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论坛广告管理办法·2012青岛啤酒节专题报道·牢记:青岛旅游局投诉电话
·青岛圈论坛广告投放说明·2012最新青岛旅游攻略·2013年1月青岛潮汐表
·青岛旅游景点介绍|图片·青岛旅行社排名及报价查询·青岛旅游就入住中山旅馆
返回列表 发帖
感谢我

    她还是机械地点着头说,她知道了。
    我把她叫了一边,说:“我还想和您说点事情。请等我去换一下衣服好吗?”

    换成便装以后,我带着米卡的妈妈到了我们医生平时喝下午茶的地方。

    她不主动说话,偶尔地用那双浑浊的眼睛和我对视一下。那是一种经年累月的麻木了,任麻木侵蚀到了所有的细胞和表情。

    我一直寻思着从哪里开始开口来和她说米卡。

    想了想,我告诉她:“我不是来和您说您丈夫的病情。我想和您聊的是侯霓。以前我就认识您女儿,我是您女儿的朋友。”

    侯霓是米卡的名字,她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愿她没有说谎。

    米卡的母亲斜睨着我,问我:“你是侯霓的朋友?什么朋友?”

    这问题问得太过直接,让我很有些窘迫。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前一阵子,她住在我那里。”

    “哦。她在你那里没住多久吧?”她只是漫应着,语气里全然没有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私生活的那种自然的关心。

    沉默。

    我摆放在她面前的咖啡,她连碰都没有碰一下。然后,她站起了身说:“医生,我很感谢你······”

    “感谢我?”我很纳闷。

    但是她并不给我解释,她只是另起了一个话题说:“医生先生,我丈夫是不是已经回到病房了?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谈话无法进行下去了。

    很明显,她在回避着和我说话。

    这母女俩都象谜团一样。我相信,谜团的中心一定有很多伤心的故事。哪个在国外漂流的异乡客没有大把的心酸往事呢,说起来,出国的每个人都是心比天高、命若黄连;何况是这种梦很多、为了圆梦却要靠蛇头才出得国来的底层女人呢?那些曾经,是她们的不幸。也许在她们看来,我那渴望窥视和了解的心态是她们更大的不幸。所以,她们用殊途同归的麻木来回避着我。

    但是,我想知道!

    在我失去米卡的这一个多月里,我对她的思念、对她的想象、对她的揣度,越来越深。这是我想念和想要的一个女人。我要知道她的全部!

    米卡的母亲离开的时候,留给我一个很苍凉的带点弧形的背景。我突然想到,也许这就是米卡许多年以后的写照?

    不,我不愿意这样!

    我要米卡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我有能力让米卡过上好日子。

    想起来了,病历上有病人的医疗保险卡号、家庭地址和电话。我把它们抄写了下来。回到家,我立即拨通了我抄写的那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我所期待的一个声音。她只要说一个allo,我就知道那就是我的米卡。中国人总喜欢说什么化成灰了都还认得识。我不喜欢这种表达,但我相信,有些记忆和纪念,真的刻骨铭心到化成灰烬也无法弥散化解。就象我记得我的米卡,顶着我命名的这个名字的女人。

    我说我是纪安之,我找你。刚才我让你等我的,这一下就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我一直在找你。终于找到你了,我不能又把你弄丢。”我急切地说。

    米卡还是那么局外人一般的平静地反问我说:“是吗?”

    “你不相信吗?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必须告诉我。”

    “你要是知道了一个答案,你还会有更多的为什么,不必了······对了,你手术做完了?”

    “嗯,不算顺利。”

    米卡没有追问手术的情况,显然,她对我的关心远胜于关心她的继父。

    她问我:“你很累了吧?你应该休息一下了。”

    我说:“我刚才还跟你妈妈聊了一会儿呢。”

    “是吗?我妈妈什么都跟你说了?”

    “不,你妈妈没告诉我什么。我想留给你自己来说,说给我听,好吗?”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是医生,还是多管管你的病人吧。”米卡的语气冷得象冰一样。这样的话语里,我找不到过去那个温存的米卡的痕迹。

    “你回来住吧,我现在就来接你。你的东西都在我这里呢。”

    她迟疑了一下,说:“不了。”

    我坚持说我一定要见她,和她当面说话。

    “你等着,我现在就来找你。”

    出门前,我带上了那张已经开出了多时的现金支票,我是想用它给米卡交学费的。钱不算多,一万法郎。从一开始,我就是给米卡准备的。

    天已经快亮了。我要赶在早上7点半的全体高级注册医生研究会议以前赶回到医院上班。我催促出租车司机能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蒙巴拉斯的一个古旧的民宅前,我找到了被我抄写在纸上的那个地址。

    和我核对无误的门牌相对应的就是我脚底的一堆狗屎。随处的狗屎,这在巴黎是常有的

    事情。我小心地绕开了它们,摁响了门铃。

TOP

第四部分 回到纽约
手术

    手术前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医护人员全部严阵以待。
    麻醉医生对病人进行了全麻,正在检查麻醉后效果。

    护士长皮埃尔递给我内科急诊对病人进行的各项检查结果。病人是因为心绞痛发作叫的救护车。各种数据显示,病人有严重的冠心病。对于他的症状,必须立即实施旁路手术,也

    就是冠状血管搭桥。

    病人的病历里的一个情况引起了我的注意——病人的血型是很特殊的O型RH阴性血。这种血型在汉族人的比例里只有万分之十二。它在高卢人后裔出现里的确切比例我不清楚,但一定也是一千个人里面也难找到几个的。

    我问皮埃尔,血库里有没有这种罕见的备存血浆。

    他摇摇头。

    并不是所有的心脏病手术都需要在术后进行输血的,这要视病人的失血情况而定。出于安全考虑,国外更是推崇尽量减少或者避免外来输血的可能。但这并不表示这个病人就一定不需要输血。

    皮埃尔告诉我,他们正在和其他血库联系,也要求了病人家属联系相关血源。病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外省,有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不能确定一时能不能找到;小儿子太小了,才5岁,不可能成为万一情况下的补血来源。

    我点点头。这些事情我只用知道就好了,不需要我来张罗;确切地说,这是护士长的职责。我是在对自己点头,意思是,我明白了,没错,一切信息都说明了,这个病人就是米卡的继父。

    走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才想起我又犯了一个错误,我让米卡等我,但是,她会在哪里等我呢?

    不敢去想更多与手术无关的事情了。

    我迅速地换好手术服,戴上手套,走到手术台前。

    扫视了一下躺在台上的病人。

    病人看上去至少有70岁了,他体态臃肿,脸上的皱褶如同沟壑纵横。他的左眼眼眶深陷了下去,就算他是昏迷着,我也能够看出那是一个被摘取了眼球的轮廓。一个龌龊的老男人,还是独眼。

    我接过助手递来的手术刀,为病人开膛······

    我知道,这是米卡的继父,算起来,他也是她的亲人。为了米卡,我要做得认真一些、更认真一些。

    手术进行得并不顺利,病人的血管太小,搭桥吻合并不满意,手术时间比平时要长一些。

    当我终于把冠状血管的搭桥全部完成以后,我要求助手扯下心肺仪,让病人那被人为中止的心跳复苏。

    病人的心脏并没有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动起来。

    按照惯例,我们开始给病人用药,助手把肾上腺素加到体外循环机里,然后为病人重新连接上心肺仪。

    病人的心跳重新开始,不过,非常的缓慢和微弱。

    等心跳趋于平缓了,我们再次尝试让病人的心脏自主复苏。

    重新撤离心肺仪以后,病人的心跳象一个靠惯性来爬坡的破车一样,不可避免地一点点减速,直到最后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苍老得已经接近完全丧失了机能的心脏,我们在竭尽全力帮它来找回一些运动的力量。

    再次连上体外循环机,加大用药的剂量。

    如此反复了数次。

    终于看到了心跳持续而有节奏地坚持了下来。

    我们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缝合工作是助手完成的。我提前走出了手术室。

    皮埃尔紧跟着我走了出来,他告诉我,今天是他小儿子的一岁生日,明天晚上,他家里有一个大的生日派对,他请我们大家下了班都去。

    我点点头。那种漫不经心地点头。点完头之后才发觉我给错了回应。今天晚上我不可能去参加皮埃尔的家庭派对。谁都知道,象给一岁大的孩子做的生日Party,主角是被忽略掉了的,因为他连记忆都还没有。所谓派对,一定只是大人的狂欢。我不要这种事不关己的狂欢,我有我的米卡啊。

    等我想跟皮埃尔解释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回到了手术室。

    站在手术室门口的病人家属是一个瘦弱矮小的亚洲女人。她穿一件已经很过时的、所谓柔姿纱的花衣裳,是那种在国内也早就淘汰了的质地和款式。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和她年纪不相称的浑浊。

    徐娘半老了,隐约还可以想见她年轻时具备的某些颜色。

    ——这就是米卡的母亲了。巴黎这样的一个花都,把这样一个曾经一定是花样过的女人摧残得只剩得一张身份纸和同身份纸一样单薄的身躯。

    我直接用中文告诉她说,病人的手术基本完成了。不是很顺利,现在还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

    然后,我告诉她,我们尽力了。

    她点头说,她知道。

    我告诉她,病人还在昏迷状态,清醒还需要一点时间。

TOP

我等你

    这样的猜想,于我来说,未免有些悲凉。但是放在米卡的身上,我觉得也许是最好的一个出路。
    只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不论她是不是我的米卡,我都不计较。

    事实上,我除了给她一个米卡的称谓,我又能给她什么更多的呢?

    单亦欣走了以后,我差不多每天都会抽空到香榭丽舍的LV门前去转悠一下。不同的时间段,总想着也许有碰巧遇见米卡的可能呢?

    没有。

    一直没有。

    我也试图找那些别的倒买LV的中国人那里打听出米卡的下落。他们也都摇头说不知道。天知道他们的缄默是不是一种行规。

    单亦欣回到美国后不久,给我寄来了一张卡片。

    简单的卡片上面只写了简单的三个字:

    “我等你。”

    ——这三个字,就好像医生给感冒病患者开的药方一样简单实用。是的,她走的时候是给我开了个药方,她显然对她开的药方很有把握。

    又是一个轮到我当班的夜晚。

    尽管我不用在医院值班,但是我也不敢早早就睡觉。谁知道会有什么急诊就传唤我了呢?当你做了一个心外科的医生的时候,你就会感叹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心脏病人,哪怕是象法国这样的只有5千万人口的国家里。

    世风日下,不过就是坏了心的人,越来越多。

    我在家看着电视,其实也是在等着医院的电话。

    米卡离开之后,我的生活里就只剩下电视和电话。

    当我应着医院的传唤穿过医院的急诊通道走向我的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和我垂直方向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那种娇瘦,还有怀抱着的一个孩子,就象是那天从我家里走出来的抱着毛毛的米卡。

    我赶紧追了过去。

    她走进了电梯。

    我抢着在电梯门最后合上的那一瞬拨开了它。徐徐展开的门内,靠里站着的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米卡!

    我望着她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想笑,非常非常快乐,非常非常地满意。

    电梯门再次打开,米卡要走出去了。我和她一起走出电梯门,我问她:“你要去哪里?”

    她的回答异常简单,两个字——“回家”。

    “你怎么来医院了?”

    “我的继父心脏病发作了,我妈妈送他来急诊。我妈妈是带着孩子一起坐救护车来的。现在我来把孩子接回去。”

    “心脏病?”这三个字让我异常敏感,我对它的熟悉程度不亚于熟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到“纪安之”。心脏病人,那不是我的病人吗?

    “那他现在是在内科的急诊、还是外科?”

    这边的医疗体制里,对于急诊病人,一般都是先由内科来处理,如果用内科的办法不能改善病情的话,再及时转移到外科做手术。

    “我不知道,可能转到手术室了吧。也许马上要手术吧······我不清楚。”米卡说得很平静、很漠然,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的传呼机又响了起来,是疾呼。这一定是护士长皮埃尔在找我。

    我拽住米卡,说:“我必须要上手术室了,也许我现在要做手术的病人就是你的继父······你等等我,等我从台上下来以后好好和你说话。”

    我要让米卡知道,我不想离开她,也不能离开她。

    我想知道那天她从我家离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传呼机不停地震荡着。没有时间给我再和米卡说什么了。我一边奔向电梯,一边重复着说:“等我啊······”

TOP

米卡为什么失踪

    沉默了很久。
    单亦欣象一片云一样地覆盖在了我身上,我扯灭了灯亮。

    她在我的身上逡巡着,用和流泪一样微弱的声音问我:“我好吗?”

    我说,嗯,好。

    她又问我:“我好看吗?”

    我说,嗯,好看。

    她接着问:“我优秀吗?”

    我机械地应着,嗯,优秀。

    她还在问:“那我的品位呢?”

    我说:“不错啊。”

    最后,她问:“那你说,我的功夫好吗?”

    “好,很好,是的,很好。”

    我一边麻木地回答她,一边激烈地配合她。

    “那她、真的也很好吗?比我好很多、强很多是吗?”

    “谁?”

    “她啊。”

    这个“她”字,让我颓然了下来。

    她?

    她!

    想到她的时候,我怎么还可以和别的女人鬼混呢?哪怕这个女人是单亦欣!

    米卡啊米卡,你要是听见我发誓说这是我和单亦欣的最后一次、也是我和除了你以外的女人的最后一次,你会原谅我吗?

    那个晚上,任凭我和单亦欣怎么努力,我也无法重新振作起来了。

    后来,我搂着单亦欣,我们没有做爱,没有说话,也没有睡着。就这样搂着躺着,想着各自的心事。

    早上,我请了假送单亦欣去机场。

    这时,她已经恢复了心理医生的面貌,一个成功的心理医生的样子。进检测口的时候,她跟我握了握手,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你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吗!”

    她说得那么冷静,我不由得惊了一下,像个愚蠢的小学生一样问道:“为什么?”

    她笑了一下,说:“因为你哥!”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这就是你的心理分析?”

    她什么也没有说,自信地转身走了。

    我一直以为,对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说,如果把她摆在了单亦欣的位置上,她在走进海关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说:“你为了一个女人就不要我了,我恨你一辈子!”

    我是希望她这么说的。我甚至是有些期待着等她把憎恨、怨恨、仇恨都说出来,让我也跟着一起来发泄一下——事实是,很多时候,我也痛恨我自己。

    可是,她没有。

    ——女人,总是这么让人意外。

    何况,这个女人是单亦欣啊!!

    米卡失踪了一个月了。这个时候,我一边找她,也一边无限地放大过我的想像力。

    米卡为什么失踪?

    巴黎这么大,米卡总是可以有一个栖身的地方的。

    是啊,巴黎这么大,谁要是真想藏起一个米卡,多么容易啊?

    人为什么要藏她呢?

    她会不会和黑社会有关?会不会和什么人有旧仇?她会不会是一个职业杀手?会不会是个间谍?我试图把我看过的电影的情节变成各种可能都安插在了米卡身上。但是不能,它们都不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

    我只认识我的米卡。在属于我的时候,她叫米卡。那个在我之外的世界里,她究竟是谁,是侯霓,亦或还是另外的什么,我不知道。

    我把我的米卡弄丢了。

    也许,她只是不愿意继续以米卡的名义来生活吧?

TOP

沉默

    “你想说什么你就直接说出来好了。”
    “我想说的,都是你不想听的话,其实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我已经40岁了,不想费脑子来绕着弯子说话。”

    “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在巴黎和她有什么故事、有什么纠缠,我希望你做完这个合约以后还是去美国。如果你觉得结婚很费时费事的话,我也可以不和你结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们之间,结不结婚,真的也没有什么分别了。一张纸,也不见得能给我们的生活添加更多的分量。”

    “你是这样看的吗?”

    “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我们走到一起这么不容易,就算我不管你,我也知道,你怎么舍得放弃?我自问也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找你要的也不多,你给我你的今生就够了。来生你做鬼做神做什么去都好。”

    我没有说话。黑暗里坐起了身,点燃了一根烟。香烟是可以被我燃烧和释放的心事。

    “要不,我们要个孩子吧?”单亦欣问我。

    这是我的软肋。孩子,我的孩子——这是我在40岁上的年纪上,最想获得的礼物。

    但我该怎么回答她呢?

    沉默了良久,我说:“单亦欣,我离开美国的时候,我没有带走我们联名开的那个支票本。这么多年我的积蓄都在那里面。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你回美国以后,好好和纪然生活,我也不想耽误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觉得我这么做还不够补偿的话,你想做什么都行。但是,我是不会再去美国了。我已经过了40了,不想还做一些没有结果的事情。”说着,我打开了床头灯。我想,我和单亦欣需要在明亮中说写开诚布公的话。人吧,不能总是藏着掖着躲着。如果躲避不能躲过一生,那就总有现眼的那一刻。

    “······你不要我了?”单亦欣问我。

    “不是我不要你,是我和你不合适。”

    “十年前你怎么不说我们不合适?”

    “十年前,我觉得我要为你负责。那时候你那么难,我只想帮助你,我没有时间去考虑我们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难道我们这十多年的情分就这么变成了一片空白了吗?纪安之,你好狠心!”

    “我不觉得那是一片空白。那里面有我全部的付出。一个男人把他最好的岁月里的所有感情、所有经历、所有的收入都投入了进去,你不能说那是空白。”

    “你有付出,我没有吗?我为你背叛了丈夫,为你疏远了儿子,为你忍气吞声,为你背井离乡,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现在,我老了,好了,轮到你来说你不要我了······”

    “这和你有没有变老没有关系,你不要这样强词夺理。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有机会走到头的。世上那么多的婚姻也有离婚的时候,何况我们还没有结婚。难道两个人谈上了恋爱就必须要纠缠一辈子?难道我们同居过就必须在一张床上睡到棺材里吗?”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过,怎么生活,我不管那些。我只要我自己的东西。你别想赶我走,也别想从我面前溜走!”

    “我们在一起不能说这种话题,只要说了就会吵架。我们之间的情分也是被这样无穷无尽的吵闹给折腾没了的。这样在一起的生活有意思吗?单亦欣,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个话题。你恨我,你咒我,你骂我,你怎么做都可以。你想现在杀了我、我也不拦你。但是,天亮以后,请你放过我。你还有一个儿子,我有什么?我到40岁了,还什么都没有。有时候我也想,要是不和你纠缠,我随便找个什么女人结了婚,现在我的儿子也会很大了,我身上起码也有个有家的男人的样子。你说,现在我有什么?我只想要一点安宁的生活,你别不给我。你明天就要回美国了,现在,我把我交给你,你打、你骂、甚至你杀了我,都可以——但这是最后一次。天亮以后,我想请你用一个成人的态度来做事情。”

    “纪安之,我不会要你的钱的,我做心理医生的收入也不会比你差多少!你不要太小瞧我了!”

    “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多点钱,万一救急也好啊。你不要为了和我逞能就和钱过不去。那何苦呢?以后,你需要有困难的时候,我还会尽力来帮助你,不过不是用所谓爱情的名义了。”

    沉默。

TOP

我没有答案

    单亦欣是请假来法国的,她把孩子纪然交给了陈垣做homestay。据说临走前,她特别叮嘱陈垣不要提前告诉我。这一点让我很窝火。他们俩曾经是我最好的男朋友和我最好的女朋友。但是他们却联合着来蒙骗我。本来,我是想打电话好好收拾一下陈垣的,后来想想,人家也不容易,在这种问题上,如果他明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什么,那么,他选择沉默是最好的方式,至少把矛盾和误会降低到最小的限量里。其实,当陈垣把单亦欣那封做作的情书转发给我的时候,也许就是在他给我一些暗示和提醒了,遗憾的是,我没有仔细咀嚼出其中的味道来。
    单亦欣在巴黎的这一个星期,我依然没有得到米卡的任何声讯。无可奈何花落去,却没有似曾相识的那个人归来。我没有淡忘她,但也真的没有办法为她、也为我对她的牵挂来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情。某位圣贤说,给他一个支点,他能掀翻整个地球。我看,对我这号人,就真算是给我了一个什么支点,我大约能掀翻的,也就是个地球仪了。

    知道单亦欣只会在巴黎呆上一个星期,我也比较踏实。我尽量避免和她再有冲突,我总是跟自己说,不就一个星期吗,忍忍就过完了。我象一个好男人和一个好爱人一样,做一些让单亦欣觉得高兴的事情。说实话,我怕单亦欣,就象任何一个惧内的男人那样。对于单亦欣,我必须要把我的米卡藏起来,就象天下所有偷情的男人去藏他们的偷腥故事那样。很多次我假想过,要是米卡和单亦欣直面,会发生什么。我没有答案,因为不敢往下去想······

    我期盼米卡找我,但是一定不要在单亦欣在场的时候。

    这一个星期里,单亦欣每天给我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等我回来以后又围绕着我,做一切可以讨好我的事情。这其实是我曾经向往的一种生活。我的生活里缺一个女人,单亦欣是了解我和了解如何来伺候我的女人,如果一切仅止于此,我也请愿就这么和她牵牵扯扯过一生。

    在我和单亦欣之间,她的儿子纪然确实是我最大一个心病。那是我无法迈过去的一个沟壑······

    我跟单亦欣说过,如果天下的孩子都如纪然这样,那我情愿断子绝孙好了。我不想让下一代人成为一种爱的过失、承受和负重。于后代、于我,如果爱的含义太狭隘、又太紧张,那就不要勉强了吧。

    有一种勇敢叫做放弃,尤其是在这样的问题上。

    在米卡的问题上,单亦欣的冷静和冷淡也是我没有想到的。除了她刚到的第一天的暴风骤雨里她和我纠缠过关于我生活中别的女人的事情之外,后来,她用一种高贵和君临的寒气漠视了这一切,好像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也不存在。她的这一种态度更增强了我的幻觉感。

    米卡真的是我的一个白日梦?

    我真的佩服单亦欣。

    星期天,我带单亦欣去逛香榭丽舍。我们就象老夫老妻那样款着胳膊,悠哉游哉的——单亦欣喜欢这种样子——我们如同连体一般地散着步,然后我听单亦欣对这这那那的指指点点。

    快走到LV专卖店的时候,我很紧张。我不知道会不会遇见米卡。

    我说过,我要是弄丢了米卡,我会重新去香榭丽舍上去找她。但是,要真是在这种场景下见到了她,是不是比没有遇见还要糟糕?!

    在LV店的门前,我抢着去按了过街人行道的按钮,也顺势让单亦欣挽着我的胳膊溜了下去,我们成了两个分开的、独立的人。

    LV门口依然有张罗着倒卖皮包的中国人。我很快地扫视了他们的阵营,里面没有米卡。——既有一点庆幸,也有一些失落。

    我要是在香榭丽舍上也找不见米卡的话,恐怕我真是要永远把她弄丢了。

    难道,我和单亦欣就这么回到从前?我可以只当米卡从来没有出现过吗?一个人,一段情,也许都可以当他是一个梦,天亮了梦醒了什么都不再了;但是,家里还有那么多属于米卡的东西,难道它们也会被梦、被夜晚带走吗?那是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在我的生活里存在着、也在我的感情里存在着······

    单亦欣临走的前一个晚上,她终于跟我说起了米卡。她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用的是一个代词“她”。是的,“她”,一个女人,可以是这个性别之下的任何人。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单亦欣并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是有着一个女人,她要和我说说这个女人。

    “是你叫她这几天里不要来找你的吗?”

    “谁?”

    “我知道你留在你们前台的钥匙是留给她的。我也知道你不想和我说她。要是她真的不影响你和我的关系的话,我也不想和你再多说她了。不过,我想,等我回到美国以后,你肯定还会找她的。”

TOP

我走不出这个圈套

    那时候我自己偷偷跟自己说,其实,她自信的样子最好看。她一眼能够看穿我心思的眼神真好看。
    但是,在我把她的每一句语录都跟精读课本一样拿来分析、玩味和背诵的时候,她却没有把她的眼睛放在我身上。

    ——她把它们放在了我哥哥纪来之的身上。

    她幸福地做了很多铺垫,暗示着纪来之去追求她;她幸福地把她的结婚请帖交给我手上;她幸福地在婚宴上应宾客的要求无数次地和纪来之表演着喝“交杯酒”;她幸福着她和他的幸福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多余的目光注视到我的身上。

    我一直看着她的幸福,也祝福着她能永远这样幸福。因为她和他,一个是我喜欢的女人,一个是我唯一的兄弟。

    其他的,我所能做的,不过就是——看似发愤图强地考研究生、读博士;看似胸怀大志地让自己单身着过完一个又一个生日;······

    记得有一天单亦欣跟我说,纪安之啊,你真是个好男人。

    我自己掂量着这话,想:恐怕是她在把我们兄弟俩逐一比较之后,发现我什么都不如我哥哥,然后就给了一个安慰奖给我,就算我和纪来之比起来一无是处,但是,嗯,我还是个“好男人”。

    后来,单亦欣怀了孕,而在这个时候,纪来之却得到了他苦等了好几年的外派签证。他像所有类似情况的中国大男人一样把肚子大着的老婆留在了国内,说是这样做是为了给没出世的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单亦欣在国内做留守太太的时候,我以弟弟的名义照顾着我这嫂子。

    有一天,我买了水果去看望在家保胎的单亦欣,她突然问我:“如果换你是纪来之,你会和他一样吗?”

    我回答说:“为了我爱的女人,我可以哪里都不去。”

    我说的是实话。我是把我爱的女人当成我嫂子之后才斗胆说出来的。

    单亦欣笑了笑,然后,自顾自地照了照镜子。

    照完镜子以后,她突然跟我说:“纪安之,你说得对,我还是剪短头发的样子好看。”

    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对我说这种话?我想不明白。事实上,我都快忘记了我说过这一类的话。如果没有两情相悦来做铺垫,记住这样的对话有什么意义?而她却看似不经意地把它们说了出来,仿佛她还连带着记得我们之间交往的所有细节一样——似乎这些话一直就放在她的嘴边,打一个哈欠就可以被风带出几个音节。

    我没有这样被人惦记过,我说的话也没有那样清楚地被人复述过,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小伙子就这样被一句话给震撼了,以为自己被人暗恋了几十年。这个时候,他能选择的是什么?他是没有选择的,只能晕头转向、五迷三道、神魂颠倒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对自己说,纪安之,你赶紧上啊,一天都不能再迟了!

    在我选择悄悄地来巴黎之前,我还是这样对自己说,纪安之,你赶紧撤啊,一天都能再迟了!

    ——我想追随的、和我想逃遁的,我想沉溺的、和我想超脱的,其实是一样的东西、同样的人。

    那人没变,我也没变。但是关系就那么变了,到后来,结局就这么变了。

    菜里有味精和盐,不过,放错了各自的剂量。

    我想,我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还想要我啊?你说,我们是先去吃饭呢,还是现在饿着肚子再来一次?”

    单亦欣环抱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胸膛上。她保养得很好,用武汉话说,她是那种从条子到脉子到盘子都蛮顺的女人。阅历雕琢了她,但还没有摧毁她。她的每一寸肌肤里都曾经那样持久地驻扎过我的欲望。她是一个懂得煽情的老手,尤其是站在和我有过那样多的经历之后,她更是明白如何驯服我又如何撩拨起我来。

    我摇摇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在拒绝她,还是在拒绝我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一遍一遍地念起“米卡”这个名字,这是我给我的那个小女人取的名字,我却连开口轻唤它的可能也没有。确实太米卡了,米卡得无以立足生根。

    我牵着单亦欣的手出了门,找了一个中国餐馆吃了饭。

    我无法自控。以至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爱什么,到底要什么,而这也是为什么——我作为外科医生的冷静在单亦欣面前一点也不管用。

    单亦欣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身心都在提醒我,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就是我的主人。

    ——这是我们同居多年的习惯认识了。

    我走不出这个圈套。

TOP

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套数我们都太熟悉了。那也是一个让我无法挣扎、无法抵抗的战场。她不是我的敌人。她不过是要和我一起、向我们制造出来的那个叫做情欲的对手来展示我们的体能。在激情里沦陷,在她身体的那片沼泽里沉迷,——这便是我和她许多年来的惯性,我的身体从来不背叛我的欲望。
    许多年前,当我和单亦欣第一次耽于床第的时候,她就曾经告诉过我,我和她之间,天下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之间,一生不过一夜,一夜不过一些,一些不过就是一件事情。

    我们就这样在吧台前的那块空地上做起了这一生中最简单也最频繁着重复的事情,共同开始了和欲望的绞杀。

    那一刻,我想到了米卡;但我身体里的惯性停不下来了。

    我总觉得,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有了第一次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一次,还是一万次,本质已然没有什么不同。对情、对性,都是一样。

    何况,对于米卡的想念让我的表现更加勇猛和喷薄。和米卡在一起的时光,让我是那样追求和迷恋女人的身体;米卡失踪前的那几天,她不停用她的手吊足了我的性趣,但是她就是不让我圆满地释放、在她的身体里释放,这更是把眼下的场景演绎成干柴烈火的引线。单亦欣的突然出现,好像是上帝为了满足我的需要来安排了一切,成全了我的情欲追逐。

    何况,单亦欣又是那样懂得我的一个心理学专家。这么多年来,她本着她的专业精神来揣摩我、研究我、控制我,我何尝游离过她的股掌之外?出走法国,本就是为了逃遁。如果追兵也跟着追到了城墙之下,我岂有还击的能力?!

    和单亦欣之间,只要有战场,她就一定会赢。

    这一点,单亦欣比我更清楚。

    终于结束下来的时候,单亦欣问我:“你有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我“嗯”了一声。

    单亦欣又问:“那你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我摇了摇头。不是不知道,不是不记得,是我不想回答。

    她冷笑了一下,说:“看来你还算诚实。我先还以为你会告诉我说,你的上次就是在美国和我的最后一次呢。你现在的床上功夫不错啊,嗯,是不是有高人指点了?”

    我起身穿衣服,然后跟单亦欣说:“我们先出去吃饭吧·····我、我还是想给你找个旅馆住。”

    “噢?接下来,你是不是想问我住什么样的旅馆啊?然后就再问我,准备住几天啊?什么时候回美国啊?我知道你有一个小情人――”

    我以为单亦欣要说出什么刻毒的话来了,那一刻我竟然有点企盼她能说出一些过分的话,好让我那盘旋以久的激情喷薄而出,将一切做一个了断。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单亦欣却宛然一笑,她说:“但是,纪安之,你要知道,我现在在法国可只有你一个认识的人啊,你真心让我去住旅馆吗?”

    “我可没让你来。”我说,但我的口气已经彻底将我交待了。

    “可我毕竟来了——你就这样对我,和我睡一觉,然后跟我吃一顿饭,然后就把我送上飞机,让我走?!”

    “······”我知道我已经塌台了。

    “好,随你。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拦不住你。你愿意留在这里,我也赶不走你。我走,行了吧?”说着,我就要去开门——一个赖皮男人的行为。

    单亦欣抢在我前面,挡住了门:“你当然可以走啊。你象个男人吗,除了逃跑、还是逃跑,你还会点别的什么?”

    “这么说话有劲吗?如果两个人呆着,除了上床,就是为了相互折磨,你觉得有劲吗?我们分开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可以冷静地想想我们之间的问题,但你好象什么也没有想明白。”

    “我早就想明白了,从我坚持要和纪来之离婚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我就是要你,要和你在一起,我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你也应该看到,没有人可以阻挡我。”

    “单亦欣,你不小了,也40岁了,你还不明白吗,你要不要我,这不是在和谁赌气的事情。你输掉了你的婚姻,我也弄没了我的兄弟!这是我唯一的一个哥哥啊,为了你,我已经把他给得罪光了!我们已经为我们所做的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这不是哪一个人的牺牲。但是,我们一起走到今天,你能不能要我,并不是你自己就可以决定的事情。”

    “那你说说看,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别的障碍啊?”
很多现实的问题你还没看明白吗?你那么聪明,非要我把话说绝吗?”
    “你要说什么?你想说什么?什么话还没有说绝?你倒是说出来听听啊。你说,这世界上有谁比我更懂得你?你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你会做什么······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得准!”

    人冲动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乎了。当我和单亦欣一针顶一线地这么言语交锋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陈垣对我的评价,有些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话,终于不受管制地脱口而出。我告诉单亦欣:“就是因为这样,因为我就是变成灰了也还是会被你看透,所以,我不能要你。你不觉得很多时候你象个巫婆似的吗?你了解我的一切,甚至可以预知我的一切,我活着就象是为了把你脑子里对我的设想一一兑现,你觉得这是我想要的吗?你聪明,你很优秀,你需要有人欣赏你、仰视你,在精神上迷信你、崇拜你,但我是想要一个和我一起生火做饭、熄灯睡觉的女人,不是要请一尊神龛搁家里放着。我知道你在乎我,我也知道你对我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跟头驴子一样永远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他可能有快乐吗?你总说你懂得我,但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难过。不光是你,还有······”

    “我知道你找完我的茬儿以后你接下来又要说什么。你别想又扯出纪然来,好象他是我们之间多大的一个绊脚石似的。是你自己心里有石头,你搬不开它,就怪罪在孩子的身上。你根本就是嫌弃他,也嫌弃我!”

    我知道,话一出口就覆水难收了。是福是祸我不知道,那我知道我开始害怕起来。怕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但就是怕。就象忤逆的乱臣贼子害怕暴君,就象淘气犯错的孩子害怕严父······当我重新看到单亦欣这张象陷阱象沼泽般让我无法自拔的面孔时,莫名的恐惧象滴在宣纸上的墨汁,一点点深深浅浅地洇开,游走在纸页上的,尽是害怕和后怕。这个女人,这个在爱的名字下荫翳着我、统治着我、也带给我幸福和愉悦的女人啊,你口口声声说你要我,你要的就是我们之间的这种猫和老鼠的天敌关系吗?

    我摇了摇头。

    脑子里一下子被那些往事塞得满满的,很胀很痛。纪然的那双眼睛、那种表情、那种彻底的漠然、那种由衷的敌视·····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次,纪然跟我说要象男人对男人那样地谈话。

    然后,他告诉我说:“你知道你是谁?你是我的什么人?你不可能成为我的爸爸。——你不过只是我爸爸的弟弟、我妈妈的男朋友。我不会让你和我妈妈结婚的。你应该知道,在我妈妈那里,谁更重要?是你、还是我?哼!能做我妈妈男朋友的人满大街都是,but!我妈妈的儿子只有我一个。Bytheway,我也警告你,哪天我不高兴了,我迟早会把你从我妈妈的床上轰下来的!”

    这些,我无法跟单亦欣去说。

    她始终说她的纪然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太多的心机和城府。只要多给他一些真心和爱心,他也会回报给我真心和爱心的。

    哎,哪是那么简单啊?

    细想起来,我想说的,又好像不仅仅是纪然。说真的,一个小孩子真能恐吓住我吗?

    我缓了缓语气,说:“单亦欣,我们都冷静一点好不好?”

    “你答应我,和我就象从前那样,我自然会忘记掉你说的那些错话、做的那些错事情。你看,我们在床上的时候永远都这么和谐,你舍得我吗?”

    “但是······”

    “不要‘但是’了,没有‘但是’。Noexcuse。我们之间吵了这么十年了,还可以再吵几十年,没有关系,我习惯了。”单亦欣就那么举重若轻地说着,好像对她来说,这些争吵真的只是一些生活的调味料。

    这么多年来,生活到底在我和她之间放了多少佐料?它们到底把我们的关系搅成一个什么样的局面?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有时候我就觉得,我所得到的东西,就象大学里的食堂师傅炒的那些菜,味精的瓶子里总是空空的,而因为师傅们的心不在焉,廉价的盐晶却总是被人一放再放。

    谁能说清楚,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单亦欣的?

    也许是我们第一次打交道吧。

    我在医院里实习的时候,有一次,从医院的自行车库里推自行车出来,前车轮不小心撞了单亦欣一下。那时,我慌忙急忙地跟她说着对不起,她却笑着告诉我不用那么紧张,说,

    你开的又不是大东风卡车,一个自行车胎,能蹭出多大的事故来啊。

    当时我就记住她的那个笑的神情,仿佛她那笑起来的酒窝可以把我整个人都漩进去。

    后来,我跟她说:“你剪短头发的样子配你这种笑的表情真好看。”

    她就回答说:“你真是不会夸女孩子。其实,我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我留长头发的样子也很好看。”

TOP

怎么是你

    人被这么折腾了一通以后,整个夜晚我特别疲乏,但却就是睡不着。我还想等着米卡回家。现在我换了锁,她也没钥匙了,她这深更半夜回来了,我还要清醒一点啊,要等着给她开门啊。
    米卡啊米卡,你事前一个招呼也没有,家里一张字条也没有,这黑天瞎火的,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一晚上,我就把米卡上次的夜不归宿和这次的不辞而别联系在一起来想,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只是得出结论,这到底不是她的家啊,她真是来去无踪。从这点上来看,单亦欣还是比米卡要可靠多了。

    天亮了。尽管一夜没合眼,早上也还是要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病房里。一天的生活,从查房开始,做手术,一个接着一个。这世界要等着开膛做手术的人层出不穷,所以,我没有可以得闲和懈怠的时候。

    出门前,我思量了再三,在门口给米卡留了个字条:

    “你要是回来了,直接到医院的前台去取钥匙。我会留一个信封在那里的。”

    这个字条在我的门上呆了三天。

    第四天,有一个看得懂它的人按照上面的指引在前台拿走了我的钥匙。

    那天,我离开医院、经过前台的时候,秘书小姐告诉我,有一个中国女人拿走了装着我钥匙的信封。

    我没有多问别的,撒腿就往外冲。一定是我的米卡回来了。那时,我想都没想还会有什么别的可能。

    当我兴致勃勃地把门敲开的时候,我愣住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单亦欣!

    “怎么是你?”

    “你在门口的留条,难道不是给我的吗?看到我了,你怎么一点不激动啊?”单亦欣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来搂着我脖子。

    我站在原地,没有迎合她,也没有拨开她。我说:“我不知道你会来这里。你怎么事先什么招呼也没有?你怎么找到我住的这个地方的?”

    “你又不是做保密工作的,打听到你住的地方会很费劲吗?”她说着,嘴唇就凑了上来。

    我扭开了脸,让她的吻在我的后脖子站住了脚。

    我问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单亦欣松开了手,兀自走到了吧台前。她坐在米卡总坐的那个位子上,挑衅地看着我说:“来找你啊。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找我问我来这里的理由,你装什么傻啊?要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巴黎这城市,不管它有多么好,我一辈子不来也无所谓·····”

    “你要是过来,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啊,我也好有一些准备······”

    “你还要准备些什么?你不是给我留了钥匙吗?······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门上的那封信有多感动啊?!”

    单亦欣惯于用这种让人摸不到深浅的口气来说话。她学心理学的,弄得懂所有的对手、玩得转所有的心计。但她就是有一点没有明白,面对她这样的伶牙俐齿和无孔不入,这世上还有最后一条出路,就是逃跑。我就是这么做了。现在,她一定要来围追堵截,那我能怎么办?就象当你下棋的时候,硬是遇到了一个始终拿一套棋路来和你周旋的人,你能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反问她。

    “我有什么意思?我替那个收信人感动一下还不行?······嗯,你这家里,女主人的气息很浓厚啊·······这就是你要离开我、到巴黎来的理由?!”

    “我慢慢跟你解释······现在,我跟你去找个旅馆住吧?”在我没招的时候,我一贯的政策就是缓、延、拖、迟······就算有些事情我迟早要面对,我也想往后推呀推、一直推到图穷匕现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勇敢的男人,甚至连果敢都谈不上。这么多年来,有单亦欣象个长者一样地指教我、象个学者一样地研究我、象个行者一样地跟踪我,我更是连最后的一点的坚持都给缴械了。我能做什么?我知道往后退也不是办法,但起码在我后退的那一刻,我的手脚还是自主的吧?!

    “纪安之,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我走到她跟前。用自主的手脚,带着不自主的头脑,把我送到她跟前。

    我和她站得很近,近得足以使任何关系迅速发生起来。其实我知道这就是后果,但我无力反对。

    当我面对她、俯视她的时候,她的胸脯抢先占据了我的所有注意力。我想扭头把我的目光躲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把双肘伏在我肩上,双手叉入我后脑勺的头发里,对着我的耳根轻轻地说:“你身上总有一个地方是想念我的,是不是?”说着,她抽回一只手,拉开了我裤子的拉链。

TOP

我太疏忽了

    那是一封很精彩的情书。如果只是从字面上来看的话,足够煽情到让人泪湿衫襟的地步。这是单亦欣的特长,没有人比搞心理学的人更善于工于心计的了。信的结尾,她说:“我还是希望你能突然回来,就象你的突然离开一样。我希望你重新回到我身边,让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好。我始终还是相信,我们拥有的回忆和情感,比昨天多,比我们共同要涉足的明天少。我总还是期待着我们一起有许多个无穷无尽可以相伴着走下去的明天。”
    关于单亦欣,她真的是一个能够让我落泪的女人。即使没有这些让人触景生情的文字,光是数一数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个日子,也能数到让人情不自禁的时候。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躲她的缘故。在我面对她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们重叠在一起的那么多的日子,我没有办法真的拒绝她,从身体到精神。哪怕我只是听到她的声音,或者看到她的邮件,我也会感到有一个磁场,那里面凝聚了我们那么多的故事和事故,我只能被它再度吸引,然后沿着磁场的方向,回到它的核心里去。那种感情,是恨、是爱,或者是怕,最后都一样了,总之就是一种境界,一种要尾随纠缠你让你永远不能超然的境界,哪怕你想豁出去了,你却发觉,你其实首先是从属于它的。

    我真的要这么纠缠在两个女人中间吗?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要是她们两个同时落水,我会先去救谁?最现实的回答是,我只会去救那个离我离得近的。距离是最真实的评判。面对距离,我知道我身边只有米卡。但是,我要是真的娶了米卡,周围的人会怎么看?陈垣会怎么看?单亦欣会怎么看?他们这些人的看法和米卡会给我带来的那个未来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也许,我该跟米卡好好谈谈了。也许,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或者说,我需要她给我一个支点,让我来彻底掀翻和颠覆我过去的这些生活。

    脑子里面装满了这些东西,内存有限,势必总要把别的什么给挤出去一些。

    当我结束工作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我先去更衣室取出了我的手机和钥匙。这时,护士长叫我去看看手术病人的突发情况,我顺势就把手机和钥匙就揣在了手术服的口袋里。

    忙完病人的事情,我直接就把换下的手术服扔进了医院回收清洗用的垃圾袋。

    等我走到家门口,摸遍了浑身上下的口袋,这才想起了门钥匙和手机都还留在手术服里。

    我赶紧转头回医院,想在那个回收袋里抓出我的手术服。

    当我抵达的时候,很不幸的,我看到:那个回收清洗的粉红色的大口袋,已经焕然一新了。刚换上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我找到清洁工,她告诉我,所有的粉红色的大口袋,都集中在医院的后仓里。由专门的清洁公司负责提送。

    在存储粉红色口袋的大仓库门口,值班保安说,今天的口袋还没有被提走,一般情况,是三天周转一次。

    我好说歹说才让保安相信了我,他请示了他的老板,在另外一个保安的陪同下,他们打开了仓库门,让我去找。

    当我站在那几百个同样规格、同样都扎封得严严实实的粉红色大口袋中时,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大海里捞针。

    我请求保安用座机电话拨叫我的手机号码,然后,我在这偌大的空间中仔细地想分辨出那个袋子里,正发出着我的手机的铃声······

    终于还是没有找到。

    回到家,我跟米卡说,我的手机和钥匙都丢了。

    米卡问我怎么搞的。

    我说是我太疏忽了。

    米卡倒是没有责备我什么,她只是开了个玩笑说:“你迟早要把我给弄丢的。”

    “弄丢了我就到香榭丽舍大街上去找你啊,我又不是没有找过。在大街上找你还是比在那几百个粉红色的袋子里面找一串钥匙要显眼得多了。毕竟是一个大活人啊。”

    米卡,那时候我真傻,我怎么就没想到,在60亿人口的地球上找你这么一个米卡,其实比找那串丢失的钥匙和手机要困难多了啊。昨天我不就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吗,昨天晚上我不就没找着你吗?幸亏你是自己回来了,要不,我真的是不知道,要我如何才能把你找着!嗨,谁叫我没把你放在心上呢?不对,应该是说,谁要我没把你安在我心里呢?

    我不能怨任何人,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早上我上班的时候就没有带钥匙了。我想,我上班总是早出晚归的,等我下班的时候,米卡总会是在家的,她手上留着套钥匙要更方便一点。

    十个小时后,当我披星戴月地回家时,才发现,米卡没有在家里!

    这下可好,没了钥匙的我,在自己的家门口抓耳挠腮的,真算了明白了什么叫做有家难

    回了。我跑到公共电话亭给米卡打手机,说是她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我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枯坐了一个小时,终于熬不住了,我叫了锁匠,换了套锁。

TOP

超级乱世

    米卡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这堆疯狂中,我开始害怕起来。不为我自己,为我的米卡,为我抓不住的米卡。?
    她是知道的,我就在很近很近的近处;但是,我抓不住她,也找不到她。?

    我拼着命地往路边挤。我要找个可以靠的栏杆,不能这么被人挤着左右晃荡。我逃生一般地拨开人群朝路边挤。

    我看到一个电话亭,于是像抢救命稻草一样扑向那个电话亭。亭里没有人。我侧着身子挤进那扇玻璃门,然后,我终于在这笼子一般的亭子中长舒了一口气。我透过电话亭四壁的玻璃门张望。玻璃之外,还是疯狂。?

    我感到有人在敲门。一个男人要进来打电话。?

    这个电话亭容不下第二个人的。我急中生智,立马抓起电话筒,佯装打电话的样子,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固守在这个得之不易的城堡里。?

    在电话亭里呆了一阵子。我想,总不能永远困在这玻璃笼子里吧——还是要冲出去。?

    去地铁站!刚才米卡和我约好的。我们要在六路车的站台上不见不散。

    很多人都在朝地铁涌。

    地铁的入口像另外一个漩涡,卷着黑压压的人流往下陷。?

    走下地铁入口的台阶,这里也像一个超级乱世。所有入口、出口的门都打开了,没有任何关碍地迎接着要回家的这些疯人们。还是有些等不及的黑人去翻越入口与出口间那狭小的栏杆。

    有全副武装的警察在维持治安。

    有和家人走散的小孩在哇哇大哭。?

    我走到了六路车的站台上。我在候车的男男女女中找米卡。?

    ——没有找到。?

    来了一辆车。几乎是全部的站台上的人都挤上去了。巴黎的地铁,好像很少承载这样大密度的流量。地铁在站台上停了几分钟后才蹒跚地开走,如同在扛重物前先略作休息来几分钟的深呼吸一样。?

    站台上只剩下我一人。

    很快,新的候车的人又像蝗虫一样铺盖满了站台。?

    还是没看到米卡。?

    我一直等到十二点半。

    眼看着最后一班的六路车呼啸着开走了。?

    我的心一下子被人掰开了一样。分成两半。一半是绝望,一半是紧张。我想不出来她会到哪儿去了。在地铁里看那些杂乱场景时我就一直在想,大难来时,我和米卡能够相依为命吗?那一刻,我再次冲动着想,要是今天我们俩在地铁站里真的是不见不散,我不管她是谁,不管她跟我藏住了多少故事,不管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有着怎样的难堪,不管单亦欣还怎么纠缠不休,我就要定米卡了。我要把她娶回家,像天底下那些负责任的男人一样,把自己的老婆——当成全世界最难得的宝贝。?

    十二点五十分。

    我从地铁中走出来,回到地面上。

    我听到背后有铁门拉动的声音。回过头看,是工作人员在锁门。我一惊,心想,要是再晚一步出来,我就会被锁在地铁里面了。

    是谁说了要和我“不见不散”的呢?!

    想想看,每次当我有冲动要动真格去和米卡结婚的时候,我的激情总是最终会被雨打风吹去。

    也许我选择的都是些不恰当的时机,它们的错失全然都成了我要找的借口——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错失,我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和米卡耗着,用我的身体,而不需要用我的心。

    我是要了辆出租车回到家的。起先,我还试图开着电视机,坐在家里的床上等米卡,后来,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我就躺下了。躺着躺着,我就睡着了——我走得太累了。

    一觉醒来,发现米卡正坐在我身边,脸色苍白地看着我。她身后的电视机屏幕依旧光影闪烁,舞动的都是一些和我们无关的情爱。

    印象里,那天晚上,巴黎的夜,似乎出奇的冷。

    陈垣给我发的邮件里转来了单亦欣的信。算是新年的电子贺卡。真是服了她了,单亦欣居然就可以公开、直接把这么肉麻的文字发给陈垣,再让他做信史转给我——我真是很佩服她啊。

TOP

新年的祝愿

    我们离凯旋门已经很近很近了,确切地说,我们已经走到了凯旋门所在的星形广场上了。但是,人群阻隔,我们和凯旋门正中间的那团生生不息的无名火之间,好像还是隔着千山万水般遥不可及。?
    米卡劝我说:"我们别往前挤了。找个栏杆什么的可以靠着站的地方停下来就行了。走到前面也没多大意思。"?

    我说好。?

    米卡又说:"这么多人,我怕我们会走散。要是万一走散了的话,我们就在地铁站的6号地铁站台口碰面,不见不散!"?

    我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更紧地抓住米卡的手。?

    人群中间,只有我俩是一条船上的摆渡客,不能走散的。?

    此时的巴黎,不同于人们印象中的花都了。平常的这个城市,它不拘束你,不责备你,不整饬你——不窘你,不恼你,不揉你,不冲撞你。但是,现在的巴黎,是有点疯了。

    半个多世纪前,那个浪漫绝顶的诗人徐志摩说巴黎,“到过巴黎的人一定不会再希罕天堂;尝过巴黎的,老实说,连地狱都不想去了。整个的巴黎就像是一床野鸭绒的垫褥,衬得你通体舒泰,硬骨头也都给重酥了的——有的许太热一些。那也不碍事,只要你受得住。赞美是多余的,正如赞美天堂是多余的;咒诅也是多余的,正如咒诅地狱是多余的。巴黎,是软绵绵的巴黎……”

    半个多世纪后,我在这样人海翻滚的夜巴黎中,不觉得这个城市柔曼温存,不觉得这个城市缠绵优雅,只觉得生生的被挤压着,被所谓的节日气氛挤压着,眼里已经看不到这个城市了,只看见的是——

    人!

    人!!

    人!!!

    陌生的人!!!!

    我开始后悔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凑这个什么热闹干嘛啊。以为和一个年轻姑娘在一起就真可以变得年轻起来吗?年轻不是我可以消费得起的!

    她和我的手松开了。不是我们故意的,是被几个酒气熏天的人横切着过来硬生生地给掰开的。我一下子把手抬到了空中做成一个目标,让米卡去抓。?

    但是,米卡已经抓不到了。?

    我看到她想抓回我的那只手像旗帜一样在人头之中挥舞成一个方向,我可以循着跟过去,但于我而言,那仅仅只是一个方向。她就象置身于一个漩涡中想要求救那样,她挣扎着给我了她的手,但是,和我较量的是那巨大的漩涡啊,而我,根本就无法靠近她过去······突然感到了一种悲凉。

    在追寻那只手的招唤时,心一阵一阵凉下去。?

    原来,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目标前行的时候,也是可能被隔断的。明明是那么切近,但就是无法重合。后面一阵一阵涌上来推动的力量,像是把你往他那儿推,但结果可能是把你们越拽越远。?

    事实上,你们还在表里如一地朝一个方向走。

    一个古老的话题,要是你的谁谁掉进了水里,你会怎么办?

    我当然会想到去救她啊。但是,要我怎么救啊?也要我能够救到她才行啊!?

    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倒计时的数数声。排山倒海的。"Dix,neaf,huit……"?

    每数一个数字,就有一阵潮涌般起哄的声音。?

    而那只挥舞的手,突然间就淹没在这声音里了。?

    "五、四、三、二、一……"

    钟声敲起来了,焰火也放起来了。身边的男男女女拿着酒杯碰着,管你是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没有酒杯的,就相互拥抱;除了拥抱,就是亲吻。人群中间,好像必须靠触摸与碰撞才能使达新年的祝愿,就好像蚂蚁与蚂蚁之间的那种交流一样。

    我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人拥抱了,脸颊被人亲过了,不是那种法式礼仪的脸颊亲脸颊的绅士亲法,是那种用带着酒气的嘴唇沾了诞水的亲,让我脸上有点辣辣的被灼伤的感觉。作为一个男人,在这样的亲吻下,我觉得自己象被人强暴了似的——真的,世界仿佛疯了一样,人都在群魔乱舞着。?

    有人把喝空酒的空酒杯抛向空中。?

    紧接着又有人把一拉罐的酒罐扔向人堆。?

    搞不懂这是个要庆祝新年的人,还是些混水摸鱼要搞破坏的人。?

    像是疯人院今天被人推倒了院墙。

TOP

热闹中间的一分子

    米卡问我:"那,你陪我去玩吗?"?
    我说:"我啊?我是带小孩来玩的大人。"?

    米卡坐上了旋转木马,和一群稚童坐在一起,木马转起来,越转越快,真的好像在驰骋。她的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视我,她一定是想让我看到她的喜悦和她的满足。?

    米卡这样的小女人,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

    米卡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后,我跟她说:“下次你把毛毛也带过来玩吧,我在美国的时候,在新年前后,我们总会带纪然去参加这样的嘉年华狂欢,小孩子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了。”

    米卡问:“又想起单亦欣了呀?也许,今天应该是你和她一起在这里过节的吧?”

    我解释说:“你想得太多了。我这人,生活很单调,除了上班啊,做手术啊,没什么自己的生活。我能说得出来的一些事情,多多少少也都会和她扯上点联系。毕竟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啊,我又不是个特别坏的人。”

    看来米卡是有点忌讳我说到单亦欣了。女人啊,没有情敌也要找个假想敌,要是她不去找个人和她争啊抢啊,就好像不够显示她对身边的这个男人的重视和在意。

    我赶紧换了个话题说:“要不,我们去把毛毛接出来吧,带他来看看热闹。”

    米卡摇摇头说:“毛毛不喜欢这种热闹。”

    “那······你告诉我,毛毛喜欢什么玩具啊?我想我应该给他买点什么新年礼物,小孩子嘛。”

    “他不需要。”米卡就这样冷冷地回绝了我。

    也许她是在生我的闷气吧。我冲自己做了个鬼脸,看来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站在游艺场的流光溢彩中,我俩无所事事。看来,我们俩只有在床上厮混,时间才是最好打发的。

    冷场了一阵后,米卡提议说还是去香榭丽舍大道吧,她说,现代法国人几乎所有的盛事和庆典都是以凯旋门作见证人的,那儿才热闹呢!

    我赶紧说好。反正就是出来看热闹的,哪里热闹咱就奔哪里去啊。?

    人权广场到凯旋门,只要沿着克莱白河街一直走就能走到,十到十五分钟的路程而已。我们情愿绕远道,先到协和广场,再过大小皇宫之后迎向凯旋门。这是香榭丽舍大街的路线,也是米卡以前带着我去找那几家不同的路易·维登商店的路线。

    走在这样的路上,伊人还是伊人,斯人也是斯人,但隔着几十天的流转,竟然就有着一种缅怀和追忆的意味了。

    马路的两边火树银花地点缀着人造的雪枝与彩灯,像一个个忠实的守岁的仆佣,也像是一个个忠实的守口的证人。古老的建筑隐躲在树的后面,霓虹闪闪,射灯通亮,那是一种沉默的喧嚣。仿若热闹,其实是落寞的。不落寞的,只是越来越多的从四面八方汇集涌来的组成一片热闹的人们,他们拿着酒瓶、酒杯,或走或停或倚在路旁的马路牙子上。香榭丽舍大道已经封了街,路障和警察共同把守在各个道口,只准行人步行。

    没有车辆只有人流的香榭丽舍大道在新年的除夕夜变得古朴起来,就像多少年前画在油画中的那样,人来人往之外,还是人来人往。

    米卡和我,夹在中间。

    为了凑热闹,自己竟也成了热闹中间的一分子。

    ——这样的举止,怕也是只有我和米卡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想着做的吧。?

    抬头望天,天早已是黑透了。再望身边,也是越来越黑压压的一片片了。

    人群已经扎成了堆,步行已由不得你选择路线了,如果你是在马路当间走,人流簇拥着你就必须顺着类似直线的方向往前走。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也没有往旁边穿插或退后的可能。

    每个人都被包围了起来。?

    每个人也都参与着包围住了这街和这夜。?

    米卡紧紧牵着我的手,这样的时候,人是容易走丢的。你身边的人,一浪一浪地冲挤着你,像要决堤的水。水里溢满了人们在过节时想装疯助兴的激情。?

    米卡对我说:"看看,我没说错吧?这里比艾菲尔铁塔热闹吧,有人气,有动感。"?

    我说:"在这里走路真累,好像身后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是被我拽着在走那样。我赶命似的呢!"?

    米卡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这时候,不仅挤,而且吵。许多人的声音被聚集起来的时候,一个人的声音就被冲散了。我又重复说了一遍刚才的话的关键词,说话的时候,要扯起嗓子了。?

TOP

你是我的神

    整个地铁里只剩下被节日过滤后的冷清。墙壁上是一些不良青年用油漆乱喷乱绘的杰作,写了一些乌七八糟的文字,把地铁墙壁上原有的一些广告招贴画给糟践坏了。火车终于来了,晃荡晃荡的,打开车门,就没什么人气。米卡还是牵着我的手,我们找了个顺着车行的朝向坐下。我们俩坐得很挤,就好像是那种在上下班的高峰时间里才必须要簇拥着坐下来的那种挤。那种挤里面有的是迫于生计的无奈,我们现在的这种挤就是耽于亲热的做作。我们俩有一半的身体重叠在一起,挤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看那红红绿绿的广告牌与黑的隧道交替着一闪而过。这也是过节的日子啊,我们俩相守和享受着坐在地铁里,好像已经全然不去管地铁会开到那里了。这算不算也是一种相依为命呢?
    米卡心里总是记得的。尽管她偎在我怀里象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但是火车开到了我们要抵达的那一站,她还是很迅速地站起了身,牵着我从地铁里钻到了地上。

    从地铁出来,迎面就是一家很著名的中世纪的歌特式教堂。据说,这个古老得有些破陋的地方,是几百年前巴黎人的决斗场。一些勇士们为了尊严、为了利益、为了爱情,他们就骑马来到这里,刀剑相迎,一决生死。那些故事也许会象是欧洲版本的金庸世界,但在这个教堂的砖瓦壁垣之间,全然抹煞了温情和纠缠,只剩得庄严和残酷。多少年来,这些有年头的砖瓦们总是演绎得格外肃杀,而在这平安夜冷清的路灯照耀下,又涂抹了新一道年轮的惨淡和冷漠。

    我看见米卡定定地望着教堂,忽然问她:“你信教吗?”

    她摇摇头,说:“我信命。”

    “我谁也不信。”我说。

    米卡看着我说:“不啊,你信你自己。但是,我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我看着说着这些生硬语句的米卡,一边说话一边和教堂冷眼对视,好像我们都忘记了,这应该是一个彼此祝福的平安夜晚吧?

    过了一阵子,米卡问我:“你相信有神吗?”

    我又摇头。

    “可我信,”米卡说道。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米卡又说话了:“你是我的神。”

    ?

    绕了个弯儿快走到咖啡馆时,天空开始飘雨。有点鬼雨的味道,很暧昧,也很惨淡。把我们衬托得象是两个在平安夜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一样。

    在咖啡馆磨肩擦背的厅堂里,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要了杯巧克力。--很甜很腻的巧克力,只是小女生才喜欢的口味。它和我的黑咖啡对应着,一甘一苦,差距就这样突兀了出来。

    我很绅士地问米卡要不要再加糖和加奶。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好像是拒绝,又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但没过一会儿,我就看见她扯开了一袋纸糖,往她面前的杯子里加了进去。她看起来很有点心不在焉。

    我问米卡:“你是不是想你家里人了?是不是今天应该和他们一起过节啊?”

    她说:“我们家里的人,从来不在一起过节。我继父只要有酒,他就是天天在过节了。”

    听她这么说,我脱口而出说:“那你呢,你是不是有我,就是天天在过节啊?”嗨,男人嘛,尤其是我这种其实骨子里很农民的中国男人,总有那么点很好的自我感觉,总觉得要是哪个女人摊上了自己,该是她烧八辈子高香的福气了。

    没想到米卡马上就回答我说:“是啊。”

    我拿了点颜色就开染坊地说:“你既然这么舍不得我,那你嫁给我好了。”

    米卡很当真地看着我,愣了一下。眼睛里有些很特别的光亮。

    本来就是开个玩笑,可别真弄巧成拙了,我就赶紧解释说:“你别害怕,开个玩笑的了。我这当大叔的人,要是讨了你这么年轻的老婆,要被人笑话的。和你在一起,变得好像话特别多,唾沫星子都不够用了。”

    米卡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头看我们头顶上那两个Magots的雕塑——这是这个酒吧的标志。说起来,它们也真没什么特色,干巴巴的两个木雕,既不象艺术,又不象图腾。雕塑的旁边,有个悬空的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罗马教皇保罗二世的祝词。教皇可真够老的,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东西也真够多的,还有,他那讲稿也够长的,他念讲稿的时候,看他那衰老而又负重的整个身子就不停地前后摇摆。晃啊晃啊,难得摄像师的镜头没跟着一起晃。不过,也够把我们给看晕的了。

    我顺着米卡的视线看,想知道她在到底看什么。

    米卡很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跟我说:“几年前,也是一个平安夜,于勒离开了巴黎。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他了。”

    “是你的初恋吧?”
“嗯。”
    后来,我就不说话了,想到我自己还经常会不经意地想到单亦欣,我很理解回忆对于我们生活的意义。何况是一个小女孩子的初恋呢?让她沉浸在她的故事里吧,这个可怜的孩子、心里装满了故事的孩子,在这个清冷的圣诞夜里,她愿意和她的故事相互取暖,就让她去吧。这也是在过节了。

    从咖啡馆出来后,我们是走着回家的。巴黎的冬天,冷得一点不比任何北半球的城市逊色。我跟米卡说,我欠她一份圣诞礼物,回头我再补给她。

    米卡说:“你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你不欠我什么。”

    我说:“我答应要给你买一个路易·维登的包的,我记着呢。”说完,我把米卡搂在怀里,想给她一些热量。她太瘦了,浑身冰冰凉的。

    回到家以后,我抢先着洗了个热水澡,总算了是还了点阳气。米卡是在我之后洗澡的。她好像一直不停地洗啊洗啊,等我都睡着了,她还没有洗完·····

    这个平安夜,米卡又没有让我碰她。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米卡的关系很有些微妙。

    我还记得我第一天和她相遇的时候,她那样性感和感性,我们彼此勾引和诱惑着;但是,这次的离家出走······一定有些什么发生过,一定的,以一个男人的直觉,我能感受到。总之,当她回来以后,她象是变了一个人。好像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唤起她的任何兴趣了,而她,需要还为我做点什么······所以,每晚上临睡前,她总是那样主动而又坚

    决地为我寻找和制造着快感,而她,就是不让我也试探到她的身体里。几天的经历累积起来,我好像也有一些奇怪的预感。后来,在她用双手把玩我的时候,我萌生出一种类似玩偶的感觉。这是一种什么关系啊,背后又有什么故事呢?虽然我口口声声说着我没嫌米卡给我捣乱,但是明摆着的事实是,世道可真够乱的了!难道天底下的怪物女人都给我遇上了?!

    我很想找出点原因来。

    只要有空,我就会胡思乱想。

    米卡的这些改变,是因为我和单亦欣的那些暧昧的电话吗?

    是我让她觉得失望了吗?

    是因为她想找我要婚姻、要永远,而我明摆着还受制于单亦欣的遥控吗?

    她真的有那么在意和介意我吗?

    圣诞节到新年的那几天里,我们心外科的其他医生都度假去了,只有我在值班。他们也就知道欺负我这单身汉,好像我没有家、没有孩子,就理所当然地可以不需要假期,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天伦之乐。所以,在别人过节、合家团圆的时候,我连轴转地比平时更忙。忙着忙着,就没顾上我说的那个要给米卡去买一个路易·维登的承诺了。

    总以为我和米卡已经很亲近了,因为这亲近,我可以用任何的借口把她给忽略掉。

    抽屉里的那张支票,一直平平稳稳地躺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新年的除夕夜,就这样不请自来了。医院里原则上是不在这个时候做手术的,一般急诊,也是由护士和护士长先处理着。遇到特殊情况,他们会及时电话联系我。我只需要对电话表示出高度的机警就好了。

    毕竟是新年夜啊,我不想困在家里度过这样一个夜晚。事实上,当米卡和我的一些私人关系转变得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以来,家和床,不再是我特别愿意和她一起流连的去处了。

    有机会到室外去疯一疯,是我们之间的另外一种释放。我想,我们是需要它的。

    吃完简单的晚餐,米卡和我就先跑到了艾菲尔铁塔下,我们和四面八方挤过来的年轻人一起等新年钟声的敲响。我们去得太早了,才晚上九点多钟,我们就只能守在寒风中,看铁塔、看月亮。艾菲尔铁塔的对面是人权广场,广场的台阶下,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型的儿童游艺场,这是专门为嘉年华狂欢准备的。

    总是要捱时间的,我们就逛到了那里。?

    这个游艺场的核心是座旋转木马。一茬一茬的小孩子们买了票坐了上去。木马起起落落转呀转,木马上的孩子们都欣喜地向人挥着手。?

    米卡扬着头对我说:"我从来没坐过这东西。"?

    我说:"哦,敢情你是苦孩子啊,那,你要补上这一课。去坐坐看吧。"?

    米卡说:"都是那么小的小孩子在玩的。"?

    我说:"你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不就行了吗?"?

TOP

一个很好的故事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是啊,你这小人精儿,什么事情你做不出来啊!”

    “那,你把我想成什么样子,我就是那个样子吧。”

    “我要是把你想得很糟糕呢?”

    “那也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那个夜晚,我和米卡之间没有故事发生。我们说着话,累了,然后就背靠背地睡着了。和从前不同的是,那个夜晚,从言语到身体,她都刻意地发散着一种冷漠的信息,平和地抵制和消退了我本想膨胀和勃发的欲望。我第一次发现,象她那样肉感的身体,原来也可以有那么一种可以浇灭火焰的冰凉——玉体横陈,胸脯依然高耸着起伏,却是和我有着那样遥不可及的距离,就好像画里画外的氛围。

    看来,她要是不勾引我的话,可能她真不能吸引我很久啊。

    难道一切的过失,真的就只是因为单亦欣那个不合时宜的电话、和我在电话里的那个不知轻重的句子吗?

    那个夜晚,我终于没有耐心问明白,米卡为什么带着毛毛出门以后就一夜不归了。米卡懒得说,我也不便问。

    迷一样的女人,做一些迷一样的事情,我已经有点习惯了。

    我是一个很没出息的男人,我必须承认。我接了单亦欣的电话,在电话里被她逼着说了那句“我爱你”,是我懦弱的表现。我更懦弱的是,为了回避这样事情再度发生,尤其是在米卡在场的情形下再度发生,我又自作聪明地去做了一件蠢得可以的事情——米卡回来以后的第二天,我抽空买了张新手机SIM卡,把我的手机号码给换了。

    这个号码,我只留给了医院和米卡。

    就算单亦欣能在十天以后侦察到我这新的号码,那我也要感谢上帝,起码我可以被赐予十天的宁静啊!

    当我晚上下班回家、用看似平常的口气告诉米卡我的新手机号码的时候,米卡只是淡淡地说:“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的。”

    “我这不是想讨好你吗?你没看出我的诚意啊?我们的生活,不要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给搅乱了。”

    “是不是因为我,才把事情弄得很乱啊?”

    “瞧你这胡说八道的,没你我才觉得乱呢。你没看你就是离开了一天,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要不,你以后也别去香榭丽舍倒买倒卖了,你接着正经地念书去,我给你出学费吧。”我指了指床头柜的那个抽屉,告诉米卡,那里面有张现金支票,是准备给她交学费用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因为我愿意啊。”

    “你不怕你会后悔啊?”

    “要是将来你真成了一个服装设计大师,我站在人堆中间没被你认出来,我可能会有点后悔。我会后悔没早点把你娶回家,这样就把你给彻底霸占了······宝贝儿,今天晚上,我可以霸占你吗?”

    “······”

    米卡什么也没说,但她的身体给出了回答是拒绝。这个夜晚,她给我做了很久的按摩,温香软玉地侵蚀了我的每个部位,直到我最后的激情勃发。漫长的过程中,她很坚决地只是用她的手来触摸我,就是不让我进入到她的深处。她把自己做成了一宗类似神龛前的祭司,奴隶一般虔诚地供奉和服侍着我,却不要我也带给她同样的快乐和享受。

    我还是太自私,只顾及了自己的享乐,却没有深想这其中的缘由。

    第二天,正好是圣诞前夜。

    一下班回家,我跟米卡说,好歹也算过节吧,我们找个地方转转去。

    米卡问我想去哪里,我说,要不就去拉丁区的那个“LesDeuxMagots”咖啡馆吧--这是我们第一天认识的地方,是米卡领着我去附庸风雅的去处。那天,她让我在这个咖啡馆等她,我费劲地排了好半天的队,却没进去领教一下。到底那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这还是我心里的一个惦记呢。?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这是一个属于家人团聚的平安夜晚,没几个人还在街上晃悠。巴黎的大街上有一股清冷的潮湿,加上巷道之间的穿堂风,一阵一阵地从前到后拥挤着你的身体,有一种鬼魅的神秘。

    米卡牵着我的手钻进了地铁。我说她象是在牵着一个盲人大叔。她顺着我的话说,她也觉得我的视力确实有点问题,认人就认不准。我揣摩着她的话,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地说我和单亦欣的关系,说我找了一个摆不脱的女人。管她怎么想的呢,我就愣装糊涂好了。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