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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罗杰的恶作剧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鲨鱼。

  它先是像一片乌云似地在吉普上面掠过,然后,转身沉下来,凑上前打量这个奇怪的玻璃玩意儿。它身长足有十五米多,张开的嘴巴几乎有两米宽。

  “这是一条鲸鲨,”哈尔兴奋地说,“世界最大的鲨鱼。从鱼皮上的白点可以认出它来。还有,这呱呱的叫声,听见了吗?”

  这只庞然大物的呱呱叫声可以听得很清楚。

  “这是世上唯一会讲话的鲨鱼。”哈尔说。

  “看起来,它嘴里不像有牙齿。”罗杰说。

  “是没有,它吃东西既不咬也不嚼,而是把食物吸进去。它张着大嘴到处游,碰上它的东西统统都落入那个大洞。它主要以浮游生物为食——就是海里的那些微生物。据认为,它不像大多数鲨鱼那样凶残。它甚至肯让人骑到它背上。人们都这么说,可我不愿意冒这种险。”

  “我愿意,”那个好冒险的罗杰说,哈尔还没来得及阻拦他,他就溜出了吉普。那庞然大物还卧在那儿,显然对这个大玻璃泡很感兴趣。罗杰游到它身边。

  好一条鲨中之鲸!怪不得人们管它叫鲸鲨。三头大象合在一块儿也没这条鱼大。

  罗杰碰了碰它粗硬的肚皮,它没发现他,他又鼓起勇气去搔它的下巴,看来,它喜欢挠痒痒。

  他游到它的背上去,那背宽得像屋顶。他坐上去。这家伙不能叉开腿骑,你得以土耳其式姿势侧着坐,就像坐在轮船的甲板上那样。

  这艘“轮船”开始移动了,非常缓慢。它绕着吉普转,从不同角度观察它。看样子,它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把它吞掉。最后,它显然放弃了这个打算,玻璃泡泡不是它爱吃的小菜。它又歇下来趴着看。

  小小的海洋浮游生物小溪似地流进那家伙的嘴巴,显然,它嘴里长着很多吸管,就像吸尘器上的吸管一样。

  罗杰绕着这张嘴巴游了一圈进行观察。它约莫有一个电话亭那么大,里头没长牙齿,这给罗杰一种安全感。他想,看样子,这只庞然大物有老张着嘴的习惯,既然如此,他干嘛不更彻底地考察这个洞穴呢?

  他感觉到这张嘴里的那股吸力,由着它把他带进嘴里。这种感觉非常新奇——坐在鱼嘴里头。这么看来,那个关于乔纳呆在巨鱼腹中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罗。乔纳在大鱼的肚子里不呼吸是怎么活下来的呢?这至今还是个谜。可罗杰不存在这个问题,他能从水中呼吸器里吸气。他非常舒服,而且,只要他乐意,他随时可以离开这张敞开的大口,就像呆在一艘开着舱门的潜水艇里一样。

  他看得见哈尔正在拼命打手势让他出去。可他干嘛要马上出去?他正细细品味呆在鱼嘴里的奇妙滋味,惬意极了。

  可是,那张嘴巴开始闭拢了,罗杰大吃一惊,显然,那只巨兽觉得这一口食够大了。罗杰想趁着它的上下颚还没合拢的时候逃出鱼嘴,却来不及了。

  嘴巴闭上后,鱼嘴里黑咕隆哆像个密封的口袋。不过,罗杰不害怕,哈尔说过,鲸鳖不像别的鲨鱼那么凶残。

  但是,有个人却吓坏了,这个人就是哈尔。他游到鲨鱼的头顶,用刀柄敲它的嘴巴——他还不如去敲一堵石墙呢。对那条鲨鱼来说,他的敲打跟爱抚差不多,它连尾巴都没摆一下。那尾鳍竖在鲨鱼尾部,像轮船的尾舵。

  如果这条巨鲨游走了,而罗杰还被囚禁在它的嘴里,那可怎么办呢?等他把呼吸器气箱里的最后一口气吸完就会死的。

  哈尔把刀刃扦进鱼嘴,想把鲨鱼的上下唇撬开。鱼嘴纹丝不动。

  这时,罗杰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他的牢房里的黑暗。这里头毕竟不像口袋里那么黑,还能隐约看见一点儿微弱的光线。也许,这是巨鲨口腔组织的磷光,不,这不太像磷光,却更像日光,不过很微弱。罗杰心里说,这很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鱼的口腔里不可能有日光。

  一想到哥哥焦急的样子,罗杰咧嘴笑了。他着什么急嘛?没什么值得着急的。他,罗杰,坐在鱼嘴里,舒适温暖,就像一只臭虫藏在火炉边的地毯下面一样无忧无虑。

  突然,气箱里的气用光了。这时,他可就不那么舒适了。他使劲儿吸气,可什么也吸不着。不过,不要紧,他还有备用气呢。他的手指往一个按钮上轻轻一按,打开了备用气。又能呼吸了,他松了口气。但他知道,备用气只能维持5分钟。

  所以,他最好还是打开“门”游到外面。他试了试,“门”关得紧紧的。他用肩膀顶着鱼的上颚,用脚蹬着下颚,想使劲儿把鱼嘴撑开,结果,反而使自己的呼吸更急促。照这样下去,备用气维持不了5分钟了。

  他只好坐下来另打主意。鱼嘴仍然紧闭着,但那微弱的光线还隐约可辨。他到处寻找光源。这光不是来自鲨鱼口腔的顶部,也不是嘴巴底下发出的,它似乎是由侧面射进鱼嘴里的。在鱼嘴两侧,罗杰发现一道道狭长的光束,排列得像牢房铁窗上的栏栅。是什么使光变成这种垂直的栏栅状呢?

  他用手摸索着鱼嘴的两侧,摸到一些细长片,很像竖琴弦,或者,倒不如说更像橡皮筋,因为它们有弹性,每当手指把它们压到一边儿,就有更多光线透进鱼嘴,手指一放开,它们又闭拢了。看样子,大约有五片。

  鱼鳃!这肯定是鱼鳃!鱼都有鳃,准得有,除非它们不呼吸。鳃是鱼从水里吸收氧气的生理机制的一部分。科学家们早已开始致力于为人类提供人造鳃的工作,这个问题解决了,人就能像鱼一样在水底下呼吸,也许,从现在起,十年、一百年或者一千年以后,人类必将能够不依赖水下呼吸器在海底下呼吸、生活。

  孩子脑里忽然产生一个疑问,这巨鱼为什么没把他吞掉?它那个巨大的胃也许装得下六七个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呢。这鱼可能已经吃饱了,留着他饿了再吃。要不,就是他不对鲸鲨的口味。鲸鲨很可能只爱吃虾子一类细小动物或者那些到处浮游的生物有机体。不管是什么原因,罗杰都庆幸自己不受鲨鱼的欢迎。

  他再次想到那些鱼鳃。他想起一位著名的潜水员詹姆斯·达根的报告。达根认识帕老群岛上一位五十多岁的本地人。这个人曾经被一条鮨鱼吞进嘴里,是钻鱼鳃逃生的。

  虽说鮨鱼个头挺大,比起鲸鲨来还只能算小鱼。如果一个人能钻过鮨鱼鳃逃出鱼口,他就应该能够钻过这条巨鲨的鳃逃出去。他得试试,否则,过不了几分钟,他非死在这儿不可。

  他拨开有弹性的鱼鳃,把头伸出去。他看见哥哥的一只脚,他正全身贴在鱼头上使劲儿撬鱼嘴。

  即使死到临头,罗杰还是本性难移。他恶作剧地想作弄哥哥一下。说不定,在生命的最后三分钟,他还可以再开开心。

  他从橡皮筋似的鳃间挤出去,借着鲸鲨的遮挡,游回去爬进吉普。现在,水中呼吸器用不着了。他摘掉口罩,取下面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咧开口满意地笑了。接着,他舒舒服眼地坐下来看哥哥的表演。

  哈尔已经拿了一把锤子出去,现在,正用它敲打那紧闭着的鱼嘴。看样子,那条巨鱼给敲得挺美,它似乎在摆尾巴,像狗一样。哈尔从一块暗礁上敲下一块石头一样硬的珊瑚,用来使劲儿刮鱼嘴边的皮。结果,那块珊瑚比鱼皮还遭罪。巨鲨砂纸般的盔甲把石头一样的珊瑚磨成了粉末,珊瑚碎屑阵雨似地纷纷扬扬飘下去。

  他又采取比较温和的战术。他见过罗杰搔巨鲨的下巴额,于是,他也这样干。巨鲨接受了哈尔的爱抚,但它的嘴巴却连道缝也没张开。

  一群微生物从鲨鱼的鼻子尖漂过,巨鲨张开巨口,把那群小东西吸进去。哈尔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巨大的洞穴的底部,那儿什么也没有。这鱼可能已经把罗杰囫囵吞下,气箱等东西也一起吞下去了。

  哈尔游到鱼底下,抓着刀子向那艘活潜艇发起了冲锋。哈尔想,弟弟可能死了,但死了他也得把他的尸体弄出来,体体面面地把他给埋了。不然,他的皮肉很快就会被鲸鲨的胃液消化掉,只剩下一架骨骼乘着这座活坟墓在海里漂流,什么都留不下来。

  哈尔想过用激光杀死鲨鱼,但是,一束足以杀死这样一只庞然大物的激光肯定会连罗杰一起杀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很可能,他早就像一段木头似地毫无知觉了。

  比起鲸鲨的其他部位,腹部的皮肤是最柔软的。但是,哈尔挥起结实的臂膀,使出全身力气用刀刺过去,鱼皮上却连抓痕都没留下。哈尔看到,他自己的刀子反而被碰钝了。

  大鲨鱼厌烦了这无聊愚蠢的举动,使劲儿一甩巨尾,游走了。

  哈尔游回吉普,准备开足马力去追那条巨鲨。如果必要,他决心一直追到太平洋尽头。他爬进吉普,一转身,看见罗杰正坐在那儿心安理得地嚼着一块饼干。

  “你是怎么回来的?”哈尔盘问。

  “噢,我在外头呆够了,就回来了呗。你上哪儿去了?”

  “别管我上哪儿去了。你等着,到了家再跟你算帐。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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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奥斯卡·罗契


  哈尔在向狄克博士汇报。

  “我的一些试验效果不错,”他说,“但有一些却不成功。我们试验了水下捕鱼。我们那条长着酒瓶鼻子的海豚,我们管它叫‘酒瓶’,很快就学会了在我们和我们的轮船飞云号之间跑腿。我弟弟跟一条杀人鲸交上了朋友,海豚拖不动的东西就由杀人鲸拖到上头去。后来,又来了一些海豚。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支拥有20只海豚的队伍。我相信,我们能够把它们训练成守卫畜牧场、渔场、牡蛎养殖场、龙虾场以及我们计划中的这样或那样的海底牧场的牛仔。”

  “要是你们能做到这点,”狄克博士说,“那就等于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在这以前,已经有人试验使用个别的海豚,但就我记得,从未有人试验过使用成队的海豚。”

  “嗯,”哈尔说,“我们也可能会失败,比如我们的电击捕鱼试验。”

  “电击捕鱼?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新发明,”哈尔答道,“正如你已经知道的,为了捕杀鲸鱼而又不致使它们痛苦,捕鲸者使用电鱼叉已经好几年了。当然,他们是在海面上这样干。鲸鱼到水面上去呼吸,可大鱼一般不会到水面上去,所以电鱼叉对它们没有威胁。然而,如果你能下到它们所在的地方,就可以使用电鱼叉了。我们试过,失败了。很对不起,我们本该知道这试验不会有结果,可我们却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作试验。”

  “试验为什么不奏效呢?”

  “跟大鱼面对面时,是可以用电击。但我们可能得等半小时甚至一个小时才会有一条大家伙碰巧游到跟前。这并不比渔船用鱼钧鱼丝或鱼网捕鱼好多少。所以,我们又用激光作试验。”

  狄克博士显得有点儿担心,“一台激光机的价格高达五千至一万美元。我们是否拿得出这样一笔费用,我可不敢担保。”

  “已经发明了一种新型的激光机,”哈尔说,“买一台只需要花50美元。这笔费用已经由约翰·亨特父子公司支付了,因为干我们自己的活儿也用得着。”

  “但你们是怎么样用激光捕鱼的呢?”

  “一种卡嗒声随着激光束被同时发出,当激光束撞击在大鱼一类的大家伙上时,由于好奇,大鱼会过来看卡嗒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它一靠近,我们就用电击把它结果了。用这种方法,我们在半小时内捕到的鱼比渔民在水面上忙活一整天甚至一整个星期所捕到的鱼还要多。”

  “好极了,”狄克博士笑着说,“那种价格的激光机一般人家都买得起。但是,假如船上没有电鱼叉装置,又没有经过训练的海豚或杀人鲸把鱼拖上去,怎么办呢?”

  哈尔钦佩狄克博士思维的敏捷,“问得好。因此,我们试验单用激光,不用电的装置,也不用鱼当差役。我们用低功率激光把鱼引来,等它们一靠近,就把激光机拨向高功率档,把它们干掉。然后,我们就用气球代替海豚或鲸鱼把它们送上去。”

  狄克博士笑容满面。“真是足智多谋啊!”他说,“你们还有什么别的魔法?”

  “实在算不上魔法,”哈尔谦虚他说,“我们还顺便捡了些毒物送给那些用它们研制药物的研究所。”

  “你是说有毒的鱼吗?”

  “对,比如海蛇、蓑鲉、海锯鲉、芋螺、螯刺水母、石鱼、海蜈蚣,还有僧帽水母等等。”

  “这活儿挺危险,不是吗?”

  “不算太糟,”哈尔说。他认为没有必要告诉狄克博士他和罗杰都险些送了命。

  另一间屋的门洞里突然伸出个头来,接着,一个年轻人的整个身子钻了出来。他浑身水淋淋地站在那儿环视整间屋子,最后,目光落在书房里的两个人身上。

  他取下蒙在嘴上的水中呼吸器的口罩说:“狄克博士在吗?”

  “我就是狄克博士。”博士说。

  “可以跟你谈谈吗?”

  “请进来吧。”

  哈尔不喜欢这张脸,两只眼睛靠得很近,眼神狡黠,躲躲闪闪,面颊瘦削而松弛,嘴角难看地向下弯曲。

  “我叫奥斯卡·罗契,”他说,“我来这儿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

  “你是干什么的?”

  “博物学家。”罗契说。

  狄克博士站起身来跟他握手,“认识一下吧,这位是我们的现任博物学家,哈尔·亨特。”他说。

  哈尔跟他握了握手,说:“认识你很荣幸。”

  罗契板着脸,一声不吭。

  “你们如果不介意,先生们,”哈尔说,“我该走了。”

  他走后,罗契说:“这么说,你已经有一位博物学家了。看来,我这趟是白跑了。”

  “对不起,”狄克博士说,“但这工作已经有人干了,而且干得很称职。”接着,他给罗契介绍了哈尔的一些试验。

  “那么,我猜你们没有适合我的空缺了?”

  “博物学家的空缺是没有了。但我可以给你找到另外的工作。你有品行能力的介绍信吗?”

  这问题显然使罗契慌了神,他脸红了,“我没带介绍信。”他实话实说。

  “你干过其他工作,对吧!”

  “干过很多工作。”

  这回答在狄克博士听来并不怎么妙。要是一个人干过很多工作,那就意味着他什么工作也干不长。

  “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活儿,”他说,“不过,得委屈你了。”

  “什么活儿?”

  “那边的一家酒店需要一个洗碟工。”

  罗契沉下脸来,但他什么也没说。

  “当然,”狄克博士继续说,“那只是暂时的。如果亨特因为什么原因而退出,按次序你将是接替他的职务的人选。”

  如果亨特退出,如果亨特退出……狄克博士应该看得出罗契脑海里一直转着这个念头。

  “我接受洗碟工的工作。”他说。

  如果亨特退出……也许,能想办法帮他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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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朝着飞云号游去。可是,即使是海豚也会出差错。因为执行任务的愿望过于迫切,匆忙之中,它把那些痉挛着的触须从哈尔身上直拖过去。

  触须马上卷起来裹住这位博物学家的背和胸。哈尔遭到一连串快速的电击,他心里明白,成千上万的小刺正在把毒液注入他体内。他拼命挣扎,却被越裹越紧。

  罗杰壮着胆游过去,冒着自己也被蜇的危险,抓住哈尔的脚,想用力把他拉出来。这办法却不行。

  该怎么办呢?他以最快的速度游回吉普,开足马力,把吉普开到哈尔那儿,用它的铁爪抓住哈尔的胳膊,然后,开倒车拉。

  这么一来,海豚往一个方向拉,铁爪却往相反的方向拉。哈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拉成两半了。但是,功率强大的发动机终于把他从死亡的绳索下解救出来。拉扯的当儿,触须末端断了,扎在哈尔的皮肉上,它们的刺施放出更多的毒液注入了孩子的肌肤。

  开头,疼痛难忍;这会儿,疼痛消失了,这不是好征兆。哈尔知道,这意味着他正在被麻痹,麻痹会使他神经麻木以致失去知觉。

  他几乎无力游回吉普。罗杰好不容易把他拽了进去,他喃喃地说,“打电话让船长等着‘酒瓶’。”

  罗杰照办了。

  “现在,”哈尔说,“把这些东西给我弄掉。”

  罗杰套上橡皮手套,试着把那些蓝色的毒丝拔掉。毒丝深深地扎在肉里,怎么也拔不下来。

  “弄不掉。”他说。

  “你一定得弄掉。不弄掉我会死的。用你的刀把它们剜下来。”

  这活儿不对罗杰的胃口,但他还是动手干了。他用锋利的刀尖向每根触须下的肉剜下去,终于把它们撬松,把数以百计长着倒刺的小钩子从皮肤上拨掉。当然,肉也随着这些小钩子被扯下来,每拔掉一根触须就留下一道血痕。

  哈尔头晕目眩,恶心呕吐,脑袋开始糊涂,眼神呆滞,牙关紧闭。他的胸脯越绷越紧,硬邦邦的像一块木板。这意味着他的肺部在逐渐麻木。他艰难地喘着气。

  “我还能帮你干点什么呢?”罗杰一筹莫展地说。

  “什么也不用干了,把我送回家去吧。”

  总算到家了。罗杰把他从吉普弄出来,送进屋里。他躺在地板上,罗杰用海绵把血揩掉,涂上抗菌药。他用毛巾把哥哥裹起来,帮助他挣扎地上了床。

  病人的神志还清醒,但呼吸非常困难,他恐怕自己会窒息。

  “准备好,”他艰难地吐出一句含糊的话,“给我做人工呼吸。”

  罗杰·亨特大夫已经智穷汁尽。他的医学知识太贫乏,他痛感自己的无知。哥哥在发烧,他在他的额头上敷上块湿布。

  如果哥哥死了,他可怎么办呢?他知道,死亡是完全可能的。他想起一则关于一个澳大利亚男孩的新闻报道。这男孩遭到僧帽水母的袭击,好不容易挣脱了身子,游到四五十米远的海岸,然后,就倒下来死了。在澳大利亚的基星岬浴场,一个被僧帽水母蜇伤的十四岁女孩挣扎着到了医院,抢救了一天,终于无效。光是那电击已经够厉害了,好像被缠裹在高压电线里,就更不用说毒液了。

  电话铃响了,是船长。他说,“‘酒瓶’拖着僧帽水母已经来到船边,我该拿它怎么处置?”

  “用摇臂吊杆把它吊上船去,”罗杰说,“让它单独占一个池子。”

  “可是,它的那些触须垂下来足有九米多,”船长提出异议,“而我的池子只有三米多深。”

  “没法子,”罗杰说,“只好让它的触须伸到池子外面的甲板上了。”

  “那不是僧帽水母的自然姿态,它会觉得不舒服。”

  “它舒不舒服我可不在乎,”罗杰喊道,“它几乎把我哥哥弄死!”他把事情告诉了船长。

  “真糟糕,”船长说,“你给他抹剃须膏了吗?”

  “剃须膏!”罗杰大发雷霆,“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剃须膏是治僧帽水母蜇伤的偏方。”

  “好吧,我来给他抹上试试,”罗杰满腹狐疑地说,“不过,你说我是不是最好把他送医院去?”

  “不,不能搬动他。医院可能干的你都干了——只差抹剃须膏。说实在的,我觉得你这个医生满不错。赶快抹上剃须膏吧,然后,就让他尽量保持安静。他能挺过来的。”

  罗杰找到剃须膏,整截儿整截儿地挤出来,把每个伤口都抹上。

  他只能希望船长说的不是外行话,他应该是在行的,他在这儿沿海一带生活了一辈子,而僧帽水母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害人精。

  卡格斯进屋了,“你哥哥怎么啦?”

  “跟一只僧帽水母缠一块儿了,”罗杰说。

  “啊,这,真糟糕,不是吗?”不知怎么的,罗杰觉得卡格斯不是真难过,他的眼睛在闪烁,似乎在幸灾乐祸。

  “我来替你照料他,他需要活动活动。”

  哈尔闭着眼睛。他没失去知觉,也没睡着,船长说过他不能动。

  卡格斯朝床边走去。

  “别碰他。”罗杰说。

  卡格斯装作吃了一惊,“啊,我的孩子,你用不着教我该干什么。记住,我年纪比你大一点儿,也许,会更聪明一些。我们应该喊醒他,让他活动活动。”

  “别碰他,”罗杰气愤他说,“你碰他我就敲掉你的脑袋!”

  卡格斯瞪大了眼睛,“哎哟,真放肆!”说完,他又使出了油滑讨好的招数,“我不得不原谅你的无礼。你准是心烦意乱,这我理解。”说着,他又往床那边走。

  哈尔突然睁开眼坐起来,麻痹感消失了,他只觉得身体还有一点儿发僵。他几乎要放声歌唱,能活下来他实在高兴。他胸前背后到处都痛,好像被烧伤一样。但他已经能呼吸能动弹了。看见卡格斯,他说,“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不管你干了什么,都干得正是时候。我好啦!”

  卡格斯笑了,“我很高兴我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他回他屋里去了。

  “哼,厚颜无耻!”罗杰骂道。看见哥哥的康复他太高兴了,他懒得告诉他,卡格斯其实什么也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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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继续搜寻那些既好又坏的海洋生物,要找到它们倒也不难。大堡礁礁面一带汇集着品种如此众多的海洋生物,这样的地方,世界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了。

  他们的收藏里又增加了一条短角杜文鱼。

  “伙计,它真难看,”罗杰说,“就像噩梦里的妖怪。”

  “难看是难看,但可以吃,”哈尔说,“法国人发现它味道鲜美,用它烹制出一道很有名的法国汤。”

  “它的螫刺长在哪儿?”罗杰观察着他们逮到的标本问。

  “长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在底下。短角杜文鱼既不从前头也不从后头袭击去刺死它的受害者,它自上而下落到它们身上,使它们防不胜防。”

  “海洋里到处都有令人惊异的事物。”罗杰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哈尔表示赞成。

  收藏又增加了一条石鱼。石鱼模样丑陋,人称“讨人嫌”。它又叫“伺机者”,因为它从早到晚不动弹,只是卧在海底,伺机袭击那些误踩住它的人。它的颜色跟海底的颜色差不多,而且经常有一半掩埋在泥沙里。蹚水和游泳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踩住它,这时,竖在它那长疣子的背上的毒刺就会把人的脚扎伤。这些毒刺一戳到那些爱贴着海底觅食的鱼就会弯下去,把猎物塞进自己的那张巨口,这样,觅食的鱼反而成了石鱼的口中食。

  两个孩子没有误踩在石鱼身上,出岔子的是一只螃蟹。它从那“伺机者”身上爬过,结果被毒刺扎着,当场就被吃下去了。

  虽说它不动弹,想抓住它却十分棘手。不能抓它那长毒刺的背,哈尔想揪着尾巴把它捡起来,它却紧贴住身下的石头。

  罗杰把吉普开到它的铁爪刚好能夹住石鱼的位置,然后开倒车把那玩意儿揪下来。哈尔在那位俘虏下面张开口袋,罗杰一松铁爪,“讨人嫌”落入袋中。

  孩子们深深地松了口气儿。“总算过去了,真是万幸,”哈尔说,“只要被那些毒刺轻轻扎一下,不死也得精神错乱,然后,一辈子精神恍惚,像个疯子似的度过余生。这就是造成南海诸岛上众多精神病患者的罪魁祸首。”

  吉普停在离礁石不到六十厘米的地方,透过它的玻璃车壁,可以看见这座珊瑚礁的建设者们在干活。有人以为,要看清这些叫做珊瑚虫的微小的珊瑚动物一定得用显微镜,其实并非总是如此。珊瑚虫有大有小,有些比针头大不了多少,有些的直径几乎有一厘米多。当它们把那些鲜花瓣儿似的触须完全舒张开的时候,人们就能看清,每条珊瑚虫都卧在一个由它自己的身体分泌出来的石灰形成的杯子里。

  乍一听,珊瑚虫这玩意儿似乎应该是肉质的,再不就是植物性作物。实际上,它却是一种结构巧妙、十分能干的动物,它会收集食物,会给自己盖房子,会毒死不受欢迎的来访者。它们筑起了一座比华盛顿纪念碑宏伟得多的纪念碑——大堡礁。

  孩子们正置身于一个海底天堂。他们俯视着的是一片梦幻般的森林。想想看,一棵六米多高的树独独长着一片六米多宽的叶子。这种树,还有成百种像它这样的树都是小珊瑚虫建造起来的。在那片巨型叶子的浓荫下,成百上千条色彩绚丽的小鱼游来游去,像翩翩飞舞的彩蝶。

  还有一种树看起来像榕树,长着成百个树枝,就像天主教堂里的圆柱,树上长满茂密的珊瑚叶子。潜水员在树枝之间考察这座海底迷宫时很容易迷失方向。

  大洋底下的这一部分不像海底,倒像从飞机上望下去看到的一片梦幻般的树林——一片长着大大小小的树木的丛林。透过怪异神秘的枝杈,俯瞰那些蓝的、紫的峡谷是多么令人激动啊!峡谷里,小鱼像细碎的色斑在枝蔓间闪烁跳跃,而大一点儿的鱼则缓慢庄重地挨着海底漫游。

  珊瑚树叶子的颜色十分娇嫩,似乎一碰就碎。但是,当吉普撞在这样一片叶子上时,却发现它像石头一样坚硬,这时的感觉真是古怪极了。

  “海底天堂”里的一切并不都是那么美。在一棵珊瑚树的枝杈上卧着一个模样可怕的东西,哈尔认得那是海蜈蚣,它的样子就像陆地蜈蚣一样讨厌,讨厌得连爱动物的人都不会喜欢它。它可能有成百条腿——孩子们没数过,但最吓人的还是它的体型。在陆地上看到的蜈蚣可能只有六七厘米长,而它们的这条海底亲戚却足有六十厘米。它的旁边,还有一条海蜈蚣在蠕动。

  “我看,我们两条都得要,”哈尔说,“一条送往研究所,另一条吃掉。”

  罗杰恶心得脸都皱起来了,“谁吃那玩意儿呀?”

  “你和我吃,”哈尔说,“而且,马上就吃。你会喜欢的。味道比龙虾还鲜美呢。它叫瓦罗,波利尼西亚人很爱吃它,他们甚至给儿子起名叫瓦罗。这样,一看见儿子,他们就会想起美味的海蜈蚣了。”

  “给研究所的那条有什么用呢?”

  “它的每只脚爪都充满毒液。海蜈蚣甚至能抓住大鱼,把爪子抠进鱼肉里,放出毒液使鱼麻痹,然后把它吃掉。”

  这一回,吉普的铁爪又派上用场了。它抓住一条海蜈蚣,把它紧紧抓在珊瑚枝上的成百只脚爪扯下来,扔进口袋。这一次,口袋是罗杰撑开的。另一条蜈蚣也是这样落入口袋,跟第一条蜈蚣作伴去的。

  “烧海蜈蚣吃时,一定得非常小心,”哈尔说,“那些脚爪快得像剪子,爪子里的毒液会使伤口红肿化脓,好几个星期才能好。”

  “妙极了,”罗杰说。“我想,我还是把烧海蜈蚣的美差让给你吧,还有吃的差事。”

  “你真慷慨啊!”哈尔说。

  罗杰摆摆手,“别客气,谁叫咱们是亲兄弟呢!”

  捕猎毒物活动的高潮是追猎“漂荡的死神”,一些澳大利亚人就是这么叫的。在别的地方,人们管它叫僧帽水母。

  孩子们首先看见海水变成淡蓝色,接着,他们发现这蓝色来自从水面垂下来的几十条触须。长着这些触须的那个家伙,像一艘鲜艳的蓝色船。那些触须至少有九米多长。

  “要是能抓住它,”哈尔说,“那就是这一天最大的收获了。那些触须含有大量毒液,而且,信不信由你,它们还装着电池。上头那个模样像船的东西实际上是一个装满气体的大蓝口袋。”

  “它好像要走。”罗杰说。

  “挂上慢挡跟着它。它的蓝口袋顶上有张帆,风吹动着它。”

  “那些触须不至于毒成那样吧,”罗杰说,“我看见一些蓝黑色的小鱼在它们中间游呢。”

  哈尔说:“那种小鱼是僧帽水母的好朋友。它利用它们作诱饵。别的鱼看见它们在那些触须中游玩,以为它们无毒,很容易上当。它们跟着那些小家伙冲进去,被那些触须缠住,既挨电击又遭毒害,然后,便统统被扫进僧帽水母贪婪的口中。”

  罗杰被哥哥搞糊涂了,“我真想不出来,你打算怎么抓它。要是,它在我们的飞云号附近,船长会设圈套捕住它并把它拖上船。但是,风已经把它从飞云号吹开了相当一段距离,我们跟着它,也远离了我们的船。还有,它张开以后那么宽,乱七八糟的一团。还有那些长触须!我觉得,我们还是另外找一种好逮的东西吧。”

  “我们就是要逮这玩意儿,”哈尔说,“但这活儿得咱俩一起干,一个人拿着绳卷,另一个人抓着绳头,用绳把触须一束一束捆起来。然后,‘酒瓶’就能把它拖到飞云号那儿。”

  “我敢打赌,事情绝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罗杰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拿起了一卷绳。于是,两位冒险家都离开了吉普,朝那堆危险的、在水里晃晃荡荡的蓝触须游去。罗杰抓着绳卷儿,哈尔则用绳子把那堆乱麻似的触须一束一束地绑紧。

  这一切都干得挺顺当。像往常一样,忠实的“酒瓶”正呆在跟前待命。哈尔把空着的那个绳头交给它,“酒瓶”马上懂得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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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漂荡的死神


  于是,他们又出去了,惹祸去了。

  要说祸害,海底下可真不少。有多少美,就有多少祸害。海里有成千上万像扁鲛和角镰那样可爱而又无害的天使,也有数以百计的模样丑陋行为凶狠的家伙。

  还有一些动物既漂亮又凶狠。

  兄弟俩碰上的第一种就是海洋里最漂亮的生物,它身上密密地长满绚丽的羽毛,像印第安首领头饰上的羽毛一样鲜艳夺目。

  “活像天堂上的鸟。”罗杰叹道。

  “是呀,”哥哥说,“也像孔雀。但是,在那精美的羽毛底下却藏着饱含毒液的刺,特别是在鱼背靠近尾部那儿。”

  “干嘛长在靠近尾巴那儿?依我看,毒刺应该长在用来进攻的那一头。”

  “尾巴那头就是用来进攻的一头。这种安排再巧妙不过了。别的鱼都以为危险应该来自头部,这坏蛋就能使它们猝不及防。一发现猎物,它就游过去,赶到猎物的前面。被追猎的鱼并不知道它不怀好意,丝毫不存戒心。这时,蓑鲉突然朝后猛冲,用尾部的背鳍棘刺那条鱼,鱼立刻中毒死亡。蓑鲉呢,就可以慢慢地享用了。”

  “它为什么叫做狮子鱼呢?”

  “因为人们觉得它那一身羽毛状的棘看起来很像狮子的鬃毛。我去把它抓来。”

  “让我去。”罗杰说。

  哥哥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已经匆匆抓起他的袋子溜出吉普。

  蓑鲉马上对他发生了兴趣,它游过去,用它那双大眼睛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装出还有别的事情要干的样子,游过他身旁。它停下来,悬浮着,突然往后疾退,迅猛得像一道闪电。

  说时迟,那时快,罗杰赶紧闪过一边,对着蓑鲉张开手中的口袋。蓑鲉倒退着,尾前头后地冲了进去。罗杰把口袋一抖,拧紧袋口,把袋子系在吉普的一根喷气管上,自己钻回吉普。整个过程还不到两分钟。

  哈尔恭喜他,“好干净利落,那边来了只螫刺水母。这回该看我的了。”

  “那只不过是只海蜇罢了,它也有毒吗?”

  “我想,大概有毒。在澳大利亚沿岸,螫刺水母毒死过很多人。有些科学家说它是已知海洋动物之中最毒的一种。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在达尔文港附近游泳,面前突然出现一只螫刺水母。他以为它不会伤人,用手把它拨到一边。7分钟后,他死了。另一位游泳者碰了螫刺水母以后,3分钟就咽了气。人们把他从水里拉出来时,那螫刺水母还紧紧地粘在他的尸体上。他们把它扯下来,结果粘着的皮也一起被扯掉了。对海蜇可得万分小心。虽说大多数海蜇不伤人,顶多有时使皮肤发痒,但有几种海蜇却是货真价实的杀人凶手,如果你不会识别哪些是坏家伙,还是远远地躲开所有的海蜇为妙。”

  螯刺水母哪儿也不去。它用不着到处跑,只需等着,直等到有东西掠过它的触须。

  一条跟螯刺水母一样大的鱼游逛到那些螯刺当中,一眨眼就送了命。然后,只见螫刺水母奇迹般地鼓起肚皮,把鱼裹在肚皮的褶襞当中,整个儿吸进肚里。它舒展开身体来容纳这顿美餐,看上去比原先大了一倍。鱼渐渐被消化掉,它的身体又恢复原先的大小。

  哈尔出去时,螫刺水母一点儿游走的意思也没有。它的身子软绵绵的,哈尔没费什么手脚,就把它给舀起来了。于是,吉普上又多绑上了一只口袋。

  “要是一切都像这样顺当就好了。”回到吉普后,哈尔说。

  在礁石上一块突出的地方,罗杰发现了一只漂亮的贝壳。他立刻跳出去,但被哈尔抓住头发拽进吉普,使他吃了一惊。

  “你这是干嘛呀?”他问。

  “在你去抓那只贝壳之前,我得先给你介绍它的情况。这是一只芋螺。”

  “用不着你给我讲芋螺,这玩意儿我捡得多啦。”

  “你捡的可不是这一种。芋螺有四百多个种类,有六种很毒,这就是其中一种。”

  “可是,它这么小,对人不可能有什么危害。”

  “有危害——这是危害最大的芋螺之一。它叫石纹芋螺,因为它的样子很像有花纹的大理石。去把它抓回来吧,不过,要抓它大的那头。小的那头开着口,那里头有一只小小的黑家伙,长着鱼叉状的螫刺,随时会刺那些碰它的东西。”

  “那根螫刺肯定很细,”罗杰说,“哪能伤着人呢?”

  “这根刺与一个装满致命毒液的毒囊相连。一丁点儿毒液就能致人于死命。”

  “你言过其实了吧?”

  “一点儿也不。退潮时那片珊瑚礁会露出水面。一个澳大利亚男孩在礁顶散步,他捡了一个这样的芋螺,抓在手心里。那家伙往他的手指上刺了一下,毒性迅速发作,3分钟后,他死了。好啦,去吧,不过记住抓大的那头。”

  罗杰离开吉普到礁石那儿去。看样子,那芋螺毫无害人之意。它还不到四厘米长,大的那一头是密封的,小的那头是它的大门口。那是一个很小的孔,小得跟针眼儿差不多,罗杰没办法看到孔里头去。

  他拿出小刀拍了拍芋螺,一根黑针模样的东西马上从洞里伸出来,发现没什么可刺杀的,又缩回螺壳里。

  罗杰抓住大头把芋螺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拿着,游回吉普。

  “要有支牙签就好了。”哈尔说。

  “要牙签干什么?”

  “把那个孔塞起来呀。那东西离开水自然会死,但那得好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内,身边放着这么个东西是很危险的。手脚随时都可能碰着它,那时候可就‘拜拜’啦。到家以后,我们得用牙签、香口胶或者手头有的什么东西把那孔塞起来。研究所弄到这玩意儿会很高兴。它的一滴毒液比一条陆地大蛇的一滴毒液毒性大得多。用它还能制成多种药物。”

  “我还是想不通,”罗杰说,“这些会毒死人的东西怎么能变成能给人治病的药。”

  哈尔很赞成,“我们犯不着不懂装懂,连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还没弄懂呢。但这些毒液确实能治病,正如灵香猫射出来的那些难闻的东西能制造香水,垃圾可以用来制肥皂一样。也许,世界上就没有一样东西会只有坏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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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用手按住罗杰的胳膊,拖着他钻进吉普。

  “让我看看。”哈尔说。

  “没事儿。”罗杰说。

  “有事儿没事儿我都得看看。”

  “只不过搔了一下,瞧吧。”

  一滴血从抓痕里渗出来。

  哈尔揩掉血,用嘴对着那轻微擦伤的地方用力吸,然后把吸出来的东西吐掉。他吸了一次又一次,脸都憋青了。

  “你这是多余的。”罗杰说。

  “那可说不准,”哈尔说,“渗进你体内的蛇毒不多,还不足以让你丧命,但很可能会使你感到非常难受。我们要是能有点儿抗蛇毒血清就好了。不过,这种蛇毒的抗血清还没研制出来呢。”

  “我还以为你有呢。”

  “我的抗血清是治陆地蛇毒的,治不了海蛇毒。要是你等我们把这些海蛇送到研究所,再带回一点儿海蛇毒抗血清后再给它咬着就好了……唉,你也太着急了。”

  哈尔的话听起来像开玩笑,他心里却焦急万分。在罗杰手腕上抓痕的上方,他已经紧紧地扎上了一根绳子当止血带。每隔半小时,他就得把止血带放松一下。“口对手”的治疗也在继续进行。

  “我没什么,”罗杰说,“只不过腿脚有点儿不灵便。”

  哈尔担心地望着弟弟,“这正是开始中毒的征兆。”他说。

  “不是手不灵便,是腿。”

  “开始就是那样的,”哈尔说,“很有意思,伤口在手上,蛇毒却使腿变僵。这是怎么回事呢?过一会儿,僵硬感会慢慢地自下而上向全身扩散。”

  “也许,我最好活动活动双腿使它们保持柔软。”

  “别动,乖乖地躺着。我看,我还是把你送回屋去,让你躺床上。”

  “不用什么床,你这是在小题大做。”

  但是,哈尔已经坐上驾驶台,开足马力,让吉普飞快地驶往城里。到家后,他帮着罗杰脱掉衣服躺到床上。

  这时,僵硬感已经传上脖子,又继续传到上下颏,这会使牙关紧闭。罗杰说话已经很艰难,他说他几乎不能吞咽,但他必须咽点儿什么,他渴得难受,喉咙干得冒火。

  哈尔给他把了把脉,脉搏不快,但很微弱,很不均匀。

  毒性蔓延到眼部,瞳孔扩大,眼睑往下耷拉。

  接着,疼痛开始了。罗杰的手臂和腿上的肌肉在抽搐跳动。他觉得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仿佛都在跳动,从头顶到脚趾全身都在一阵阵痛苦地痉挛。哈尔感到病人的皮肤冰冷、粘乎乎的,于是,又给他盖上一床毯子。

  后来的一个钟头简直是受刑。在痉挛中,中毒的身体似乎在被支解。罗杰从来没遭过这种罪,他想尖声叫喊,但男子汉是不应该喊痛的,所以,他拼命克制自己,嘴唇都咬出血来了。他觉得似乎有头大象蹲在自己胸口上,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儿来。

  痉挛突然停止,他晕了过去。

  哈尔焦虑地用指尖按着弟弟的脉搏,脉搏摸不着了。

  过了好久,他才感到一点儿微弱的悸动,接着,是非常虚弱的若有若无的跳动。有时,脉搏会停止整整十秒,然后,又重新跳动。

  最后,这孩子总算从昏迷状态转入正常的睡眠,心跳也稍微变强了。这小伙子是条硬汉,他绝不会轻易死掉的。哈尔一直守着他,彻夜不眠。

  他打算放弃,不想再找什么蛇毒了。原先,他觉得这主意似乎不赖,现在,他讨厌这个主意了。是的,蛇毒确实该找,可干嘛不让别人去干呢?

  第二天早上,罗杰醒得很晚。他睁开眼,瞳孔已经恢复正常,眼睑也不再往下耷拉了。他静静地躺着,昨日的痛苦已经无影无踪。

  “你这可怜的蠢家伙,”他说,“你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刚坐一会儿,”哈尔说,“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只想马上出去。”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你还是安静点儿吧,行吗?”

  “我怎么啦?”罗杰说,“恐怕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我们有那么多的事儿要干,而我却躺了大半天。”

  “没什么要干。”哈尔说。

  “你的蛇毒呢?”罗杰问。

  哈尔说:“那事儿我们不干了。咱们找点儿别的事儿干吧。”

  罗杰责备说:“听着,大哥哥,你不用娇惯我。你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懦夫,我也不是。告诉你吧,我没事儿。我敢打赌,你还没吃早饭,我也饿了。咱们来顿快餐,就看我们那些小毒蛇乖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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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海蛇


  跟蛇玩儿?罗杰对这主意并不热心。

  “看样子,它们不像玩耍的好伙伴,”他说,“不过,我想它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哈尔说,“当然,海蛇有多种,一些海蛇见人总是躲避谦让。但大堡礁一带的海蛇就不那么胆小温和了,它们个儿大,外头那些海蛇看来就有三米多长,它们倒想咬你一口呢。据说,它们的祖先跟眼镜蛇和金环蛇的祖先是一样的。不管哪一种海蛇,毒性都相当于眼镜王蛇的50倍。”

  “那你干嘛还要跟它们开玩笑?”

  “因为我们在这儿的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给研究所收集毒蛇。”

  “研究所要毒蛇干什么?”

  “提取蛇毒。他们用什么方法从蛇身上提取毒液,这你已经知道。取得蛇毒后,他们就用来制造抗蛇毒素去救冶被蛇咬伤的人。他们也从海蛇、鱼、海蜇、海蚂蜂以及许多别的海洋生物身上提取毒素,用来研制医治各种疾病的药物。据我所知,还从来没有人在大堡礁水域里收集过有毒生物。”

  罗杰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懂了,”他说,“咱们走吧。捕杀海蛇用什么方法呢?”

  “我们不杀它们,要活捉。如果弄死了,不等我们把海蛇送到研究所,毒液就坏了。”

  罗杰凑上前去观察那些海蛇,“你说,它们的爷爷是眼镜蛇,我看,它们不大像眼镜蛇。看,它们的尾巴又宽又平。而且,它们怎么会是眼镜蛇的后代?眼镜蛇是陆地蛇呀。”

  “这些也是陆地蛇,以前是。从前,它们曾在陆地上栖息。后来,由于某些原因,它们宁愿搬到大海里去。”

  “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海蛇有肺,没有鳃。它们呼吸空气。虽然它们能长时间地呆在水下,有时长达好几个钟头,但仍然得浮上水面去呼吸。”

  “但是,”罗杰提出疑问,“陆地蛇不长那样的宽尾巴,这点你怎么解释?”

  “这点嘛,”哈尔说,“想想海豚吧,它们也曾在陆地上到处行走,但自从到了海里,它们的脚就逐渐演变成鳍,尾巴也逐渐变宽变平,使它们能在水里行动自如。海蛇的那些宽而平的尾巴就是有力的桨,它们使自己能在水里以惊人的速度游动。”

  这时候,来了很多海蛇。一些蛇正匆匆忙忙地往吉普上扑,仿佛想把吉普里的那两团诱人的佳肴抢到口。它们的毒牙把玻璃撞得啪嚓啪嚓直响。

  “你可想清楚喽,”哈尔说,“我看,你还是呆在吉普里头吧。”

  罗杰壮着胆说:“决不。你能冒这种险,我也能。”他已经告别了被全家当成娇宝贝的年代。就他的年龄来说,他的个头够高大了,而且几乎跟他哥哥一样结实。

  “好吧,”哈尔不情愿他说,“不过,你会抓蛇吗?”

  “当然会,抓它脑袋后头的那个地方。”

  “而且要抓紧,不能松手,”哈尔补充道,“它们力气很大,会拼命扭动从你手里溜走,说不定还会咬你一口呢。”

  “说教得够了,”罗杰说,“咱们动身吧。”

  他们从舱口游到外面。海蛇四散游走,也许,它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海怪,有点儿害怕。但是,它们很好奇,也许,还很饿。它们能攻击大大小小的各种海洋生物,难道竟不敢惹这两只海怪?

  它们张着嘴游来游去,飞快地伸缩着它们的叉状舌。它们那些空心的、充满毒液的牙齿不像某些蛇的牙那么平。它们像眼镜蛇的牙一样尖锐。

  这些显然是几种不同类别的海蛇,它们挤成一团,蔚为奇观。有黄肚皮的,褐色底带黄环的,黄色底缀上黑圈儿的,还有一种蛇的皮色蓝得耀眼。两个孩子在父亲的动物园里已经见过很多蛇,他们对蛇的美有很高的鉴赏力。在非洲,他们还曾经捉过活蛇,只是从来没在海底下捉过。这些家伙在水底下到处溜,那么悠然自得;两个不曾在碧波下渡过亿万年的男孩不禁自愧笨拙,处处不得要领,它们也算是他们的呼吸空气的亲戚呀!当然,是很疏远很疏远的远亲。

  海蛇成群结队地挤在两个孩子周围,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它们的眼睛瞪起来怎么那么恐怖?罗杰的答案是,因为它们从不眨眼睛,它们没有眼睑。它们也没长耳孔,它们用舌头听,或者,倒不如说感觉。那一伸一缩的舌头看起来很危险,但罗杰知道,即使是毒蛇的舌头也是无害的。蛇通常用舌头探听声音,蛇舌跟鱼身上的那根长在侧线里的神经一样,对所有的声音都很敏感。

  充分考察了这两只怪物之后,一条大蛇决定试试自己的运气。它一头撞过去,用毒牙咬住哈尔的游泳裤裆,往裤子上喷了一点毒液,然后,等着这只大怪物倒毙。它以为那裤子就是大怪物的皮,它的毒牙肯定已经把它咬穿了。而根据蛇类王国臣民们的全部常识,毒性这时应该开始向全身扩散,引起抽搐,接着,死亡就降临了。

  看见事情的结果不像它预想的那样,海蛇当然非常惊讶。突然,它感到脑袋后面靠近喉咙的地方被什么卡住了,卡得它几乎窒息。

  哈尔迅速地把海蛇从裤子上用力揪下来,塞进随身带来的一个塑料袋里,蛇猛烈地扭动着。

  又冲过来三条蛇,也都被哈尔一一装进了塑料袋。罗杰那边还一直没有蛇光顾。

  正在这时,罗杰发觉自己的右腿动弹不了,可能是被咬了却没有感觉。他吓得全身冰凉,他又试着挪动了一下腿。毫无疑问,他被咬了,他的腿已经麻木。麻木感会迅速扩散,很快,他会连一块肌肉都动弹不了,然后,可怕的剧痛就开始了。

  现在,虽然右腿动不了,他还能用左腿游动。过一会儿,左腿也会背弃他的。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大自以为是,他本应听从哥哥的劝告留在吉普里的。

  他把手伸下去抓右腿,出乎意料的是,他感觉到了手指的压力,这么说,这条腿总算没麻木。那么,它出了什么问题呢?被海草缠住了吗?

  想透过面罩眼观六路可不容易,但他终于看到了下头的脚,找到了腿麻木的原因。

  一条长约2.7米的蛇咬住他的鸭脚板,毒牙嵌在橡胶里。

  罗杰想使劲儿把蛇蹬掉,但这条蛇很大,光凭它的重量就足以使腿变僵。他用另一只鸭脚板狠狠拍打那位不受欢迎的客人,接着,又想用鸭脚板刮掉它。海蛇咬住不放,就像残酷无情的死神。

  他伸手下去抓住蛇颈拽,海蛇被拽开了,但鸭脚板却被咬掉了一块。

  海蛇使劲儿蹦达,罗杰几乎抓不牢它。哈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带着口袋游过去,可是,还没等他游到弟弟那几,蛇已经紧紧地缠住了罗杰的胳臂。幸好,海蛇不是巨蟒、水蟒或大蟒,没有把它的牺牲品缠卷至死的习性。干杀人勾当,它靠的是毒牙。

  罗杰试着用另一只手把海蛇扯掉,这时,哈尔也到了,帮着一起扯。两个孩子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拽这盘黑黄相间的蛇卷。海蛇终于松开了,罗杰把它塞进那个塑料袋。

  但是,当他卡住蛇颈的手松开时,蛇头扭动了一下,一只毒牙从他的手上擦过。

  只不过搔了一下,罗杰根本没在意。总算把这条害人虫平平安安地塞进了口袋,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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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收拾完这条马林鱼,另一条又来了。看来,这天是马林鱼日。这次来的是一条有名的太平洋黑马林。被捕获的黑马林鱼体重的最高纪录是556.6公斤,那是一位运动员在这片水域里捕获的,他花了将近一天工夫,费尽力气才把鱼拖上船。

  用钓竿和渔丝,一个渔民一天能钓上一条马林鱼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他有时候可能得花一个星期才钓得到一条。而使用激光,十分钟就捕获了三条。

  又一条黑马林来了,这一条看样子有一头大象大。接踵而来的是一条巨型鮨鱼,鼓眼睛、大嘴巴,一副惊诧不已的神情,沉重的上下颚一张一合,好像在说:“啊呀,兄弟!”

  激光实在顶用。它专门选择那些反射强回音的鱼,这就是说,每回都能捕到大鱼。

  又捕获六条大鱼以后,哈尔示意罗杰把激光机关掉。

  他解下喷气管上的绳子,套在“大孩子”的脖子上。海豚们发出急切的哨声,它们也想参加这场游戏。但这活几可不是海豚干得了的。只有巨鱼才有本事把这些巨鱼拖到水面。

  即使是杀人鲸干起这活儿来也很吃力。它知道它该上哪儿去,但让它拖着这一大批货上去,它也几乎感到吃不消了。它缓缓地费力地往上游。哈尔返回吉普给特德船长打电话,通知他要接的是什么货。

  虽然预先接到了通知,船长看见“大孩子”拖着那一大串巨鱼在船边破浪而出时,还是措手不及。他给哈尔挂电话。

  “你开的什么玩笑,你说说看,我该怎么样把这群大鱼弄上船?”

  “用你的龙门吊吧,”哈尔提议说,“每次吊一条。”

  “可我该把它们往哪儿装呢?货箱都不够大。”

  “堆底舱里吧,”哈尔说,“您作好准备,还要装呢。”

  哈尔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我在海上整五十年了,”特德船长发出感叹,“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儿!”

  他没见过的事儿还多着呢。一个钟头后,从水面上传下来他苦恼的呼叫,“停一下吧,行吗?底舱已经堆得满满的,甲板上的每一寸地方也都占满了。不管我们走到哪几,抬腿就踩着鱼。再把这些可恶的东西往上装,我们的船就要沉了。”

  哈尔哈哈大笑,“好吧,把它们运往凯恩斯分送出去。帆机并用,快去快回。我们等着你们,回来以后,还要装运更多更多的鱼呢。”

  特德船长咕哝了几句,挂上电话。

  “你说什么,更多的鱼?”罗杰埋怨说,“你觉得我们今天捕得还不够多呀?”

  哈尔笑了笑,“我们今天干的已经足以证明,激光和电枪配合效果很好。任何一艘小渔船都买得起激光机,但却不一定装配得起发电设备。我还想看看单用激光机干行不行。”

  罗杰露出不解的神情,“要把鱼引来,激光机倒还行。但要把鱼弄死,它恐怕不行吧。”

  “如果我们增加激光的强度,我想,也许能行。”哈尔说,“在医学上,人们应用激光治疗某些疾病。比如,有一种很糟糕的肿瘤,像癌肿似的,叫做黑瘤。帕夏迪娜肿瘤研究所用激光杀伤这种黑瘤。只需要用很弱的光束,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行了。”

  “治疗那种什么瘤跟捕杀大鱼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强激光束会把病人和肿瘤一块儿杀死,所以,他们才用很弱的光束。我们一直在用很弱的激光束引诱鱼。可是,想想看,当鱼游近了,我们突然发射强激光束会怎么样呢?当然,这些大家伙比人结实多了,它们可能顶得住强激光束的冲击。我说不准——我们就是要弄清这一点。”

  他们很快就弄清楚了。弱激光束引来了鱼,在最后一刹那,当那条好管闲事的鱼把鼻子往吉普上凑时,哈尔突然把激光机拨向高强度档,于是,没等那鱼弄清自己被什么打中,就完蛋了。

  特德船长打电话来说他已完成任务,从32公里远的凯恩斯回来了。这时,另外一大批要装运的鱼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一次,不论是海豚还是杀人鲸都没捞着这开心的机会去把捕获的鱼运往水面。

  “把气球包拿来,”哈尔说,“我想,我们得要三个。”

  “要气球干什么?”

  “干海豚和‘大孩子’刚才干的活儿呀。”

  “可要是它们干得了,干嘛要用气球?”

  “我们得考虑所有的可能性,”哈尔说,“咱们假设你就是一艘渔船的船长。你可能会训练海豚帮你的忙,但也可能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性,在你工作的那些海域里没有海豚。你的潜水员用激光机围捕到大鱼,你怎么把鱼弄上船去呢?”

  “我明白了,”罗杰说,“但你用气球干也不行呀,气球只有在空中才能起作用。”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因为我只在空中见过气球,从来没有在水底下见过。”

  “可它们为什么一定不能在水下起作用呢?它们能在空中起作用是因为我们给它们充满比空气轻的气体。要是我们把比水轻的气体打进气球,它们就应该能在水下起作用。”

  “什么气体?”

  “什么气体都行,空气本身就是气体,它比水轻得多。”

  他拿起特德船长送下来的那瓶压缩气体。“这是高压下的空气,它膨胀起来足以打满三个气球。我到外头去,你把气球一个一个递给我。”哈尔下水去了,罗杰给他递上第一个气球。哈尔把大约一打鱼串在一块儿,把绳子系牢在气球上。接着,他把气球嘴套在气瓶上,打开阀门。

  气球马上膨胀起来,一股劲儿往上冲,哈尔再也抓不住它了。它拖着重载往上升呀升。

  哈尔钻回吉普。“给船长打个电话,”他说,“再给我递个气球。”

  第二批鱼跟着第二个气球升上去,最后一批也跟着第三个气球上去了。两个孩子总共捕到了好几百条鮨鱼、马鲛、刺鲅、军曹鱼、巨鲻、鲯鳅和长鳍金枪,全都是优质食用鱼。

  话筒里传来特德船长怨艾的声音,“你们简直要把人逼疯,我们拿这些鱼怎么办呢?”

  “把它们送罐头厂去呀,”哈尔说,“他们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

  凯恩斯城吃不了的,可以用火车运到澳大利亚的沿海城市,北至约克角,南至墨尔本。还可以把它们运往印度或者世界任何一个闹饥荒的地方。

  这一大批的鱼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他们开创了新的捕鱼法,这办法也许能使各地捕渔业的产量成百倍地增长。不过,得让各地的渔船船长都知道,新捕鱼法的试验已经成功。哈尔知道,狄克博士会不遗余力地去宣传的。他会给科技杂志和渔业刊物寄去他的报导。

  那是狄克博士的事儿。两个孩子已经追不及待地要动手干别的事儿了。

  “现在,我们于什么呢?”罗杰问。

  “哎呀!”哈尔说。眼睛看着在吉普附近翻滚扭动着的几条模样凶险的东西,“要是稍微干点儿危险的活儿你不介意的话,咱们就跟蛇玩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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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闻所未闻的捕鱼法


  玻璃吉普把两个渔夫送到珊瑚崖那儿。他们关掉马达等着。

  在珊瑚断崖的石缝和岩隙之间,在岩洞内外,成千上万的鱼儿在悠悠漫游。它们穿着红的、黄的、蓝的、淡紫的衣裳,几十种浓淡各异的颜色绘成一幅瑰丽的图画。兄弟俩叫不出这些颜色的名称,在上头那个世界里,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颜色呢。

  这些小美人当中有一些罕见的鱼,恐怕连科学界的人士都没见到过。能够得到它们的水族馆准会感到非常荣幸,他们准肯出大价钱。但眼下,哈尔还不想要它们。

  这些鱼都很小,过一会儿,大个儿的客人准会来。兄弟俩都在呼吸吉普里的氦气,以免把水中呼吸器里的气体吸空。

  半小时、一小时、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一条巨大的箭鱼终于露面了。哈尔拿起电枪,悄悄从吉普溜进水里,等着那条箭鱼游进射程。

  但是,那条箭鱼对他和他的吉普不感兴趣,它悠然自得地到处逛。忽然,它轻盈地从崖面的植物上掠过,用头上的箭从一个岩洞里扎出一只章鱼来。章鱼的八根触须挂在它的钩形嘴上,使这条游来游去的箭鱼显得怪模怪样的。

  “它怎样把章鱼弄进嘴里呢?”罗杰问。

  箭鱼在回答:它在断崖上把章鱼蹭下来,趁着那浑身扭动的家伙还没来得及躲进另一个岩洞,一口把它咬住。

  “那是一种什么枪?”罗杰问,“像我们在非洲用过的那种射镖枪吗?”

  “不大像,”哈尔说。“那种镖枪上面涂的是镇静剂,能让动物睡着。这种枪却是带电的。”

  “用电怎么能捕鱼呢?你的想法真古怪。”

  “不古怪,”哈尔说,“再说,实际上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最先想出这种办法的是瑞典人,他们用电捕捉金枪鱼。而挪威人则用电捕杀鲸鱼。”

  “噢,这我知道,”罗杰说,“把一枚炮弹打到鲸鱼体内,炮弹一爆炸,鲸鱼就被炸开了花。”

  “不,那是老办法了。那种方法使鲸鱼的身体损伤得太厉害,再说,也太残忍了。有时候,炮弹没一下子把鲸鱼炸死,他们来不及再补一炮,鲸鱼就拖着残躯游走了。像人类一样,鲸鱼是哺乳动物,它的神经也像人类的神经一样敏感。受伤的鲸鱼得好几小时地,有时甚至是好几星期地忍受伤痛的可怕折磨,直到死去。新的方法是把一只带电的鱼叉射进去。鱼叉非常锐利,可以像皮下注射器一样刺入鱼皮内而不会引起疼痛。而且。电击能一下子把鲸鱼击毙。”

  就在哈尔把头钻进吉普的洞口继续跟弟弟说话的时候,那条箭鱼突然朝吉普冲去。他急忙扎进水里,举起电枪准备射击。可是,箭鱼忽然把尾巴猛地一摆,又冲出了射程。唉,为了逮这大家伙,他们已经等了两个钟头了。

  又等了一个钟头,哈尔才射出了第一枪,箭鱼不动弹了,那锐利的皮下注射器还真行!

  “依我看,这同样是残忍的。”罗杰说。

  “任何杀戮都是残忍的,”哈尔说,“你我都希望能活捉动物。但是记住,刚才我们不是在给动物园捕捉动物,而是在努力寻求更好的办法去为人类获取更多的食物。要得到肉食,就不可能不宰杀。用这种办法宰杀鱼一点痛感也没有。如果把一个大鱼钩扎进鱼嘴,让它被渔船拖着游好几个钟头,然后才把它捞上船,它就得遭受几个钟头的痛苦折磨。两种办法相比,你难道不觉得新方法好得多吗?”

  他拿着一张网溜出吉普,把网甩出去网住箭鱼,然后,把网绳绕在“酒瓶”的脖子上。海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它拖着那条大鱼,轻松地朝上头的船冲去。哈尔给特德船长打电话,让他准备把鱼拽到船上去。

  年轻的博物学家对自己的试验很不满意,他认为试验是失败的:花三个小时才逮到一条鱼,行动这样缓慢绝喂不饱世界上成千上万的饥民。

  不过,还有激光呢,这可是新鲜玩意儿,他以前从来没用过。他检查了那部器械,它的大小和一部电影摄影机差不多。

  罗杰问:“整部机器就这么一点儿吗?你说的什么鱼叉、枪,还有别的东西我怎么都看不见呢?”

  “不错,”哈尔说,“就这么一点儿。但这小玩意儿可不得了。电枪只能在10米的射程内使用,而这玩意儿最远能射16万公里。”

  罗杰不相信,“你糊弄我。”

  “不,我没糊弄你。在到月球去的旅途中,宇航员可以用它跟地面通话。它射出一束光,声音就跟着光束走。”

  “我敢打赌,具有这种功能的器械一定贵得吓人。”

  “开头制造的那几部确实贵。但洲际导弹的研究者彼得·索罗金博士已经发明了这种廉价型的,我只花了50美元就买来了。”

  “可你要它有什么用处呢?你想跟鱼对话吗?”

  “不,但我要知道它们在哪儿,这东西能帮我找到它们。它的工作原理跟回声探测器相像。不过更好,它不仅能发现大鱼,而且能告诉我鱼离我有多远。”

  “你是说,它会说话?”

  “不完全是这样。它会发出卡嗒声。听!”他开动那部机器,一束光射出来,同时,机器开始卡嗒卡嗒地响。每一声卡嗒之间的间歇很长。

  “卡嗒声随着光束发射出去,”哈尔说,“碰上大鱼一类的巨大物体,就会被反射回来。根据反射所需时间的长短,我们就能知道鱼离我们有多远了。好啦,咱们开始搜索吧。”

  他慢慢转动着那部器械的光电管,光束开始射向右边儿。器械持续地发出卡嗒声,但没听到回声。

  忽然,回声卡嗒卡嗒地传来了。

  “我们的鱼来了,”哈尔兴奋他说,“回声很强,准是个大家伙。鱼越大,回声就越清晰。从这个标度盘看,鱼离我们应该是3千米左右。”

  “这又有什么用?”罗杰不以为然,“等我们赶到那儿,鱼早跑了。”

  “我们不到那儿去,”哈尔说,“鱼会到我们这儿来的。”

  罗杰瞪着哥哥,“什么东西会把它引到我们这儿来呢?”

  哈尔转动一个转盘,卡嗒声变得又密又强。“每秒100次的卡嗒声,”哈尔说,“由光束载着,有力地敲击在鱼身上,鱼很好奇,一听到异样的声音就会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这我知道,”罗杰说,“捕鲨鱼时,我们就是敲船边把鲨鱼引来的。它想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吵吵嚷嚷,结果,在离船几米的地方吃了我们一鱼叉。”

  “是呀,”哈尔说,“这家伙来得真快,标度盘显示,在过去的几分钟内,它已经游了一千六百多米。我得带着电枪出去,等着在它光临的时候给它以热烈欢迎。你看,你会操纵这玩意儿吗?等我抓住这条鱼以后,你就马上转动光束,直到听见另一次回声为止。”

  “我当然干得了。”罗杰说。能亲自参与这样新奇的试验,他感到骄傲。

  哈尔手持电枪下海去了。眨眼间,一条斑马模样的家伙跟着光束闯来了。它的个头比斑马大一倍,皮色比斑马鲜亮。银子般的底色衬着淡紫的条纹,深蓝的鳍,绿色的背,雪白的肚皮。哈尔认出它是有名的背纹马林。赞恩·格雷在塔希提岛附近捕到的那条背纹马林重470多公斤,创马林鱼标本的最高纪录。但大堡礁水域里的鱼几乎都比塔希提水域里的大,眼前这条就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巨鱼。

  它不像箭鱼那样吊儿郎当地闲逛整整一个钟头才把自己往枪口上送。这个大家伙还没弄清卡嗒声是从哪儿发出的,就迫不及待地朝吉普冲去,直到嘴巴撞上了玻璃才停下来。哈尔开枪了,电击立时生效,鱼毫无痛楚地死去。

  哈尔从肩头上取下绳卷,把绳头从张开的鱼嘴塞进去,让它从鳃那儿滑出来,然后,把它系在吉普的一根喷气管上。

  罗杰把光束转开,又听到了回声。这一回声距离近多了,不到两分钟,又一位大个子客人来了。这是一条银马林,体型较小,体重约莫225公斤,比一匹马重不了多少。

  没费什么手脚,哈尔就击毙了它,用刚才的那根绳子穿过它的嘴和鳃,让它跟它的表亲呆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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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有勇有谋


  罗杰把头从死神口中慢慢地缩回来,禁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儿。

  试验总算结束了,他哥哥也非常高兴。“感谢上帝!”他说,“它知道你的头不是鱼,它肯定非常聪明。”

  “你真的这样想?”罗杰问,“他真的很聪明吗?我一向以为大象差不多是动物之中最聪明的。”

  “杀人鲸的大脑比大象的约莫大六倍,”哈尔说,“只了解陆地而对海洋一无所知的人以为大象和黑猩猩是非人类生物中最聪明的。但是,对海豚以及杀人鲸的试验表明,它们的智商高于我们所知道的任何海洋或陆地生物。

  “以前,有位名叫弗洛恩的了不起的驯兽员经常举办动物展览。谈到海豚时,他这样说,‘在所有和我一起工作过的动物当中,它们最能迅速领会我的意思。’你已经在电视上看过海豚弗利帕,它的教练叫欧·费尔德曼。他说,‘只要它领悟了我要它玩的新把戏,它就能表演出来,而且永远不会忘记。六个月以后,只要我向它发出同样的信号,那可能仅仅是打个响指,它马上就能分毫不差地把那套把戏表演出来。’

  “著名科学家利里博士把海豚作为他终生研究的对象,他取得了比欧·费尔德曼更进一步的成果。他说,‘海豚学东西像人类一样快。’杀人鲸能辨别轮船和帆船。轮船追它时,它会钻进深水逃跑;如果追它的是一条帆船,它知道,只要它顶着风游,帆船就追不上它。

  “杀人鲸有它们自己的语言。一条鲸鱼遭到袭击会警告鱼群中别的鱼,这警报一眨眼就能传十一、二千米远。一条鲸鱼被捕鲸炮打伤,就是安装在捕鲸船头的那种炮,它会警告别的鲸鱼提防捕鲸炮,而为了使它们明白它的意思,它必须能描述那种武器,以便其他鲸鱼见到捕鲸炮时能够辨认。”

  “如果它真这样聪明,它应该能给我们很大帮助,”罗杰说,“有什么事情海豚干不了而它却能干的呢?”

  “有,举个例说吧,海豚拖不动的重物它拖得动,它能毫不费劲地拖着整整一吨重的东西游动。它的力气比得上一整队大象。海豚能够在上头的船和我们之间跑腿、运送工具或大批的鱼,但如果东西太重,那就只能请杀人鲸来干了。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能否让它呆在我们这儿。”

  “我想,它会愿意和我们呆在一块儿的。”罗杰说。

  “难说,”哈尔说,“它已经走了。”

  果然如此,“大门口”空荡荡的。罗杰急忙往窗外看,他的新朋友正在附近游来游去。一条杀人鲸在马鲛鱼大街上大摇大摆地游逛,行人吓坏了,慌慌张张地往屋里冲。一看见杀人鲸,他们就能根据它那两米高的脊鳍、黑背、白肚皮以及那张可怕的大嘴巴认出它来。他们读过许多有关这个万恶的家伙的胡拼乱凑的故事,这些故事说杀人鲸是陆地和海洋上最可怕的动物。

  但哈尔、罗杰以及别的试验者们却更了解这种动物。要是人们都了解它们,也许,对杀人鲸的愚蠢的捕杀就能制止了。

  哈尔打电话给狄克博士报告刚才的情况。

  “你们为科学作出了重大贡献,”狄克博士说。“你弟弟很勇敢,而且有智谋。”

  “对,”哈尔表示同意,“我也觉得他很勇敢,甚至还有一点儿智谋。”

  看见罗杰在听,他又恶作剧地补了一句,“几乎跟杀人鲸一样足智多谋。”

  卡格斯的房门慢慢打开了。卡格斯在窥探外头的动静。一看见那张巨口不见了,他挺起胸脯,像只凸胸鸽似地踱进客厅。

  “你怎么没留下来看表演呢?”哈尔问,“你害怕我们的客人吗?”

  “嗯——我——不,当然不是,但我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那比看一只蠢动物表演重要。”

  他的话引起罗杰的不满。他说,“要是你说那条杀人鲸蠢,你自己就蠢到家了。”

  卡格斯瞪着罗杰,似乎这么一瞪就能使那孩子惊慌失措。他正要生气地开口反驳罗杰,忽然,似乎经过考虑后决定犯不着。过了一会儿,他柔声说:“要换了从前,就为你这句话,我会活活儿地把你的皮剥掉。但现在,我已经跟上帝讲和了,我唯一想要的是人世间的和平,还有,海底的和平。正如我在上星期天的布道里讲过的,人类将来注定要在这个碧波下面的世界里生活,这个世界比上头那个干燥的世界大三倍。到目前为止,它一直是个和平的世界。但是,那些曾经在旧世界肆虐的灾难困扰已经开始威胁这个新世界。为了霸占海底,大国们在相互倾轧。俄国的海底舰队相当于英美两国海底舰队的两倍。为了应付战争,美国正在武装它的北极星潜水艇。我们必须防止深海战争。为了保证国与国之间的友好关系,首先得从人与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做起,就从这个海底城里我们自己相互间的兄弟情谊做起,从每个家庭做起。而这就意味着从你我之间做起。”

  兄弟俩被他那温和的微笑深深感染,这微笑出现在这张他们过去那么熟悉的、残忍的脸上,显得很奇怪。

  “一篇很好的布道。”哈尔说。

  连罗杰都受到了触动,“对不起,我这人心直口快。”

  卡格斯笑得更温柔了,“没什么,我的孩子。我相信,在这平静的海底世界里,我们都会觉得宽恕和忘却是很容易做到的。”说完,他回房间里去了。

  哈尔和罗杰沉默着,好半天哈尔才说,“也许,他是真诚的,你说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罗杰说。

  三位年轻的博物学家,哈尔、罗杰和酒瓶先生,解决了把数以百计乃至数以千计的鱼整群提升到水面装进船舱的难题。使用老方法得花很多天才能完成的任务几分钟就完成了。

  小鱼或中等体型的鱼用这办法都挺好,但大鱼怎么办呢?那些大得进不了真空软管的鱼该怎么对付呢?对付锯鳐的锯鳍用什么软管都不合适;大马林鱼的叉状鱼鳍会戳穿真空管;刺鲅鱼是庞然大物,鮨鱼和大马鲛会长到无限大,有些鲨鱼甚至大得像电话亭。对了,鲸鱼又该怎么办呢?

  “为了捕捞大鱼,”哈尔说,“我想做两三个试验。”

  他走到电话机旁给特德船长挂电话。

  “特德,我马上派‘酒瓶’上去,请把电渔具和激光机交给它。我想看看能不能用它们来搜捕大鱼。”

  “好吧,”特德船长回答,“但我不懂,用那些玩意儿怎么能捕到鱼。我可是在海上呆了50年了。”

  “那是过去了的50年,”哈尔说,“今后的50年可能会发生巨变。当然,这些玩意儿不一定能行,但我想用它们来做做试验。哦,对了,我还要两样东西,一袋汽球和一瓶压缩空气。”

  特德船长哈哈大笑,“啊呀,那可真叫惊人的创举,用汽球捕鱼!你能担保你的脑袋没叫氦气搅糊涂吗?”

  “也许是搅糊涂了,”哈尔承认说,“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等着‘酒瓶’上去吧。”

  “遵命。”特德回答。挂上电话时,哈尔仍然听到他在轻声地笑。

  像平常一样,“酒瓶”把头从“大门口”伸进屋等待命令。哈尔把一段短绳放到海豚的嘴巴里。这时候,“酒瓶”已经懂得这是要它到上头的飞云号去跑一趟,但是,哈尔不愿意每一回都用这种放绳子的办法。“酒瓶”是被派上去传递消息,于是,他往上头一指,眼睛朝上看同时清晰他说:“船——船——船。”有些教练曾经训练海豚学会服从口头命令,也许,他也能做到。他又把“船”这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海豚的鼻孔里传出一声回答。这一声回答既不是卡嗒一声,也不是口哨声,而是在模仿哈尔说话,模仿得不算很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动物想努力说出“船”字。它猛地把头往水里一缩,然后,箭一般地直往上冲。另外两条海豚和那条杀人鲸连忙跟上。

  “好哇。”哈尔大喊,他高兴极了,“我正希望这‘大孩子’能一起去呢,这可以教它懂得当我们差遣它去跑腿时该上哪儿去。”

  不到五分钟,“酒瓶”回来了。特德船长往它的脖子上套了个圈,圈上系了一个网兜,兜里装着让它送的东西。

  “酒瓶”带回来的远不止这些。除了“大孩子”和那两条海豚外,又有十多条海豚跟来了。海豚喜欢有伴,而且特别好奇。显然,“酒瓶”和它的朋友、上头那条船,还有“酒瓶”运来的那些器材引起了这些新成员的兴趣,眼下,它们又被水下这幢房子里的人迷住了。它们绕着房子游了一圈又一圈,从窗户往里张望,从“大门口”把头伸进屋,不断发出好奇的哨声和卡嗒声,哈尔欣喜万分。

  “妙极了,妙得叫人难以置信,”他说,“入伙的越多就越妙。”

  “你要那么多干嘛?”

  “总有一天,它们能派上用场。它们能成为我们大牛场上的好牧童。”

  “大牛场?”

  “哦,不是牛场,是渔场,龙虾场,牡蛎养殖场,还有海草场,那些特别的海草能制成优质食品。

  “海草谁吃呀?”

  “日本人爱吃,他们用海草包米饭,蘸酱油,可好吃哩,既有营养又有益于健康。日本有一亿人口,那可是个大市场啊。而且,完全有理由相信,世界各地的亿万人民也会逐渐喜欢这种新食品的。不过,这都是将来的事儿了,咱们还是先捕大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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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杀人鲸


  “来客人了,”哈尔回来时罗杰告诉他说,“瞧,就在外头。”

  又有两条海豚跟“酒瓶”一起来了,它们正把头从地板上的“大门”伸进屋,三条海豚的鼻子都像喷泉似地喷射着水花。通常,海豚或鼠海豚把头伸出水面时都会这样。

  正巧坐在“门”旁的卡格斯美美地洗了个淋浴。他跳起来,把脸一抹,恼火地说,“我受够了。我抗议,跟这么三只畜生一起住一间屋里。”他踢了身边的海豚一脚,三条海豚全都从门洞口缩回水里。

  罗杰生气了,“这样对待客人可不好。”

  卡格斯吼起来,“它们不是我的客人。你们乐意和动物交朋友,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也许,你们自己就是半人半兽。我可是比那种东西高级。”

  “真抱歉,它们把你给吓坏了。”罗杰说。

  “吓坏个屁,”卡格斯反驳道,“哼,要吓唬我,那牲畜还不够格。”

  话音刚落,他就一眼看见了够格吓唬他的东西,他一辈子还从来没这么心惊胆战过。

  一张可怕的大嘴从门洞伸进屋,它耸立在屋当中,足有一米半高。上下颚都密密地排满凶残的牙齿,五十只牙齿全都有巴掌长,像梭镖一样锋利。整个巨口活像鳄鱼嘴。

  那怪物把这些巨齿咬得格格作响,像打机关枪似的,卡格斯吓得缩到屋子最里头的角落里。

  “是杀人鲸。”哈尔说。

  这一句话足以把卡格斯吓得魂飞魄散,他顺着墙根溜到自己的房门口,一闪身进了屋,砰地把门关严了。

  眼前这只怪物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陆地上和海洋里最可怕的动物。许多关于吃人鱼的故事都讲到它们怎样在小船上咬出洞来,把船上的人掀到水里,然后把他们生吞活剥。然而,经过仔细调查,人们却发现袭击船和人的不是杀人鲸而是鲨鱼。

  “你说,是什么把它给引来的呢?”罗杰问。

  哈尔说:“我猜,它看见海豚来看我们,它也想来看看。它属于海豚家族,你知道,它是所有海豚当中体型最大、速度最快,对别的动物来说,又是最危险的。那两排牙齿一口就能把海狮咬成两半,即使是最大的鲸鱼,它也不怕。它敢攻击它,撕咬它的嘴唇,把头伸进它的嘴巴,一口咬掉它的舌头——那是它最爱吃的东西。

  “它的胃长足有2米。人们曾在一条死杀人鲸的胃里发现14头海豹和13条海豚,都是囫囵吞下的。”

  “可是,它为什么连海豚也不放过?你说过它属于海豚家族。”

  “不错。但人类也会互相残杀,不是吗?那么,大海豚为什么不能攻击弱小一点儿的海豚呢?”

  “不过,它没伤害刚才把头钻进洞口来的那三条海豚,它只不过把它们推开罢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哈尔说,“也许,它以为它们想伤害我们。”

  “就算是,这关它什么事呢?”

  “像别的海豚一样,”哈尔说,“它是人类的朋友。噢,我知道,有许多传说讲到它袭击人类,对不?我个人认为,那全是胡说八道。我也不相信它会在船上咬洞。不是因为它做不到,以它的利齿咬穿5厘米厚的船壳简直轻而易举。海船里头船壳最薄的要数爱斯基摩人的皮舟了,它们是用约半厘米的海豹皮造的。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可靠的纪录说到过杀人鲸袭击皮舟。”

  “你说,我能把它训练成宠物吗?”罗杰急切地问。

  哈尔笑了,“一只相当大的宠物。它少说也有9米长,重得像头大象。但我相信你做得到。已经有人这样做了。圣地亚哥有一个叫‘海洋世界’的大型水族馆,那儿有一条名叫沙姆的宠物杀人鲸。人一喊,这鲸鱼就会过去。它到处替人传递物品;头上箍着个圈圈用来拖独木舟;人一抓住它的一片鳍,它就会把人牵着走。它会摇铃,会用尾巴走路,会从水里腾空跃起,甚至会唱歌——虽然我并不打算说它是一位优秀歌星。它让人骑在背上,以吓人的速度在水池里兜圈。它张着嘴让人用一把巨型牙刷刷它那些剃刀般锋利的牙齿,甚至让它的教练把头伸进它的嘴里。”

  “你认为这一条也会让我这样干吗?”罗杰问。

  “我不知道。我可不愿意看见你去作那样的尝试。”

  “杀人鲸说话了,我猜,它在邀请我过去试试。”罗杰说。

  哈尔不以为然,“别胡思乱想了,我可不想要一个没有头的弟弟。”

  罗杰往巨口那边挪了挪,巨口的模样吓得他脊背发凉,那张嘴巴竟跟他一般高。

  罗杰一边凑近那张巨口,一边像跟猫交谈一样柔声说话。他不停他说了很长时间,一点点地凑近那张巨大的嘴巴。

  张开的巨口屹立在屋当中,仿佛正等着什么细嫩多汁的美味往里掉。

  热浪和寒流交替地在罗杰全身涌动,他真希望自己没有开始这样一个试验,现在,他可是骑虎难下了。他不想让哥哥看出他吓昏了头,他也不能让那怪物看出他的畏缩,那只会增加它发起进攻的可能性。如果他真想让那怪物成为他的朋友,他就必须熬过这一关。

  他终于站在够得着那位客人的位置上。他又温柔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抚摸鲸鱼颏下光滑的皮肤。猫、狗和海豚都喜欢让人摸下巴颊,杀人鲸可能也一样。

  “暂时到此为止吧,”哈尔说,“别的以后再说。”

  “我觉得它这会儿心情好。”罗杰说。

  他举起手去抚摸它的嘴唇,接着,一边继续轻轻他说话,一边把手放在那些尖锐的牙齿上。

  上颏落下来了,手被轻轻地夹在上下齿之间。

  罗杰知道,这是一个考验。他在动物方面的知识足以使他知道,如果他现在猛然把手抽出来,他就将失去成为这只动物的朋友兼教练的时机。那锋利的牙尖挨在手上不太舒服,那些牙齿会像快刀切黄油似地把他的手咬断。

  牙齿松开了,现在,罗杰可以把手抽回来了。但他反而把手往里伸,连胳膊肘都伸了进去。哈尔屏住呼吸看着。

  杀人鲸答碴儿了。尽管罗杰听不懂它的话,但他能感觉到那语调是友好的。他慢慢把手抽出来,又去搔鲸鱼的下巴颏。搔了一会儿,他把脸凑上去往下看那怪物的喉咙。喉咙很大,完全能一口把他吞下去。

  罗杰满以为那家伙温热的气息会扑面而来。但他却连一点儿风丝都没感觉到。他忽然想起这家伙是用鼻孔而不是用嘴巴呼吸的。嘴里嗅不到口臭。鲸鱼的嘴巴发出恶臭,因为它吞吃的食物碎屑残留在牙缝里。杀人鲸不咀嚼食物,不管什么它都囫囵吞下。它长牙齿是为了咬住扭动挣扎的鱼,而不是为了把它们嚼啐。它长的全是用来咬住食物的门牙,没长咀嚼用的臼齿。

  罗杰慢慢慢慢地把脸伸进那张开的上下颌间,就像进了山洞,这山洞足以放下一打像他这样的头。

  他把头整个儿伸到两排牙齿当中,那嘴巴如果正在这当儿合上,牙咬在他的脖子上,他可就被夹住了,不管怎么挣扎也脱不了身了。幸好他母亲这会儿不在跟前——她会晕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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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要找的东西,一大群肥美的鱼挤在一块儿,朝着一个方向游,像正在迁徒的候鸟。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鱼,”哈尔说,“金枪鱼——美味呀!我们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找到了它们。在水面上,渔船要找到一群金枪鱼得花好几天呢。发现鱼群后,所有的渔民都用鱼钩和鱼丝来钓,每次只能钓一条,这就使冷库里的金枪鱼价格昂贵。如果能简便快捷地找到金枪鱼群,又能大批地而不是一条一条地捕捞、金枪鱼的价格就会便宜10倍。到那时,世界上许多吃不起金枪鱼或其他肉类的人就买得起了。哦,我得走开一下。”

  他跳出吉晋,游到海豚那儿,亲热地摸摸它,然后,用胳膊搂着它的脖子,带着它向金枪鱼群游去。

  和大多数鱼一样,金枪鱼非常好奇,见到哈尔和海豚,它们都围拢上去。“酒瓶”想抓鱼,哈尔制止了它,可不能让它把鱼群惊散。他在鱼群里呆了很多时间,让“酒瓶”有足够的时间在脑里留下这样一个印象:这是一种特别的鱼,对它的人类朋友来说,它们比别的许多鱼都重要。

  哈尔觉得海豚已经记住了这一点,课上得差不多了,于是,把“酒瓶”带回吉普那儿去。

  几分钟之后,他让他的伙伴回过头,再次向鱼群游去。金枪鱼群一直在慢慢移动,已经不在老地方了。这一回,哈尔让“酒瓶”当向导,海豚径直朝鱼群所在的新位置游去。它不等人带领,拖着它的朋友游得飞快,哈尔无需游动,只要紧紧抓住不撒手就行了。后来,他们又到鱼群中走了一趟,然后,又回吉普那儿去。最后,兄弟俩进了小屋,不过,没把吉普开进车库。

  在屋里呆了十来分钟后,哈尔说,“好了,咱们去看看它到底学会了什么。你上吉普作好出发准备,我过一会儿就来。”

  他游出去,又一次用胳膊搂住“酒瓶”的脖子,开始把它带往鱼群最早所在的位置和后来曾经呆过的位置。

  但“酒瓶”不肯往那两个地方游,它挣脱了哈尔,向另一个方向游去。哈尔放开它,爬上吉普跟在它后面。

  “没用,”罗杰说,“它在朝错误的方向游,它不知道你要求它干什么。”

  “走着瞧吧,”哈尔说,“也许它更清楚自己该往哪儿游。加大油门!”

  海豚一边游一边不断地发出卡嗒声。

  “它干嘛卡嗒卡嗒地叫呀?”罗杰奇怪地问。

  “声纳,”哈尔说。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解释,那群金枪鱼已经在他们眼前了。

  开头,他们花了一个钟头才找到这群金枪鱼,现在,两分钟就找到了。

  罗杰困惑不解,“它怎么不往鱼群原先的位置游呢?它游的完全是另外一个方向啊。”

  “答案是声纳,”哈尔说,“声纳是利用回声的一种办法。你知道,蝙蝠为什么能在黑暗中飞翔而不会撞上岩石、树木或者别的障碍物?它不断地发出轻微的声音,这声音碰上任何东西都会被反弹回来,蝙蝠就依靠这些回声调整飞行的方向。根据回声的强弱,蝙蝠能判断物体离它有多远。海豚跟蝙蝠一样需要回声为它指引方向,所以它一直卡嗒卡嗒地叫,这也是它朝另一个方向游动的原因,鱼群一直在移动,已经不在老地方了。”

  罗杰反驳说:“可是,它周围的回声成千上万,它怎么知道哪一种回声是金枪鱼反射的呢?”

  哈尔摇摇头,“你提出的是一个价值一百万美元的问题,没人能回答,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为了解答这个问题,美国海军每年耗资一百万美元。”

  “这问题怎么那么重要?”

  “因为一旦弄清了海豚回声系统的工作原理,我们就能制造出具有同样功能的机器。那可能得花很多年的功夫。不过,他们目前已经了解了一些有关海豚的令人惊叹的情况。他们的一位研究人员温索罗珀·凯洛格博士已经发现,海豚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就能找到它所找寻的东西。凯洛格博士把一条海豚的眼睛蒙起来,然后,往水里扔了条鱼,海豚便径直向鱼游去,一口把它吞掉。”

  “真令人难以相信。”罗杰说。

  “确实难以相信,但更令人难以相信的还在后头呢。凯洛格还证明了海豚蒙着眼也能把一种鱼和另一种鱼区分开来。他把一条爱吃鲻鱼不爱吃西鲱鱼的海豚的眼睛蒙上,然后把它放到一个两种鱼都有的鱼池里,海豚毫不迟疑地绕开西鲱鱼,大口大口地吞吃鲻鱼。

  “他又把这条仍然蒙着眼的海豚放进另一个鱼池,池子里有一条真鲻鱼和一条塑料鲻鱼。塑料鲻鱼做得惟妙惟肖,模样、大小都跟真的一样。但海豚却向真鱼直扑过去,完全不去理会假鱼。

  “还有人教一条海豚玩一种球类游戏。他们把一个钢球给这条海豚看,同时给它一条鱼吃。接着,又让它看一个稍微小一点儿的钢球却不给它鱼吃。随后,他们蒙上海豚的眼睛,把大小两个钢球都扔进水里。海豚跃入水中,捞起大球,又吃到了一条鱼。它就这样反复了二十次,每次都捞起大钢球,一次也没弄错。那两个钢球大小差异极小,连训练者本人都必须借助卡尺才分得清,可海豚的声纳系统却能每次都把它带往它想要的钢球。”

  罗杰自豪地看着他的海豚,“老天,它简直比我们还要精明。”

  哈尔表示同意,“在某些方面——精明得多。”

  “但是,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罗杰说,“一条渔船花很多个小时甚至好几天才能找到的鱼群,海豚只花几秒钟就能找到,这一点,你已经证实了。可鱼群找到以后,怎么往船上弄呢?”

  “问得好,”哈尔说,“我们马上就来找答案。把无线电话递给我。”

  他拿着电话呼叫:“飞云号,特德·墨菲船长,是您吗?特德船长,玻璃吉普在呼叫。”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回答,“我是墨菲,是哈尔·亨特吗?”

  “是!特德,我们想送点儿鱼上去,请把大池的水装满。我们马上向您靠拢,送一面系在绳头上的信号旗上去。跟着那面小旗,我们会把您带到鱼群里。请准备把真空提升机放下来。”

  “明白,”特德船长回答,“完毕。”

  “什么是真空提升机?”罗杰问。

  “就是真空吸尘器。知道吗?就是我们在纽约买的那根大空吸软管。”

  罗杰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但他不再问下去,他愿意等等看。

  “酒瓶”帮着吉普把飞云号带到一大群金枪鱼的上方。

  “好了,特德,放下来吧。开动水泵。”一条粗大的黑软管像蛇似地溜下来。“打开探照灯,”哈尔说。明亮的灯光能把鱼群引来,这一点,渔民们在好几个世纪以前就知道了。罗杰拧亮探照灯。金枪鱼立刻围拢过来。

  哈尔从吉普里游出去拿起软管头。在水泵巨大的吸力下,软管剧烈地震动,哈尔得非常小心。手臂千万不能挨着管口,不然,胳膊就没了。真空有极大的吸力,据说能透过皮肤把人的血吸出来。

  真空管不算什么新玩意儿,多年以来,寻宝人一直用它吸掉覆盖在沉船上的那些泥沙。但是。从来没有人想到用它来捕鱼。这办法是哈尔自己想出来的,到底行不行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鱼飞快地涌进软管,哈尔根本数不清。他把软管口拖到鱼最密集的地方,鱼像流水似地涌上去,涌进上头的鱼池。一十、二十,三十……几分钟之内,成百成百的鱼上了船。剩下的鱼取代了它们的位置争先恐后地向灯光游去,它们显然对那条巨大的黑蛇很感兴趣,但是,它们还没来得及摆摆尾巴,就被那条“蛇”吞噬了。

  10分钟后,好几千尾的一大群鱼全部登上了飞云号。一艘小渔船得花很多天甚至好几个星期才能达到这一纪录。

  哈尔返回吉普,拿起电话,“特德,行了。”

  “上帝,”电话里传来船长惊讶的声音,“那一池子的鱼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好哇,”哈尔说,“把它们运到凯恩斯,送往水产公司。告诉他们这些金枪鱼是怎么样捕到的。”

  哈尔去向狄克博士汇报,狄克听得目瞪口呆。

  “我一辈子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他说,“知道吗?年轻人,你发动了一场渔业革命。用海豚和真空吸尘器捕鱼!我要把这件事写成简报寄给科学杂志和美联社,美联社会通过报业辛迪加在全世界的报纸上同时发表这一消息。总有一天,所有渔民都会用海豚和真空管去捕鱼,而不再沿用鱼钩或鱼网。不过,有那么多金枪鱼供他们捕捞吗?”

  “这方法不仅局限于金枪鱼,”哈尔说,“在海里,很多优质食用鱼是成群结队的——长鳍金枪、鲻鱼、鲈鱼、鳕鱼、油鲱、马鲛、军曹鱼、石首鱼、刺鲅、鲯鳅,还有上百种其他鱼。当然,对那些不成群结队或体型大不能进入真空管的鱼,我的这个办法是不能取得预期效果的,比如,箭鱼、锯鳐、鲨鱼、太平洋海鲈等等。我正在考虑用别的办法去捕捞。”

  “你的脑袋瓜是一部很好的智囊机,”狄克博士说,“我相信,这个问题你也一定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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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恶棍还是圣徒


  卡格斯瞪着两个孩子。

  “啊哟,老子真是笨蛋,”他咆哮道,“他们说有人要来,我竟然没想到是你们。”

  “不错,你还记得我们?”哈尔说。

  “我还以为你们死了呢!”卡格斯嘟嘟哝哝地说。

  “你施尽毒计要把我们整死,”哈尔说,“那天你私自把船开走,把我们丢在荒岛上等死。打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你了。”

  卡格斯阴险地笑了,“好啦,我只不过跟你们开个小玩笑。不管怎么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他尽量装出和气的模样,“我相信,你们不是那种小气记仇的人。我们没有理由不能成为朋友。”

  他爬进屋,到房里去脱下潜水服,换上干衣服。

  他从屋里出来坐下,“现在,孩子们,我想我们该谈一谈。老板跟你们说过我在这儿吗?”

  “说了。”

  “你们跟他说了你们以前见过我吗?”

  “说了。”

  “你们打算——呃,打算把过去发生的事儿告诉他吗?”

  “我们不能保证不说。”哈尔说。

  卡格斯沉下脸,“这么说,你们不能保证不说。呣,我看你们还是保证不说出来为好。我是这儿的人,你们知道,我以前在这些岛上搞过珍珠买卖。”

  “倒不如说当过盗珠贼,”哈尔说,“现在,你觉得这地方可能有好买卖,所以到这儿来了。在这儿,人们可能会挖出黄金、白银,甚至可能找到钻石、珍珠或者装满财宝的沉船,到这样的地方偷盗当然是好买卖罗。何况,还有价值数千美元的珍奇动物活标本呢……”

  “哎呀呀,”卡格斯打断他说,“你可冤枉我了。我知道,你们认识我的时候,我的表现不大好,但我现在改了。过去,我装扮成传播圣经的人,可现在,我是一名真正的传教士。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过去,我是骗子,瞧,我愿意坦率地承认这一点,我用阿奇博尔德·约翰牧师的假名到处行骗。但那一切都已成为过去,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我两次杀过人,坐过牢。现在,我用的是我的真名梅林·卡格斯。这难道还不足以使你们相信我已经痛改前非了吗?现在,我心里只装着别人,不再只为自己着想了。难道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吗?如果你们出卖我,我就完了。我要求你们答应我不说出去。”

  “你不觉得你这要求太过分了吗?为了狄克博士和这儿的其他人不再因为你那些肮脏的勾当而受害,我们应当把我们所了解的情况全说出去。”

  “我对你们说过,我已经改好了,”卡格斯争辩说,“我已经变得像婴儿一样纯洁无邪。为了纪念我那已经进入天国的父亲,你们知道,他是个牧师,从今往后,我只想好好做人。”

  “鬼话!”罗杰大吼道。

  卡格斯恶狠狠地望着他,“年青人,对主派来的人,可不兴这样说话。我该为你们祈祷。”

  说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里。

  “我认为,应该把他的情况全部告诉狄克博士。”罗杰说。

  哥哥摇摇头,“我不想这样做。也许,他说的话只有千分之一是真话,也可能只有百万分之一,我说不准。但无论如何不能急于下结论。咱们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

  “情况恐怕只会越来越糟,”弟弟说,“噢,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你以为,每个人身上都会有好的一面。莫名其妙!我看,你是跟动物打交道打得太多了。任何动物都会有好的一面,但我认为,人类就不一定是这样,特别是卡格斯。我想如果我们不肯答应保持沉默,他会把我们干掉的。”

  “是福是祸,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先别杞人忧天了。”

  不久,哈尔就忙得顾不上去管卡格斯了。他心里有上百个计划,并且满怀实现这些计划的雄心壮志。

  “首先,”他对狄克博士说,“我想去钓鱼。”

  狄克博士惊讶地扬起了眉毛。这位年轻的博物学家一直都在埋头从事认真严肃的工作,而现在,一开头他就想逃学去钓鱼。

  哈尔扮了个鬼脸笑着说,“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我并不是个花花公子,我的确认为钓鱼几乎是我目前所能干的最重要的事情。大海拥有数以亿万计的优质食用鱼,但千百万人却还在饥饿线上挣扎。这么多的鱼,我们的渔民却不能大量地捕捞上来。他们垂下一只鱼钩,钓起一尾鱼,或者,撒下一张网,捞上几十尾鱼。我们的祖先一千多年前就开始这样干了,这种捕鱼方法早就过时了。”

  “我赞成你的看法,”狄克博士说,“你是否认为你能够发动一场捕鱼方法的革命?”

  “我不知道,但我实在想试试。我一直在想,想得很多很多。到这儿来之前,我在纽约购置了一些现代化的装备,用这些装备捕鱼,一次能捕捞成千上万尾,而不仅仅是一尾或者一百尾。”

  “什么样的装备?”

  “咂咂枪、穿孔灯、电震捕鱼器,超声波束发射仪、麻醉剂、挤鲸鱼奶的挤奶器、激光射线装置,还有能把成群的鱼抽到船里的真空提升机,它的原理和真空吸尘器相似。”

  狄克博士仿佛不认识似地瞪着哈尔,“你所能干的工作大大超过了我们的期望,我看,雇用你可真合算。你说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大都是新东西。有些我曾经听说过,但做梦也没想到它们可以用来捕鱼。”

  “还不一定行,”哈尔老老实实地说,“我们正想搞清楚行不行。”

  “它们好像挺贵的,”狄克博士说,“我想,基金会应该提供这笔费用。要是你把账单给我,我争取叫他们给你报销。”

  “没有帐单,”哈尔说,“就算是约翰·亨特父子公司资助你们的科研项目吧。何况,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它们顶不顶用呢。”

  “提个问题,”狄克博士说,“很多鱼不能食用,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你们能成批捕捞的优质食用鱼呢?”

  “有一个办法,”哈尔说,“就是让我们的朋友帮忙。”

  “哪一位朋友?卡格斯吗?”

  “不,不是卡格斯。那位正在窗口那儿往里张望的绅士是我们的新朋友。狄克博士,请让我把酒瓶先生介绍给您。”

  博士瞪着海豚,“怎么,这只不过是条海豚罢了,它能帮你什么忙?”

  “声纳。”哈尔说。

  狄克博士摇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完全信任你。干吧,做你的试验吧,祝你好运!”

  哈尔和罗杰又驾着吉普带上“酒瓶”出发了。这一回,罗杰熟练地操纵着驾驶杆,小心地避开附近房屋的窗户。马鲛鱼街上的行人和游泳者们用不着担心被削掉脑袋了。

  “我们去找什么?”罗杰问。

  “大鱼群。”

  “我们身边到处都是鱼呀。”

  “对,但它们大都不宜食用,眼下,我们只对能成为佳肴的鱼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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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好船,飞云号!


  “咱们到飞云号上去吧,”罗杰兴奋地说,“我来打开发动机。”

  “不,等一等,”哈尔说,“咱们最好先掂量一下。我们不能到上面去。”

  “为什么不能?”

  “会得‘气栓病’的。”

  罗杰不以为然,“你糊涂了吧,呼吸普通空气会得气栓病,可我们一直在呼吸氦气啊。”

  “你说得对——但也不对,”哈尔说,“是的,要是呼吸一般空气,问题会更大,因为空气中百分之八十是氮。如果你不慢慢往上浮使肺部有足够的时间把氮排出来,氮就会在你的血液中形成气泡,导致肌肉和关节的痉孪性疼痛,那就是人们常说的气栓病。我们现在呼吸的氦混合气体只含少量的氧和氮,所以,它导致的气栓病可能比较轻微,但还是得小心。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办。我们可以浮上去,直到吉普顶刚好露出水面为止。那样,我们就可以好好看看我们的飞云号了。不过,只能呆一分钟,马上就得下来。现在,发动马达吧。”

  那条海豚正在吉普周围游来游去,罗杰看着它说,“我刚想出一个更妙的办法,咱们不用马达上去。”

  “不用马达?那怎么行呢?”

  “让‘酒瓶’把我们送上去。只要训练得当,它能给我们帮不少忙呢。这不,开始训练的好机会来了。”

  他溜出吉普,拦住绕着吉普转圈的海豚。海豚卡嗒卡嗒地跟他说话,温柔地往他身上蹭,就像猫往主人的腿上蹭一样。

  罗杰把缆绳头系在船头,让海豚把缆绳衔在嘴里,然后,轻轻地拉着绳子,让海豚跟他一道,向飞云号游去。

  每当海豚张开口,缆绳掉了,罗杰就重新把绳放回去,用手把海豚的嘴巴捏拢,使他的朋友懂得,它必须牢牢地咬住缆绳。他把海豚带到飞云号舷边,那儿,一个绳梯晃晃荡荡地从船上吊下来。

  一个水手懂得了罗杰的意图,他爬下绳梯,从海豚口中接过缆绳。

  给海豚上的第一课结束了。哈尔知道罗杰想干什么:他想把海豚先生培养成一位海底城和飞云号之间的优秀通讯员。孩子们亲自上浮下潜有得气栓病的危险,但海豚却没问题,它不但能够而且习惯在水面和上千英尺的深海之间毫不费力地游上游下,它是理想的通讯员。一条名叫特菲的海豚,在海面与位于六十多米深海的第二海洋试验室之间传递信件、工具和物资,因而成了有名的信使专家。

  玻璃吉普车顶露出水面,孩子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船,船长正伏在船栏上眺望。在悉尼,他们见过这位船长。在那儿,他们租下了这条船,还有这位特德·墨菲船长以及他船上仅有的两名船员。

  特德船长和蔼可亲,他那刚强的脸被热带的阳光晒得黝黑。这张脸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笑起来满脸皱纹。

  飞云号是特德船长自己的船,但在租约有效期间,它属于亨特兄弟,兄弟俩都为它而感到骄傲。从第一斜桅到尾舵,这船总长24.5米,船最宽处是9米。船上装有一部备用发动机,但船的动力主要来自它那优美地张着的风帆,只有在礁石之间迂回行驶时才用得着发动机。顺风的时候,这些风帆能使船速达到每小时17里。以前,它一直是比赛用的快艇,曾经好几次获得一年一度的赛艇优胜杯。

  哈尔定做了标本箱,现在,船长告诉他标本箱已经造好,请他放心——造好的两个大箱是装大鱼的,几个小箱用来分装那些可能会互相残杀的家伙。所有标本箱都安上了盖子,天气晴朗时,盖子可以打开,气候恶劣时,可以把它们关紧,以免鱼和水泼溅出来。

  船长干得好,哈尔向他表示祝贺,然后发动“吉普”下潜。罗杰在抚摸自己的右肩。

  “伙计,怎么啦?”哈尔问。

  “没什么。”罗杰说。

  “如果你说没什么,那就是有点儿不适了。你的肩膀痛,对吧?咱们再往深处潜。”

  当深度计显示60米左右时,罗杰松了口气儿,“不痛了。”他说。

  “好,”哈尔说,“这只是气栓病的先兆,它正好给我们敲响警钟,我们不能冒险去游上游下。”

  “那到我们最后要回上面去时可怎么办呢?”

  “到我们打算永远离开这地方时,我们得慢慢地上浮,以便有足够的时间来排出肺里的氮气。真正的气栓病会使人终生瘫痪。还记得我们在夏威夷群岛见过的那个可怜的坐轮椅的家伙吗?为了得到在极深的深海里才找得到的黑珊瑚,他从拉海那海岸潜下深海。那是四十年前的事儿了,打那以后,他就一直坐轮椅了。他还算是幸运的,还有一些想采黑珊瑚的人一露出水面就死了。”

  海豚忠实地跟随他们下潜。把他们的玻璃甲虫停放在车库以后,兄弟俩爬进小屋。“酒瓶”从洞口把头伸上去跟他们聊天。

  “又下来了,真好啊!”罗杰说,“伙计,上头真热,不是吗?准有100度。”他看了看墙上的温度计,“这儿才75度。”

  “是呀,”哈尔说,“海底下面的气候确实比上头好,好处可多了。住在海底用不着担心台风、旋风、龙卷风或者飓风,也不用害怕电闪雷鸣。没有雹暴或暴风雪;没有美国西部那种令人心烦的风沙,也没有烟雾。海底城不会被洪水冲走,隔离在水里的房子也不会因失火而被烧毁。海洋深处没有噪音,所以人们把海底叫做‘寂静的世界’,当然,不是万籁俱寂。那儿有石鲈和海鲫的呱呱,红鮨鱼的呼噜,还有别的轻微的响声。但比起汽车、卡车、火车和飞机的吼叫,这些声音根本算不了什么。

  “虽说海底这儿有种种困难和危险,但气候和噪音却不会成为问题。在陆地上气温忽高忽低,在这儿却相当稳定,无论白天黑夜,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海底的气温几乎总是不变。

  “当然,你得当心那些会咬人、抓人或叮人的海洋生物——但伤口几乎总是过一夜之后就能愈合。在水面的船上,碰上炎热的天气,一般的伤口得三个星期才能愈合;而在水下这儿,同样的伤口两天就会好。这是因为两个地方的细菌不一样。在水面上,人的体重会持续减轻,而在水下的人却肌肤丰满,脸色红润。将来,一辈子住在海底的人可能会很长寿,也许,会大大超过一百岁呢。”

  “酒瓶”在上窜下跳。它想玩儿,想干活儿,不管干点儿什么都行。

  “我来找点儿事给你干。”罗杰说。

  他在一张纸上写道:只不过想看看这办法行不行。

  他把纸条放进塑料袋,用细绳把袋口扎紧,让海豚咬住绳头。

  海豚还会记得他最后一次让它咬住缆绳的情景吗?

  “酒瓶”马上从洞口滑进水里,飞快地往上游,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两三分钟后,它回来了,嘴里仍然衔着塑料袋。罗杰很失望,“才两三分钟,它不可能这么快就游了个来回。也许,它并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聪明。”

  他摘下塑料袋,把它打开,“瞧,我的条子还在。你这条笨海豚!还优秀通讯员呢!”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纸条,随即兴奋地大叫起来。在他写的条子下方,船长写道:这办法行。

  罗杰抚摸着海豚湿漉漉的头,“我还说你笨,原谅我吧。你多么机灵,多么神速啊!”

  海底世界和飞云号之间有了特快专递,这可是一项伟大成就,哈尔和罗杰一样感到欢欣鼓舞。不过,最高兴的看来还是那条海豚,它发出自豪的兴高采烈的哨声。正在这时,它被什么东西或人狠狠地戳了一下,游走了。

  房子下面的洞口露出另一张脸,这张脸可不像海豚的脸那么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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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鳃那儿怎么样?它们应该是很敏感的。罗杰游到右鳃那边,挥动拳头,用尽力气往鲨鱼鳃擂去。

  看样子,鲨鱼对这一拳毫无知觉,它正全神贯注地对付它的那个180公斤重的食物,一心要把它咽下去。吞咽过程很缓慢,但却持续不停,罗杰那位朋友的身体又有几厘米被吞了进去。

  罗杰至少应该庆幸,鲨鱼还没有把酒瓶先生咬成两半,它可能觉得能囫囵吞下就不必咬开了。但是,要是鲨鱼改变主意了呢?如果它合上牙齿一咬,罗杰的海豚可就完了。他得赶快,可又能怎么办呢?

  他忽然想起鱼类都不喜欢让别的东西骑在背上,不管是章鱼、大王乌贼、大海鳗、海蛇还是人。

  他游到鲨鱼背上,叉开腿挨着鱼头骑上去。

  这么一骑,鲨鱼倒不觉得怎么样,罗杰可就遭殃了。热带水域的水很暖,罗杰没穿橡皮衣,只穿着游泳裤,虎鲨背上的齿鳞状扎破了他的腿,滴滴鲜血把海水染红了。

  虎鲨拚命摆着尾巴,它嗅到血腥气,因此,更坚定不移地要把这个活物尽快吞下去。

  在淡红的水中,罗杰朦胧看见哈尔正游过来搭救他们。哥哥又能怎么样?他不会比罗杰更高明,罗杰一心想完全靠自己去战胜这海中霸王。

  他用头撞过鲨鱼的肚皮,用拳头使劲儿擂过它的鳃,还试图骑在它背上,分散那家伙的注意力。但是,还有一个办法他还没试过。

  那双乌黑的巨跟怎么样?它们肯定比肚皮、鳃和背都脆弱。罗杰趴在鱼头上,双手拇指用力住那两个乌黑的洞里抠。

  直到这时,鲨鱼才发现他。它拼命扑腾,搅得海水滚滚,吓跑了礁石上的鱼儿。它不断地转圈儿,尾巴疯狂地拍打,那条备受折磨的海豚也在鲨鱼嘴里拼命摆尾巴。这可是博物学上的新发现——一只两头长尾巴的怪物。

  这发了狂的怪物翻腾着,滚动着,罗杰几乎从他的坐骑上摔下来。不,他绝不能松手。他忍着剧痛,双腿把那些无情的利齿夹得更紧,拇指往鲨鱼的眼睛里抠得更深。他的坐骑越转越快,哈尔只能束手无策地呆在一边儿。

  罗杰看到他的战术已经奏效:鲨鱼松开了海豚,因为罗杰败了它的胃口。现在,它必须想办法挣脱那两只无情的拇指。

  酒瓶先生显然知道它已经有逃生的希望,它使劲儿扭动着身体想挣脱鲨鱼的嘴巴。鲨鱼的牙齿没有咬住它,但它还是逃不出来,因为巨鲨喉头的肌肉把它紧紧夹住,就像一把橡皮巨钳夹在它头上,罗杰怎么样才能帮它挣脱这把巨钳呢?

  这孩子决定使出最后一招。他弓身向前想撬动鱼嘴帮助海豚脱身,但够不着。他知道,他已经不必再诱拇指去抠鲨鱼的眼睛,他已经使鲨鱼痛得够呛,痛得忘掉了它的佳肴。不过,光这样还不能把海豚救出来。

  要是他能抓住海豚的尾巴把它拽出来呢?他忽然想到了这个主意,也许,能想办法做到。

  他从鲨鱼背上溜下来,这么一出溜,腿擦伤得更厉害。他转过身来准备在鲨鱼绕回来时迎上去。他发现哈尔也正在这么干。

  那条露在鲨鱼嘴巴外面的黑尾巴活像巨蛇的舌头,它正在痛苦地抽搐。兄弟俩齐心合力,也许能把它抓住。

  过来了,这古怪的双尾动物!鲨鱼的视力很弱,直到两个拦路的人高它只有三四米远,它才发现他们。一个拦路人身材高大,另一个人的身量只有第一个人的一半。鲨鱼使劲儿一甩尾巴,躲开大块头,向小个子逼去。

  罗杰一把抓住海豚扭动着的尾巴。

  正在这时,鲨鱼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它模糊地看见一只怪物挡在它的路上,就往旁边猛地一扭,想躲开那怪物。这一扭给罗杰帮了大忙。他正紧紧抓住海豚尾巴,鲨鱼往另一边猛一扭,正好把夹在它那有力的喉头肌里的海豚甩了出来。

  酒瓶先生得救了。刚刚死里逃生,它头昏眼花,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死了一样。罗杰真怕它死了。被夹在鲨鱼喉咙里时,它不能浮到水面上去呼吸,也许,它窒息了。

  罗杰必须马上把它的鼻孔送到有空气的地方,送到玻璃吉普的混合气体里就行。哈尔游过去,兄弟俩一人一边,用胳膊楼住他们虚弱的朋友,把它往吉普那儿推。推动这180多千克的毫无生气的东西得费很大的劲儿,他们大口大口地从呼吸器的气箱里吸气,好不容易爬进吉普,把海豚的头拖出水面。

  哈尔用手挨了挨海豚的鼻孔,脸色马上严峻起来。

  “怎么样?”罗杰焦虑地问,“它还在呼吸吗?”

  “没有,”哈尔说,“我来给它做人工呼吸试试。”

  但是,怎么用口对口人工呼吸的办法使海豚苏醒呢?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做口对鼻的人工呼吸。

  哈尔把嘴对准海豚的鼻孔,开始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

  要把海豚的肺装满,然后再吸空,必须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哈尔不停地呼呀吸呀,脸都憋青了。

  罗杰把他推开,接替了他的位置。

  哈尔把耳朵贴在海豚的胸口,“它的心脏还在跳动,坚持下去,它肯定能活过来。”

  罗杰坚持着,直累得完全喘不过气儿来。

  他停下来歇一歇,脸仍然挨着海豚的鼻孔。忽然,他感到一阵微风拂过他的脸颊,这风吹过来又吹过去,他恍然大悟:这不是风!

  “它在呼吸!”他喊起来。

  海豚用褐色的眼睛温柔地望着他,嘴角微微翘着,仿佛在虚弱地微笑。看样子,酒瓶先生知道谁是它的救命恩人,它发出轻微的卡嗒声,像一只小鸟在啾啾地叫。

  罗杰和哈尔还在扶着它,罗杰抚摸着它的脖子。

  海豚很快就恢复了体力,它发出欢快热情的哨声和卡嗒声,用它的两种语言说出成百个“谢谢你们”。

  它开始轻轻地挣扎,两个孩子把它放开。

  它从舱口溜进水里,在吉普周围快活地游来游去。

  无线电报话机里传来一个声音,“墨菲船长呼叫哈尔·亨特。”

  哈尔回答:“我是亨特。船长,你在哪儿?”

  “在你的头顶上。”船长回答。

  “准是飞云号。”罗杰高兴地喊道。

  以前,飞云号曾经是他们自己的船。在悉尼,他们租了这艘船,把它留在船坞里安装货箱,准备把他们想捕捉的鱼和别的海洋生物装运回长岛他们父亲的水族馆。飞云号将把他们捕获的动物运往悉尼,然后,在悉尼装上货轮运往美国。

  这条船上的帆篷雪白耀眼,像天上的云彩,因此,给它起了“飞云号”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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