叫他不要跟那个人来往,但是他却说,他离不开这个人了,因为在‘江湖上混’,就要有这样的狠劲才行,他狠不下心来,就得有个耍狠的朋友才行。”
  
  还有一段是描写她跟他和好的场景。
  “对不起,他说着跪到我面前,双手抱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肚子里,我本来想狠狠打他的,但是却打不下去。我千辛万苦地找他,本来是想找他算账的,看他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但是等见了面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不是恨他,我是因为爱他爱得发狂才会走了那么多路的。那天我除了抚摸他的头发,亲吻他的脖子,再也没能干任何事。现在回头想想,我这一路走来真是不折不扣的荒谬旅程啊。”
  凌戈没想到沈老太太挽着她的手,结果上的是简律师的车。看见简东平的老爸,凌戈一阵心慌,简东平可没说让他老爸也去啊,简律师的出席会不会搅了他的局啊。她心慌意乱地坐在后座,犹豫是不是该问问车里的两位长辈,到底几个人去赴约。她很怕会给简东平留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车行几分钟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简伯伯,你送完我们,你去哪儿啊?”她问道。
  “哈,我当然是跟你们一起去,怎么?不欢迎?”简其明笑道。
  “不,不是不欢迎,可,可简东平说,他只想跟沈老太太说,说话……”凌戈很担心自己的这番话得罪一向对她很好的简律师,所以说话磕磕巴巴,但话一出口,她还是觉得听上去很得罪人,明显有赶人的意思。
  没想到,她一说完,简律师和沈碧云一起笑了起来。
  “恭喜你啊,其明,看来小戈对你家东平是很忠心的。”沈碧云说。
  “我早知道小戈是个好姑娘。”简律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凌戈道,“我说小戈,你不要怕他,哪能什么都听他的。”
  凌戈低头不响了,她准备给简东平发个短信,让他知道这个重大变故。没想到,刚拿出手机,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在路上了吗?”他问道。
  “嗯,你爸爸开的车。”她说。
  简东平在电话那头笑起来。
  “我早知道他要来,你对他说,我给他连乌龙茶都准备好了。”
  “你这话自己跟他说。”凌戈小声说。
  “你们多久能到,还早的话,我先去吃午饭了。”他像要挂电话。
  “怎么这么晚吃啊,你的胃受得了吗?”
  “你少提我的胃好不好?”他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她笑起来。
  “我们就快到了,你别出去了,我下车的时候给你带点上来吧。”
  “好,大楼对面就有卖盒饭的,我不要吃肉,给我来点鱼啊虾的,钱我等会儿给你。”
  “谁跟你算钱啦。”凌戈觉得他太见外了。
  “我是怕你超支。”
  “一个盒饭我还请得起。我没那么小气。”凌戈说完便按断了电话,这时候她发现沈碧云在朝她笑,她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声音有点响,不禁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其明,看到小戈,我就想到了我们年轻的时候,年轻真好啊。”沈碧云用细细的手臂撑在车窗边,感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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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是向兵
  
  简东平一清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不用问,肯定是凌戈。他现在都有点后悔告诉她自己的电话24小时开机了,自从跟她说过这句话后,他就没睡好过,要不是被她的电话吵醒,就是担心她会来电话,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吃不好又睡不香。
  他叹了口气,接了电话。
  “什么事啊?”他迷迷糊糊地说。
  “是向兵!是向兵!”她在电话里尖叫道。
  “一大早不要咋咋呼呼好不好,向兵怎么了?”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冷开水。
  “向兵被抓起来了!他承认他打死苏志文啦!”
  简东平的一大口水“呼”地一下喷出来,洒了一地。
  “什么?不会吧。你是不是搞错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他自己承认的,我才没搞错呢。”凌戈争辩道。
  “你在哪里?”
  “我现在刚走出警察局,这些都是小郑告诉我的。他人真好,我问他什么,他都告诉我。”凌戈在电话那头赞扬道。
  听到这个送话梅的娘娘腔简东平就冒火,但他不便发作,因为那太有失风度,而且是他自己跟凌戈说要守三年朋友之约的,他没资格发火,于是他忍着不高兴,冷冷地问道:“好吧,这位先生说了些什么?”
  “先生?谁啊?”凌戈糊涂地问道。
  “就是你那个小郑。”
  “干吗阴阳怪气地叫他先生,吓我一跳。呜……好冷啊。”凌戈在电话里作出发抖的声音嘲讽他。
  “你不说我挂了。”
  “跟你开开玩笑嘛!”她笑道。
  他觉得他们俩现在好像掉了个个,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持自己的一贯作风。
  “我也是跟你开玩笑,我哪会真的挂电话。好,说吧。”他假笑着催促道。
  “林叔叔他们查到向兵的女朋友一家是被苏志文害死的。”凌戈的声音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原来向兵以前有个女朋友,因为那个女孩是农村户口,向兵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但向兵很爱那个女孩,为这事,他跟父母闹得不可开交,后来直到那个女孩未婚先孕生下了孩子,向兵的父母才松口。”
  “未婚先孕?”他已经知道后面她要说什么了。
  “后来向兵的父母约跟女孩和她的父母见面,他们当然也想见见那个孩子,于是那天晚上,向兵的女朋友吃完晚饭,就抱着孩子跟父母一起坐上了车,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车祸。”
  “奇怪,他们为什么晚上去?”
  “因为他们那里没出租车,他们乘的车是一个亲戚的,那个亲戚只有晚上才有空送他们。对了,那个女孩还是刚刚做完月子,好不容易等到向兵的父母松开了,就碰到了这样的事,真可怜。”凌戈满怀同情地说。
  “车祸是苏志文的恶作剧造成的?”
  “对啊。那天苏志文一说,向兵就知道是苏志文干的了,向兵怕弄错,还在饭桌上问起出事那条路的路名呢,苏志文说的时间和路名都吻合,他就确定是苏志文干的了。”
  “然后呢?”
  “8点左右,向兵趁接电话的时候跑到园子里去了,他说他自己那时候一直在思想斗争,他非常恨苏志文,这些年他一直在找这个罪魁祸首,而且他之前自杀其实也是因为这件事,其实如果那件事真的是苏志文干的话,我觉得他是该杀!向兵做的一点都没错!只不过他做得太笨了而已。”
  “你最后那几句话有没有对那个姓郑的说?”他提心吊胆地问。
  “还没有,你不是说跟同事不要交心吗?小郑是我的同事,我不会乱说话的。我只跟你说说。”
  他舒了一口气,心道,小戈,你终于长点心眼了。
  “很好。接着呢?”他边听电话,边走进了厕所。
  “他在那里思想斗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苏志文走进了储藏室,他正想翻窗进来,储藏室旁边不是有扇窗吗,他忽然看见方柔枝从楼梯旁边冒出来,他怕方柔枝看见,赶紧躲了起来。大概又过了好几分钟,他看见走廊上没人了,才从窗子外面爬进来,储藏室的门没关紧,他就开门走进去了。他说他本来以为那是个房间,没想到一进门就是往下的楼梯,他在楼梯上还差点摔跤。”凌戈忽然问道,“你在干吗呢?我怎么听到流水的声音。”
  “我放水准备洗澡。说下去,别打岔。”他正在上厕所,没好气地回答。
  “你日子过得真舒服,等路敏回来,她会发现你用掉很多水费和电费。”凌戈又嘟哝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反正你们很熟,她不会在乎的。”
  他哈哈笑起来:“我跟她熟?我可没吃过她的番茄,你别忘了,我跟路敏是好朋友,跟你可是预备夫妻。”
  
  他哈哈笑起来:“我跟她熟?我可没吃过她的番茄,你别忘了,我跟路敏是好朋友,跟你可是预备夫妻。”
  “好了,好了,继续说案子。”她好像从鼻子里哼了一下,“他悄悄走进储藏室,苏志文看到他很惊讶,他解释说,自己是走错门了,苏志文很和气地跟他说,这里是这个家的禁地,叫他趁外面没人赶快离开,不然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苏志文还挺有风度的,向兵一边答应着,一边拿起个花瓶朝他砸过去,苏志文说完话正好背对着他站在那个大箱子前面,箱子盖开着,他就这样倒下去了。然后向兵,向兵……你在干吗啊,怎么都是水的声音,你在听我说吗?”
  “我现在正舒服地浸泡在浴缸里,别打岔好不好,说下去。”他正在抽马桶。
  “好吧,向兵以为他死了,用苏志文的手指在箱子里写下了‘不是向兵’四个字,然后盖上箱子出去了。没想到吧,那四个字原来就是向兵自己写的。‘不是向兵’,是不是有点画蛇添足啊。”
  “如果是初犯,心慌意乱中做些蠢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出去的时候真的没人吗?”
  “真的没人。”
  “他后来怎么出去的?还是爬窗?”
  “是的。”
  “可是我有一点搞不懂,如果是他,难道他没留下指纹或者别的痕迹吗?林叔叔应该早就查到了。怎么会现在才找他?”他边洗脸边问道。
  “嗨,你忘了他在口供里说过的话啦,他爱集邮,很多集邮迷随身都会带着一副手套和一把小钳子,因为他们看别人邮票的时候,不想把指印留在邮票上。”
  “原来向兵戴了手套。”他洗完脸回到客厅。
  “林叔叔厉害吧,把隐藏这么深的向兵都抓住了,我真佩服他,那你看今天还要不要跟沈老太太见面?”她小声问道。
  “当然要见面,凶手又不是向兵。”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个三明治来。
  “可是……”
  “你别忘了,苏志文是被闷死的,不是被花瓶砸死的。如果他后来醒过,如果箱子没被擀面杖插住锁孔,那么他是可以出来的。真正的凶手是偷擀面杖的人,而向兵是临时想到要袭击苏志文的,他不可能想到去厨房偷擀面杖,第一,他不一定知道能在厨房里找到擀面杖,第二,我老爸说,擀面杖在5点左右就失踪了,章玉芬因此不能包饺子,而那时候,苏志文还没发表演说,向兵也还没准备杀人呢。所以,向兵不是凶手。他只是做了凶手本来想做的一件事。”他把三明治放到微波炉里,开了中火,然后继续说道,“我相信林叔叔也是这么想的,他可是只老狐狸,我怀疑他早就知道向兵的事了,他现在抓向兵只是为了迷惑凶手,另外,他也希望向兵能向他提供一些关键性的线索。”
  “他提供了吗?”
  “他当然提供了。就凭你刚刚说的话。他至少提供了三条线索。”
  “是什么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凌戈诧异地问道。
  “这个我跟碰了头再告诉你,现在说不清楚。对了,向兵是在哪里被抓的?”
  “他是昨天夜里被抓的,昨晚雨杉是一个人来的,她没提起这事,我们都不知道,后来一直到早上她才说,还让我帮忙打听一下,我到警察局来了才知道那么多事。其实,雨杉还是很关心向兵的,虽然她不一定爱他,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很关心他。”
  “我想她也是很矛盾的吧,不过我实在不太喜欢她这样的人。”他冷漠地说,微波炉叮地一声,他从里面拿出三明治来,“有个问题,当初苏志文说的故事里,车里死的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孩,可现在向兵交代的,那里面应该有5个人,女孩,女孩的父母,婴儿,还有一个司机,这是怎么回事?”
  “小郑说,这件事他们已经查过了,跟向兵说的一样,车里是死了5个人,司机是女孩的舅舅,那天也是喝过一点酒的。他跟坐在前座的女孩的父亲是当场死亡的,女孩和她的妈妈是送到医院以后才死的。”
  “这说明向兵没有撒谎,车祸是有的,他也因此非常仇恨那个人,他也的确想杀了那个人,但是制造车祸的人不是苏志文。因为信息不对称,这故事苏志文很有可能是听来的。”他拿着三明治来到客厅,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啊……这么说……向兵杀错人了?”
  “他是打错人了,他没杀人。”
  凌戈在那边踌躇了一会儿又问:“苏志文说的故事有那么大的纰漏,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怎么还会认为是苏志文干的?”
  “他一定认为苏志文是在有意隐瞒。”他喝了口水说,“好了,凌戈,这你不用怀疑,苏志文到底有没有干这事,周谨的小说里都写了,其实他是拿朋友的故事出来炫耀,这证明他说话的时候要不是非常得意,就是有别的用意。”
  “有人还会拿这种事出来炫耀,真是莫名其妙。”凌戈说。
  “把自己干的坏事告诉别人,就等于是在威胁对方,就等于是在说,喂,你看啊,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不要以为我是软蛋好欺负。”
  “你说他在饭桌上威胁某个人?”凌戈非常诧异。
  “嗯,当然。要不,他没必要说那番话。其实这番话同时让两个人对他起了杀心,一个是向兵,一个是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其实早就想杀他了,只不过他的话让她再次下了决心。”简东平说。
  凌戈沉默良久后问道:“简东平,你为什么没当警察?”
  “因为我妈的遗嘱说让我当个知识分子。”他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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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你有个女朋友,你的,嗯,你的事跟她有关吗?”凌戈知道简东平在三年前跟一个女模特谈过恋爱。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我离开她后,才发现她把一种病传给我了。”
  传染病?
  “什么病?”凌戈问道,她想猜肝炎,但没说出口。
  他没说话。
  “很严重吗?你,治好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他把目光移向别处,点了点头。
  “什么,什么病啊?”她又问。
  “你怕了吗?”他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摇摇头,坚持不懈地问道:“到底是什么病?”
  “别问了,凌戈,我不会说的。”他笑笑放开了她的手,提醒道,“别忘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刚想开口,他就提高嗓门说:
  “我没办法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不敢想是什么病让他“没办法说”,但她知道,这场病一定曾经让他非常痛苦,想想也真惨,三年过去了,竟然还没完全好。她仰头望着他,忽然觉得他好像快被黑暗吞没了,于是对他的同情顿时泛滥成灾。
   “简东平,你说错了,我们不止是普通朋友,我们还是好,朋,友。我才不怕什么传染病呢。”她看着他诚恳而温柔地说。
  他看着她,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微笑着抱住了她。
  “嗯,好朋友。”他点点头说道。
  她第一次甘心情愿地搂住了他的腰,虽然他没肌肉,但长得很紧实,而且她觉得靠在他胸前很安全,很幸福,真想一辈子赖在他怀里。“只是我的心出了问题。”这时候她又回味了一遍这句话,觉得其中蕴含了无限的苦涩,于是她搂得他更紧了。
  “你的事我不打听了,我只希望你快点好。”她小声说。
  “我还需要点时间。”
  “多久?”
  “嗯?”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她觉得自己问得好直接,但说也说了,收也是收不回了。
  他放开她,望着她笑,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事。
  “你笑什么?”她皱起眉头,假装生气。
  “我自己也不清楚。凌戈,所以要不我们这样好不好?”他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像是要管住自己的手,他说,“我们先做一对预备夫妻怎么样?”
  预备夫妻?凌戈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见她一脸困惑,他解释道:“就是在三年内,我们先做好朋友,如果三年后,你仍然是一个人,我们就在一起,你看怎么样?”
  凌戈没想到所谓的“预备夫妻”是这样的,看他说得那么顺溜,显然他有这念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觉得很失望。三年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能这么说,只能说明他并不在乎她。这样想着,她的心立刻凉了下来。
  “我看没必要,我们就做一辈子的朋友好了。”虽然心里难过,但她还是很大方地说,她可从来没想过要赖上他。
  “你生气了?”他观察着她的表情。
  “没有。”
  她想转身走人,却被他拉住了手。
  “我说的是真的,你当我在开玩笑吗?”
  凌戈回头看着他,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喜欢我,你根本等不了三年,如果现在你都不喜欢我,三年后你就更不会喜欢我了。你既然不喜欢我,干吗要给我开这种空头支票?我什么时候说我非嫁给你不可?我什么时候说过?”她越说越气,更加觉得他就是在骗她,耍她,所以声音禁不住发起抖来,说到最后竟然哽咽起来,“我是没什么好,我也不指望这辈子有谁对我好,我本来是独身主义,我说过的,但是我现在得跟你说说清楚,如果3年后我仍旧是一个人,我也不是在等你!”
  她说完想甩开他的手,但他却拉得更紧了。
  “谁说我在给你开空头支票?难道你以为我会浪费时间跟一个我完全没兴趣的女人纠缠不清吗?”他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发毛,然后他的口气缓和了一些,说,“凌戈,我现在很难承诺给任何人一个未来,因为我还没作好准备。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不给!”她生气地说。
  他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她的手,笑道:“不给就不给,算我白说,行了吧?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她不理他。
  “还生气?”
  她别过头去看也不看他,现在她一点都不同情他了,后悔自己刚刚拉他的手。
  “我们去吃石锅拌饭吧,从中午到现在我只吃了一碗方便面,肚子都饿扁了,”他拿她的手放在他的腹部,笑道,“不信你摸摸。”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发什么嗲啊!她回头狠狠白了他一眼,真想揍他,但想起他提到路敏男朋友时那副怕挨揍的表情,她又打不下去,只好说:
  “我答应了她们要回去……”她还没把话说完,他就吻住了她的嘴唇,她感觉脑子里好像中了颗小飞弹,一时间动弹不得,他的这个吻像蜻蜓点水,速度快得惊人,等她反应过来想推开他时,他已经放开她了,就在她昏头昏脑的时候,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我不敢再做别的了,我不敢……”
  凌戈忐忑不安地走到沈碧云的房门,轻轻敲了三下,里面传来沈碧云的文雅轻柔的声音,“进来。”
  凌戈推门走了进去,在进屋前,她没忘记回头向走廊两头张望了一下,还好,没有人看见,简东平特别关照过她,跟沈碧云说话时最好避着其他人。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台灯,穿着镶有白色花边睡袍的沈碧云此刻正坐在幽黄的灯光下,慢悠悠地整理着照片,她看见凌戈,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凌戈?有事吗?”沈碧云问道。
  “您,在整理照片啊。”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碧云没回应她的寒暄,抬头看着她,好像在等她说下去。
  好,那就说吧。
  “简东平想约您明天中午见面。”她鼓起勇气说。
  “东平回来了?”沈碧云温和地问道。
  “是的。”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凌戈结结巴巴地说,她看见沈碧云的眼珠在眼眶里灵活地转了转。
  “你今晚跟他在一起吃的晚饭?”沈碧云和蔼可亲地问道。
  “嗯。”凌戈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打电话回来是说中学同学留她吃饭了。简东平今晚否认胃口特别好,一个人吃了一份石锅拌饭,两份韩氏煎饼不算,还吃了很多烤肉。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她有点心疼,后来她才知道他早饭没吃就开始赶路了,一路上基本没停,等到了路敏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才发现冰箱里就一包方便面,勉强吃了几口就扔了,刚想下楼去买别的,她就来了,所以这一天,他是饿坏了。
  凌戈正在那里开小差,就听到沈碧云在问她:
  “你知道东平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这孩子!我很忙,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沈碧云笑着皱了皱眉头,隔了一会儿又问:“东平还说了什么?”
  “她还让您带好这个家的钥匙。”
  沈碧云的眼睛诙谐地眨了眨,慢慢笑开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好吧,我明天去见他。”她说完,又自言自语道,“也是该跟他见个面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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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东平笑了笑,拿出圆珠笔在一张白纸的中央先画了一个楼梯,然后把笔交给她,“你接着来,给我把那幅画的位置画出来,还有厨房、客厅、书房、小客厅和储藏室的位置,对了,别忘了那扇窗。”
  凌戈按照记忆分别在楼梯的周围标上了,客厅、厨房和储藏室的位置。
  “这么说,如果有人去储藏室,其他人如果在客厅吃饭,是看不见的,因为中间挡了楼梯。”简东平注视着凌戈画的平面图,问道。
  “本来就看不见,饭厅在客厅的角落里,怎么可能看见?储藏室在底楼走廊的尽头,它的旁边是书房和小客厅,对面是客厅和厨房,窗子在楼梯的背后。画就挂在正对楼梯的地方。”她用手指一一指出画上标注的地方。
  “底楼走廊没有通往园子的门吗?”他问道。
  “通往园子的门在客厅里,还有就是走厨房可以到园子里去。”
  简东平看了一会儿那幅画,然后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他自言自语道。
  “你想到什么了?”
  “凌戈,我大致已经猜出谁是杀死苏志文的凶手了。”他说。
  “是谁?”他的话令她大吃一惊,她一时情急扯住了他的裤腿,一个劲地问道,“是谁?快说,是谁啊。”
  他低头看看她的手,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放开了他。他垂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还没确切的把握,但是我想八九不离十。现在我还需要了解一些事情,你能帮我吗?凌戈?”他诚恳地注视着她问道。
  “你说吧。”她点了点头,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
  “穿着章玉芬的拖鞋走路有声音吗?”
  “有的,那是塑料底。”
  “那么,她们家谁有早起锻炼的习惯?”
  “方琪几乎每天早上上班前都在园子里练瑜伽,沈老太太起得更早一些,她一般会在园子里散会儿步,她腿不好,骨折过又有风湿病,雨杉如果来住的话,早上方琪会拉她一起做瑜伽,方琪做得好,雨杉的动作不到位,一看就知道了,还有方柔枝,她早上好像经常会跟朋友一起去跳扇子舞。”
  “她们平时都穿什么鞋?”
  “皮鞋啊。方琪和雨杉都穿皮鞋。只有章玉芬穿的是跑鞋,她觉得那样干活更方便。”凌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些。
  “可现在是夏天,她们都穿皮鞋?”
  “夏天有什么关系啊。方琪一年四季都穿丝袜和高跟鞋,因为她上班就得穿成那样,不上班的时候,她穿的也是丝袜和皮鞋,我从来没看她穿过凉鞋;雨杉呢,她穿的倒是凉鞋,但也是高跟的皮凉鞋,绑带的,很漂亮的那种。”凌戈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旧凉鞋,语气中不由地充满了羡慕。
  “那方柔枝呢?”
  “她也穿皮鞋,不过她穿的是比较普通的平底皮鞋,有的还是铺跟的,章玉芬老爱说方柔枝爱装穷装可怜,一年四季都穿一条黑长裤和一双黑皮鞋。”凌戈每次想到章玉芬对方柔枝的奚落就想笑,“其实方柔枝也不至于穿得那么差,她只是喜欢穿黑色而已。再说,冬天和夏天总不会穿得一样。”
  “裤子倒无所谓,我只关心她们穿什么鞋。”他自言自语道。
  凌戈皱皱眉头,你怎么只关心跟脚有关的东西?真是怪人!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了。好在他好像并没注意到她的脸色。
  “沈老太太穿什么鞋?”
  “她穿平底的休闲鞋。不是皮鞋,好像是布做的,看上去很普通,但章玉芬告诉我,老太太的鞋都是名牌,最普通的也要800块钱一双。”
  简东平思索了一会儿,说:“好,你注意一下她们练功时穿什么鞋,想办法察看一下谁的鞋上有狗咬的印子。”
  “你想查什么?”
  “这我以后告诉你。”
  又卖关子!凌戈白了他一眼。
  “你再去打听一下楼梯下面,就是你说的原来放狗尿盆的地方,在小狗死了之后,那里存放过什么东西吗。”他停顿了一下,说,“还有,我想跟沈碧云见个面,帮我约一下。”
  虽然凌戈住在沈家的这段日子里,沈碧云一直对她和蔼可亲,但是她还是从心眼里害怕这个有气质娴雅,但又十分威严的老淑女。
  “你想跟她见面,为什么不亲自给她打电话?要是我去说,不就说明你已经回来了吗?那我就没理由再住在她家了。”凌戈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简东平怎么会想不明白。
  “就是要你去约才有趣。”他下意识地摸摸下巴,“你别管了,只要去跟她说她就会明白的。跟她约明天中午就在我这里碰头。”
  “你,你要问她什么?”她非常好奇。
  他看着她,笑笑没说话。
  “我能去吗?”她小声问道。
  “你跟她一起来吧。”他朝后一靠,手臂放在她身后的沙发上面,大方地说。
  

  凌戈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5点了,从这里乘公共汽车回沈家,得一个小时,她答应了章玉芬回去吃饭,不好意思让她们等,所以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站起了身。
  “我该回去了,她们等我吃饭呢。”凌戈说,她心里很希望简东平能留她吃晚饭,但他只是朝她笑笑。
  “好。”他也站起了身。
  他竟然一点挽的意思也没有,凌戈觉得很失望。她懊恼地想,我一定是自作多情了,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也不是为我特意赶回来的,跟我解释BTW伴侣,也只是因为这个游戏玩腻了而已,那个橙子冰淇淋也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他闲得无聊随便做的,想到这些,她的心情比来的时候更糟糕。来的时候是愤怒,不甘心,现在则是沮丧和失望。
  “那么,再见。”她闷闷地说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觉得原先认识的他,是幅没有颜色的白描画,她只知道他很聪明但有点刻薄,现在却突然觉得他这幅画被人上过色了,头发变黑了,皮肤变白了,眼睛变亮了,连手臂内侧的青筋也变得的清晰可见。怎么回事啊,他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生动了呢。
  她背上包走到门口,正准备去开门,他走到她身后。她以为他要挽留她了,如果换作以前,他一定会这么做的,但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送送你。”
  她没说话,默默换上了自己的凉鞋,凉鞋的搭扣不太好,她心情又急躁,所以试了几次才成功,她穿鞋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她,于是她再次为自己的破凉鞋感到难堪,她决定等案子破了就去逛逛打折商场,买一双新的来,虽然比不上雨杉的鞋,但至少也要比现在这双强,然而转念一想,如果被他知道她去淘便宜货,大概又要笑她了吧,想到这里,她心里又禁不住生起气来。我就是去买便宜货!你瞧不起我也没办法!我就跟你们这些白领不一样!
  她穿好鞋,气呼呼地径自向电梯走去,他关上门跟了过来。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他问道。
  “我赶时间,人家等我吃饭呢!”她头也不回地说,随后又回头冲口问道,“你的胃好点了吗?”
  这问题显然让他很窘,他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这下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解释道:“我那天看你好像,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他歪头盯着她看,一眼大一眼小,样子有点凶,但凌戈知道他现在是揣摩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她连忙笑着打哈哈。
  “我随便问的,我们是普通朋友,我这是关心你嘛。”她说。
  “谢谢你的关心。”他说着走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两人都一言不发。
  “我那不是胃痛。”走出电梯后,他忽然说。
  虽然他声音不大,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她站住了。
  “那,那是什么?”她既好奇又心慌,不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什么,
  “三年前,我出了点事,我的身体因此受了点影响,可能最重要的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其中的原因我不想解释。”他直视着她,平静地说。
  凌戈还是不明白,她走出几步,看见他跟在身后,忽然转身握住了他的手,这还是她跟他认识以来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他的手跟那天不同,干爽温暖,她有点怕他会甩开她,但他好像很乖,低着头被她一路拉到了大街上。
  “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能告诉我吗?”她问道。
  他看着她,她正想放开她的手,反被他握住了。
   “其实身体上我跟正常人一样,只是我的心……出了点问题。”他笑着用另一只手指指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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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东平坐下后,从茶几下面找出一个盘子来,把橙子放在盘子中央,他一刀切下去,橙子立刻成了两半。
  “好吧,说说你那边的情况。”他平静地说。
  “我都找过了,还没找到拖鞋上有口香糖的人。她们在走廊里不穿拖鞋,都只在自己的房间穿。”凌戈看着他把半个橙子里的橙肉都挖出来放在了盘子里,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我想到一个问题,凌戈,如果是平底拖鞋,口香糖粘在下面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他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勺子把香草冰淇淋舀在那半个橙子中。
  “这个我看过了,我们的拖鞋底下面有很多孔。”
  “拖鞋都一样吗?”他问。
  凌戈点点头。
  “沈家人的拖鞋都是章玉芬织的,以前方柔枝也织过,但沈老太太嫌她织得不好,后来不让她织了,章玉芬为这个还挺生气呢,她说方柔枝是故意的。而且,就,就算是平底的,就算她马上发现了,也很难做到一点痕迹都没有,口香糖很难弄干净的,这不是你说的吗?”凌戈看着他很娴熟地把部分橙肉切碎了洒在冰淇淋上,心里纳闷这是给谁吃的。是给他自己吗?那他也太讲究了。会不会是给我的?还没等她想下去,就见他将汤匙插在橙子冰淇淋上,递给她。
  “吃吧,这是给你做的。不好意思,我回来的时候,急着赶路,忘了给你买好吃的了。”
  果然是给我的,凌戈欣喜地接过那个冰淇淋,心想,土特产哪能跟这亲手做的橙子冰淇淋相比。
  “谢谢你。你不吃吗?”她笑眯眯地问完才想到,他向来是不爱吃甜食的。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从皮包里掏出纸、笔和一本《淑女之家》来。
  “周谨的标记对你有用吗?”她问道。
  “很有用。我把那几段都复印下来了,对了,你查看周谨的标记时,确定没有遗漏吗?”
  “当然没有喽!我很仔细地从头到尾察看了两遍呢。你不要小看我好不好!”凌戈大声辩解说,她不喜欢被人看扁,现在尤其是不想被他看扁。
  换作平时,有点爱“占便宜”的他肯定会顺势握住她的手或者搂搂她的肩以示安慰,但今天,坐在她身边的他很规矩,只是朝她笑笑说:
  “那就好。我现在把我复印的那几段给你看,你看能否找出什么来。”他一边说,一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复印件来摆在她面前,“其实只有三段而已。”
  凌戈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了起来。
  第一段是第34页的第二节,文章是沈碧云以第一人称写的。
  “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他跟我这个长年接受马列主义教育的中国女子在很多方面都格格不入。比如,我对数字百无禁忌,不管是“13”还是“4”,我都无所谓,我相信我的运气跟这些数字毫无关系,但是他就不同了,他在这方面几乎有怪僻。他非常喜欢双数,非常讨厌单数,他坚持认为双数更吉利。记得我们刚认识没多久后的一天晚上,他羞羞答答地问起了我的年龄,我说比他小6岁,他大大松了口气,他说他很高兴,我比他小6岁,而不是5岁,或是7岁,我很想对他说,按照中国人的习俗,男女之间相差‘6岁’是相克的,但是看他那么兴高采烈,我就只好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结婚后,他还按照6的倍数给孩子们各打了一条珍珠项链算是见面礼。我觉得他在这方面非常迂。”
  第二段是第89页的第三节。
  “我心情低落,曾宏出了事,家里乱哄哄的,公司又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现在终于明白女强人的意义了,如果你连悲哀的时间都没有,那就真的成了女强人了。从公司回来,我一边忙着安慰女儿们,一边忙着跟玉芬一起整理书,那天真是诸事不顺,先是雨杉打碎了我很喜欢的一个古董花瓶,接着发现本来准备好用作捆书的绳子少了两根,剩下两捆书没办法捆,只好让玉芬跑出去再买;再后来是发现方琪半夜才回来,她那几天一直在闹情绪,我想她一定又是碰到了什么‘恋爱’方面的事,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但是在感情上向来都不成熟。”
  
  
  第三段是第142页的一个段落,凌戈记得周谨在书里的这个段落上面画了个五角星。不知道这五角星跟前面的划线有什么区别。
  “婚事一开始就遭到了家人的激烈反对,这是我意料中的事。不过我想,到了我这个年龄,我有权利做我想做的事,我也有权利做一些出格的事。既然大家都认为我是个女强人,那么我觉得我应该让大家看到我强的那一面。志文也许不是一个合适的丈夫,但是他的存在,让我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对我来说,与其说他是我的情人或是丈夫,倒不如说他是个顶了丈夫头衔的忘年交小朋友。他非常乐意跟我交谈,也很关心我,儿子去世后,我养成了半夜去客厅喝杯红酒的习惯,他总是劝我不要半夜喝酒,他自己也很少喝酒,在这方面他做得很好。他也很有爱心,对家里的小狗非常友善,虽然雨杉一向反对小苏,但是小狗却很喜欢他,一看见他,总是喜欢腻在他脚边撒娇。”
  
  “看完了吗?”简东平问她。
  凌戈点了点头。
  “有什么感想?”
  “苏志文肯定是个好人,因为小狗喜欢他。”凌戈其实什么也没看出来,她的脑子里现在塞满了冰淇淋带来的甜蜜感觉,哪还有思考能力,但话一说出口,她又意识到这话出自一个警察之口实在太没质量,她想补救,又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说,只好往嘴里又送了一口冰淇淋,看了他一眼。
  他笑着看她吃,问道:“小狗喜欢的人就是好人?”
  “你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嘛,别卖关子了。”凌戈不喜欢他那半带嘲讽的口吻。
  “你再看一遍吧。”他还是不依不饶。
  干吗老是要考我啊。
  “那你等等。”凌戈气鼓鼓地说着把那三段文字又看了一遍,这次她看出问题了,她放下吃完的冰淇淋,指指中间的那段文字,“绳子的事,周谨向章玉芬打听过。”
  “是吗?”简东平很惊喜,随即又问道,“今天你跟章玉芬还打听到什么?”
  凌戈一五一十把自己跟章玉芬的对话跟他说了一遍。
  “想不到沈老太太那时候还想把方琪介绍给你呢。”
  “这事我完全不知道,肯定是我爸帮我挡回去了。我连我爸是沈碧云的法律顾问都不知道。”简东平心不在焉地说,凌戈知道,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些事。
  他看看《淑女之家》的复印件,沉思了一会儿,说:“凌戈,我现在要弄清楚几件事。”他的声音很深沉,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知道他要说些重要的话了。
  “什么事?”她连忙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的房间两边各是谁的房间。”
  “一边是雨杉的房间,另一边是方柔枝的房间。”
  “二楼应该有两排房间吧,你这排,除了刚刚你说的三间,还有其它房间吗?”
   “除了一个厕所就没有了。”
  “那对面那排呢?”
  “对面是沈老太太、方晓曦和方琪的房间。沈老太太和方琪的房间里都有厕所。方晓曦没有。”
  “你说你现在所住的客房原来是方琪的房间?”
  “是的。”凌戈点点头。
  “那其他人的房间有没有变过呢?”
  “我只知道方柔枝住的房间原来是客房,我住的房间原来是方琪的房间。”
  “方琪是什么时候换的房间?”
  “是曾宏去世后不久,这个我问过雨杉的。她说方琪嫌这个房间比妹妹的小,所以坚持要换,最后沈老太太就答应了。她们家的人好像都很计较这些。”
  简东平又想了想,问道:“楼下走廊里挂着镜子吗?”
  “镜子?”凌戈使劲摇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挂着画?”
  “那是有的,她们家到处都挂着画,连厕所墙壁上都挂着四幅小油画呢。可漂亮了。”
  “楼下走廊里的那幅画挂在哪里?”简东平神情认真地盯着她看。
  她看着他的黑眼珠,心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
  “你不是也去过吗?”她小声说。
  “我只去过一次,根本没注意这些。”他瞥了她一眼,说道。
  “那幅画就挂在墙上,正对着楼梯。”
  “有镜框吗?”他急急地问道。
  “有的。”
  “你确定吗?”
  “当然喽。”凌戈想,我下楼的时候还经常用它当镜子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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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东平坐下后,从茶几下面找出一个盘子来,把橙子放在盘子中央,他一刀切下去,橙子立刻成了两半。
  “好吧,说说你那边的情况。”他平静地说。
  “我都找过了,还没找到拖鞋上有口香糖的人。她们在走廊里不穿拖鞋,都只在自己的房间穿。”凌戈看着他把半个橙子里的橙肉都挖出来放在了盘子里,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我想到一个问题,凌戈,如果是平底拖鞋,口香糖粘在下面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他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勺子把香草冰淇淋舀在那半个橙子中。
  “这个我看过了,我们的拖鞋底下面有很多孔。”
  “拖鞋都一样吗?”他问。
  凌戈点点头。
  “沈家人的拖鞋都是章玉芬织的,以前方柔枝也织过,但沈老太太嫌她织得不好,后来不让她织了,章玉芬为这个还挺生气呢,她说方柔枝是故意的。而且,就,就算是平底的,就算她马上发现了,也很难做到一点痕迹都没有,口香糖很难弄干净的,这不是你说的吗?”凌戈看着他很娴熟地把部分橙肉切碎了洒在冰淇淋上,心里纳闷这是给谁吃的。是给他自己吗?那他也太讲究了。会不会是给我的?还没等她想下去,就见他将汤匙插在橙子冰淇淋上,递给她。
  “吃吧,这是给你做的。不好意思,我回来的时候,急着赶路,忘了给你买好吃的了。”
  果然是给我的,凌戈欣喜地接过那个冰淇淋,心想,土特产哪能跟这亲手做的橙子冰淇淋相比。
  “谢谢你。你不吃吗?”她笑眯眯地问完才想到,他向来是不爱吃甜食的。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从皮包里掏出纸、笔和一本《淑女之家》来。
  “周谨的标记对你有用吗?”她问道。
  “很有用。我把那几段都复印下来了,对了,你查看周谨的标记时,确定没有遗漏吗?”
  “当然没有喽!我很仔细地从头到尾察看了两遍呢。你不要小看我好不好!”凌戈大声辩解说,她不喜欢被人看扁,现在尤其是不想被他看扁。
  换作平时,有点爱“占便宜”的他肯定会顺势握住她的手或者搂搂她的肩以示安慰,但今天,坐在她身边的他很规矩,只是朝她笑笑说:
  “那就好。我现在把我复印的那几段给你看,你看能否找出什么来。”他一边说,一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复印件来摆在她面前,“其实只有三段而已。”
  凌戈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了起来。
  第一段是第34页的第二节,文章是沈碧云以第一人称写的。
  “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他跟我这个长年接受马列主义教育的中国女子在很多方面都格格不入。比如,我对数字百无禁忌,不管是“13”还是“4”,我都无所谓,我相信我的运气跟这些数字毫无关系,但是他就不同了,他在这方面几乎有怪僻。他非常喜欢双数,非常讨厌单数,他坚持认为双数更吉利。记得我们刚认识没多久后的一天晚上,他羞羞答答地问起了我的年龄,我说比他小6岁,他大大松了口气,他说他很高兴,我比他小6岁,而不是5岁,或是7岁,我很想对他说,按照中国人的习俗,男女之间相差‘6岁’是相克的,但是看他那么兴高采烈,我就只好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结婚后,他还按照6的倍数给孩子们各打了一条珍珠项链算是见面礼。我觉得他在这方面非常迂。”
  第二段是第89页的第三节。
  “我心情低落,曾宏出了事,家里乱哄哄的,公司又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现在终于明白女强人的意义了,如果你连悲哀的时间都没有,那就真的成了女强人了。从公司回来,我一边忙着安慰女儿们,一边忙着跟玉芬一起整理书,那天真是诸事不顺,先是雨杉打碎了我很喜欢的一个古董花瓶,接着发现本来准备好用作捆书的绳子少了两根,剩下两捆书没办法捆,只好让玉芬跑出去再买;再后来是发现方琪半夜才回来,她那几天一直在闹情绪,我想她一定又是碰到了什么‘恋爱’方面的事,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但是在感情上向来都不成熟。”
  
  
  第三段是第142页的一个段落,凌戈记得周谨在书里的这个段落上面画了个五角星。不知道这五角星跟前面的划线有什么区别。
  “婚事一开始就遭到了家人的激烈反对,这是我意料中的事。不过我想,到了我这个年龄,我有权利做我想做的事,我也有权利做一些出格的事。既然大家都认为我是个女强人,那么我觉得我应该让大家看到我强的那一面。志文也许不是一个合适的丈夫,但是他的存在,让我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对我来说,与其说他是我的情人或是丈夫,倒不如说他是个顶了丈夫头衔的忘年交小朋友。他非常乐意跟我交谈,也很关心我,儿子去世后,我养成了半夜去客厅喝杯红酒的习惯,他总是劝我不要半夜喝酒,他自己也很少喝酒,在这方面他做得很好。他也很有爱心,对家里的小狗非常友善,虽然雨杉一向反对小苏,但是小狗却很喜欢他,一看见他,总是喜欢腻在他脚边撒娇。”
  
  “看完了吗?”简东平问她。
  凌戈点了点头。
  “有什么感想?”
  “苏志文肯定是个好人,因为小狗喜欢他。”凌戈其实什么也没看出来,她的脑子里现在塞满了冰淇淋带来的甜蜜感觉,哪还有思考能力,但话一说出口,她又意识到这话出自一个警察之口实在太没质量,她想补救,又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说,只好往嘴里又送了一口冰淇淋,看了他一眼。
  他笑着看她吃,问道:“小狗喜欢的人就是好人?”
  “你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嘛,别卖关子了。”凌戈不喜欢他那半带嘲讽的口吻。
  “你再看一遍吧。”他还是不依不饶。
  干吗老是要考我啊。
  “那你等等。”凌戈气鼓鼓地说着把那三段文字又看了一遍,这次她看出问题了,她放下吃完的冰淇淋,指指中间的那段文字,“绳子的事,周谨向章玉芬打听过。”
  “是吗?”简东平很惊喜,随即又问道,“今天你跟章玉芬还打听到什么?”
  凌戈一五一十把自己跟章玉芬的对话跟他说了一遍。
  “想不到沈老太太那时候还想把方琪介绍给你呢。”
  “这事我完全不知道,肯定是我爸帮我挡回去了。我连我爸是沈碧云的法律顾问都不知道。”简东平心不在焉地说,凌戈知道,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些事。
  他看看《淑女之家》的复印件,沉思了一会儿,说:“凌戈,我现在要弄清楚几件事。”他的声音很深沉,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知道他要说些重要的话了。
  “什么事?”她连忙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的房间两边各是谁的房间。”
  “一边是雨杉的房间,另一边是方柔枝的房间。”
  “二楼应该有两排房间吧,你这排,除了刚刚你说的三间,还有其它房间吗?”
   “除了一个厕所就没有了。”
  “那对面那排呢?”
  “对面是沈老太太、方晓曦和方琪的房间。沈老太太和方琪的房间里都有厕所。方晓曦没有。”
  “你说你现在所住的客房原来是方琪的房间?”
  “是的。”凌戈点点头。
  “那其他人的房间有没有变过呢?”
  “我只知道方柔枝住的房间原来是客房,我住的房间原来是方琪的房间。”
  “方琪是什么时候换的房间?”
  “是曾宏去世后不久,这个我问过雨杉的。她说方琪嫌这个房间比妹妹的小,所以坚持要换,最后沈老太太就答应了。她们家的人好像都很计较这些。”
  简东平又想了想,问道:“楼下走廊里挂着镜子吗?”
  “镜子?”凌戈使劲摇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挂着画?”
  “那是有的,她们家到处都挂着画,连厕所墙壁上都挂着四幅小油画呢。可漂亮了。”
  “楼下走廊里的那幅画挂在哪里?”简东平神情认真地盯着她看。
  她看着他的黑眼珠,心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
  “你不是也去过吗?”她小声说。
  “我只去过一次,根本没注意这些。”他瞥了她一眼,说道。
  “那幅画就挂在墙上,正对着楼梯。”
  “有镜框吗?”他急急地问道。
  “有的。”
  “你确定吗?”
  “当然喽。”凌戈想,我下楼的时候还经常用它当镜子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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