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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之凤凰社》 - J·K·罗琳 - [外国文学]

夏季最严热的日子逐渐走入尾声,小文金镇女贞路上硕大的方房子都笼罩在夏
末的慵懒和宁静之中。原本擦得甑亮的汽车上现在沾满了尘土,停在房子旁边的车
位上,而翠绿的草坪也显出了片片黄斑——因为夏季干旱缺水,政府已经禁止用水
浇地和洗车了。在夏天除了洗车与浇草坪再无别事的女贞路住户在被剥夺了这两项
权力之后,只有纷纷躲回他们阴凉的房子里,把窗户开得大大的,幻想着能有一丝
风通过。这时候待在房子外面的只有躺在女贞路4号花丛里的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
    男孩相当瘦,头发黑黑的,戴着眼镜,和其他在短时间内长高许多的少年人一
样有着营养不良的脸色。他穿的牛仔裤又旧又脏,肥大的短袖汗衫早就退了颜色,
球鞋的鞋面也破得几乎离了鞋帮。女贞路的住户都是那种认为衣着破旧无异于犯罪
的人,哈利·波特的外貌无疑使他在邻里之间不受欢迎。不过现在,当他躺在八仙
花丛后面的时候,他就完全躲过了路过邻居的审视。事实上,今晚这个藏身地点只
有在他的沃能姨父或佩妮姨妈把头伸到起居室外面才会被发现,而且还得是他们垂
直向下看花丛的时候。
    总的来说,哈利对这个藏身地点的选择颇为骄傲。也许躺在这么烫、又这么硬
的土地上并不是很舒服,不过,在这里没有人横眉竖目地对他,没有大得压过新闻
播音的磨牙声,也没有喋喋不休,单调冷酷的责问。这些,如果是他试着想在客厅
里和姨夫姨妈一起看电视时全会发生。
    几乎就像这个念头顺着开着的窗户飞到屋里一样,沃能·达斯里,哈利的姨父,
突然开口了:
    “总算那小子不再吵我们了。他现在又溜到哪儿去啦?”
    “不知道。”佩妮姨妈并不在意,“反正不在房子里。”
    沃能姨夫哼了一声。
    “说什么想看新闻……”他厉声说,“我倒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好像
任何正常的男孩会关心新闻似的——达达力才不听什么新闻呢,我怀疑他连英国首
相是谁都不知道!而且,我们的新闻上也不会有他那种人的——”
    “小声点,沃能,”佩妮姨妈说,“窗户开着呐!”
    “哦——可不是——对不起,亲爱的。”
    两个人不再说话。当电视上传来早餐麦片广告歌曲的时候,哈利看到了紫藤路
住的费格太太,一个极爱猫的古怪老人,正皱着眉、小声地抱怨着慢慢溜达着走过。
哈利现在对於藏身在花丛后面更感到高兴,因为最近费格太太一看见他就叫他到她
那里去喝茶。她拐过了街角,从哈利的视线里消失了。这时沃能姨夫的声音又从窗
户里面飘了出来。
    “达达出去喝茶了?”
    “去珀可瑟斯家,”佩妮姨妈的喜爱言溢以表,“他有那么多小朋友,大家都
喜欢他。”
    哈利强压住从鼻孔里的冷笑。达斯里夫妇对他们的儿子的信任,真已经到了让
人可怜的程度。一整个假期,达达力每晚都说他去某个狐朋狗友家喝茶,连这样蠢
到家的谎话他们居然都深信不疑。哈利精确地知道达达力实际上去了哪儿,他和他
那一夥人每天晚上都在公园里胡闹,在街角吸烟,对路过的汽车和小孩扔石头。哈
利在镇上散步时看见过他们,这个暑假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在街上游逛,从路
边的垃圾桶里捡报纸看。
    七点新闻的片头音乐传进了哈利的耳朵里,他的心收紧了,也许是今晚——在
苦苦等了一个月之后——该是今晚吧。
    “西班牙机场行李搬运工人的罢工运动已经进入第二个星期,整个机场挤满了
束手无策的游客,人数之多前所未有——”
    “要问我的话,给他们放个长假罢,”沃能姨夫的冷哼在播抱员的话音未落时
传来,但这并不重要:外面花丛里的哈利的心像被撬开了那么难受。如果真的发生
了什么事,一定会是头条新闻的,死亡与破坏总会比束手无策的游客重要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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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的吐了一口长气,凝视着明朗的蓝天。整个夏天来,每天都是一模一样
的:紧张、期待、短暂的放松、接下来再紧张……日渐加深的只有疑惑:为什么现
在还没有发生?
    他继续听着,以防漏掉麻瓜们有可能忽视的细小线索——无法解释的失踪案,
或者,莫名其妙的事件……但行李搬运工罢工新闻之后是关于东南方的干旱(“隔
壁那家伙现在最好在看这条新闻”,沃能姨夫咆哮道,“他那个草坪洒水器早上三
点钟就开着了!”)然后是在萨里郡一架直升飞机差点掉在田里,还有某位著名女
演员与她的著名丈夫离婚的消息。(“就好像我们对他们那些污浊事感兴趣似的,”
佩妮姨妈嗤之以鼻,她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曾在每本她能找到的关于离婚案的杂志上
翻过。)
    仿佛被傍晚的天空刺痛了眼睛,哈利闭上了眼睛。新闻播音员说,“——最后,
一只名叫叭唧的八哥现在不必担心炎热的酷暑了,这只家住巴恩斯里的五羽毛养鸟
馆的八哥学会了用滑水来保持凉爽,现在,就是我们的记者带来的专访——”
    哈利睁开了眼睛,他们已经讲到了会滑水的八哥,那就不能再有什么值得听下
去的东西了。他小心的抬起头,用膝盖和肘部匍匐前进,准备从窗下爬开。
    他刚刚移动了两英寸,突然所有事情都在同一瞬间发生了。
    一声震撼四周的巨响,像枪声一样猛然打破了小街昏昏欲睡般的宁静;一只猫
仓惶地从一辆停着的汽车底下蹿出,飞一样地跑了;尖叫声、低骂声、还有瓷器打
破的声音从达斯里家客厅传出。仿佛等到了他期待的信号一样,哈利一下从地上弹
了起来,同时他已经用拔剑般的潇洒,飞快地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纤细的魔杖,——
可惜还没容他完全站直,达斯里家突然打开的窗户就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头
上,结果是佩妮姨妈的尖叫声更响了。
    哈利的头痛得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他的眼睛发花,摇晃着站起来,仍然努力想
看清巨响的来源。但是他刚蹒跚着站直,一双酱紫色的大手已经从窗户里伸出来,
紧紧捏住他的喉咙。
    “马上-把那-东西-扔掉!”沃能姨夫在他的耳边咆哮,“别让人看见!”
    “放-开-我!”哈利说,喘不上气来,他们扭打了几秒钟。哈利右手仍紧着
魔杖,左手努力想去掰开他姨夫香肠般的手指。突然,他头顶的剧痛抽搐般地更重
了一下,沃能姨夫随即大叫一声,放开了哈利。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好像被电击了一
样,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从他外甥身上释放出来,让他无法再抓住他。
    哈利喘息着,跌到前面的八仙花丛上面,他立刻一跃而起,查看周围。四周依
然没有任何导致巨响原因的迹象,只能看到附近邻居的窗户里全多了一些向外张望
的脸。哈利急忙将他的魔杖插回裤腰,尽量装做一切如常。
    “多美的夜晚啊!”沃能姨夫大声说,向对门7号的太太挥挥手,她正从自家
窗帘的网洞里往外瞅。“你刚才听见那辆汽车倒火了吗?给我和佩妮吓了一跳呢!”
    他继续咧着嘴,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僵硬狂躁,等到所有好奇的邻居从自家窗
口消失,他招手叫哈利回来时,一张脸已经愤怒得扭曲了。
    哈利向他挪近了几步,小心地站在离沃能姨夫一臂多远的地方,以防他再伸手
掐他。
    “你到底在倒什么鬼?小子?”沃能姨夫哇哇大叫,声音由於气愤而颤抖。
    “我捣什么鬼?”哈利冷冷地回答着,仍然在东张西望,想要找出刚才巨响的
来处。
    “你在我们屋外把鞭炮放得像枪一样响——”
    “我没有弄出那个声音!”哈利坚定的说。
    佩妮姨妈那张瘦长的马脸出现在沃能姨夫肥胖的紫脸后面,她的脸色有些发青。
    “你刚才为什么偷偷躲在我们窗户下?”
    “对-对,你问得好,佩妮!你刚才躲我们窗户下做什么,小子?”
    “听新闻。”哈利老实地交代。
    他的姨夫和姨妈交换了一个愤怒的目光。
    “听新闻?你再说一遍?”
    “嗯,你知道,这东西每天都和前一天的不一样啊。”哈利说。
    “别在我面前说俏皮话,小子!我要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别再说什么听新
闻这样的谎话。你很清楚你们那种人——”
    “小心点,沃能!”佩妮姨妈有口无声地说。於是沃能姨夫放低了声音,哈利
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我们的新闻不会报导你们那种人!”
    “那只是你以为。”哈利说。
    达斯里夫妇瞪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佩妮姨妈说,“你这下流的小撒谎精,那些
——”她的声音低得哈利不得不从她的口型上辨认出下一个词:“猫头鹰——不是
一直带给你新闻吗?”
    “啊哈!”沃能姨夫洋洋得意地小声说:“有什么话说,小子!你以为我们不
知道你的新闻都是那些瘟鸟带来的吗?”
    哈利犹豫了一下。这一次,说出实话来对他会有一定影响,虽然他的姨父和姨
妈根本无法想象承认这个事实对他的自尊有多么大的打击。
    “猫头鹰——没有给我带来新闻。”他淡淡地说。
    “我不相信!”佩妮姨妈马上说。
    “我更不相信!”沃能姨夫有力地说。
    “我们知道你又计划着坏事。”佩妮姨妈说。
    “你知道,我们可不蠢!”沃能姨夫说。
    “这倒真是新闻,”哈利的怒气也上来了。达斯里夫妇还没来得及叫他回来,
他已经掉头跑了。他穿过前院的草坪,跨过花园矮墙,大踏步上了街。
    他知道他的麻烦大了。他早晚要回去面对他的姨夫姨妈,为他刚才的粗鲁行为
付出代价。但他现在不愿想那么多,他脑子里还有更要紧的事。
    哈利肯定那个声音是巫师在做瞬息出现或瞬息消失时发出的声音。以前家佣精
灵多比从空气中消失的时候,声音就是这样的。难道多比会再来女贞路?现在多比
会不会就跟在他的身后?这么想着他立刻转回头去。可是整条街上什么都没有,哈
利确信多比还不会隐身术。
    他继续走着,完全不在意走向哪里。其实他的双脚已经在小文金镇的小街上走
得烂熟,就是闭着眼睛他也能走到他常去的几个地方。每走几步他都会转头看看后
面,当他躺在佩妮姨妈那些快死了的秋海棠中间的时候,有什么人就在附近使用了
魔法,这一点他相当确定。但是他们为什么没和他说话?为什么没来找他?为什么
他们现在还藏着?
    可惜,随着焦虑与沮丧的感觉越来越强,他也越来越不能肯定了。
    也许那声音根本与魔法无关,也许是他太想要找到那个来自他的世界的、哪怕
是最微小的痕迹,以至於连一声普通的噪音也让他过於敏感。他能确定那不是邻居
家什么东西打破的声音吗?
    哈利的胃里沉甸甸的,已经折磨了他整个夏天的绝望感觉,再次侵蚀了他的心。
    明天早上五点整他会被闹钟叫醒,付钱给那只每早来送《先知日报》的猫头鹰。
但是继续订这份报纸真的有什么意义吗?哈利这些天都是看一眼头版就把它扔到一
边去了。如果报社里的那些蠢家伙意识到伏地魔真的已经复活,他们一定会把它放
在头版头条的,那才是哈利唯一感兴趣的新闻。
    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收到他的好友罗恩和赫敏送来的猫头鹰,虽然哈利早已
不抱任何希望能从他们的信上得到有用的消息了。
    “我们没法告诉你关于‘那件事’的事,你知道,如果信被人偷了就糟了。我
们现在很忙,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在忙什么……事情越来越多了,一切都等我们见
了面再讲……”
    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似乎没人打算告诉他确切的日期。赫敏在给他的
生日卡上潦草的写了希望能尽快见到你之类的话,但尽快是多快?从信上哈利能隐
约猜到罗恩和赫敏是在同一个地方的,也许是罗恩家。他简直不能忍受当他一个人
被困在这里的时候,那两个家伙正在那座叫“地洞”的房子里开心的玩耍。事实上,
他气得把他们在他生日时送来的两大盒蜜爵商店的巧克力没开封就扔掉了。不过,
他后来又有些后悔,因为在那天晚饭时佩妮姨妈做了干涩的沙拉,实在让人难以下
咽。
    罗恩和赫敏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不是他,哈利,在忙呢?他不是早就证明他
处理事情的能力强过他们吗?难道他们已经把他所做的事全都忘了吗?难道不是他
被带到了墓地,目睹了塞德里克的死亡,而且给捆在墓碑上做垂死挣扎么?
    “别这么想!”这个夏天来哈利已经是第一百次这么命令自己了。每晚在梦中
回到那个恐怖的墓地已经够糟的了,不要让醒着的时间也这么难过。
    他拐上木兰巷。走了半条街,就经过了那条车库旁边的小路,就是在那里他第
一次看到了他的教父,瑟瑞斯·布莱克。至少,瑟瑞斯似乎能理解哈利的感受。当
然他的信也和罗恩及赫敏的一样只有平常的消息,但是信里透出的安慰与警告还是
要比那些让人干着急的暗示要好得多了:
    “我知道现在你一定很失望,不要多管闲事就好了……切记小心,不要轻举妄
动——”
    好吧,哈利一边穿过木兰巷转上木兰路一边想,他正朝着渐渐黑下来的小区公
园走去,他已经(甚至超过了)做到了瑟瑞斯忠告他的事情。至少他没有现在就把
行李绑在扫帚上一路飞去“地洞”。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可以说相当不错,
要知道他已经被困在女贞路这么久,又气又恼却无计可施。为了搜索伏地魔的消息,
他已经沦落到每天躲在花丛里偷听新闻的程度。虽然如此,被莽撞的瑟瑞斯告诫不
要轻举妄动还是有些滑稽的。他自己被诬陷杀人罪,关在魔法界的监狱阿兹卡班一
十二年,好不容易越狱跑出来时想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要去杀那个人家认为当年被
他杀死的人,最后只好偷了一匹双翼鹰头马再次逃走。(详见第三卷——译注)
    哈利弯腰穿过小区公园锁着的门,走过依然炎热的草坪。公园和周围的街道一
样空荡荡的。一排秋千里只有一个还没来得及被达达力那夥人毁掉,他走过去坐在
上面,一条手臂盘绕在铁链上,忧虑地看着地面。他再也不能在达斯里家的花丛下
藏身了,明天他得想个别的法子来听新闻。现在,他眼前能发生的事只有今夜充满
烦躁与恐怖的梦魇。即便侥幸不梦到墓地里塞瑞克被杀死的样子,他也会梦到更加
让他心惊的,已经骚扰他许久的同样的梦:他穿过狭长黑暗的走廊,所有的走廊尽
头都是锁着的门。这也许是他醒来之后仍有被围困的压抑感觉的原因。他的伤疤也
会火辣辣地疼,但是他怀疑罗恩、赫敏或者瑟瑞斯对这个早已毫无兴趣。过去,伤
疤的疼痛是伏地魔逐渐强大起来的预兆,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伏地魔复活了,他们
只会告诉他伤疤疼也是自然而然的,没什么好担心的,老消息了……
    所有这些都让他感到万分地不公平,他恨不得跳起来大喊大叫。要不是他,根
本不会有人知道伏地魔已经回来了!他的回报却是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小文金镇里,
完全与魔法世界隔绝,待足整整四个星期,每天蹲在快死的海棠花中间偷听八哥滑
水的新闻!邓布多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把他给忘了?罗恩和赫敏在一起为什么却不
邀请他?他听瑟瑞斯话安安静静的待着,当一个乖孩子,沉住气不写信给《先知日
报》告诉他们伏地魔已经回来,但他这样还能忍多久?这些愤怒的想法在哈利的头
脑中打转,他的内脏被怒火翻搅着。而外面,闷热、稠密的夜色终於逐渐降临。空
气里充满着烘热的干草气味,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来自公园栏杆外面汽车的低沉引
擎。
    他不知道在秋千上坐了多久,直到有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抬起头,周围的
街灯已经亮起来了,灯光雾气朦胧,但是照亮了一夥人的影子。他们正走过公园,
其中的一个大声地唱着难听的歌,其他人则在大笑。他们骑着的高级脚踏车发着轻
柔的叮当声响。
    哈利知道那些人是谁,在前面的那个人无疑是他的表哥,达达力·达斯里,正
在他那群忠实手下的陪伴下回家。
    达达力和过去一样肥硕,但是一整年的艰苦节食和他新近发掘的运动天才使他
体格产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为此,只要有人肯听,沃能姨夫会不厌其凡地夸耀达达
力是如何赢得了东南地区校际拳击大赛重量级的冠军。沃能姨夫把拳击称为贵族的
运动,这比达达力在小时候拿哈利当靶子打着玩的时候更让哈利觉得恐怖。他当然
不是害怕达达力的拳头,他只是觉得赞赏一个孩子打人的力道和精确程度是件相当
危险的事情。住在附近的小孩都怕达达力——甚至比他们害怕“那个波特小子”更
甚,要知道,他们一直以为哈利是个被送到圣布鲁特斯少年犯管教学校的小流氓啊。
    哈利看着人影走过了草坪,不知今晚挨他们教训的是谁。“往这儿看看吧,”
哈利一边盯着他们一边想:“来啊……往这儿看,我就这儿坐着,我一个人呢,过
来打我呀……”
    如果达达力的朋友们看到他坐在这儿,一定会马上跑过来挑衅的。达达力会怎
么做?他肯定不想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面前丢面子,但是他也确实不敢找哈利的碴
……要是达达力犹豫不决就好玩了,他可以放肆地嘲笑达达力,看他毫无反抗的胆
小鬼样子。如果其他人敢动手打哈利,他的手里魔杖早已经准备好了,倒让他们上
来试试……他正有一肚子怨气可以发在这群曾经让他如同生活在地狱里的小子们。
    但是他们并没有转头,他们没看见他,已经快走到公园另一边的栏杆那里了。
哈利几乎要张口叫住他们了。但是,主动挑衅并非明智举动,他不能使用魔法,他
会再有被开除的危险。
    达达力一夥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们沿着木兰路走着,消失在哈利的视线中。
    “你满意了吧,瑟瑞斯,”哈利呆呆地想,“不要轻举妄动,乖乖的待着,和
你自己的行为正好相反。”。


“瑟瑞斯·布莱克。”尼克说。
    “可你回来了!”哈利生气地说,“你已经回来了——你已经死了,可你也就
没消失啊——”
    “巫师们能够在地上留下他们的痕迹,在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继续黯淡地游
荡,”尼克难过地说,“但很少有巫师选择这条路。”
    “为什么?”哈利问,“不管怎样——没关系——瑟瑞斯才不会管这有多稀奇,
他会回来的,我知道他会的!”
    他是如此坚信自己的相法,哈利真的把头转过去看门口,有那么一霎那,他真
的以为他会看到瑟瑞斯,珍珠一样苍白,全身透明,但是满面笑容,穿过门朝他走
来。
    “他不会回来了,”尼克重复,“他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走了’?”哈利立刻说,“走去哪儿了?你听着——你死的时
候是什么样的?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能回来?为什么这地方没有那么
多幽灵?为什么——?”
    “我无法回答,”尼克说。
    “你是死人,不是吗?”哈利愤怒地说,“还有谁能比你更适合回答?”
    “我害怕死亡,”尼克柔声说,“我选择留下来。有的时候我会想到底这样做
是否值得……嗯,这不是简单的这里和那里……事实上,我既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
他小小地笑了一声,“我根本一点也不了解死亡的秘密,哈利,因为我选择了如此
的微弱存在。我相信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都是在神秘局里了解的——”
    “别跟我提那个地方!”哈利狠狠地说。
    “我很抱歉不能帮你更多,”尼克轻声说,“嗯……嗯,请原谅我……要去晚
宴呢,你知道……”
    他离开了房间,把哈利一个人剩在那里,茫然地瞪着墙上尼克消失的地方。
    打破了不能和他的教父再见面、再说话的希望,哈利感觉几乎和再失去他一次
一样痛苦。他伤心地缓缓穿过空无一人的城堡,上楼,怀疑他从此不会在有快乐。
    他拐了个弯,走向胖夫人所在的走廊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一个人正忙着往墙
上的告示板上钉一张纸。看了第二眼他才认出那是露娜,附近没有他可以躲藏的地
方,她肯定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反正,哈利现在也没有力气躲开任何人了。
    “你好,”露娜恍惚地说,一边从告示板旁边退开,转头看他。
    “你怎么没去晚宴?”哈利问。
    “嗯,我几乎已经丢了我所有的东西,”露娜安祥地说,“你知道,他们总是
把它们偷走藏起来。但今晚是最后一晚了,我得把它们找回来才行,所以我贴了些
通知。”
    她指了指告示板,上面,果然,有她钉上去的通知,罗列着她丢失的书籍和衣
物,以及让他们归还的请求。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哈利心头,那不同于自从瑟瑞斯死后就一直盘踞心灵的愤
怒和哀伤。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那是对露娜的同情。
    “他们干嘛藏你的东西?”哈利问他,皱着眉。
    “没什么,”她耸耸肩,“我想他们觉得我有点怪,你知道,事实上,有些人
管我叫疯娜·拉乌古德。”
    哈利看着她,同情越发深,几乎是难过了。
    “那他们也不应该因此偷你的东西,”他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我帮你把它们
找回来吗?”
    “噢,不用呢,”她说,冲他笑了,“他们会送回来了,每回到最后都是这样。
只不过我原打算今晚整理行李的。不管怎么说……你怎么没去晚宴呢?”
    哈利耸了耸肩,“只是不想去罢了。”
    “是啊,”露娜说,用她古怪的、朦胧而凸起的眼睛审视着他,“我想也是,
被那些食死徒杀死的人是你的教父,是不是?金妮告诉我的。”
    哈利淡淡地点点头,但不知为什么,他不介意露娜提起瑟瑞斯。他刚刚想起,
她也能看到那些黑司兽。
    “你有没有,”他开始说,“我是说,是谁……嗯,你有没有什么人,死去了?”
    “是的,”露娜简单地说,“我妈妈。她是个相当出色的巫师,你知道,可是
她太喜欢做实验,有天她实验的咒语失灵。那时我九岁。”
    “我很抱歉。”哈利喃喃地说。
    “是啊,那真的很糟,”露娜坎坎而谈,“偶尔我还是觉得很难受,不过我还
有爸爸。而且,不管怎么说,反正也不是我以后再也不能见到我妈妈了,不是吗?”
    “呃——真的?”哈利半信半移地说。
    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噢,不会吧,你不是也听到他们的,他们就在那个帘子后面,不是么?”
    “你是说……”
    “在那个有拱门的屋子里,他们只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躲着,如此而已,你
听到过他们的。”
    他们互相对视,露娜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哈利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该
怎么想。露娜相信那么多异想天开的事情……不过他也相信自己听到那帘子后面的
声音。
    “你确定不需要我帮你找回你的东西吗?”他说。
    “噢,不用,”露娜说,“不用了。我想我要下楼去吃点饭后甜点什么的,等
着它们自己回来就行了,每回都这样的……那么,哈利,暑假愉快。”
    “是啊……是啊,你也暑假愉快。”
    她从他身边走开。他看着她离开,忽然发觉原先曾经压在胃里的沉重似乎减轻
了一些。
    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回家的旅程中,从很多角度来说都是多事的。首先,马尔夫,
克拉布和高耀,显然已经等了一整个星期,才盼来了没有老师的机会进攻,他们埋
伏在火车中间的地方,想在哈利从厕所回来的路上伏击他。这次袭击本来或许会成
功的,要不是他们愚蠢地选择躲在一个坐满的DA小组成员的隔间外面,隔间里面
的人从窗口看到外面的事情,立刻全部跳出来帮哈利。等厄尼·麦克米兰,汉娜·
阿伯特,苏珊·邦斯,贾斯廷·冯驰-福来彻理,安冬尼·高德斯登,和特里·布
特都用完了哈利教他们的种种咒语和魔法之后,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看起来早和
三个巨大的、穿着霍格沃茨校服的肉虫子没什么两样。哈利,厄尼和贾斯廷把他们
升上行李架,让他们瘫在那里。
    “我得说,我真盼望看到马尔夫他妈妈看他下车时候的表情呢。”厄尼看着上
面的马尔夫蠕动的样子,不无满足地说。厄尼一直不能原谅马尔夫在监察队里的短
暂时候,给海佛帕夫扣分的事。
    “不过,高耀他妈肯定会高兴的,”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罗恩说,“他现在可比
原先好看多啦……还有,哈利,餐车刚停下来了,你要不要什么?”
    哈利向其他人道谢,然后跟着罗恩回到他们的车厢。他买了一大堆铁锅蛋糕和
南瓜饼。赫敏又在看《先知日报》,金妮在做《捕风捉影》上的一个小测验,而纳
威则抚摸着他的米宝沟臭浆,那棵植物在过去的一年里长了很多,现在被碰到的时
候已经会轻轻发出古怪的哼哼声了。
    旅途的大部分时间里,哈利和罗恩都在下魔法像棋,赫敏给他们念《先知日报
》里的边角消息。现在,报纸里满是如何对付摄魂怪和魔法部如何追捕食死徒的文
章,还有疯疯癫癫读者来信,说他们在当天早上刚看到伏地魔从他们房子前面经过。
    “还没有真正开始,”赫敏沮丧地叹了口气,把报纸折了起来,“但不会太久
了。”
    “喂,哈利,”罗恩悄声说,朝通向走廊的窗户那里点了点头。
    哈利转过头,张楚正从那里走过,旁边是玛丽埃塔·埃芝孔姆,后者戴了一顶
把头脸都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帽子。他的目光和张楚的接触了一下,楚的
脸红了,但是继续往前走。哈利低头看棋盘的时候,正看到他的一个卒被罗恩的马
赶下了它的方格。
    “你们-呃-你和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罗恩小声问。
    “没什么,”哈利诚实地说。
    “我-呃-听说她现在跟别人约会了,”赫敏试探地说。
    哈利惊讶地发现这个消息一点也没有伤到他。曾经想吸引楚注意的他,属于一
个遥远的、和现在的他没有太多关联的过去。瑟瑞斯死之前他曾想要的那么多东西,
现在仿佛都已经疏忽远去,与瑟瑞斯的最后一次见面似乎很长、很长,它横跨了两
个宇宙,一个是有瑟瑞斯的,一个是没有瑟瑞斯的。
    “没有她更好,夥计,”罗恩激烈地说,“我是说,她的确挺好看什么的,可
你应该跟更愉快一点的人在一起。”
    “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恐怕也不是总哭,”哈利耸了耸肩,说。
    “她现在到底跟谁在一起?”罗恩问赫敏,但回答的却是金妮:
    “迈克尔·考诺。”
    “迈克尔——可——”罗恩说,从椅子上转过去瞪着她,“可是你不是跟他在
一起的么?”
    “早就不了,”金妮坚决地说,“他不高兴桂芬多在快迪奇上打败瑞文克劳,
阴沉兮兮的,我和他吹了,然后他就跑去安慰楚了。”她心不在焉地用羽毛笔的羽
毛搔搔鼻子,把《捕风捉影》翻转过来,开始核对答案。罗恩看起来极为高兴。
    “啊,我早就觉得他有点蠢,”他说着把他的王后朝哈利簌簌发抖的车推过去,
“干得好,下次——再找别人——好点的。”
    他说话的时候,鬼鬼祟祟地瞟了哈利一眼。
    “嗯,我已经选了迪安·托马斯,你觉得他是不是好点?”金妮含含糊糊地说。
    “什么?!!”罗恩大喊一声,整个棋盘都给他撞翻了,罗圈腿立刻朝棋子扑
去,海德薇和小皮猪在他们头顶不满地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火车接近王十字火车站时放慢了速度,哈利觉得还从来没有比现在更不愿意下
车。他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要是他就此拒绝下车,一直在车厢里坐到九月一号,等
它再送他们回霍格沃茨会怎么样。不过,等车终于冒着蒸气停下,他还是和往年一
样,把海德薇的笼子取下,拖着皮箱下了火车。
    当检票员示意哈利、罗恩和赫敏可以安全穿过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中间的魔墙
之后,他惊奇地发现,在墙那边有一大夥人正在等他。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出现
在这里。
    那里有疯眼穆迪,圆顶礼帽歪在魔眼上面,看起来并不比露出魔眼更善良,他
粗糙的手上拄着一根长长的棍子,身上的旅行斗篷也看起来鼓鼓的。唐克斯站在他
身后,阳光穿透站台顶上的脏玻璃照射下来,把她泡泡糖一样的粉红色头发映得闪
闪发亮,她穿着一条补丁摞补丁的牛仔裤,上身一件艳紫色的短袖汗衫,写着“怪
巫姐妹合唱团”。唐克斯旁边是卢平,他的脸色苍白,头发更加灰白,磨得露出线
头的长外套盖着里面的旧衣裤。在他们前面站着卫斯理先生和卫斯理太太,穿着他
们最好的麻瓜衣服。还有弗雷德和乔治,都穿着崭新的外套,那衣服是一种惨绿的
颜色,上面还有鳞片。
    “罗恩,金妮!”卫斯理太太叫着,跑过来紧紧拥抱她的两个孩子,“噢,哈
利亲爱的——你好么?”
    “很好,”哈利言不由衷地说,她把他也拉过去紧紧拥抱,从她的肩膀上头,
他看到罗恩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双胞胎的新衣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问,指着他们的外套。
    “最好的龙皮啊,小弟,”弗雷德说,拉了拉衣服的拉链,“生意蒸蒸日上,
我们觉得应该奖励奖励自己。”
    “你好,哈利,”卫斯理太太放开哈利去拥抱赫敏的时候,卢平说。
    “嗨,”哈利说,“我没想到……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嗯,”卢平微微地笑着说,“我想在你姨父姨妈带你回家之前,我们能跟他
们聊聊。”
    “我可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主意,”哈利立刻说。
    “噢,是好主意的,”穆迪低吼着说,他一瘸一拐地靠得近了一些,“那就是
他们吧,波特,是不是?”
    他用拇指指了指身后,显然他的魔眼已经透过后脑勺和礼帽看到那边了。哈利
朝左边探了探身子,往疯眼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达斯里一家三口都站在那里,看
着哈利的欢迎团,一副惊骇万分的模样。
    “啊,哈利,”卫斯理先生说,从赫敏的父母那里走回来,他刚刚满怀激动地
和他们问好,现在他们正忙着拥抱赫敏。“嗯——那么咱们是不是该过去了?”
    “是啊,亚瑟,我想也是,”穆迪说。
    他和卫斯理先生带着其他人穿过站台,朝达斯里一家走去,那三个人给吓得僵
在地上。赫敏轻轻地从她母亲的拥抱里逃脱出来,也跟上他们。
    “下午好,”卫斯理先生在沃能姨父面前停下,愉快地说,“你也许还记得我,
我叫亚瑟·卫斯理。”
    两年以前,卫斯理先生曾经单枪匹马地把达斯里家的起居间毁坏大半,要是沃
能姨父忘了他倒是怪事了。果然,沃能姨父的脸上泛起一股深深的褐色,他瞪着卫
斯理先生,但什么也没有说。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达斯里家人和他们的人数相差
悬殊。佩妮姨妈看起来既害怕又窘迫,她一个劲儿四下看着,好像很担心被认识的
人看到她和这些怪人站在一起。与此同时,达达力似乎正想缩起身子,让别人注意
不到,无疑,他的杂技动作失败得一塌糊涂。
    “我们想和你谈谈关于哈利的事。”卫斯理先生依然笑容可掬地说。
    “对,”穆迪低吼说,“关于他在你们家里所受的待遇。”
    沃能姨父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也许是因为那个礼帽让他大错特错地以为穆
迪是个礼貌的人,他开始对穆迪说话:
    “我知道我家里的事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达斯里,我认为你不知道的事情足够写好几本书的,”穆迪低吼着说。
    “不管怎么说,这并不重要,”唐克斯插嘴说,她的粉红色头发似乎比其他人
更引起佩妮姨妈的反感,因为她宁可闭上眼睛也不去看她,“重要的是,如果我们
知道你们虐待哈利——”
    “——而且无论什么时候都别犯这样的错误,我们会知道的,”卢平愉快地说。
    “是的,”卫斯理先生说,“就是你们不让哈利用话电我们也会知道的——”
    “是电话啦,”赫敏悄声说。
    “——是啊,要是我们得到任何哈利被虐待的消息,我们就会找你们负责。”
穆迪说。
    沃能姨父狠狠地吸了口气,他的愤怒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对这些怪人的恐惧。
    “你威胁我,先生?”他说,声音大得连旁边的路人都转头看他。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疯眼说,似乎很高兴沃能姨父理解得这样快。
    “我看起来像一个能被威胁的人吗?”沃能姨父大叫。
    “嗯,”穆迪说着,推了推礼帽,露出他那只恐怖地旋转着的魔眼。沃能姨父
惊骇万分地朝后跳了一步,重重地撞到后面的一个行李推车上。“是的,我必须承
认,你的确是那样的人,达斯里。”
    他从沃能姨父那里转过来看哈利。
    “那么,波特,需要我们就招呼一声。要是连着三天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们就
派人过来。”
    佩妮姨妈伤心地呜咽一声,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来,她正在想,要是她的邻
居们看到这么一群人走上她的花园小路上时会怎么说。
    “那么,波特,再见了,”穆迪说,用粗糙的大手握了握哈利的肩。
    “哈利,你自己小心,”卢平安静地说,“记得保持联络。”
    “哈利,我们会尽快把你从那里接出来的,”卫斯理太太小声说着,又拥抱了
他。
    “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夥计,”罗恩急切地说,握着哈利的手。
    “很快很快,哈利,”赫敏真诚地说,“我们保证。”
    哈利点了点头。他找不到言语可以表达看到他们都站在这里、站在他身边时,
对他有多么大的感动。他只能笑着,挥了挥手道别,然后转过身,带头走出火车站,
沃能姨父,佩妮姨妈和达达力都慌里慌张地跟在身后,他走进了充满阳光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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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在桂芬多的沙漏里已经没分可扣了。既然如此,波特,我们只有——”
    “再加一些分数?”
    麦格教授刚刚一瘸一拐地走上石阶,进入城堡。她一手拎着一个格子呢旅行袋,
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杖,上面似乎压着她全身的重量。不过除了这个,她看起来气色
相当好。
    “麦格教授!”石内普说着大步走上前去,“你从圣满钩医院出来了!”
    “是的,石内普教授,”麦格教授说,艰难地脱下她的旅行斗篷,“我已经完
全好了。你们两个——克拉布——高耀——”她霸道地招他们过去,他们走了过去,
一脸尴尬地磨蹭着他们的大脚。
    “拿着,”麦格教授说着把旅行袋塞到克拉布怀里,斗篷塞进高耀怀里,“把
这些给我拿到我办公室去。”
    他们转身笨笨吃吃地走上了大理石楼梯。
    “那么好,”麦格教授说,抬头看着墙上的沙漏,“嗯,波特和他的夥伴们警
告大家‘那个人’的归来,我认为他们应该每个人都得五十分!石内普教授,你怎
么说?”
    “什么?”石内普立刻说,但哈利知道他全听得清清楚楚,“噢——嗯——我
想是吧。”
    “所以是波特加五十分,卫斯理家的两个孩子,隆巴顿,还有格兰杰,”麦格
教授说,她一边说,桂芬多沙漏的上半球里的红宝石一边像下雨一样落到下半球里。
“噢——我想也要给拉乌古德小姐加五十分,”她说,很多蓝宝石掉到瑞文克劳沙
漏的下半球里。“现在,石内普教授,我想你是要给波特扣十分——那么咱们就扣
吧。”
    几颗红宝石飞回了上半球,但是剩在在下面球里的仍然数目可观。
    “那么,波特,马尔夫,这样好的天气,我认为你们都应该到外面去玩才行,”
麦格教授继续神采飞扬地说。
    哈利不需要再等她说第二遍——他把魔杖塞进长袍,看也不看石内普和马尔夫
就径直朝大门走去。
    他穿过草坪朝海格的小屋走去,太阳热辣辣地迎面射来。很多学生都躺在草地
上晒太阳,聊天儿,读《先知日报》,吃零食。他经过的时候他们抬起头,有几个
人叫他,还有冲他招手的,显然他们,也和《先知日报》一样,已经决定哈利是个
英雄。哈利没跟任何人说话,他不知道他们对三天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知道多少,但
他目前为止都躲开被他们追问的机会,也不想被他们追问。
    他刚敲海格的屋门时还以为他不在家,但是然后牙牙就叫着从屋子旁边跑了出
来,他冲上来兴奋地和他打着招呼,几乎把他扑倒。显然,海格正在后花园里摘红
花菜豆。
    “太好了,哈利!”看到哈利走进栅栏,他笑呵呵地说,“进来进来,来喝蒲
公英汁。”
    “你好吗?”等他们在海格的木桌子旁边坐下,一人手里握了一杯冰镇的饮料
之后,海格问,“你——呃——感觉还好吧?”
    哈利从海格关切的神情上知道他不是指的哈利身体是否健康。
    “我很好,”哈利很快的说,因为他不能忍受谈起海格想的事情,“那么,你
最近去哪儿了?”
    “躲在山里,”海格说,“住在山洞里,就和那时候瑟瑞斯——”
    海格没有说下去,他粗声地清了清喉咙,看看哈利,然后一气喝了好一会儿果
汁。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回来了,”他无力地说。
    “你-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哈利说,下定决心不提瑟瑞斯。
    “是吗?”海格说,举起大手摸了摸脸,“噢-噢是啊,嗯,咕波现在也好多
啦,说真的,我回来的时候他可高兴了。他其实是个好孩子,事实上,我曾经想着
要给他找个女朋友呢。”
    要在平时,哈利一定立刻劝海格放弃这个念头,在禁绝林再住上一个巨人,而
且说不定比咕波更野蛮残暴,实在是太吓人了。但是现在,哈利不知为什么没有精
力和他争论这件事,他又开始希望自己能一个人独处,想到要尽快离开,他大大地
喝了好几口蒲公英汁,几乎喝掉了杯里的一半。
    “哈利,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一直讲的话是对的,”海格唐突地轻声说,他仔
细地看着哈利,“这总是好事情是不是?”
    哈利耸了耸肩。
    “听着,”海格在桌子对面朝他靠了过来,“我认识瑟瑞斯比你更久……他死
在战斗中,那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根本不想死!”哈利生气地说。
    海格低下了他头发蓬乱的大头。
    “是啊,我想他也不会,”他小声说,“即使那样,哈利……他从来也不是自
己坐在家里让别人帮他打仗的人呢,要是他不去帮你,他的良心不会安宁——”
    哈利一跃站起。
    “我得去医院看罗恩和赫敏了,”他机械地说。
    “噢,”海格说,看起来相当难受,“噢,那好吧,哈利……你好好保重,要
是有时间就常来——”
    “是啦……我会的。”
    哈利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拉开门,海格还没道完再见,他已经走在阳光里,穿
过草坪了。再一次,很多人都在他经过的时候叫他,他把眼镜闭上了一会,希望他
们全都消失,希望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校园里只剩他一个人。
    几天以前,考试还没有结束,在他没有梦到伏地魔在他脑海里制造的幻像之前,
他会放弃一切让巫师界的人相信他说的是真话,让他们相信伏地魔已经回来了,让
他们知道他既没有说谎也没有疯癫。可现在……
    他沿着湖走了短短一会儿,然后在岸边坐下,在密密的灌木丛后面,可以不让
路过的人发现。他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考着。
    也许他想一个人独处的原因是因为和邓布多谈话之后,他觉得和所有人都有了
隔膜。一道无形的墙把他和其他世界分隔开了,他曾经——他一直是——那个有标
记、与众不同的人。只不过他以前从来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然而现在,这样坐在湖边,满载着沉重的悲痛,失去瑟瑞斯的痛楚依然赤裸鲜
明,他却感觉不到明显的恐惧。天气晴朗,校园里到处都是笑着的人,虽然他觉得
离他们很遥远,仿佛根本不是同一族类,但他坐在这里,仍很难相信他的生命一定
要与杀人有关,或是以被杀而结束。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凝视着水面,竭力不去想他的教父、不去想就是在这里,
正对面的湖岸上,瑟瑞斯曾经因为抵挡一百只摄魂怪而体力不支昏倒。
    太阳落山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寒冷。他站起来,往城堡走,一边用袖子擦着
脸。
    离学期结束还有三天的时候,罗恩和赫敏从学校医院里康复出院了。赫敏总是
流露出想谈瑟瑞斯的样子,但每次她一提他的名字就被罗恩阻止了。哈利仍然不能
确定他是不是想现在对别人谈起他的教父,他的主意总是随着心情变化。不过,他
知道一件事:无论现在他有多难过,几天之后,当他回到女贞路4号是一定会更想
念霍格沃茨的。虽然现在他已经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每个暑假回那里去,他对这件事
的厌恶并没有丝毫减少。事实上,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不愿意回去过。
    安布居教授在学期结束的前一天离开了霍格沃茨。她似乎想在晚饭时候溜出医
院,显然是希望没有人能看到她走,但很不幸的是,她在路上遇到了皮皮鬼。皮皮
鬼抓住他最后一个听从弗雷德指示的机会,兴高采烈地追着她在城堡外面跑,用手
杖和装满了粉笔灰的袜子打她。很多学生都跑到门厅里去看她在小路上跑,各学院
的院长都只是毫不热心地召唤他们回去。事实上,麦格教授就只是无力地抗议了两
句,然后坐回到教工席的座位上去了,有人听她遗憾地表示她没能亲自去追着安布
居欢呼,因为皮皮鬼把她的手杖借走了。
    他们最后一个在学校的夜晚来到了,大部分学生已经打好行李,下楼去参加期
末告别晚宴了,但哈利还没开始整理行李。
    “明天再做吧!”罗恩说,站在宿舍门口等他,“快点,我要饿死了。”
    “很快就弄完了……那个,你先走吧。”
    可是,宿舍门在罗恩身后面关上之后,哈利也没有更快打包。现在他最最不想
做的事情就是去参加告别宴。他担心邓布多会在讲话里提到自己,他肯定会讲到伏
地魔回来的事的,毕竟他在去年的告别宴上就提到过。
    哈利把一些皱皱巴巴的长袍从皮箱最底下抽出来,空出地方来放已经折好的衣
服。就在这时候,他发现皮箱一角躺着一个包裹粗糙的纸包。他想不起这是什么东
西,他弯腰把纸包从运动鞋底下抽出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只用几秒钟他就一下想起来了,在桂茂街12号的大门前面,瑟瑞斯把这个东
西交到他手里的,“需要我的时候用它,好么?”
    哈利坐到床上,打开了包裹。里面掉出了一个小小的方镜子,那镜子看起来很
旧,至少也相当脏。哈利把他举到脸前,看到自己的倒影映在里面。
    他把镜子翻过来,镜子反面有瑟瑞斯写的字迹潦草的字:
    这是一个双面镜,我这里有另一面。要是你想和我说话,只要对它说我的名字
就行了,你会在我的镜子里出现,而我会在你的里面说话。我和詹姆斯在被不同老
师留堂的时候常常用它。
    哈利的心跳加快了,他记得四年前他曾经在望欲镜里见过他已死的父母。他又
能跟瑟瑞斯说话了,就在现在,他知道的——
    他四下看看,确定没有别人,宿舍里相当空。他看着镜子,用颤抖的手把它举
到脸前,然后响亮而清晰地说:“瑟瑞斯。”
    他的呼吸模糊了玻璃表面,他把镜子拿得更近,一阵激动冲击着他的全身,但
是从雾气后面朝他眨着的眼睛无疑仍是他自己的。
    他把镜面的雾气擦净,然后一字一顿地念,声音在屋里清晰地回荡:
    “瑟瑞斯·布莱克!”
    什么也没有发生,镜子里失望的脸仍然,毫无疑问,是他自己的脸。
    瑟瑞斯穿过拱门的时候没带镜子啊,哈利脑子里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难怪它没
用。
    哈利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把镜子扔回皮箱,镜子摔碎了。曾经有一
整分钟,短暂却灿烂的一整分钟,他以为他会见到瑟瑞斯,能和他再说话。
    失望在他的喉咙里灼痛,他站起来,开始把他的东西乱七八糟地丢进箱子里,
破碎的镜子上面。
    但就在那时一个主意滑过他的脑海……比镜子更好的主意……一个更可行、更
重要的主意……他居然以前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直没有问过?
    他跑出宿舍,飞掠下旋转楼梯,横冲直撞,但是自己都没感觉到。他跑过空无
一人的休息室,钻过肖像洞,开始往走廊里跑,丝毫不理会胖夫人在他后面高叫:
“晚宴马上就开始了,你知道,你差点儿就赶不上啦!”
    但哈利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参加晚宴。
    为什么在你不需要他们的时候,这地方到处都是幽灵,但现在又一个都不见了。
    他飞跑下楼梯,沿着走廊跑,无论活人还是死人都没撞见一个,他们显然都在
正堂里。在魔咒课教室外面他停下来,气喘吁吁,遗憾地想着恐怕他非得再等一会,
到晚宴结束了。
    可就在他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透明的人影飘过走廊尽头。
    “喂-喂,尼克!尼克!!!”
    那个幽灵把已经伸进墙里的头又探回来,露出漂亮的插着羽毛的帽子,还有摇
摇欲坠的、尼古拉斯·德·米米子·波平顿男爵的头。
    “晚上好啊,”他微笑着说,把整个身子都从坚实的石墙里抽了出来,看着哈
利,“看来我不是唯一迟到的人喽?不过,”他叹了口气,“当然了,我们两个迟
到的意义是不同的。”(尼克是在用双关语,在英文里,迟到的和已逝的是同一个
词。——译注)
    “尼克,我能问你件事吗?”
    几乎断头尼克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他把一根手指插进脖子周围
的硬领,把它拉直一些,显然是想拖延一点思考的时间。直到他几乎已经断掉的脖
子就要晃着掉下来了,他才终于停下。
    “呃——哈利,现在吗?”尼克说,看起来有点不安,“不能等晚宴结束么?”
    “不能——尼克——求你了,”哈利说,“我真的需要问你,咱们去那里行不
行?”
    哈利打开了离他们最近的一间教室门,几乎断头尼克叹了口气。
    “噢,好吧,”他无可奈何地说,“我早就知道会有现在。”
    哈利替他拉开门,但他却从墙里飘了进去。
    “你早就知道什么?”哈利一边关门一边问。
    “你会来找我,”尼克说,朝窗户那边飘过去,看着外面漆黑的校园,“很多
时候会这样的……当一个人失去了……失去了亲人的时候……”
    “那个,”哈利说,不想偏离话题,“你说得对,我是来-来找你的。”
    尼克没有说话。
    “只是——”哈利说,忽然发现这个比他预想得要难说得多,“只不过——你
已经死了,但你还在这儿,不是么?”
    尼克叹了口气,继续凝视着校园。
    “是这样的,不是么?”哈利追问他,“你已经死了,但我还能和你说话……
你可以在霍格沃茨里走来走去什么的,不是么?”
    “是的,”几乎断头尼克小声说说,“我可以说话,我可以走,是的。”
    “所以,你回来了,不是么?”哈利迫切地说,“人是可以回来的,是不是?
变成幽灵回来。他们不一定非得完全消失,是不是?”他不耐烦地说,因为尼克仍
然一言不发。
    几乎断头尼克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变成鬼回来的。”
    “为什么?”哈利立刻说。
    “只有……只有巫师才能。”
    “噢,”哈利说,几乎失声笑了,“那么,那么就太好了,我说的那个人就是
巫师。那么他也能回来了,是不是?”
    尼克从窗口转看,一脸悲哀地看着哈利。
    “他不会回来了。”
    “谁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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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重现!
    星期五晚上,魔法部部长考尼烈斯·法吉在新闻发布会上,确认‘那个人’已
经再次回到这个国家,并且再一次展开活动。
    “我十分遗憾,但我必须承认那个自称——呃,你们知道我指的是谁——的巫
师依然活着,而且再次回到我们中间,”法吉对记者说,样子狼狈而且疲倦,“我
也同样遗憾地报告大家,阿兹卡班的摄魂怪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抗,他们拒绝接受魔
法部的雇佣,我们相信这些摄魂怪目前已经被那个——那个家伙——利用。”
    “我们强烈呼吁巫师界人士保持警惕,现在,魔法部正在印刷如何简单保护住
宅及人身安全的指南手册,它们将在未来的一个月里免费寄到每一个巫师家庭。”
    魔法部部长的声明引起了巫师界人士的普遍不满和恐慌,就在上个星期三,他
们还得到过魔法部的一再保证:“一直没有停息、谣传那个人在我们中间活动的故
事纯属捏造”。
    导致魔法部态度如此急剧转变的事件细节尚不清楚,但是,普遍观点认为,‘
那个人’和他的一小撮追随者(称为食死徒)于星期四晚闯入魔法部。
    阿伯斯·邓布多,刚刚被恢复其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国际魔法联盟成员、
维真魔塔之法师总监之称号和头衔,一直没有出面发表看法。他曾经在过去的一年
力,极力驳斥‘那个人’已经死了的说法。这个说法一直被大众广泛希望并接受,
但是,‘那个人’却已经再次召集他的追随者,企图重登宝座。而与此同时,那个
“大难不死的男孩”——
    “你看看,哈利,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你扯上去的,”赫敏说着,
目光越过报纸上面看他。
    他们是在学校的医院里。哈利坐在罗恩的床尾,他们都在听赫敏念《先知日报
》的头版报导。金妮的腿已经被包福夫人轻轻一下就治好了,现在正趴在赫敏的床
尾。纳威的鼻子也被同样敏捷的手法调回的原有的大小和形状,他坐在两张病床中
间的椅子上。而来探望他们的露娜则手握最新的《捕风捉影》,上下颠倒着看得聚
精会神,根本没有听赫敏在念什么。
    “他现在又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了,是不是?”罗恩阴沉地说,“不再是那
个哗众取宠、蛊惑人心的家伙了,嗯?”
    他从床头柜上的一大堆巧克力蛙里抓了一把,给哈利、金妮和纳威扔了几个,
然后用牙齿咬开自己那只的包装纸。他胳膊上,被大脑触须绑过的地方仍留有深深
的伤痕,据包福夫人说,思想留下的创伤总是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深。不过,自从
她给罗恩擦了大量的“阿比利医生牌忘却药膏”之后,那些伤似乎已经有明显好转。
    “可不是,哈利,他们现在对你都赞不绝口呢,”赫敏快速地读完了文章,说,
“‘坚持真理的孤独者……即使被误解为神经错乱,也没有丝毫动摇他的立场……
默默地忍受着嘲弄和诽谤,’嗯——,”她皱着眉说,“我注意到他们没有提起那
些嘲弄和诽谤就是来自于《先知日报》呢。”
    她皱了皱眉,把手放在肋骨上,安东宁·多罗霍夫在她身上施的咒语,虽然因
为他无法念出声来已经比正常杀伤力减低很多,但是据包福夫人的话说,仍给她造
成了“相当严重的伤害”。赫敏每天得喝下十种不同的药水,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差
不多了,在医院里呆得十分无聊。
    “‘那个人上一次图谋不轨之详解,见第二页到第四页;魔法部早就应该告诉
我们的,见第五页;为什么没有人听取阿伯斯·邓布多的观点,见第六页至第八页
;对哈利·波特的独家专访,见第九页。’嗯,”赫敏说着把报纸折起来丢到一边,
“他们这回倒是真有得写。而且,对哈利的专访才不是他们独家,这根本就是《捕
风捉影》好几个月前就登出的那个。”
    “我爸爸卖给他们的,”露娜恍惚地说着,翻了一页手里的《捕风捉影》,
“他卖了个好价钱呢,所以这个暑假我们有钱去瑞典探险,看看能不能抓到皱角斯
诺克。”
mpanel(1);
    赫敏似乎跟自己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才说:“那可真好。”
    金妮看到哈利的目光,立刻转开眼睛,脸上笑着。
    “那么,不管怎么说,”赫敏说,坐起来一点,又疼得皱了皱眉,“学校里现
在怎么样了?”
    “嗯,弗立特卫教授把弗雷德和乔治做的沼泽地给平掉了,”金妮说,“只消
三秒钟就大功告成。不过他在窗底下那儿留下了一小块,用绳子围起来——”
    “为什么?”赫敏惊讶地问。
    “啊,他只是说那个魔法挺了不起的,”金妮说着耸了耸肩。
    “我想他把那个留着来纪念弗雷德和乔治,”罗恩塞了满嘴的巧克力,说,
“这些都是那两个家伙送来的,”他对哈利说,指着旁边堆积如山的巧克力蛙,
“肯定是淘气商店办得不错,是不是?”
    赫敏看起来依然有点不满,然后问,“那么所有那些麻烦从邓布多一回来就都
没了?”
    “是啊,”纳威说,“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我想这下费驰准高兴了?”罗恩说,把巧克力蛙里的邓布多的收集卡拿出来,
立在水罐旁边。
    “才不是呢,”金妮说,“事实上他特别特别难过呢,”她把声音压得极低,
“他一直说安布居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好的人。”
    他们六个人一齐扭头,安布居教授就躺在他们对面的床上,瞪着天花板。邓布
多独自一人去禁绝林把她从半人马手里救了下来,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他
如何扶着安布居教授从林子里出来,毫发无损——而安布居当然也不会说。据他们
所知,自从她回到城堡之后她就没有吐露半个字。而且,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哪里有
问题,她平时整洁的鼠灰色头发现在凌乱不堪,里面还夹着小小的树枝和叶子。但
除了这些,她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伤。
    “包福夫人说她只是给吓坏了,”赫敏悄声说。
    “不如说是气坏了,”金妮说。
    “是啊,你一做这个她就有反应的,”罗恩说着,用舌头发出轻轻的像马蹄一
样的得得声。安布居立刻直挺挺地坐起,慌张地往左右看。
    “教授,怎么啦?”包福夫人把头从她办公室的门里伸出来喊。
    “没,没有……”安布居说,重新跌回枕头,“没有,我肯定是在做梦。”
    赫敏和金妮用床单捂住嘴格格的笑声。
    “说到半人马,”等笑声稍停,赫敏说,“现在谁来教占卜学呢?弗伦萨不走
了吗?”
    “他一定得留在这儿的,”哈利说,“其他的半人马肯定不能让他回去的不是
吗?”
    “看起来他和彻劳妮都会教,”金妮说。
    “我打赌邓布多更希望彻劳妮永远都不会回来,”罗恩说,现在已经在吃第十
四个巧克力蛙,“要是让我说,那门课根本就一点用也没有,弗伦萨也没好到哪去。”
    “你怎么能这么说?”赫敏质问,“我们已经发现有真正的预言存在了。”
    哈利的心跳加快了,他还没有告诉罗恩、赫敏、或任何人那个预言的内容。纳
威告诉他们那个预言球在死亡间里,哈利拉他上看台的时候给摔碎了。哈利还没有
纠正他,他现在仍没有准备好,一旦他告诉他们他除了在杀人凶手或被人杀死中间
选择一种、之外没有其他可能的时候,他将怎样面对他们的反应。
    “真可惜让它碎了。”赫敏摇着头小声说。
    “是啊,是够可惜,”罗恩说,“不过,至少‘那个人’也永远不会知道里面
的东西——你要去哪儿?”他说,既惊奇又有些失望地看到哈利站了起来。
    “呃——去看看海格,”哈利说,“你知道,他刚回来,我保证过要去那里看
他,告诉他你们两个的情况的。”
    “噢,那好吧,”罗恩闷闷不乐地说,从病房的窗户里看向外面湛蓝湛蓝的天
空,“真希望我们也能去。”
    “代我们问他好!”哈利往病房外面走的时候赫敏喊,“还有问问他他那个…
…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了?”
    哈利挥了挥手表示他听到也听懂了,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就算是星期天,城堡里也过于安静了。显然所有人都已经跑到外面充满阳光的
校园里去,享受着考试结束后、没有复习和作业困扰的几天时光。哈利沿着空无一
人的走廊慢慢地走着,一边朝窗外望,他可以看到许多人在快迪奇球场上空追逐嘻
戏,还有两个人在湖里游泳,旁边有一只巨大的乌贼。
    他很难确定自己是不是想跟人在一起,每当他身边有人的时候他都想逃开,而
一旦独处他又希望有人。不过,他想他也许可以真去看海格,因为自从他回来之后
他还没有好好地和他谈过。
    哈利刚刚走下大理石楼梯的最后一级,进入门厅的时候,马尔夫,克拉布和高
耀从右边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哈利知道那是去斯雷瑟林休息室的门。他猛地停住
了,马尔夫他们也停住了。门厅里只有通过开着的大门从外面传进来的喊叫、笑闹
和打水的声音。
    马尔夫看看周围——哈利知道他是在看有没有老师在附近——然后他转回来面
对哈利,压低了声音说:“这回你死了,波特。”
    哈利扬起眉毛,“真滑稽,”他说,“死人怎么还能像我这样走来走去呢?”
    哈利还从来没有见到马尔夫如此愤怒过,看到他苍白、尖下巴的脸被愤怒扭曲
着,哈利感到一种漠不关心的满足。
    “你要付出代价的,”马尔夫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要让你为你对我父亲
做的事付出代价。”
    “嗯,现在我可真害怕了,”哈利讽刺地说,“我想跟伏地魔的打斗不过是在
对付你们三个小丑之前的热身喽?”他接着说,因为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在听到
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一脸惊恐,“他是你爸爸的老朋友不是么?你们总不会怕他吧?”
    “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波特,”马尔夫说,朝他逼近,克拉布和高耀紧跟在
两边,“你等着瞧吧……我会抓到你的……你不能把我父亲送到监狱去的——”
    “我怎么记得我已经把他送进去了呢,”哈利说。
    “摄魂怪早就不在阿兹卡班了,”马尔夫小声说,“我爸爸和其他人一眨眼工
夫就能跑出来的。”
    “是啊,我想他们确实可以,”哈利说,“不过,至少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他
们是多么可耻的小人——”
    马尔夫的手飞快地握住魔杖,但是哈利远比他更快,马尔夫的手指还没碰到他
长袍的口袋,哈利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魔杖。
    “波特!”
    一个声音从门厅对面传来。石内普正从通向他办公室的楼梯上走上来。一看到
他,哈利的心中涌上的愤恨远比对马尔夫的更甚……不管邓布多怎么说,他永远都
不会原谅石内普……永远不会。
    “你在干什么,波特?”石内普说着朝他们四个走近,声音和以前一样冰冷。
    “我在考虑要在马尔夫身上用哪道咒语,先生,”哈利狠狠地说。
    石内普瞪着他。
    “立刻放下魔杖,”他简单地说,“扣桂芬多十——”
    石内普看了看墙上的那些巨大沙漏,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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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吼叫信是你寄出来的,你告诉她要记得——那是你的声音——”
    “我觉得,”邓布多说,微微点了点头,“她恐怕需要我提醒一下当她收养你
时被她封合的魔法。我怀疑摄魂怪的袭击恐怕会让她想起把你和她儿子放在一块儿
的危险。”
    “是的,”哈里小声说,“嗯——更多是我姨父,他想赶我出门,不过吼叫信
过了之后她-她就告诉我我必须留下。”
    他瞪了一会儿地板,然后说,“但,这和……又有什么关系——”
    他无法说出瑟瑞斯的名字。
    “然后,在五年前,”邓布多继续说,仿佛完全没有被打断过,“你来到霍格
沃茨,也许没有我希望的那样快乐或是照顾周全,但是,你仍然活着,而且健康。
你不是一个被宠坏的小皇帝,而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所能希望的、最正常的孩子。直
到那时,我的计划一直运作正常。
    “然后……嗯,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地记得你来霍格沃茨第一年里发生的事,
你面对挑战,处理得卓越过人,虽然那挑战比我想像的来得太早——过於早了。你
面对面地与伏地魔斗,你再次幸免于难。不光如此,你还成功地阻止了他,不让他
那么快地恢复他的全部魔法和能力。你像一个大人一样战斗,我……言语无法表达
我对你的骄傲。
    “然后,在我的那个绝妙计划里有一个漏洞,”邓布多说,“一个明显的漏洞,
而我在那时也知道,那是个有可能毁掉一切的漏洞。即便如此,知道计划的成功有
多么重要,我告诉自己不能让整个计划毁于一旦。我单枪匹马就能祢补这个漏洞,
我自己就足够强了。而我的第一道测验,就是躺在学校的医院里,刚刚和伏地魔战
斗之后的、虚弱的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哈利说。
    “你不记得你问过我,当你躺在学校医院里的时候,伏地魔为什么曾经在你还
是婴儿的时候就想杀你么?”
    哈利点了点头。
    “我难道不应该在那时候就告诉你吗?”
    哈利直看进面前的蓝色眼睛,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又狂跳起来。
    “你还没有看出计划的漏洞吗?没有……也许还没有。嗯,你知道的,我当时
决定不回答你。十一岁,我告诉自己,实在太小了,他不懂得。你十一岁的时候我
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你,那些东西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太难接受了。
    “那时候我就应该看出危险的迹象,我本该问我自己,为什么当你询问那个我
早就明白总有一天要回答你的问题时,我没有更紧张。我应该看出来的,因为不需
要在那一天回答这个问题,我已经太过高兴了……是你太小,太小了……
    “然后我们就开始了你在霍格沃茨的第二年,再一次,你面对了连成人巫师都
没见过的畏难,再一次,你奇迹般地逃脱了。但是,你没有再问我为什么伏地魔在
你身上留下那个疤痕。我们讲到了你的伤疤,啊,可不是么,我们几乎就要谈起那
件事了,但我不忍心在那个充满胜利喜悦的晚上讲起那件事……
    “你明白了吗,哈利?你看出我那个聪明计划里的漏洞了吗?我陷进了我早已
看到的陷阱,我曾经告诉过自己要避开的,我必须得避开才行。”
    “我不——”
    “我太关心你,”邓布多简单地说,“我太过关心你的快乐,远多过你需要了
解真相。我太关心你的心情平静,远多过我的计划。我太关心你的生命,远多过一
旦计划失败,将会死去的更多生命。换句话说,我的做法,正是伏地魔认为像我们
这样爱充英雄的傻瓜会做的事情。
    “我能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能的,我可以挑战任何人,任何一个像我一样
观察着你长大的人——我对你的观察远比你想像得要多得多——问问他们是不是也
会在眼看着你受了那么多苦之后还要你继续受折磨。如果现在,在这里,你好好地、
快乐地活着,我为什么要关心在遥远的将来,那些我不认识、我没见过人是否被杀
呢?我从没有想到,我要保护你这样一个孩子。
    “我们进入了你的第三年,我远远地看着你挣扎着赶走那些摄魂怪,找到瑟瑞
斯,明白他是谁,救了他。我要在那时候告诉你吗,在你成功地把你教父从魔法部
的大手里夺回来的时刻?那时,你已经十三岁,我的理由已经不够用了。也许你的
确还小,但是你已经用事实证明你的出类拔萃。我的内心十分不安,哈利,我知道
就要到时候了……
    “但是去年,你走出迷宫,你经历了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你自己也几乎
丢了性命……我没有告诉你,不过我知道,现在伏地魔回来了,我必须尽快说。而
现在,今天晚上,我知道你早就已经可以接收我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因为你已经
用事实证明了我早就应该把这个担子压在你的肩上。我唯一的辩护就是:我看到一
整个学期以来,你比任何一个学生承担的担子都要重,我不忍心再加上一个——比
其他任何一个都要重的担子。”
    哈利等着他继续,但是邓布多没有说话。
    “我还是不明白……”
    “伏地魔在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想杀死你,是因为在你出生前不久的一个预言。
他知道那个预言的存在,但他不知道它的全部内容。当你还是婴儿的时候他就想去
杀你,坚信他是在实现那个预言。然而,他发现——让他损失惨重地——他错了,
本来打算杀死你的咒语失灵了。因此,自从他恢复他的身体之后,尤其是去年你奇
迹般地从他手下逃脱之后,他就下决心要听到预言的全部。这就是从他回来之后,
一直不懈追逐的武器:能够杀死你的办法。”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邓布多的办公室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存放桂芬多之箭的
玻璃柜子反射着白色的光,被哈利打碎的仪器在地板上如同雨滴一样闪闪发亮。在
他身后,小福克斯在他用细灰做的窝里轻声呢喃。
    “预言球给摔碎了,”哈利茫然地说,“我拉着纳威上那些看台,在——那个
有拱门的屋子里,我扯破了他的衣服,那个球就掉出来了……”
    “那个被摔碎的东西不过是存放在魔法部的一个预言的记录。但那个预言也是
曾经说给一个人听的,那个人可以一字不差地记得它的内容。”
    “谁听过?”哈利问,不过他想他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我,”邓布多说,“十六年前,一个寒冷潮湿的晚上,在猪头酒吧楼上的
一个房间里,我去那里见一个申请占卜学教师的人。虽然,我原本并不打算把这门
课程继续下去,但是,那个申请人是一位很有名也很有天赋的先知的曾曾曾孙女,
所以我想出於礼貌也应该去见见她。可惜我很失望,在我看来她根本就没有遗传到
任何天赋。我告诉她,希望我当时有足够礼貌,说,我不认为那个职位会适合她,
然后就转身要离开。”
    邓布多站起身,经过哈利,到福克斯的鸟架旁边的一个黑色柜子那里。他弯腰
打开上面的锁,从里面端出了一个浅浅的石盆,边缘上刻着古代文字,就是在那里
面,哈利曾经看到过他父亲折磨石内普。邓布多走回办公桌旁,把记忆盆放在上面,
然后把魔杖举到自己的太阳穴上,从里面拉出沾在魔杖上的、银色的、蜘蛛网一样
轻薄的记忆,把它们放进盆里。他在桌子后面坐下,看着他的记忆在记忆盆里飘游
打旋。过了一会,他才叹息一声,拿起魔杖,点了点那些银色的东西。
    一个人影从上面升起,披了无数披肩,眼睛被眼镜放得巨大,她缓缓地旋转着,
脚仍在盆里。但是当喜宝儿·彻劳妮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并不是平常的那种
飘忽、神秘的声音,而是哈利以前只听到过一次的,一种粗糙、沙哑的声音:
    “可灭黑魔头之人即将出现……生于三次与之搏斗之家庭,于第七个月将结束
之时……黑魔头将其标记为与自己魔力匹敌,然他将有黑魔头所不知之力……一个
会被另一个杀死,因为,一个不死,另一个就不能活……可消灭黑魔头之人将于第
七个月结束之时出现……”
    缓缓转动的彻劳妮教授沉到下面银色的东西里,消失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邓布多,哈利还有肖像们都一声不响。就连福克斯都安静
下来。
    “邓布多教授?”哈利十分小声地说,因为邓布多仍在凝视那只记忆盆,似乎
完全沉浸在思考之中。“这个……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邓布多说,“唯一有机会彻底制服伏地魔的人,将会在十六年前
的七月底出生。这个孩子的父母已经与伏地魔搏斗过三次。”
    哈利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朝他压抑下来,他的呼吸又困难起来。
    “这是在说——我?”
    邓布多透过眼镜,审视了他好一会。
    “哈利,奇怪的是,”他轻声说,“这人有可能根本不是你。有两个巫师男孩
都符合彻劳妮的预言,他们都在那年的七月底出生,他们的父母都是凤凰令的成员,
都曾经有三次在伏地魔的手上死里逃生。其中一个,当然了,就是你。另一个是纳
威·隆巴顿。”
    “可是……可是,那为什么写在预言球上的名字是我而不是纳威呢?”
    “预言球上的标签,是在伏地魔袭击了婴儿时的你之后被修改过了,”邓布多
说,“负责管理预言厅的人似乎认为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伏地魔想去杀你,就是因
为他知道你是彻劳妮所讲的人。”
    “那么——那个人也可能不是我?”哈利说。
    “恐怕,”邓布多慢慢地说,似乎说出每一个字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这个
人无疑,就是你。”
    “可是你说过——纳威也是在七月末出生的——他的爸爸妈妈——”
    “你忘记了预言的下面一段,最终判断这个能够消灭伏地魔的孩子的标记……
伏地魔会将其标记为与自己魔力匹敌,因此他这么做了,哈利,是‘他’选择了你,
而不选纳威。是他给你了那个伤疤,既是祝福也是诅咒。”
    “但他可能选错了啊!”哈利说,“他可能标错人了!”
    “他选择的,是他认为最有可能威胁他的人,”邓布多说,“你要注意,哈利,
他没有选择那个纯血的孩子(虽然,他自己的信条里,纯血巫师是唯一值得留意或
生存的),而是选了那个和他一样的混血孩子。还没有看到你他就能够在你身上看
到他的影子,而在你头上标记那个伤疤的时候,他没能按他的计划杀死你,反而给
了你魔力。在那之后,就是这个魔力让你不止一次,而是四次都逃脱他的掌心——
这是你的父母,或是纳威的父母都没能做到的。”
    “那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哈利说,觉得全身麻木而寒冷,“为什么在我那么
小的时候他想要杀我?他应该等我和纳威长大一些,看谁对他构成更大威胁,在杀
那一个人也不迟——”
    “这,的确,可能是更合理的方式,”邓布多说,“可是,伏地魔接到的关于
预言的情报并不完整。彻劳妮选择猪头酒吧是因为它便宜,那里很长一段时间以来,
就一直比三扫帚酒吧更吸引——该怎么说——‘有趣’的主顾。正如你和你的朋友
们损失惨重地发现到那样,还有我在那晚之后也明白的,那里不是一个肯定不被人
偷听的安全地方。当然了,我去见喜宝儿·彻劳妮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听
到值得人偷听的东西。我的——我们的——唯一走运的地方,就是那个偷听的人只
听到预言的一开头,之后就被扔出了那栋房子。”
    “所以他只听到——?”
    “他只听了开头,就是预言那个男孩生于七月,父母曾经三次与伏地魔搏斗的
部分。因此,他没能警告他的主人,告诉他,攻击你将会有危险,他将把所有魔力
传递给你、使你的魔力与他旗鼓相当。因此伏地魔根本不知道攻击你是有危险的,
也不知道应该等一段时间,了解更多事实才是明智的。他不知道你会拥有‘黑魔头
所不知’的力量——”
    “可我没有!”哈利说,喘不过气来,“我没有他不曾有的力量,今天晚上我
根本不能招架他的攻击,我不能附在别人身上,也不能——不能杀人——”
    “在神秘局里有一间屋子,”邓布多打断了他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紧闭
着的。在那里面,装着曾经比死亡、比人的智慧、比自然的能量更奇妙、更可怕的
东西。它也可能是神秘局的众多研究对象里,最神秘的一个。锁在那个屋子里魔力,
你拥有得太多太多,但伏地魔却一点也没有。就是那个魔力让你今晚去救瑟瑞斯,
就是那个魔力让你从伏地魔的附身下解脱出来,因为那个身体充满了他有生以来最
厌恶的力量,他无法附在上面。说到底,重要的不是你能否蔽护你的思想,最终拯
救了你的,是你的心。”
    哈利闭上眼睛。若是他没去救瑟瑞斯,瑟瑞斯就不会死了。应该说是为了不再
想到瑟瑞斯,哈利问,并不关心回答如何,“预言最后说……说了一些……若是一
个人不死……”
    “……另一个人就不能活,”邓布多说。
    “所以,”哈利说,仿佛是从心里那个饱含痛苦的深井里挖出词句,“所以那
是不是说,我们其中一个人要杀死另一个人……最终?”
    “是的,”邓布多说。
    他们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隔着办公室的墙壁,哈利可以听到远远传来的说话
声音,也许是赶早去正堂吃早餐的学生。几乎让人难以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
想吃东西,笑着,既不知道也不关心瑟瑞斯·布莱克永远也不能回来了。瑟瑞斯似
乎已经离他们有千万里远,就是现在,哈利仍有一部分内心在相信:只要拉开那个
帘子,他就能看到瑟瑞斯站在对面和他打招呼,说不定,还会响亮地大笑起来……
    “哈利,我想我还欠你一个解释,”邓布多犹豫着说,“你,也许曾经奇怪我
为什么没有选你做级长?我必须承认……我觉得……你身上的担子……已经够多了
……”
    哈利抬起头,看到一滴泪珠从邓布多的脸上滚落,滴到他长长的银色胡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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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内普教授发现,”邓布多接着说,“你梦到神秘局的那扇门已经好几个月
了。伏地魔显然一恢复身体,就一直想得到那个预言。当他在那扇门前苦苦徘徊的
时候,你也一直在那里,虽然你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之后,你看到了洛克伍德,被捕之前他曾经在魔法部工作,他告诉伏地魔我
们早就知道的消息——魔法部里存放的预言球上都有着极严的保护,只有预言涉及
到的人才能把它们从架子上拿下而不致发疯。这就是说,要么伏地魔自己冒着被揭
穿的危险进魔法部,要么就是你去给他拿来。因此,掌握蔽心术对你来说就尤其紧
迫了。”
    “可是我没能掌握,”哈利嘟囔说,他说出声来,想减轻心里沉重的内疚感:
承认错误总能稍微减轻一下紧紧压抑着心脏的压力吧。“我没练习,我根本连试都
没试。我本来可以不梦到那些东西的,赫敏一直逼我去做,如果我做的话……他也
就根本不能让我看那个地方,而且——瑟瑞斯也不会——瑟瑞斯不会——”
    什么东西在哈利的头脑里爆发出来:他想要申辩,想要解释自己——
    “我曾经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逮住了瑟瑞斯,我去了安布居的办公室,我用壁
炉跟克瑞彻说过话,他说瑟瑞斯不再那里,他说瑟瑞斯已经离开了!”
    “克瑞彻在说谎,”邓布多镇定地说,“你不是他的主人,他可以完全不惩罚
自己就对不撒谎。克瑞彻就是想让你去魔法部。”
    “他——他故意骗我去?”
    “啊是的,我恐怕得说,好几个月来,克瑞彻都已经在服侍不止一个主人。”
    “怎么会?”哈利茫然地说,“他已经好多年没离开过桂茂街的老房子里了。”
    “圣诞节前不久,克瑞彻就得到了机会,”邓布多说,“当瑟瑞斯对他大喊‘
滚出去’的时候,他从字面上解释了瑟瑞斯的话,以为那是让他离开那所房子。他
去找那个他唯一还存有敬意的布莱克家族成员,布莱克的堂姐娜西沙,贝拉楚克斯
的妹妹,路修斯·马尔夫的妻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哈利说,心狂跳起来。他觉得一阵恶心,他记得克
瑞彻在圣诞节期间离奇的失踪,之后又在阁楼里重现。
    “昨天晚上克瑞彻告诉我的,”邓布多说,“你知道,当你用暗语警告了石内
普教授之后,他意识到你梦到瑟瑞斯被关在神秘局的深处。他,和你一样,立刻就
试着联系瑟瑞斯。在这里我要解释一下,凤凰令成员之间的联络方式远比安布居办
公室里的壁炉可靠得多,石内普教授发现瑟瑞斯正在桂茂街的房子里好好地呆着。”
    “可是,等到你和安布居没有从禁绝林回来,石内普担心你仍以为瑟瑞斯被伏
地魔抓去了,他立刻通知了几位凤凰令成员。”
    邓布多长长叹息一声,然后才继续说下去,“他联络总部的时候,阿拉斯特·
穆迪,妮茉拉希·唐克斯,肯斯理·沙扣保特,还有瑞莫斯·卢平当时都在。他们
都同意立刻赶去救你。石内普要求瑟瑞斯留在原地,因为他需要有人留在总部,以
便通知我发生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马上就要到总部了。而与此同时,石内普教授
打算去禁绝林找你。
    “但瑟瑞斯不愿意在其他人出去找你的时候独自躲在家里,他让克瑞彻留在那
里等我回来,然后告诉我发生的事情。因此,当我在他们离开桂茂街的房子去魔法
部之后不久,到达那里的时候,那个家佣精灵告诉了我——几乎忍耐不住他的笑声
——瑟瑞斯去了哪里。”
    “他笑来着?”哈利木然地说。
    “啊,是的,”邓布多说,“你看,克瑞彻没法完全出卖我们,他不是凤凰令
里的‘守密官’,他不能告诉马尔夫夫妇我们的地点,或是告诉他不能吐露的任何
凤凰令机密。他被他的种族的魔力所制约,也就是说,他不能违背他主人——瑟瑞
斯——的直接命令。可是,他告诉娜西沙的消息,对伏地魔来说至关重要,但对瑟
瑞斯,却没有足够重要到一条条地要求他不许吐露。
    “什么样的消息?”哈利说。
    “比如说,全世界里瑟瑞斯最关心的人就是你,”邓布多小声说,“比如说,
你已经越来越把瑟瑞斯看作你的父亲和兄弟。伏地魔当然早就知道瑟瑞斯在凤凰令
里,还有你知道他的所在——但克瑞彻的消息让他意识到,能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也
要去救的人就是瑟瑞斯·布莱克。”
    哈利的嘴唇变得冰冷而麻木。
    “所以……昨天晚上我问克瑞彻,瑟瑞斯是不是在那儿的时候……”
    “马尔夫夫妇——无疑是遵从伏地魔的指示——告诉他,一旦你看到了瑟瑞斯
被殴打折磨的场面之后就要把瑟瑞斯从壁炉那里引开。这样,即使你决定先确定瑟
瑞斯是不是在家,克瑞彻也可以装出他不在的样子。昨天,克瑞彻打伤了瑟瑞斯的
双翼鹰头马暴嘴,你在壁炉里出现的时候,瑟瑞斯正在楼上照顾他。”
    哈利的肺里几乎一点空气也没有,他的呼吸浅而急促。
    “克瑞彻告诉你这些……笑着?”他哑声说。
    “他并不想告诉我,”邓布多说,“不过我自己掌握了足够的窥心术,我知道
别人是不是对我说谎,我说服他把整个事情讲给我听,然后我就赶去神秘局。”
    “居然,”哈利悄声说,冰冷的双手在膝盖上紧握成拳头,“居然赫敏还一直
要我们对他好些——”
    “哈利,她说的不错,”邓布多说,“我们约定用桂茂街的房子做凤凰令总部
的时候,我就警告过瑟瑞斯要善待克瑞彻,要尊重他。我还告诉他克瑞彻有可能会
对我们造成威胁,我不认为瑟瑞斯把我的话当真,他可能从没有把克瑞彻看作是和
人类一样有情感的生物——”
    “不许你责备——不许你——那样说——瑟瑞斯——”哈利的呼吸十分僵硬,
他无法顺畅地说出话来,但被他暂时压抑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他不允许邓布多评
论瑟瑞斯,“克瑞彻——撒谎——肮脏——他活该——”
    “哈利,克瑞彻怎样,是由巫师决定的,”邓布多说,“是的,他是值得可怜
的。他的存在与你的朋友多比一样悲惨。他被迫听从瑟瑞斯的命令,只因为他是布
莱克家族的奴隶,而瑟瑞斯是这个家族的最后一员,但他对他并不感到真正的忠诚。
而不管克瑞彻有多坏,我们必须承认,瑟瑞斯从没有做过任何改善克瑞彻生活的事
情——”
    “不许你这样说瑟瑞斯!!!”哈利大喊。
    他再次站起来,怒气冲天,恨不能冲过去打邓布多。邓布多一丁点都不了解瑟
瑞斯,他不了解他的勇敢,他受的那么多苦……
    “那石内普又怎么算?”哈利狠狠地地说,“你为什么不说说他呢?我告诉他
伏地魔抓了瑟瑞斯,他只会和平时一样嘲笑我——”
    “哈利,你明白石内普教授在安布居面前,除了假装无动于衷没有别的办法,”
邓布多平静地说,“但正如我刚才告诉你的,他把你说的事情用最快速度告诉给其
他凤凰令成员。当你们没有从禁绝林返回之后,是他猜出了你们去的地方。也是他,
当安布居教授想逼你供出瑟瑞斯的所在时,交给了她假了吐真液。”
    哈利对此毫不理会,责怪石内普让他有种野蛮的快感,这似乎减轻了他自己可
怕的内疚,而他想让邓布多同意他的观点。
    “石内普-石内普-骂瑟瑞斯躲在房子里-他把瑟瑞斯形容成一个懦弱的——”
    “瑟瑞斯的年纪和智慧应该能保护他不受小小嘲弄的伤害,”邓布多说。
    “石内普不再教我上蔽心术课!”哈利冷哼一声,“他把我从办公室给赶出来
了!”
    “我了解这件事,”邓布多沉重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亲自教你蔽心术
是我的错误。不过我相信,在当时,没有什么事,能比当着我的面把你的思想打开
给伏地魔看更危险了——”
    “石内普把事情弄得更差了,每次跟他上完课我的伤疤就会疼得更厉害——”
哈利想起罗恩对这件事的看法,继续说下去,“——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帮伏地魔收
拾我,把我撬开让伏地魔更容易进入呢——”
    “我信任石内普,”邓布多简单地说,“但是,我忘记了——又一个老人的错
误——有些伤口已经砍进太深,太难愈合。我以为石内普教授能够克服他对你父亲
的憎恨——我错了。”
    “但那就没关系了,是不是?”哈利大喊,不理会墙上肖像们的震惊和不满,
“石内普恨我爸爸就没关系,但是瑟瑞斯恨克瑞彻就万万不行?”
    “瑟瑞斯并不恨克瑞彻,”邓布多说,“他只把他看成一个不值得注意或留心
的仆人。冷漠与忽视常常比痛快地憎恨造成的伤害更大……我们今晚打碎的喷泉雕
像所讲的故事不是真的……长久以来,我们这些巫师一直虐待欺辱其他的种族,我
们现在是罪有应得。”
    “所以瑟瑞斯是罪有应得,是不是?!!”哈利大喊。
    “我没有这么说,你也从来不会听到我这样说,”邓布多小声回答,“瑟瑞斯
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他一向对待家佣精灵很和气。他只是不喜欢克瑞彻,因为克瑞
彻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提醒瑟瑞斯他所痛恨的家族。”
    “是啊,他恨得要死!”哈利说,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他转过去背对邓布多,
走开了。现在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屋子,所有肖像的视线都跟着他,他漫无目的地
走着,完全没有看办公室里的东西,“是你逼他躲在那所房子里,他恨那个地方,
这就是他昨天晚上想要出来的原因——”
    “我是想保护瑟瑞斯的性命,”邓布多小声说。
    “没有人愿意给关起来!”哈利愤怒地反驳他,“去年一整个暑假你也这么对
我——”
    邓布多闭上眼睛,把脸埋在了自己有着长手指头的手里。哈利看着他,但这个
相当反常的模样,这个疲惫、悲伤、或是邓布多表示出来的无论什么表情,没有让
他有丝毫的同情。相反地,邓布多显示出的软弱让他更加气愤,他没有理由在哈利
想对他发脾气的时候表现出软弱。
    邓布多放下手,透过半月形的老花镜片审视着哈利。
    “现在,”他说,“我来告诉你,哈利,早在五年前我就应该告诉你的东西。
请坐下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只要求你给我一点耐心,我讲完之后你会有机
会冲我发火——或是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
    哈利瞪了他一会儿,然后一个箭步坐回到邓布多对面的椅子上,等待着。
    邓布多看了一会窗外阳光下的操场,然后转过来看看哈利,说:“五年前,你
来到霍格沃茨,哈利,安全而且完整,就和我预想的一样。嗯——不能说完全完整
无缺,你吃了很多苦,从我把你放到你姨妈和姨父的门口时我就知道你将会吃点苦
头的。我明白无疑是送你去十年黑暗艰难的苦刑。”
    他停了一下,哈利一言不发。
    “你可能会问——完全合情合理——为什么我要那么做。为什么不能把你送给
哪个巫师家庭收养呢?很多家庭会相当高兴这么做的,能把你像儿子一样养大成人,
将是他们的光荣和喜悦。
    “我的答案是,我的重点是要保护你的性命。恐怕只有我意识到了你所处的危
险,伏地魔在几小时前消失了,但他的手下——他们很多人几乎和他一样坏——依
然逍遥法外,愤怒,疯狂,而且暴力。而且,我的决定还要想到之后几年的未来,
我相信伏地魔永远消失了吗?不。我不能确定他会花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才
能回来,但我确信他会回来的。而且我确信,凭着我对他的了解,不杀死你他是不
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伏地魔拥有的魔法知识恐怕比任何一个巫师都要多,我知道一旦等
他恢复魔力,即使我最复杂、最厉害的保护咒语和魔法,也不太可能挡得住他。
    “但是,我也知道伏地魔的弱点。所以我做出了决定,保护你的,将是一种古
老的魔法,他知道那种魔法,他憎恨那种魔法,也正因为如此,他经常忽视它的存
在——这是他的损失。我指的就是,当然了,你母亲以死来保护你的这件事。她给
予你的是一种持续的保护,完全出乎他的所料。这种保护就在你身体里的每一条血
管里流淌。因此,我把我的信任,放在你母亲的血脉里。我把你送给她的姐姐,她
唯一的血亲。”
    “她根本不喜欢我,”哈利立刻说,“她才不管我的死——”
    “但是她接受了你,”邓布多打断他的话,“也许她勉强地、生气地、酸涩地、
不情愿地接受你,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接受了你。她这么做的时候,就封合了我施在
你身上的魔法。你母亲的牺牲使血脉的联系变成了我能给你的最强的护盾。”
    “我还是不明——”
    “只要你管那个有你母亲血脉的地方叫家,在那里伏地魔就无法碰你或是伤害
你。他让她流血死亡,但这血却依然在你和她姐姐的身上流淌,她的血就是你的庇
护,你只需要一年回去那里一次,只要你还把那里叫家,只要你在那里,他就无法
伤害你。你姨妈知道这些,我把我所施的魔法都写在留给她的信里,和你一起,放
在了她的门口。她明白让你住在她的家里,有可能是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你得以生存
的原因。”
    “等等,”哈利说,“等一等。”
    他在椅子里坐直,瞪着邓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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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内普教授发现,”邓布多接着说,“你梦到神秘局的那扇门已经好几个月
了。伏地魔显然一恢复身体,就一直想得到那个预言。当他在那扇门前苦苦徘徊的
时候,你也一直在那里,虽然你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之后,你看到了洛克伍德,被捕之前他曾经在魔法部工作,他告诉伏地魔我
们早就知道的消息——魔法部里存放的预言球上都有着极严的保护,只有预言涉及
到的人才能把它们从架子上拿下而不致发疯。这就是说,要么伏地魔自己冒着被揭
穿的危险进魔法部,要么就是你去给他拿来。因此,掌握蔽心术对你来说就尤其紧
迫了。”
    “可是我没能掌握,”哈利嘟囔说,他说出声来,想减轻心里沉重的内疚感:
承认错误总能稍微减轻一下紧紧压抑着心脏的压力吧。“我没练习,我根本连试都
没试。我本来可以不梦到那些东西的,赫敏一直逼我去做,如果我做的话……他也
就根本不能让我看那个地方,而且——瑟瑞斯也不会——瑟瑞斯不会——”
    什么东西在哈利的头脑里爆发出来:他想要申辩,想要解释自己——
    “我曾经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逮住了瑟瑞斯,我去了安布居的办公室,我用壁
炉跟克瑞彻说过话,他说瑟瑞斯不再那里,他说瑟瑞斯已经离开了!”
    “克瑞彻在说谎,”邓布多镇定地说,“你不是他的主人,他可以完全不惩罚
自己就对不撒谎。克瑞彻就是想让你去魔法部。”
    “他——他故意骗我去?”
    “啊是的,我恐怕得说,好几个月来,克瑞彻都已经在服侍不止一个主人。”
    “怎么会?”哈利茫然地说,“他已经好多年没离开过桂茂街的老房子里了。”
    “圣诞节前不久,克瑞彻就得到了机会,”邓布多说,“当瑟瑞斯对他大喊‘
滚出去’的时候,他从字面上解释了瑟瑞斯的话,以为那是让他离开那所房子。他
去找那个他唯一还存有敬意的布莱克家族成员,布莱克的堂姐娜西沙,贝拉楚克斯
的妹妹,路修斯·马尔夫的妻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哈利说,心狂跳起来。他觉得一阵恶心,他记得克
瑞彻在圣诞节期间离奇的失踪,之后又在阁楼里重现。
    “昨天晚上克瑞彻告诉我的,”邓布多说,“你知道,当你用暗语警告了石内
普教授之后,他意识到你梦到瑟瑞斯被关在神秘局的深处。他,和你一样,立刻就
试着联系瑟瑞斯。在这里我要解释一下,凤凰令成员之间的联络方式远比安布居办
公室里的壁炉可靠得多,石内普教授发现瑟瑞斯正在桂茂街的房子里好好地呆着。”
    “可是,等到你和安布居没有从禁绝林回来,石内普担心你仍以为瑟瑞斯被伏
地魔抓去了,他立刻通知了几位凤凰令成员。”
    邓布多长长叹息一声,然后才继续说下去,“他联络总部的时候,阿拉斯特·
穆迪,妮茉拉希·唐克斯,肯斯理·沙扣保特,还有瑞莫斯·卢平当时都在。他们
都同意立刻赶去救你。石内普要求瑟瑞斯留在原地,因为他需要有人留在总部,以
便通知我发生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马上就要到总部了。而与此同时,石内普教授
打算去禁绝林找你。
    “但瑟瑞斯不愿意在其他人出去找你的时候独自躲在家里,他让克瑞彻留在那
里等我回来,然后告诉我发生的事情。因此,当我在他们离开桂茂街的房子去魔法
部之后不久,到达那里的时候,那个家佣精灵告诉了我——几乎忍耐不住他的笑声
——瑟瑞斯去了哪里。”
    “他笑来着?”哈利木然地说。
    “啊,是的,”邓布多说,“你看,克瑞彻没法完全出卖我们,他不是凤凰令
里的‘守密官’,他不能告诉马尔夫夫妇我们的地点,或是告诉他不能吐露的任何
凤凰令机密。他被他的种族的魔力所制约,也就是说,他不能违背他主人——瑟瑞
斯——的直接命令。可是,他告诉娜西沙的消息,对伏地魔来说至关重要,但对瑟
瑞斯,却没有足够重要到一条条地要求他不许吐露。
    “什么样的消息?”哈利说。
    “比如说,全世界里瑟瑞斯最关心的人就是你,”邓布多小声说,“比如说,
你已经越来越把瑟瑞斯看作你的父亲和兄弟。伏地魔当然早就知道瑟瑞斯在凤凰令
里,还有你知道他的所在——但克瑞彻的消息让他意识到,能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也
要去救的人就是瑟瑞斯·布莱克。”
    哈利的嘴唇变得冰冷而麻木。
    “所以……昨天晚上我问克瑞彻,瑟瑞斯是不是在那儿的时候……”
    “马尔夫夫妇——无疑是遵从伏地魔的指示——告诉他,一旦你看到了瑟瑞斯
被殴打折磨的场面之后就要把瑟瑞斯从壁炉那里引开。这样,即使你决定先确定瑟
瑞斯是不是在家,克瑞彻也可以装出他不在的样子。昨天,克瑞彻打伤了瑟瑞斯的
双翼鹰头马暴嘴,你在壁炉里出现的时候,瑟瑞斯正在楼上照顾他。”
    哈利的肺里几乎一点空气也没有,他的呼吸浅而急促。
    “克瑞彻告诉你这些……笑着?”他哑声说。
    “他并不想告诉我,”邓布多说,“不过我自己掌握了足够的窥心术,我知道
别人是不是对我说谎,我说服他把整个事情讲给我听,然后我就赶去神秘局。”
    “居然,”哈利悄声说,冰冷的双手在膝盖上紧握成拳头,“居然赫敏还一直
要我们对他好些——”
    “哈利,她说的不错,”邓布多说,“我们约定用桂茂街的房子做凤凰令总部
的时候,我就警告过瑟瑞斯要善待克瑞彻,要尊重他。我还告诉他克瑞彻有可能会
对我们造成威胁,我不认为瑟瑞斯把我的话当真,他可能从没有把克瑞彻看作是和
人类一样有情感的生物——”
    “不许你责备——不许你——那样说——瑟瑞斯——”哈利的呼吸十分僵硬,
他无法顺畅地说出话来,但被他暂时压抑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他不允许邓布多评
论瑟瑞斯,“克瑞彻——撒谎——肮脏——他活该——”
    “哈利,克瑞彻怎样,是由巫师决定的,”邓布多说,“是的,他是值得可怜
的。他的存在与你的朋友多比一样悲惨。他被迫听从瑟瑞斯的命令,只因为他是布
莱克家族的奴隶,而瑟瑞斯是这个家族的最后一员,但他对他并不感到真正的忠诚。
而不管克瑞彻有多坏,我们必须承认,瑟瑞斯从没有做过任何改善克瑞彻生活的事
情——”
    “不许你这样说瑟瑞斯!!!”哈利大喊。
    他再次站起来,怒气冲天,恨不能冲过去打邓布多。邓布多一丁点都不了解瑟
瑞斯,他不了解他的勇敢,他受的那么多苦……
    “那石内普又怎么算?”哈利狠狠地地说,“你为什么不说说他呢?我告诉他
伏地魔抓了瑟瑞斯,他只会和平时一样嘲笑我——”
    “哈利,你明白石内普教授在安布居面前,除了假装无动于衷没有别的办法,”
邓布多平静地说,“但正如我刚才告诉你的,他把你说的事情用最快速度告诉给其
他凤凰令成员。当你们没有从禁绝林返回之后,是他猜出了你们去的地方。也是他,
当安布居教授想逼你供出瑟瑞斯的所在时,交给了她假了吐真液。”
    哈利对此毫不理会,责怪石内普让他有种野蛮的快感,这似乎减轻了他自己可
怕的内疚,而他想让邓布多同意他的观点。
    “石内普-石内普-骂瑟瑞斯躲在房子里-他把瑟瑞斯形容成一个懦弱的——”
    “瑟瑞斯的年纪和智慧应该能保护他不受小小嘲弄的伤害,”邓布多说。
    “石内普不再教我上蔽心术课!”哈利冷哼一声,“他把我从办公室给赶出来
了!”
    “我了解这件事,”邓布多沉重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亲自教你蔽心术
是我的错误。不过我相信,在当时,没有什么事,能比当着我的面把你的思想打开
给伏地魔看更危险了——”
    “石内普把事情弄得更差了,每次跟他上完课我的伤疤就会疼得更厉害——”
哈利想起罗恩对这件事的看法,继续说下去,“——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帮伏地魔收
拾我,把我撬开让伏地魔更容易进入呢——”
    “我信任石内普,”邓布多简单地说,“但是,我忘记了——又一个老人的错
误——有些伤口已经砍进太深,太难愈合。我以为石内普教授能够克服他对你父亲
的憎恨——我错了。”
    “但那就没关系了,是不是?”哈利大喊,不理会墙上肖像们的震惊和不满,
“石内普恨我爸爸就没关系,但是瑟瑞斯恨克瑞彻就万万不行?”
    “瑟瑞斯并不恨克瑞彻,”邓布多说,“他只把他看成一个不值得注意或留心
的仆人。冷漠与忽视常常比痛快地憎恨造成的伤害更大……我们今晚打碎的喷泉雕
像所讲的故事不是真的……长久以来,我们这些巫师一直虐待欺辱其他的种族,我
们现在是罪有应得。”
    “所以瑟瑞斯是罪有应得,是不是?!!”哈利大喊。
    “我没有这么说,你也从来不会听到我这样说,”邓布多小声回答,“瑟瑞斯
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他一向对待家佣精灵很和气。他只是不喜欢克瑞彻,因为克瑞
彻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提醒瑟瑞斯他所痛恨的家族。”
    “是啊,他恨得要死!”哈利说,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他转过去背对邓布多,
走开了。现在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屋子,所有肖像的视线都跟着他,他漫无目的地
走着,完全没有看办公室里的东西,“是你逼他躲在那所房子里,他恨那个地方,
这就是他昨天晚上想要出来的原因——”
    “我是想保护瑟瑞斯的性命,”邓布多小声说。
    “没有人愿意给关起来!”哈利愤怒地反驳他,“去年一整个暑假你也这么对
我——”
    邓布多闭上眼睛,把脸埋在了自己有着长手指头的手里。哈利看着他,但这个
相当反常的模样,这个疲惫、悲伤、或是邓布多表示出来的无论什么表情,没有让
他有丝毫的同情。相反地,邓布多显示出的软弱让他更加气愤,他没有理由在哈利
想对他发脾气的时候表现出软弱。
    邓布多放下手,透过半月形的老花镜片审视着哈利。
    “现在,”他说,“我来告诉你,哈利,早在五年前我就应该告诉你的东西。
请坐下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只要求你给我一点耐心,我讲完之后你会有机
会冲我发火——或是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
    哈利瞪了他一会儿,然后一个箭步坐回到邓布多对面的椅子上,等待着。
    邓布多看了一会窗外阳光下的操场,然后转过来看看哈利,说:“五年前,你
来到霍格沃茨,哈利,安全而且完整,就和我预想的一样。嗯——不能说完全完整
无缺,你吃了很多苦,从我把你放到你姨妈和姨父的门口时我就知道你将会吃点苦
头的。我明白无疑是送你去十年黑暗艰难的苦刑。”
    他停了一下,哈利一言不发。
    “你可能会问——完全合情合理——为什么我要那么做。为什么不能把你送给
哪个巫师家庭收养呢?很多家庭会相当高兴这么做的,能把你像儿子一样养大成人,
将是他们的光荣和喜悦。
    “我的答案是,我的重点是要保护你的性命。恐怕只有我意识到了你所处的危
险,伏地魔在几小时前消失了,但他的手下——他们很多人几乎和他一样坏——依
然逍遥法外,愤怒,疯狂,而且暴力。而且,我的决定还要想到之后几年的未来,
我相信伏地魔永远消失了吗?不。我不能确定他会花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才
能回来,但我确信他会回来的。而且我确信,凭着我对他的了解,不杀死你他是不
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伏地魔拥有的魔法知识恐怕比任何一个巫师都要多,我知道一旦等
他恢复魔力,即使我最复杂、最厉害的保护咒语和魔法,也不太可能挡得住他。
    “但是,我也知道伏地魔的弱点。所以我做出了决定,保护你的,将是一种古
老的魔法,他知道那种魔法,他憎恨那种魔法,也正因为如此,他经常忽视它的存
在——这是他的损失。我指的就是,当然了,你母亲以死来保护你的这件事。她给
予你的是一种持续的保护,完全出乎他的所料。这种保护就在你身体里的每一条血
管里流淌。因此,我把我的信任,放在你母亲的血脉里。我把你送给她的姐姐,她
唯一的血亲。”
    “她根本不喜欢我,”哈利立刻说,“她才不管我的死——”
    “但是她接受了你,”邓布多打断他的话,“也许她勉强地、生气地、酸涩地、
不情愿地接受你,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接受了你。她这么做的时候,就封合了我施在
你身上的魔法。你母亲的牺牲使血脉的联系变成了我能给你的最强的护盾。”
    “我还是不明——”
    “只要你管那个有你母亲血脉的地方叫家,在那里伏地魔就无法碰你或是伤害
你。他让她流血死亡,但这血却依然在你和她姐姐的身上流淌,她的血就是你的庇
护,你只需要一年回去那里一次,只要你还把那里叫家,只要你在那里,他就无法
伤害你。你姨妈知道这些,我把我所施的魔法都写在留给她的信里,和你一起,放
在了她的门口。她明白让你住在她的家里,有可能是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你得以生存
的原因。”
    “等等,”哈利说,“等一等。”
    他在椅子里坐直,瞪着邓布多。

TOP

哈利的脚碰到实地,他微微弯下膝盖,金色的雕像头“咚”地一声掉到了地板
上。他转头看看,发现已经来到了邓布多的办公室里。
    在校长不在的时候,屋里的所有物品似乎已经自动恢复原样。精致的银质仪器
又回到细长腿的桌子上,安然地吞云吐雾。前任校长肖像都在他们各自的框子里,
脑袋仰在扶手椅背上或是靠着画框,呼呼大睡。哈利看看窗外,在地平线上有一道
冷冷的淡绿颜色:快破晓了。
    一切都是沉默而静止的,除了偶尔某个肖像在熟睡中嘟囔或吸鼻子,这让他无
法忍受。如果他的周围能够反应他的心理,那些肖像会在痛苦中哀号。他在静谧、
美丽的办公室里走动,急促地呼吸,努力不去想。然而他不能不想……他无法解脱
……
    瑟瑞斯是因他而死的,这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哈利,没有蠢到上伏地魔的当,
如果他没有那么坚信他梦到的是真实事情,如果他能稍微虚心一点,考虑一下是不
是有可能,如赫敏说的,伏地魔就是下赌注于哈利爱充侠客的虚荣……
    他无法承受,他不能想这些,他不能忍受……他的心里有一大块可怕的、他不
想去检查的空洞,那个黑洞曾经是瑟瑞斯的所在,是瑟瑞斯消失的地方……他不想
独自呆在那个巨大、死寂的空洞里,他不能忍受——
    他身后的一幅肖像发出一声相当大的鼾声,然后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啊哟
……是哈利·波特啊……”
    菲尼斯·尼古拉斯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边用他精明的小眼睛审
视着哈利。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现在可真早呢?”菲尼斯最后说,“这间办公室里,
除了真正的校长是不对别人开放的。还是邓布多送你来的?噢,别告诉我……”他
又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又要我给我那个没出息的曾曾曾孙送信?”
    哈利说不出话。菲尼斯·尼古拉斯甚至不知道瑟瑞斯已经死了,但哈利不能告
诉他。这件事一说出口就是铁板钉钉,无可挽回。
    其他也有几幅肖像动了起来,哈利害怕他们继续逼问,於是大步穿过屋子,抓
住门把手。
    但门把手没动,他被锁在屋里了。
    “我希望这说明,”挂在校长办公桌后面墙上的胖胖的红鼻子巫师说,“邓布
多很快就要回来了?”
    哈利转身,那个巫师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哈利点点头。他又背着手扭了扭门
把手,但还是扭不动。
    “噢,那太好了,”那个巫师说,“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很无聊啊,真的很无聊。”
    他坐回到画上的、他身后的皇位一样的椅子上,亲切地冲哈利笑了。
    “邓布多对你评价很高,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他惬意地说,“噢,可不是,
他很看重你呢。”
    本来如同巨大的、沉重的寄生虫一般充满哈利胸中的内疚感,现在更加翻腾搅
动起来。哈利不能忍受这些,他不能再忍受做他自己了……他从来没有感到像现在
这样被自己的身体和头脑围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别人,随便哪一个
人都行,只要不是哈利。
    空空的壁炉突然被翡翠绿色的火焰充溢,让哈利吓得一下从门边跳开,瞪着在
壁炉里面飞转着的那个人。邓布多高高的身子从火焰里伸展开来,旁边墙上挂着的
巫师们都猛地醒来,很多人都大声地欢迎他。
    “谢谢,”邓布多柔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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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他没有看哈利,而是走到门边的鸟架旁边,从长袍的一个内袋里面,掏
出了那只又小又丑、浑身没毛的福克斯,然后他轻轻地把它放到了一盆细灰里面,
在长成之后的福克斯常站的金色架子下面。
    “那么,哈利,”邓布多说,终於从小凤凰鸟那里转过头,“你会很高兴地知
道,你的同学们没有一个会因今晚的事件而受到长期伤害。”
    哈利想说“很好”,但没能发出声音。在他看来,邓布多似乎在提醒他他所造
成的伤害。而且,虽然邓布多终於肯看着他,虽然他的表情温和而不带责备,哈利
仍无法直视他的目光。
    “包福夫人在给所有人疗伤,”邓布多说,“妮茉拉希·唐克丝恐怕要在圣满
钩医院里住一段时间,不过她应该能完全恢复的。”
    哈利决定冲地毯点头就够好了,地毯的颜色随着外面天空的逐渐明亮而变得更
淡了。他知道屋里所有的肖像都在仔细聆听邓布多说的每一个字,想明白邓布多和
哈利究竟去过哪里,为什么会有人受伤。
    “哈利,我理解你的感受,”邓布多十分小声地说。
    “不,你不理解,”哈利说,他的声音猛然变得又响又强,白热的怒火在他心
里跳跃,邓布多一丁点儿也不理解他的感受。
    “你看到没有,邓布多?”菲尼斯·尼古拉斯狡猾地说,“永远也别试着去理
解学生。他们恨那个,他们更希望被人悲剧性地误解,沉溺在自怜里,在他们自己
的——”
    “够了,菲尼斯,”邓布多说。
    哈利转身背对邓布多,决然地看向窗外,他可以看到远处的快迪奇球场。瑟瑞
斯曾经去过那里一次,变化成那只毛发蓬松的黑狗,就为了能看哈利打球……他也
许是去看哈利是不是有詹姆斯打得那么好……哈利从没有问过他……
    “哈利,不要因为你现在的感受而觉得内疚,”邓布多的声音传来,“相反的
……能够感受到痛苦,是你最强的力量。”
    哈利感到那白热的怒火舔蚀着他的内心,在那块可怕的空洞里燃烧着。邓布多
的镇定和空洞的话语,都让他心里充满了想打邓布多的欲望。
    “我最强的力量,是吗?”他颤抖着说,眼睛瞪着快迪奇球场,但完全没有看
进去,“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理解……”
    “我不理解什么?”邓布多镇静地问。
    这太过分了,哈利转过身,气得浑身打战。
    “我不想讨论我的感受,行不行?”
    “哈利,经历这样的痛苦,说明你还是人!痛苦是人性的一部分——”
    “那么,我-不-想-做-人!”哈利怒吼,从细长腿桌子上抓起精致的银质
仪器,把它扔过屋子,在墙上摔成了上百块小小的碎片。有几幅肖像又惊又怕地喊
了起来,阿满多·帝普特的肖像说,“可不是!”
    “我不在乎!!!”哈利对他们大喊,抓起一个月亮镜扔到火炉里,“我受够
了,我看够了,我要退出,我不想再继续,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他抓起本来摆放了银质仪器的桌子,把它也摔到地上,桌子在地上碎成片片,
细长的桌腿四下滚了开去。
    “你在乎的,”邓布多说,既没有畏缩,也没有有丝毫的动作,来阻止哈利继
续破坏他的办公室。他的表情十分镇静,几乎是置身事外的神气,“你在乎得那么
深,以致于你觉得你会被那痛苦而窒息而死。”
    “我-不-在-乎!”哈利尖叫,声音大得连喉咙都要给撕裂了,有那么一刻,
他几乎想跑到邓布多那里把他也摔成粉碎,打破那个镇定自若的老脸,狠狠地摇他,
打他,让他也体会体会煎熬着自己的痛苦,哪怕只是十万分之一。
    “啊,是的,你在乎,”邓布多说,依然平和镇定,“你已经失去了你的母亲,
你的父亲,还有你记事以来所认识的、最像家长的人,你当然在乎。”
    “你不理解我的感觉!”哈利怒吼,“你——站在那儿——你——”
    但言语已经不再有用,摔砸东西也于事无补,他想跑开,他想一直跑,永远也
不回头,他想跑到一个没有清澈的蓝眼睛注视着他的地方,那张可憎的镇定自若的
老脸。他转身朝门口跑去,握住门把手用力地拉。
    但那门依然紧闭。
    哈利转回来面对邓布多。
    “让我出去,”他说,浑身打战。
    “不,”邓布多简单地说。
    他们一言不发地对视了几秒钟。
    “让我出去,”哈利又说了一遍。
    “不,”邓布多重复。
    “要是你不让——要是你敢把我锁在这里——要是你不让我——”
    “你尽可以继续破我的办公室,”邓布多安详地说,“我的东西反正也太多了。”
    他绕过办公桌,在后面坐了下来,看着哈利。
    “让我出去,”哈利又一次说,他的声音几乎和邓布多的一样冰冷,一样镇定。
    “听完我的话,你就可以离开,”邓布多说。
    “你难道——难道以为我想——你难道以为我管你——我不在乎你要说的!”
哈利大吼,“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你会听的,”邓布多平静地说,“因为你本应该对我更生气的,即使你打我
——我知道你几乎已经要这么做了——那也完全是我罪有应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
    “瑟瑞斯的死是我的错,”邓布多清晰地说,“或者我应该说,几乎完全是我
的错——我不会如此自负地承担下所有责任。瑟瑞斯是一个聪明、勇敢、精力充沛
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满足于自己躲在家里,让别人在外面承担危险的。即便如此,
今晚你本来也根本不应该认为你有责任去神秘局的。如果,哈利,我没有对你隐瞒
真相——正如我本该做的那样,你很早以前就会知道伏地魔想把你引去神秘局了。
如果那样,今晚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骗到那里去,而瑟瑞斯也就不会紧跟着去那里
救你。这是我的错,完完全全都在我。”
    哈利一动不动地站着,手依然握在门把手上,但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久久
地凝视着邓布多,几乎没有呼吸。他努力地听着,却几乎不能理解他听到的东西。
    “请你坐下来,”邓布多说,那并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哈利犹豫一下,然后才慢慢穿过满是银片和木块的房间,坐在了邓布多办公桌
对面的座位上。
    “我能否这样理解,”菲尼斯·尼古拉斯在哈利左边慢慢地说,“我的曾曾曾
孙——布莱克家族的最后一员——已经死了?”
    “是的,菲尼斯,”邓布多说。
    “我不相信,”菲尼斯唐突地说。
    哈利扭头看时,正看见菲尼斯大步走出画框,他知道他肯定是去他在桂茂街房
子里的其他画像了。他可能会从一张画走到另一张画,在房子的各个角落呼唤瑟瑞
斯。
    “哈利,我欠你的,是一个解释,”邓布多说,“解释一个老人所做的错事。
因为现在我终於明白,关于你的事情,我所做的和没能做的,都带着所有老年人精
神不济的标志。年轻人是不会明白上了年纪的人的思想和做事方法的,但是,如果
老年人忘记了年轻是怎么样的,那就是老年人的错误了……而我最近,似乎就忘记
了这一点……”
    太阳已经快升起来了,远处的山间现出一道耀眼的桔黄,上面的天空明亮而且
没有颜色。曙光照亮了邓布多,在他银色的眉毛和胡子上,照着他脸上每一道深深
的皱纹。
    “十五年以前,”邓布多说,“当我看到你额头上的伤疤时,我曾经猜想过那
是什么意思。我猜想那可能是一道把你和伏地魔连接起来的纽带。”
    “这个你已经告诉过我,教授!”哈利鲁莽地说,他不在乎是否无礼,现在他
什么事情也不在乎了。
    “是的,”邓布多歉意地说,“是的,可是你看——从你的伤疤讲起,是十分
重要的,因为,就在你重新回到巫师界不久之后,事情就变得十分清楚了。我的猜
测是对的,你的伤疤会在伏地魔接近你、或有强烈感情波动的时候,给你警告。”
    “我知道,”哈利厌倦地说。
    “而你的这个能力——即使伏地魔伪装成别的形状,也能发现他的存在,当他
情绪激动的时候得知他的感受——已经随着伏地魔恢复身体和魔力而越来越强。”
    哈利懒得点头,这些他早都已经知道了。
    “最近一段时间,”邓布多说,“我开始担心伏地魔有可能也会意识到他和你
之间的这个联系。果不其然,有一次你进入到他的头脑和思想里,进得是如此之深,
他已经感受到你的存在。我讲的是,当然了,你看到卫斯理先生被袭击那晚上的事。”
    “是啊,石内普告诉我了,”哈利嘟囔说。
    “哈利,是石内普教授,”邓布多小声地纠正他,“但是你就没有想过,为什
么我没有向你解释那些?为什么不是我教你蔽心术?为什么好几个月来我连看都没
有看过你一眼?”
    哈利抬起眼睛,现在他可以看到邓布多看起来悲伤而疲倦。
    “是啊,”哈利低声说,“是啊,我当然想过,”
    “你看,”邓布多继续说,“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伏地魔就会试着钻进你的头
脑,迷惑和误导你的思想,而我一点也不想给他更多的诱惑让他这么做。我相信如
果他以为我们之间的关多过——或是曾经多过——校长和学生的关系,他肯定会逮
住这个机会,利用你来监视我。我担心他会利用你,他有可能会附在你身上的,哈
利。我确信以为伏地魔会这样利用你是正确的,因为在我们有限的几次近距离接触
时,我曾经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影子晃动……”
    哈利想起当他和邓布多目光接触时,那种曾经隐藏在心里的毒蛇一下腾起、准
备进攻的感觉。
    “伏地魔想要附在你身上,就像他今晚曾经做过的那样,却不是想毁了我,而
是想毁了你。刚才他附在你身上的短短时间里,他曾经希望我为了杀他会牺牲你的
性命。所以你看,我一直以为,哈利,让你远离开我,是对你的保护。一个老人的
错误……”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哈利让这些字句从他身边流淌而过。几个月以前他会怎
样兴致勃勃地想知道这些,但是现在,和失去瑟瑞斯造成的巨大创口相比,它们完
全没有意义。所有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瑟瑞斯告诉我,看到卫斯理先生被袭击的那晚,你感到伏地魔在你的心里醒
来了。我立刻明白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伏地魔已经意识到他可以利用你。为了
让你能保护自己,不受伏地魔的侵蚀,我安排石内普教授教你蔽心术。”
    他停了一下,哈利看着阳光,在邓布多光洁的办公桌上缓缓滑动,照亮了银色
的墨水瓶,和一只漂亮的红羽毛笔。哈利知道他们周围的肖像们早已醒来,正在仔
细聆听邓布多的解释,他能听到偶尔有长袍衣摆的摩擦声音,和轻微的咳嗽。菲尼
斯·尼古拉斯依然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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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伏地魔叫道,愤怒地环视四周,然后他吸一口气:“邓布多!”
    哈利转头看身后,心狂跳起来,邓布多正站在金色的大门前面。
    伏地魔举起魔杖,又一道绿光射向邓布多,邓布多只是一转斗篷,消失了。一
转眼间,他已经在伏地魔身后再现出来,冲喷泉里剩下的雕像挥了挥魔杖。其他的
雕像也一下都活了。女巫像冲贝拉楚克斯跑去,贝拉楚克斯尖叫着,毫无用处地把
一道道咒语朝它打去,但是女巫像很快就朝她扑过去,把她压在自己身下。与此同
时,丑精灵和家佣精灵急急忙忙地朝墙上装的壁炉那里跑去,而那只只剩了一条手
臂的半人马则冲着伏地魔撒开四蹄。伏地魔也消失了,然后又在喷泉旁边出现了。
无头的雕像把哈利朝后面、远离光线的地方推,邓布多向伏地魔逼近,金色的半人
马在他们周围慢慢地绕圈子跑着。
    “汤姆·瑞多,你今晚来这里是很愚蠢的做法,”邓布多镇定地说,“傲罗们
已经出动了——”
    “等他们到这儿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而你也已经死翘翘了!”伏地魔狠狠地
说,他又朝邓布多施了一道灭心咒,但没有打中,而是打在了保安处的办公桌上,
那桌子立刻着起火来。
    邓布多挥动魔杖,里面发出咒语的能量是如此之强,咒语经过时就连被金色保
镖挡在身后的哈利都能感到后脑上的寒毛直竖,这一次,伏地魔不得不变化出一面
亮晶晶的银色盾牌来才能把咒语化解开。那道不知名的咒语没有对盾牌造成明显的
损坏,但是,盾牌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类似巨锣的声音——古怪而让人心惊的声音。
    “邓布多,你不是想要杀我吧?”伏地魔叫,血红的眼睛在盾牌顶上眯成一线,
“你才不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呢,不是么?”
    “汤姆,我们都明白,想毁掉一个人,还有很多其他办法的,”邓布多镇定自
若地说,继续朝伏地魔走,仿佛他完全没有畏惧,仿佛在大厅里走路时根本没有人
阻挡过他,“我承认,仅仅取走你的性命,我是不会满足的——”
    “没有任何事比死亡更坏的,邓布多!”伏地魔冷哼一声。
    “你错了,”邓布多说,继续朝伏地魔走,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他们在一边
喝茶一边讨论问题似的。哈利看着他那样既没有防御也没有保护地走过去都感到害
怕,他想提醒他小心,但是他那个无头的保镖只是一个劲地把他往墙那里推,无论
他怎么想跑出来都不行。“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世界上有比死亡更坏的东西一直就
是你最大的弱点——”又一道绿光从银色的盾牌后面飞出,这一回是那只独臂半人
马跑到邓布多身前,受下了咒语,被打成了几百块碎片。但还没等那些碎片落地,
邓布多已经收回魔杖,如同舞鞭一样扬了一下,一条细长的火焰从魔杖头飞出,绕
住了伏地魔和他的盾牌。有那么一会儿邓布多仿佛已经赢了,可是,那道火焰绳索
很快变成了一条毒蛇,松开伏地魔,掉头冲向邓布多,愤怒地嘶声叫着。
    伏地魔消失了,那条蛇从地上挺起,准备要攻击了。
    伏地魔重现在喷泉中间、本来立了五座雕像的底座上,与此同时,邓布多头上
猛地爆起一团火焰。
    “小心!”哈利大喊。
    但就在他喊话的时候,又一道绿光已经从伏地魔的魔杖飞向邓布多,毒蛇也在
同一时刻发起进攻。
    火焰里跳出的福克斯飞到邓布多前面,张开嘴巴,把那一道绿色的光柱一口吞
到肚里,然后又爆出一团火焰,掉在地上,重生的凤凰又小又皱,还不会飞。同时,
邓布多的魔杖行云流水般地滑过——那条蛇,只差几秒钟就要把毒牙插进他的身体,
现在直飞上天,变成一道黑色的烟雾消失了,而喷泉里的水陡然向上喷起,把伏地
魔包围起来,好像溶化的玻璃做成的茧。
    有好几秒钟,只能看到涟漪后面伏地魔五官不清的黑影,在底座上面闪亮却模
糊,显然是想从这团密不透风的水打穿。
    然后,他不见了。水轰然落回池中,四下飞溅,打湿了光洁的地板。
    “主人!!!”贝拉楚克斯尖叫。
    相当确定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伏地魔已经又一次逃走,哈利正想从他的雕像保
镖后面出来,但邓布多已经大吼一声:“哈利别动!”
    头一次,邓布多的声音里透出了恐惧。哈利不明白为什么:除了他们,整个大
厅里空无一人,抽咽不止的贝拉楚克斯依然被女巫雕像压在地上,新生的幼凤凰福
克斯在地板上柔声叫着。
    然后哈利的伤疤猛然撕裂,他知道他要死了:难以想像的疼痛,难以忍受的疼
痛……他不在大厅里,他和一个有红眼睛的动物盘结在一起,他们缠得是那么紧,
哈利分辨不出哪里是他的身体,哪里是那个动物的身体,他们融合成一体,被痛苦
相连,谁也逃不出去。
    然后那个动物说话了,它用的是哈利的嘴,在痛苦之中哈利感到了自己的嘴在
动:
    “现在,邓布多,杀了我吧。”
    哈利什么都看不见,他快要死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尖叫着要挣脱,他
感到那个动物用在用他说话了。
    “既然死不是最坏的,邓布多,那就杀死这个男孩吧。”
    让疼痛停止吧,哈利想……让他杀了我们吧……结束这一切,邓布多……和这
个相比死算不了什么的……
    而且我也能再见到瑟瑞斯……
    就在哈利的心里被感情充满的时候,那个动物的缠绕放松了,疼痛消失了。哈
利脸朝下躺在地上,眼镜不见了,全身颤抖,就好像他不是躺在木地板上,而是冰
面。
    大厅上下回荡着人声,远比本来的多很多。哈利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眼镜躺在
本来保护着他的无头雕像脚边,雕像现在已经仰面躺在地上,满是裂纹,一动不动。
他戴上眼镜,稍微抬起头,看到邓布多的鹰钩鼻子就在他面前不到几寸的地方。
    “哈利,你还好吗?”
    “好,”哈利说,浑身抖得无法把头正常抬起,“是的,我——伏地魔去哪儿
了,还有——那些人是谁——怎么——”
    中厅里满满都是人,一侧墙上装的壁炉里不断放出翡翠绿色的火焰,把地板都
映成绿色,巫师门一个接一个地从那些壁炉里走出。邓布多扶哈利站起来的时候,
他看到那两个金色的家佣精灵和丑精灵的雕像,正把惊得目瞪口呆的考尼烈斯·法
吉带过来。
    “他刚才就在那里!”一个穿着猩红长袍、梳着马尾辫的男人喊,指着大厅另
一头的一堆金色石块,就在刚才贝拉楚克斯还被压在那里。“我看到他了,法吉先
生,我发誓那就是‘那个人’,他抓起那女人,然后用瞬息消逝跑了!”
    “我知道,威廉森,我知道,我也看到他了!”法吉叽哩咕噜地说着,他的条
纹长袍底下还穿着睡衣,气喘吁吁地好像刚跑了好几里,“我的天呐——这里——
在这里!——在魔法部里!——上天啊——这怎么可能——我的天——这可能吗—
—?”
    “如果你下楼到神秘局去,法吉,”邓布多说——显然很高兴哈利没有受伤,
他走向前,刚到的巫师第一次发现他在那里(有一些人举起魔杖致敬,另一些人相
当惊奇,家佣精灵和丑精灵的雕像鼓起掌来,法吉大吃一惊,穿着拖鞋的脚都离地
了)——“你会发现有几位越狱的食死徒在死亡间里,他们都被反瞬息移动咒关住,
正在等候你的发落。”“邓布多!”法吉气喘吁吁地说,惊愕异常,“你——在这
——我-我——”
    他慌张地环顾四周,看着被他带来的傲罗们,再明显不过,他已经想要喊出
“抓住他!”的话了。
    “法吉,我可以和你的人斗——然后击败他们,和上次一样!”邓布多用雷鸣
般的声音说,“但就在几分钟前,你自己也已经亲眼看到了证据,我这一年来告诉
你的都是真的。伏地魔王已经回来了,十二个月来你都追错了人,而现在——你已
经到了应该理智一些的时候了!”
    “我——没有——嗯——”法吉咆哮着说,左顾右盼地仿佛希望有个人告诉他
该怎么做,当没有人这么做的时候,他说,“很好——道力士!威廉森!下去神秘
局看看。邓布多,你-你必须告诉我所有的——魔法同盟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他哀怨地说着,瞪着周围的地板,那两个男巫和女巫的雕像,还有半人马的
雕像,都碎得一片片地堆在地上。
    “等我把哈利送回霍格沃茨之后,我们就可以好好谈了,”邓布多说。
    “哈利——哈利·波特?”
    法吉转身瞪着哈利,哈利仍紧贴着墙,站在曾经在邓布多和伏地魔决斗时保护
过他的雕像躺着的地方。
    “他——在这里?”法吉说,瞪着眼镜看哈利,“为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会把一切解释清楚的,”邓布多重复,“等哈利回学校之后。”
    他离开喷泉,走到金色男巫的头的地方,他指着头,低声念道:“抛得移动牌!”
头发出蓝光,嗡嗡地在木地板上晃了几秒钟,然后又一动不动了。
    “你听着,邓布多!”法吉说,邓布多已经拣起了那个头,拿着它走向哈利。
“你没有申请批准使用那个移动牌!你不能公然在魔法部里这么做,你-你——”
    邓布多从半月形的老花镜顶上,蛮横地注视着他,他张口结舌了。
    “你得下令开除把德洛丽斯·安布居从霍格沃茨开除,”邓布多说,“你得告
诉你的傲罗,不要再继续追捕我的魔界生物饲养课老师,让他回来继续工作。今晚
我给你……”邓布多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有十二根指针的表,看了看,“……半个小
时的时间,这应该够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讲个大概。在那之后我得回我的学校去,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可以,当然了,到霍格沃茨找我。信封上写‘校长收’就
能送到我那里了。”
    法吉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他张开大嘴,蓬乱的灰头发下面的圆脸逐渐涨成红色。
    “我——你——”
    邓布转身背对他。
    “哈利,拿好移动牌。”
    他朝他伸出金色的雕像头,哈利把手放在上面,他已经不在乎接下来要做什么,
或是要去哪里。
    “半个小时以后再见,”邓布多低声说,“一……二……三……”
    哈利再次感到那种仿佛有钩子从肚子里面往前拉的熟悉感觉,光洁的木地板从
他脚下消失了,魔法部的中厅,法吉,邓布多都消失了,他在一团五光十色、声音
混杂的旋风里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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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走!”哈利大喊。
    他不能相信,他不肯相信,他继续用所有的力气挣脱卢平。卢平不明白的,那
个帘子后面有人的,他头一次来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小声说话的,瑟瑞斯也
躲在那后面,只不过他们看不到他罢了。
    “瑟瑞斯!”他高喊,“瑟瑞斯!!!”
    “哈利,他回不来了,”卢平说,努力抓住哈利,但是声音已经哽咽,“他不
能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死——”
    “他-没-有-死!!!”哈利狂吼,“瑟瑞斯!”
    他们周围有人依然跑动,作着无味的挣扎,施放出更多咒语……但那些,对哈
利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他也不在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咒语,现在一切都不重要,
但卢平一定不能再坚持瑟瑞斯——就在帘子后面几尺远的瑟瑞斯——不会从帘子后
面出现,然后甩开眼睛前面的黑发,继续投入战斗。
    卢平把哈利从台子旁边拖开,哈利仍死盯着拱门,他开始生气,瑟瑞斯怎么能
让他等这么久呢。
    可是,虽然他仍在努力挣扎着甩脱卢平,他的心里已经有一部分明白了:瑟瑞
斯以前还从来没有让他等这么久过,瑟瑞斯每一次都会不惜牺牲一切来看哈利,来
帮哈利……如果瑟瑞斯听到哈利在拼了命地叫他的名字,他不可能不从拱门里走回
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不能回来……他已经真的……
    邓布多已经把剩下的大部分食死徒集中在屋子中间,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绑在一
起似的。疯眼穆迪已经爬过房间,到了唐克斯躺着的地方,努力想让她清醒过来。
台子后面,光影和嗯唉的叫喊声仍然没停,是肯斯理,仍在和贝拉楚克斯·雷斯坚
打斗。
    “哈利?”
    纳威从石头看台上一层一层地溜下来,走到哈利站的地方,哈利已经不再挣脱
卢平的手臂,但后者仍紧抓着他的胳膊,防止他再次挣脱。
    “哈利……我真的很遗憾……”纳威说,腿仍在不可抑制地跳动,“那个人—
—瑟瑞斯·布莱克——是你的朋友?”
    哈利点了点头。
    “过来,”卢平低声说,用魔杖指了指纳威的腿说,“返奈咒停!”咒语立刻
解除了,纳威的腿稳稳当当地落回地上。卢平的脸色十分苍白,“咱们-咱们得找
全其他人,纳威,他们都在哪里?”
    卢平说话的时候把脸从拱门前面扭开,说每一个字都仿佛牵动着无比痛苦。
    “他们都在那头,”纳威说,“一个大脑攻击了罗恩,不过我想他没事——赫
敏给打晕了,不过我们能觉出她的脉搏——”
    台子后面传来一声巨响,然后一声喊叫。哈利看到肯斯理摔倒在地,疼得喊出
声来。贝拉楚克斯·雷斯坚转身就跑,邓布多转过头来,发出一个咒语,但被她化
解开了,她已经跑上石头看台的一半了。
    “哈利——不行!”卢平喊,但哈利已经从他放松的手臂里挣脱出来。
    “她杀了瑟瑞斯!”哈利大吼,“我要杀了她报仇!”
    他匆忙地沿着石头看台上爬的时候,可以听到很多人都在后面叫他回来,但是
他毫不理会。贝拉楚克斯的长袍后摆在面前甩了一下,消失了,原来他们已经跑回
到了装着大脑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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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头朝后发了一个咒语,水缸飞上半空,歪倒下来。哈利被难闻的药水浇了
个正着,许多大脑开始滑着过来,想用它们长长的触须缠他,但他已经高喊:“羽
加力浮!”它们立刻从他身上飞开。他在粘稠药水里滑绊着跑向门口,一步跳过躺
在地上呻吟的露娜,经过正在说“哈利——怎么啦——?”的金妮,经过仍格格怪
笑的罗恩,经过依然昏迷不醒的赫敏。他猛地打开通向圆形黑屋的门,看到贝拉楚
克斯正从对面的一扇门里跑出去,她的前面,正是那条通向电梯的走廊。
    他奋力奔跑,但她已经重重甩上门,墙壁开始旋转,他再一次被蓝色的光条环
绕起来。
    “哪一个是出口?”他绝望地喊着,墙壁已经停了下来,“到底哪一个是出口
啊!”
    这个房间仿佛正等着他问出口似的,他身后的一扇门猛地打开了,通向电梯的
走廊出现在他面前,两旁的火炬闪亮,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跑起来。
    他可以听到前面一架电梯正发出嘎嘎吱吱的声音,他飞快地跑着,奔过拐角,
用力用拳头砸着按钮,叫第二架电梯来。电梯晃荡着越降越低,栅栏门滑着打开,
哈利冲进去,又开始用力砸着写着“中厅”的按钮。门合上了,他开始上升。
    还没等栅栏门完全打开,他就已经奋力挤了出来。他左右看看,发现贝拉楚克
斯几乎已经快跑到中厅令一头的电话亭那里了。他朝她跑去,她扭头看看,立刻又
朝他发了一道咒语。他连忙躲到魔法同盟泉后面,咒语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正打中
中厅另一头的金色大门,门清脆地响了一声。他听不到脚步声,她已经停下了。他
在雕像后面弯下身子,侧耳倾听。
    “出来出来,小哈利噢!”她装着婴儿的声音叫唤他,声音在打磨光亮的地板
上回响着,“要不你追我干嘛呀?我以为你是来给我那个亲爱的堂弟报仇来的呢!”
    “我是来报仇的!”哈利大喊,中厅上下一片回音,仿佛有一排哈利的鬼魂在
叫着:“报仇!报仇!报仇!”
    “啊唷,好感人喔……好宝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呀?”
    从未有过的憎恨在哈利胸中涌起,他从喷泉后面一跃而出,口里大吼:“钻心
剜骨!”
    贝拉楚克斯尖叫一声,咒语把她打倒在地,但是她并没像纳威那样抽搐尖叫—
—她已经站起来,气喘吁吁的,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五踪。哈利又躲回到金色的
喷泉后面,她的反击打中了那个漂亮男巫像的头,把头给炸得飞起,落在二十尺开
外的地上,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划痕。
    “还从来没用过三大紧咒吧小子?”她喊,现在已经不再学婴儿腔调了,“你
得用心才行啊,波特!你必须得发自真心地想让对方痛不欲生——全心全意想折磨
人才行啊——出自正义的愤怒是不能持久伤人的——让我来给你演示演示怎么样?
我来教教你吧——”
    哈利紧贴着喷泉背后跑到另一边,当她喊出“钻心剜骨!”的时候,他连忙再
低下头,这次被炸飞的是半人马像拉着弓箭的手臂,它飞转着,轰然落到离金色男
巫的头不远处的地板上。
    “波特,你打不过我的!”她叫。
    他听到她在朝右边跑,想瞄得更准些打他。他绕着喷泉的雕像群躲开她跑,在
半人马的腿中间猫着腰跑,头和那个家佣精灵像的一般高。
    “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是黑魔头最忠实的仆人,我的黑魔法传自他本人。我
所用的魔法,能力之高,是你这样的可怜虫练一辈子也不能相提并论的——”
    “昏肚麻皮!”哈利大喊,他从右边绕到了那只冲着没头男巫谄媚的丑精灵像
那里,冲正在四下张望喷泉左右的她打去。但她的反应实在太快了,他几乎都没时
间躲开。
    “保护我身!”
    那道红光,他自己发出的昏迷咒,立刻被她弹回来射向哈利。他慌忙躲到喷泉
后面,丑精灵的一只耳朵直飞过了大厅。
    “波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贝拉楚克斯喊,“给我预言——把它放在地
上推给我——我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那么,你还是杀了我吧,因为那东西已经没了!”哈利怒吼着说,就在他说
话的时候,一阵剧痛侵袭了他的前额,他的伤疤又火烧一般地疼了起来,他感到一
阵与自己的气愤并不相干的震怒,“而且他也已经知道了!”哈利说,用可以和贝
拉楚克斯媲美的疯狂大笑起来,“你亲爱的老夥计伏地魔已经知道那东西没了!他
才会放过你呢,是不是?”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她大声说,声音里第一次透出恐惧。
    “预言球在我帮纳威上台阶的时候就打碎了!你觉得等伏地魔听说了这事儿之
后会说什么呢?”
    他的伤疤灼痛难忍,他疼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骗我!”她尖声叫,但他可以听出愤怒下面的恐惧,“它还在你手里,波
特,你把它交给我!召之即来-预言!召之即来-预言!!!”
    哈利又笑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会更激怒他,疼痛在他脑袋里面越积越重,他觉
得他的头骨都要爆炸了。他从只剩一只耳朵的丑精灵像后面伸出没拿魔杖的手,摇
了摇,一束绿光立刻破天飞来,他连忙抽回手。
    “你看,什么都没有啊!”他喊,“你什么也招唤不来!那东西摔碎了,我没
听到它说的是什么,就这么告诉你的主人吧!”
    “不可能!”她尖叫道,“这不是真的,你在撒谎!主人,我尽力了,我尽力
了——别惩罚我啊——”
    “别白费气力了!”哈利喊,伤疤传来的疼痛让他紧闭起眼睛,现在那疼痛比
任何时候都要严重,“在这里,他听不见你说话的!”
    “我听不见么,波特?”一个尖锐的、冷酷的声音说道。
    哈利睁开眼睛。
    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带着黑色头罩,如同蛇一样的脸苍白而憔悴,血红色眼
里瞳孔如同猫眼一样细长……伏地魔出现在大厅中央,魔杖直指哈利。哈利僵在原
地,他无法移动一分。
    “那么,你摔碎了我的预言?”伏地魔柔声说,用毫无同情的红色眼睛瞪着哈
利,“你错了,贝拉楚克斯,他没有撒谎,我已经从他的垃圾脑子看到事实……那
么多个月的准备,那么多个月的努力……我的食死徒们居然又让哈利·波特得逞了
……我……”
    “主人,我为我的无知抱歉,我当时忙着和那个兽幻者瑟瑞斯·布莱克斗!”
贝拉楚克斯呜咽着说,在伏地魔向他们走近的时候伏到他的脚边,“主人,你应该
知道我的——”
    “贝拉楚克斯,不要再说了,”伏地魔威胁地说,“我等一下再处罚你,你以
为我进魔法部是来听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歉吗?”
    “可是主人——他在这儿啊——他就在下面啊——”
    伏地魔没有理会。
    “波特,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他低声说,“你已经太多次搅我好事,太久
了……灭心索命!”
    哈利根本没有张嘴反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魔杖毫无用处地指着地板。
    但就在那一瞬间,无头的金色男巫雕像忽然活了,它从底座上一跃而起,轰然
落在哈利和伏地魔中间的地上,它伸出双手护出哈利,伏地魔的咒语仅仅从它的胸
口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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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肚麻皮!!!”纳威又大喊一声,用魔杖挨个指着食死徒,“昏肚麻皮!
昏肚麻——”
    一个块头最大的食死徒从后面抓住纳威,把他的手臂板到身子两边,他挣扎着
踢打,好几个食死徒都笑起来。
    “是隆巴顿,对不对?”路修斯·马尔夫冷笑说,“嗯,因为我们,你奶奶早
已经习惯了失去家人的滋味……你的死亡也不会让她特别震撼……”
    “隆巴顿?”贝拉楚克斯·雷斯坚重复,干瘪的脸上现出一个真正邪恶的笑容,
“啊呀,小子,我很荣幸见过你的父母呢。”
    “我知道!”纳威怒吼,他奋力挣扎着抱住他的食死徒,其他的人都喊起来:
“谁赶快把他击昏了吧!”
    “不不不,”贝拉楚克斯·雷斯坚说,她看起来狂喜异常,从哈利看到纳威,
一脸兴奋,“不要,咱们来看看隆巴顿和他爹妈相比是不是能坚持更久……除非波
特愿意交出预言。”
    “千万不要给他们!”纳威发疯似的大吼,挣扎着,踢打着。贝拉楚克斯·雷
斯坚走到他和抓他的人跟前,举起魔杖。“哈利,别交给他们啊!”
    贝拉楚克斯·雷斯坚高举魔杖,“钻心剜骨!”
    纳威尖叫一声,腿缩到胸前,那个抓着他的食死徒几乎是抱着他了。然后那个
食死徒放开他,他跌倒在地,抽搐着,痛苦地哀号着。
    “这只是让你尝尝滋味罢了!”贝拉楚克斯·雷斯坚说,抬起魔杖,纳威的喊
叫声停止了,他躺在她脚边呜咽着。她转头看着哈利,“现在,波特,要是不把预
言交给我们,你就准备看着你的朋友受尽折磨才死去吧!”
    哈利不用考虑,他根本没有选择。预言球被他的滚烫的手攥得热乎乎的,他伸
出手,路修斯·马尔夫跳过来拿。
    就在这时,他们顶上高高的地方,又有两扇门砰然打开,五个人直冲进屋:是
瑟瑞斯,卢平,穆迪,唐克斯还有肯斯理。
    路修斯·马尔夫转身举起魔杖,但是唐克斯早已朝他射出昏迷咒,哈利才不会
等着看那咒语是不是打到他,他全速从台子上跳下逃跑。食死徒们完全被突然出现
的凤凰令成员吓慌了阵脚,后者正一边如下雨般频频发射咒语,一边朝着石凹跳过
一层层的看台。穿过飞跑的人影,闪动的光柱,哈利能看到纳威在地上爬。他躲过
一道红色的光柱,直扑到纳威旁边的地上。
    “你还好么?”他喊,又一道咒语贴着他们头顶飞过。
    “还好,”纳威说着努力想站起来。
    “还有罗恩呢?”
    “我想他没事——我离开时他还在跟那个大脑挣扎——”
    他们中间的石板地被一道咒语击中,在纳威刚刚放手的地方炸出了一个大坑。
他们两个都慌忙离开那里,然后一只粗壮的手臂从天而降,握住哈利的脖子把他拉
起,他的脚几乎快要离地了。
    “给我,”声音在他耳边咆哮,“把那个预言给我——”
    那个人紧紧捏着哈利的喉咙,他无法呼吸了。用涌出眼泪的眼睛,他看到瑟瑞
斯正在两米多远的地方和一个食死徒打斗;肯斯理以一敌二;唐克斯只下了一半,
她在朝贝拉楚克斯·雷斯坚大力施咒——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哈利就快死了。他把魔
杖反转着指向那个人的侧面,但是他不能吐出一个字来施展魔法,而那男人空着的
手现在已经朝哈利握着预言球的手摸索过去了。
    “啊啊啊!!!”
    纳威不知从什么地方直扑过来,他施不出魔法,就用赫敏的魔杖狠狠地捅进那
个食死徒的头罩里。那人立刻哀号一声,放开了哈利。哈利转身面对他,气喘吁吁
地说:
    “昏肚麻皮!”
    那个食死徒朝后倒去,头罩掉了下来:是麦克尼尔,那个想杀双翼鹰头马暴嘴
的人,他的一只眼睛红肿着。
    “谢谢!”哈利对纳威说,把他拉开,因为瑟瑞斯和食死徒正扭打着经过,他
们打斗得是如此激烈,两人的魔杖都挥舞成一片影子。这时哈利一脚踩上了一个圆
圆的坚硬东西,他摔倒了。有那么一会他以为是他的预言球掉在地上,但是然后他
就看到是穆迪的魔眼滴溜溜地滚过地板。
    魔眼的主人满头是血,侧躺在那里,和他打斗的那个人现在转向了哈利和纳威
:是安东宁·多罗霍夫,他苍白的长脸乐得扭曲着。
    “狂舞不停!”他用魔杖指着纳威喊,纳威的腿立刻开始疯狂地跳起了类似踢
踏舞的步法,他失去平衡,再次跌倒在地,“现在,波特——”
    他挥了一下魔杖,和他用来攻击赫敏的动作一样,但是哈利已经大喊:“保护
我身!”
    哈利感到脸上仿佛被钝刀划过,咒语的力道让他横着摔倒,绊在纳威的腿上,
但是护盾魔法还是把咒语最厉害的部分挡回去了。
    安东宁·多罗霍夫再次举起魔杖:“召之即来-预——”
    瑟瑞斯不知从哪里豁然出现,用肩膀把安东宁·多罗霍夫撞得飞起。预言球再
次几乎脱离哈利手指,但又被他握住了。现在瑟瑞斯和安东宁·多罗霍夫打起来了,
魔杖像剑一样闪闪发光,火花从魔杖头飞出……
    安东宁·多罗霍夫收回魔杖,又想用对付哈利和赫敏的姿势对付瑟瑞斯。哈利
从地上一跃而起,叫道:“统统石化!”再一次,安东宁·多罗霍夫的四肢缩在一
起,仰天倒下,后背重重摔在地上。
    “干得漂亮!”瑟瑞斯喊,两道昏迷咒朝他们打来,他立刻把哈利的头按下去,
“现在你得离开——”
    他们再次低头,一道绿色的光柱几乎打中瑟瑞斯。哈利看到在屋子对面,唐克
斯从石头看台中间跌倒,失去知觉的身体一层层地朝下滚着,而贝拉楚克斯·雷斯
坚一脸得意,正朝打得最热闹的地方跑去。
    “哈利,拿着预言,带上纳威赶紧走!”瑟瑞斯喊,朝贝拉楚克斯·雷斯坚跑
过去。哈利没有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肯斯理和丢了头罩、满脸痘疮的洛克伍德打
着,挡住了他的视线。另一道绿光贴着哈利头顶飞过,他朝纳威冲过去……
    “你能不能站起来?”哈利冲纳威的耳朵大喊,纳威的腿还在不可抑制地抽搐
抖动,“来把你的胳膊架在我脖子上——”
    纳威伸出胳膊——哈利用力把他扛起——纳威的腿还在往四面八方踢着,他们
根本不能支撑他的身体,就在那时,又有一个人突然冒出来冲向他们:他们都朝后
摔倒了,纳威的腿像一只四脚朝天的甲虫一样无助地踢着,哈利高举着左臂,不让
预言球落地。
    “预言,波特,交给我那个预言!”路修斯·马尔夫在他耳边怒吼,哈利感到
他的魔杖头狠狠地顶在自己的肋骨上。
    “不-放-开-我……纳威——接住!”
    哈利把预言球抛过地板,纳威躺在地上转身把球搂到胸口,马尔夫立刻把魔杖
转向纳威,但是哈利已经把魔杖穿过肩头,大喊一声:“迫抵障碍!”
    马尔夫从他后背弹起,哈利慌忙爬起,转头看到马尔夫撞上了瑟瑞斯和贝拉楚
克斯·雷斯坚打斗的台子上。马尔夫再次把魔杖对准哈利和纳威,但是还没等他喘
口气念咒,卢平已经一跃跳到他们中间。
    “哈利,集合其他人,快走!”
    哈利抓着纳威的肩膀,把他扛过了第一层石头看台,纳威的腿抽搐颤抖,依然
不能支撑他的身体。哈利使出全身的力气,他们又朝上爬了一层……
    一道咒语正打在哈利脚跟下面的地上,石头粉碎,他又跌回下面的看台上。纳
威倒在地上,腿依然抽动踢打,他把预言球塞进口袋。
    “快啊!”哈利绝望地说着用力拉起纳威的衣服,“你试试能不能用你的腿站
——”
    他再用力拉了一把,纳威的长袍从左侧沿着缝线全撕开了——小小的玻璃球从
他的口袋里掉出来,他们两个都没来得及逮住,纳威不能控制的腿已经踢上了小球,
球飞向他们的右边,在两米多远的下面一层摔碎了。他们两个都目不转睛地瞪着它
摔落的地方,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震惊不已,一个珍珠白色的人影,戴了一副度数
极大的眼镜,升上半空。除了他们俩,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哈利能够看到她的嘴
唇开合,但是周围的喊叫和冲撞的声音让他一个字都没听见。那个人影说完了话,
然后就消失了。
    “哈利,对不起!”纳威大喊,一脸愤恨,但是他的腿依然踢打个不停,“我
真对不对你,哈利,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的!”哈里喊,“赶快站起来,咱们得离——”
    “邓布多!”纳威说,汗水浸透的脸上忽然一阵狂喜,他瞪着哈利肩膀上方。
    “你说什么?”
    “邓布多!”
    哈利转头去看纳威瞪着的地方,就在他们上头,在大脑屋的门里,站着阿伯斯
·邓布多。他举着魔杖,脸色苍白而愤怒。哈利感到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好像通过电
流一般——他们得救了。
    邓布多迅速走下台阶,经过纳威和哈利,他们两个已经不再急着离开了。直到
邓布多走到看台最底下,离他最近的食死徒才意识到是他,那个人立刻冲其他的食
死徒大叫起来。一个食死徒掉头就跑,猴子似地手脚并用、沿着对面的看台上爬。
邓布多一道咒语就轻轻松松地,仿佛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把他拉了回来……
    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在对打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新来的人。哈利看到瑟瑞斯
低头躲开贝拉楚克斯·雷斯坚的红光,他正在大声嘲笑着她。
    “哎呀,怎么这么差啊!”他喊着,声音在圆筒一样的屋子里回响。
    可是,第二道光已经不偏不斜,正打中他的胸口。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眼睛已经震惊地瞪大了。
    哈利松开纳威,不过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跳下看台,抽出魔杖朝台子
跑,邓布多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似乎瑟瑞斯用了很久才倒下:他的身体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朝后倒进了拱
门上挂着的、那副破旧不堪的帘子。
    哈利看到在他教父那曾经英俊、现在已经消瘦憔悴的脸,带着恐惧与惊讶混合
的表情,跌进了古老的拱门,消失在帘子后面。帘子仿佛被大风刮动一样狂舞一阵,
然后又归于平静。
    哈利听到贝拉楚克斯·雷斯坚欢呼一声,但是他知道这完全不算胜利——瑟瑞
斯只是摔到拱门另一面去了,只消几秒他就会从后面在出来的。
    但是瑟瑞斯并没有出现。
    “瑟瑞斯!”哈利喊道,“瑟瑞斯!!!”
    他已经下到最底层,呼吸变得灼热急促,瑟瑞斯肯定就在帘子的另一边的,他,
哈利,一下就能把他拉回来的。
    可当他朝台子飞跑过去的时候,卢平一把拦住他的胸口,把他拉住了。
    “哈利,已经没用了——”
    “我要拉他回来,救他出来,他只是穿过去了!”
    “——太晚了,哈利。”
    “我们只要拉住他——”哈利用尽全力拼命地挣扎,但卢平死死抱住他不放。
    “没用了,哈利……什么都没用了……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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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金妮摇着头,贴墙滑着坐到地上,气喘吁吁地握住自己的足踝。
    “我看她的脚腕可能断了,我听到断裂的声音,”露娜悄声说,她似乎没有受
伤,弯下腰检查金妮,“有四个人把我们赶到一个满是星星的屋里,那地方怪极了,
我们都在黑暗里头漂浮——”
    “哈利,我们可把天王星看了个仔细!”罗恩说,仍然无力地格格笑,“懂了
吗,哈利?我们看到天王星——哈哈哈——”(天王星在英语里与“你的肛门”发
音想像,因此是小孩子间常用来看玩笑的词。——译注)
    罗恩的嘴角里冒出一个血泡,然后爆破了。
    “——总之,有一个人抓住了金妮的脚,我用了缩减咒,让冥王星在他脸上爆
炸了,可是……”
    露娜无助地指了指金妮,金妮呼吸急促,眼睛仍然闭着。
    “那罗恩又是怎么回事?”哈利害怕地说,罗恩继续格格笑着,勾着哈利的前
襟不放。
    “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打了他,”露娜难过地说,“他变得有些古怪,我几乎
没法哄他出来。”
    “哈利,”罗恩说着把哈利的耳朵拉到自己嘴边,依然虚弱地格格笑着,“你
知道那女生是谁吗,哈利?她是疯娜,疯娜·拉乌古德……哈哈哈。”
    “咱们无论如何得离开这里,”哈利坚定地说,“露娜,你能不能帮金妮?”
    “可以,”露娜说,把魔杖插到耳朵后面,然后用胳膊环着金妮的腰把她拉起。
    “只是脚腕子罢了,我自己能行!”金妮烦燥地说,但立刻她就朝一边歪倒,
不得不又扶住露娜。哈利把罗恩的胳膊拉过自己肩膀,就和很多个月以前,背达达
力的时候一样。他转过头:他们只有十二分之一的可能在第一次就拉开正确的门—
—他扛着罗恩走向一扇门,差几尺就要走到的时候,房间对面的另一扇门猛地冲开,
三个食死徒直冲进来,最前面的是贝拉楚克斯·雷斯坚。
    “他们在这儿!”她尖声喊。
    昏迷咒横穿整个屋子,哈利冲进面前的门,把罗恩抛开,弯腰跑回来帮背着赫
敏的纳威,他们刚刚来得及跨过门槛,在贝拉楚克斯·雷斯坚面前关上大门。
    “卡勒合门!”哈利喊,他听到三个身体撞上门另一边的声音。
    “没关系!”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还有别的方法进去——我们抓到他啦!!!
他们在这里!!!”
    哈利猛转过身,他们又回到了大脑屋,而且,这间屋子也和其他屋子一样,四
周的墙上有很多门。他能听到脚步声跑向圆房间,更多的食死徒跑来加入原来的三
个。
    “露娜——纳威——快帮忙啊!”
    他们三个分头跑向屋子的各个角落,一边封合住所有的门。哈利忙着跑向下一
扇门的时候,撞上一张桌子,在上面滚了一圈:
    “卡勒合门!”
    在很多门后都有脚步声响,每隔一会就有人重重地撞在某一扇门上,门颤抖着
嘎吱作响。露娜和纳威在给对面的门施咒——然后,当哈利跑到房间尽头的时候,
他听到露娜的叫声:
    “卡勒——啊啊啊!”
    他转头,刚好看到她在半空中飞起,五个食死徒从她没来得及封合的门里冲了
进来。露娜撞上一张桌子,滑过桌面,滚到另一面的地下。她摊开四肢躺在那里,
和赫敏一样一动不动。
    “抓波特!”贝拉楚克斯·雷斯坚尖叫着朝他跑来,他躲过她,又往屋子另一
头跑,只要他们以为他们会有可能打碎预言,他就是安全的——
    “喂!”罗恩说,已经摇晃着站起来,像喝醉酒了似的蹒跚走向哈利,格格笑
着,“喂,哈利,这里有好多脑子啊,哈哈哈,你说奇怪不奇怪,哈利?”
    “罗恩,你闪开,趴下——”
    但是罗恩已经冲着水缸举起魔杖。
    “真的,哈利,这都是脑子啊——你看——召之即来-脑子!”
    在那一瞬间,一切似乎都停止了。哈利,金妮,纳威,还有所有的食死徒都不
由自主地转头看着水缸顶端,一只大脑像飞鱼一样从绿色的液体里跳了出来:有那
么一会它好像在空中停住了,然后它直飞向罗恩,它旋转着飞行,一条条看起来好
像是动着的图像从那里面飞出,仿佛一卷盘在一起的胶卷在弹着展开——
    “哈哈哈,哈利,你看呐——”罗恩说,看着那只大脑吐出来花哨图像,“哈
利,过来摸摸它,保证特怪——”
    “罗恩,不行!!!”
    哈利不知道罗恩碰到那些飘在大脑后面的须子时会发生什么,但他相信那不会
是好事。他连忙跑过去,但是罗恩已经伸出手够到了那只大脑。
    就在须子碰到他皮肤的一瞬间,它们开始向绳子一样绑住罗恩的胳膊。
    “哈利,你来看发生了什么——不行-不行——我可不喜欢——不行,停下-
停下啊——”
    但细细的须子已经绕上了罗恩的胸口,他撕扯着它们,但是那只大脑仍像八爪
章鱼一样紧紧地捆着他。
    “缔裂分离!”哈利喊,想把当着他的面紧紧缠住罗恩的触须切断,但是它们
没有断,罗恩跌倒在地,仍在捆索里撕扯挣扎。
    “哈利,他会给憋死的!”金妮尖声喊起来,她折断的脚腕让她坐在地上没法
动弹——然后一道红光从一个食死徒的魔杖里射出,正正打在她的脸上,她朝旁边
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昏肚麻皮!!!”纳威大喝,挥舞着赫敏的魔杖朝冲进来的食死徒跑了过来
:“昏肚麻皮!昏肚麻皮!”
    可那些都没有生效。
    一个食死徒朝纳威发了一道昏迷咒,但是差几寸没有打到。现在哈利和纳威是
唯一剩下来和这五个食死徒搏斗的人了,其中两个食死徒的魔杖里发出了一股银色
光柱,没有打到他们,但是把墙上打出两个大洞。哈利撒开腿狂奔,贝拉楚克斯·
雷斯坚紧追不放。高高举着预言球,他又朝屋子的另一头跑,他唯一能想出的事就
是把食死徒从其他人那里引开。
    这一招似乎生效了,他们都跟着他飞跑,横冲直撞,桌椅都撞得满天飞,但他
们都不敢对他施咒,因为他们怕毁坏预言球。他跑过了唯一能打开的门,也就是那
些食死徒走进来时用的门,心里祷告着纳威能留在罗恩身边,帮他解救出来。他在
新屋子里跑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空……
    他沿着石头看台一级一级又一级地跌落,从一层弹到下面一层,直到最下面。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乎喘不上气来。在那个巨大的石凹里,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地
上,旁边是那个建在台子上的石头拱门。他抬头,看到那五个刚才在大脑屋里的人
正朝他走下来,更多的食死徒也从其他的门里跑进来,一层一层地冲着他跳下来。
虽然双腿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支撑自己,哈利仍努力站了起来。那个预言球居然仍
在他的左手里攥着,鬼使神差地完好无损,他的右手紧握着魔杖。他四下扫视着后
退,尽量把所有的食死徒都包括在视线之内。他的腿后面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已经走到了立着拱门的台子旁边,他后退着爬了上去。
    所有的食死徒都停住了,看着他。有几个人和他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个
还流着血,安东宁·多罗霍夫已经从石化魔法里解脱了,他的魔杖指着哈利,警惕
地瞪着他。
    “波特,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路修斯·马尔夫懒洋洋地说着,扯下头罩,
“现在,乖乖地听话,把那个预言交给我。”
    “你放-放其他人走,然后我就给你!”哈利孤注一掷地说。
    有几个食死徒笑了起来。
    “波特,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路修斯·马尔夫说,他苍白的脸上泛着喜
悦的红晕,“你看,我们有十个人,而你只有一个……还是邓布多都没教过你怎么
数数?”
    “他不是一个人!”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他还有我!”
    哈利心一沉,纳威正笨手笨脚地沿着石头看台朝他们走来,颤抖的手里紧紧握
着赫敏的魔杖。
    “纳威——别——回去救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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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为什么不再去上蔽心术课呢?”赫敏皱着眉,说。
    “我已经告诉你了,”哈利嘟囔着,“石内普认为现在既然我已经学会了基本
要点,以后的东西我自学就行了。”
    “那你就不再做那些怪梦了吗?”赫敏怀疑地说。
    “差不多吧,”哈利说,避开她的目光。
    “嗯,我不认为石内普应该在你还不能完全控制它们之前停止课程!”赫敏生
气地说,“哈利,我觉得你应该回去问他——”
    “我不去,”哈利激烈地说,“别再说了,赫敏,行不行?”
    这是复活节假的第一天,赫敏,和往年一样,把这天的大半时间都花在帮他们
三个重画复习时间表上。哈利和罗恩允许她这么做,因为这总比跟她吵让她不要做
省事得多。而且,不管怎么说,新的时间表也确实很有用。(复活节假期:基督教
国家为纪念耶稣在黑色星期五被处死、到他三日后重新复活的假日。一般是在春分
后第一个月圆之后的星期五——通常在四月上中旬左右——到之后的星期一或更长。
这个节日的习俗,演变至今,是吃涂成彩色的鸡蛋,也有用巧克力做成蛋的形状,
或兔子形。——译注)
    罗恩发现他们离考试只剩下六个星期了,震惊不已。
    “这怎么可能让你吃惊呢?”赫敏质问,她正用魔杖点着罗恩时间表上的小方
格,给每个格子按照不同的课程染上不同的颜色。
    “我怎么知道,”罗恩说,“谁让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情啊。”
    “好了,给你,”她说着把他的复习时间表递给他,“只要照它做就没问题了。”
    罗恩沮丧地低头读着,但是立刻又高兴起来。
    “你让我每周有一个晚上不用学习!”
    “那是快迪奇训练。”赫敏说。
    笑容从罗恩的脸上消失了。
    “又有什么用?”他呆板地说,“我们今年赢快迪奇杯的机会不比我爸爸当选
魔法部长更多。”
    赫敏没有回答,她正在看哈利,哈利坐在那里,茫然地瞪着休息室的对面墙壁,
罗圈腿在旁边抓他的手,想让他给他挠挠耳朵。
    “哈利,你怎么啦?”
    “什么,”他连忙说,“没事。”
    他抓起《防御魔法理论》,躲在后面装着在用词表里查找东西,罗圈腿放弃了
对他的期待,钻到赫敏的椅子底下去了。
    “刚才我遇到张楚了,”赫敏试探地说,“她看起来也一幅惨不忍睹的样子…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吵架了?”
    “什——哦,是啊,我们吵了一架,”哈利说,感激地抓住这个话题。
    “为什么?”
    “她那个会告密的朋友呗,玛丽埃塔。”哈利说。
    “是啦,哼,我不怪你!”罗恩生气地说,放下他的时间表,“要不是因为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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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恩慷慨激昂地讲了一大堆关于玛丽埃塔的话,这让哈利觉得很好,因为他只
要装出一幅气哼哼的样子,拼命点头,还有在罗恩停下来吸气的时候说一声“对”
或“说得好”就行了。而与此同时,他的思想可以继续,比原来更痛苦地,回想他
在记忆盆里看到的事情。
    他觉得那段记忆在从里往外啃空他的身体,他曾经是那么地坚信他的父母是好
人,当以前石内普诽谤他父亲的人格时,他可以毫无困难地置之不理。海格和瑟瑞
斯他们不也告诉哈利他父亲是多好的人吗?(“是啊,可是,看到瑟瑞斯本人那个
样子,”哈利大脑里的一个唠叨声音说,“他也一样坏啊不是吗?”)是的,他以
前听麦格教授说过他父亲和瑟瑞斯是学校里的捣蛋鬼,但是她把他们讲成卫家双胞
胎的前身,而哈利无法想像弗雷德和乔治会把什么人头朝下倒吊起,只因为那样做
好笑……除非他们真的特别恨他……也许像马尔夫,或是真做了坏事,应该受这样
惩罚的人。
    哈利努力想为石内普受詹姆斯折磨想出一个正当理由:可莉莉不是问过,“他
哪里招惹你们了?”而詹姆斯不是分明回答,“事实上主要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
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詹姆斯做这一切,其实不就是因为瑟瑞斯说他很无聊?
哈利记得他们还在桂茂街时,卢平说邓布多让他做级长是因为想让他管管詹姆斯和
瑟瑞斯……可在记忆盆里,他只是坐在那儿,什么都没干。
    哈利一直提醒自己,毕竟莉莉还出面干涉了。他的母亲毕竟还是正义的。可是,
她冲詹姆斯喊叫时的脸色,和其他事一样让他惊讶难受。她显然恨极了詹姆斯,而
哈利怎么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最后结婚的。有一两次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詹姆斯
强迫的。
    将近五年了,一想到他的父亲就会让他感到安慰,感到激励。每当有人告诉他
像詹姆斯,他的心里就会涌起一阵骄傲。而现在……现在他一想到他,只会感到冰
冷,悲伤。
    复活节假期里,天气一天天变得晴朗暖和,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可是哈利,还
有所有其他五年级学生——和七年级的,都给拴在屋里复习功课,来来回回出入图
书馆。哈利假装他的心情只是因为临近的考试而差,当其他桂芬多同学也都学得吐
血时,他的借口也顺理成章。
    “哈利,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啊?”
    他看看周围,金妮·卫斯理正在图书馆里、他一个人占着的桌子旁边坐下来,
她看起来给风吹得一塌糊涂。现在是星期天晚上,赫敏已经回桂芬多塔楼去复习她
的古文学了,而罗恩还在训练快迪奇。
    “哦,嗨,”哈利说,把书拉到面前,“为什么你没去训练?”
    “已经练完了,”金妮说,“罗恩送杰克·斯罗伯去医院。”
    “为什么?”
    “嗯,我们也不确定,不过我们觉得是他用球棒把自己给打昏了,”她重重地
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这有个邮包,刚刚才通过了安布居的新安检系统。”
    她拿出一个茶色纸包的盒子,一看就知道它曾经被打开又潦草地封上过,在上
面有红字写着:霍格沃茨最高监察官已检查。
    “是我妈妈寄来的复活节蛋,”金妮说,“一个是给你的,拿着。”
    她递给他一个十分漂亮的巧克力蛋,上面用奶油画了小小的霓贼球,按照包装
说明,里面装着的是泡泡维滋碧。哈利看了一会儿,然后,让他震惊的是,他感到
喉咙正肿起来。
    “哈利,你还好吧?”金妮小声问。
    “是啊,我很好,”哈利粗声说,喉咙里的肿块很疼,他不明白为什么复活节
蛋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你最近似乎有点闷闷不乐的,”金妮继续说,“你知道,我相信你只要跟张
楚谈一谈……”
    “我想谈话的对象不是张楚,”哈利脱口说出。
    “那你想和谁谈?”金妮仔细地看着他,问。
    “我……”
    他四下扫视,确定没有人在偷听。平斯夫人在几个书架远的地方,从那里抱出
一摞书,交给看起来已经学疯了的汉娜·阿伯特。
    “我想和瑟瑞斯谈谈,”他小声说,“可我知道我不能……”
    金妮继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哈利把复活节蛋打开,更因为有事可做,而不是
真的想吃,他掰下一大块放进嘴里。
    “嗯,”金妮慢慢地说,给自己也拿了一块吃起来,“要是你真特别想找瑟瑞
斯,我想我们是可以想办法的。”
    “别傻了,”哈利呆呆地说,“安布居可在监视着壁炉,检查我们的所有信件
呢?”
    “我是跟着弗雷德和乔治长大的,从他们那里我学到了——”金妮思考着说,
“只要你有足够胆量,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实现的。”
    哈利看着她。也许是巧克力的作用——卢平总是让他们在见到摄魂怪之后吃一
些的——要不就是因为他把在心里煎熬了一个星期的想法终於说出口,但现在他的
确有点满怀希望的感觉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哎呀死了,”金妮悄声说着跳着站起,“我忘了——”平斯夫人已经朝他们
大步走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在图书馆吃巧克力!”她尖叫着,“出去——出去——出去!!!”她抽出
魔杖,把哈利的书,书包和墨水瓶举上空中,追着他和金妮,不停地打在他们头上,
跟着他们跑出图书馆。
    ***
    就好像要临考前他们还不够忙似的,复活节假期快结束之前,很多关于各种巫
师职业的小册子、宣传纸出现在桂芬多塔楼的桌子上,一起出现的,还有钉在告示
版上的又一张新告示:
    所有五年级学生必须在复活节假期之后的一个星期内,与学院院长会面,讨论
他们的未来职业。会面的时间表如下。
    哈利读了下面的时间表,发现他要在星期一下午两点去麦格教授的办公室,也
就是说他要错过大半占卜课。他和其他五年级学生在复活节假期的最后一个星期里,
已经花了相当多的时间来读那些留在这里给他们细读的小册子。
    “嗯,我不想做疗伤术士,”在假期最后一个晚上,罗恩说,他正埋头看一页
带有圣满钩医院的骨头和魔杖交*标记的宣传纸,“这里说你的高级巫师考试里药
剂学、草药学、变形学、魔咒学和黑魔法防御学至少要得‘超出预期’才行。我是
说……我的天呐……他们的要求可真不少哇不是么?”
    “嗯,那可是个责任重大的工作呢?”赫敏心不在焉地说。
    她自己正在看一张艳粉红色和桔黄色相间的宣传纸,上面写着:“你喜欢做麻
瓜关系的工作吗?”
    “似乎你用不着太多条件就可以做麻瓜关系的工作,他们只要你在中级巫师考
试的麻瓜研究学里拿个证书就行了,‘更重要的是你的热心、耐心和天真活泼’。”
    “要是你想和我姨父那样的人建立关系,天真活泼可远远不够呢,”哈利阴沉
地说,“知道什么时候低头躲开他的拳头,倒会更有用。”他正把巫师银行的小册
子读了一半,“听听这个:”你喜欢一个富有挑战性的职业,参加旅行和探险,获
得带危险成分但数目可观的奖金吗?那么就考虑在格云高巫师银行工作吧,我们现
在正在招收解咒人这一刺激而有趣的国外职位。‘不过他们要数字魔法学,赫敏,
你可以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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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说虫尾巴一定也就在附近……果如其然,哈利一下子就找到了他:老鼠
毛颜色的头发,尖鼻子,个子小小的。虫尾巴看起来相当紧张,他一边咬着指甲,
一边瞪着自己的答卷看,脚趾在地上画来画去,每隔一会儿就满怀期望地朝旁边人
的试卷张望一下。哈利又看了虫尾巴一会,然后回去看詹姆斯,后者现在正在一小
块草纸上画着,他画了一个霓贼球,现在正反反复复描着一个字“莉”,这是什么
意思?
    “请放下笔!”弗立特卫教授尖声说,“斯蒂宾斯,这也包括你!我收卷的时
候请大家在原位坐好!召之即来!”
    一百多卷羊皮纸腾空而起,飞进弗立特卫教授伸出的双臂里,把他朝后撞倒了。
有几个人笑了起来,前排的两个学生站起来,托着弗利特卫教授的胳膊肘把他拉了
起来。
    “谢谢……谢谢,”弗立特卫教授气喘吁吁地说,“很好,你们可以走了!”
    哈利低头看他的父亲,他正忙着把刚描了很多遍的“莉”字划掉,站起来,把
羽毛笔和试卷都塞进书包里,背起书包,然后等瑟瑞斯一道走。
    哈利转头看到石内普就在不远的地方,从桌子中间的过道里走向通往门厅的门,
他仍在看着试题。他稍微有些跎背,但依然瘦骨支立,走路时的神经质样子更像一
只蜘蛛,油腻的头发在脸上跳动。
    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把石内普跟詹姆斯,瑟瑞斯和卢平她们分开了,哈利走在
他们两伙人的中间,既能看到石内普,又能听到詹姆斯和他的朋友们的说话。
    “月宁,你觉得第十题怎么样啊?”瑟瑞斯问,他们走进了门厅。
    “棒透了,”卢平轻快地说,“列举识别狼人的五种迹象。真是好题。”
    “你觉得你都列对了吗?”詹姆斯装出关心的样子说。
    “想来如此,”卢平认真地说,他们加入门口急着想走到撒满阳光的操场去的
人群,“第一:他坐在我的座位上;第二:他穿着我的衣服;第三:他的名字是瑞
莫斯·卢平。”
    虫尾巴是唯一没有笑的人。
    “我写上了鼻子形状,瞳孔的样子,还有卷尾巴,”他忧心忡忡地说,“但是
我想不起来其他的——”
    “你怎么这么笨啊,虫尾巴?”詹姆斯不耐烦地说,“每个月你都跟着一个狼
人到处跑——”
    “你小声点行不行,”卢平肯求说。
    哈利紧张地看了看身后,石内普还在不远的地方,依然埋头看他的考题——但
这是石内普的记忆,哈利知道如果石内普走到外面之后跟他们分开,走去不同的方
向,哈利就不能再继续跟詹姆斯了。不过,让他感到万分宽慰的是,石内普跟上来
了,他依然沉浸在试题里,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往哪里走。哈利在离他不远的前
面走着,一边盯着詹姆斯和其他人。
    “嗯,我觉得,这考试不过小菜一碟,”他听到瑟瑞斯说,“我至少也能得个
‘极好’,要不才怪呢。”
    “我也是。”詹姆斯说,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挣扎着的霓贼球。
    “哪儿来的?”
    “偷来的,”詹姆斯随便地说,他开始玩起霓贼球,让它飞开有一尺远才伸手
把它抓回,他的反应和动作好极了,虫尾巴一脸敬慕地看他。
    他们在湖边的一棵白桦树的树荫下停了下来,那棵树,正是哈利,罗恩和赫敏
在一个星期日写完作业、然后躺在下面草坪上的地方。哈利再次转头看了看,让他
高兴的是,石内普也在一片灌木丛下的浓荫里坐下了。他比刚才还要投入中级巫师
考试的内容,因此哈利可以自在地坐在白桦树和灌木丛中间的地方,看着树下的四
个人。耀眼的阳光映在湖面上,水平如镜,湖边坐着那群刚才从正堂里走出来的叽
叽喳喳笑闹着的女生,她们脱掉鞋袜,把脚伸进清凉的湖水里。
    卢平抽出一本书,读起来。瑟瑞斯看着学生们在草坪上踩过,看起来既傲慢又
百无聊赖,但是反而看起来更帅。詹姆斯还在玩霓贼球,把它放得越来越远,几乎
快要逃开了,但是总能在最后一秒钟抓住球。虫尾巴张着大嘴看他,每当詹姆斯做
一个难度大的接球,虫尾巴都会拍着双手惊叹不已。经过了这样的五分钟,哈利不
明白詹姆斯为什么不告诉虫尾巴别再那样丢人,但是詹姆斯似乎相当喜欢这样引人
注目。哈利注意到他的父亲总在抓头发,好像不想让头发太整齐似的,而且,他一
直朝水边的那群女生那头看。
    “把那个收起来行不行,”当詹姆斯做了一个极漂亮的捕捉,虫尾巴发出一声
欢呼的时候,瑟瑞斯终於开口了,“别让虫尾巴激动得尿裤子吧。”
    虫尾巴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但是詹姆斯只是笑了。
    “既然你这么难受的话。”他说着把霓贼球收回口袋。哈利清楚地感到瑟瑞斯
可能是唯一能让詹姆斯不再炫耀的人。
    “真没意思,”瑟瑞斯说,“要是满月就好了。”
    “你也许觉得没意思,”卢平在课本后面阴沉地说,“我们还有变形课考试呢,
要是你真没事做可以考考我,给你,”他把书伸给他。
    但是瑟瑞斯哼了一声,“我才不用看那些垃圾,我全都会了。”
    “拍爪子,这回你得振奋起来了,”詹姆斯小声说,“瞧那是谁。”
    瑟瑞斯转过头去,立刻一动不动,好像嗅到了兔子的狗。
    “好极了,”他悄声说,“塞留鼻涕。”
    哈利转头看瑟瑞斯在看的东西。
    石内普又站了起来,正把中级巫师考试的试题放回书包,他离开灌木丛的树荫,
准备横穿草坪的时候,瑟瑞斯和詹姆斯站了起来。
    卢平和虫尾巴都坐着没有动:卢平仍在低头看书,不过他的眼睛根本没动,而
且眉心微微皱起了一道纹;虫尾巴从瑟瑞斯看到詹姆斯,再看到石内普,满脸期冀。
“好吗,塞留鼻涕?”詹姆斯大声说。
    石内普的反应之快,好像他已经早有准备:他抛开书包,手插进长袍,刚把魔
杖拉出一半,詹姆斯已经叫了一声:“解斯器械!”
    石内普的魔杖飞上半天,足有丈高,然后咚地一声落在他身后的草地上,瑟瑞
斯大声地哈哈笑了起来。
    “迫抵障碍!”他说着把自己的魔杖对准石内普,正弯腰去捡魔杖的石内普给
推得跌倒在地。
    旁边的学生都转头看过来,有些人已经站起来朝这边走近,一些人似乎有些担
心,令一些人则在看热闹。
    石内普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詹姆斯和瑟瑞斯走近他,举起魔杖,詹姆斯
一边走一边往后看着水边的那些女生。虫尾巴现在也站起来了,如饥似渴地看着,
绕过卢平,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
    “考试考得怎么样啊,塞留鼻涕?”詹姆斯说。
    “我看到他来着,他的鼻子都碰到纸上了,”瑟瑞斯不怀好意地说,“把纸弄
得到处是油,他们一个字都别想认出来。”
    围观的人里有几个笑了起来,石内普显然不是受欢迎的学生。虫尾巴也刺耳地
格格笑了起来。石内普想站起来,但是那个咒语仍附在他身上,他努力着,仿佛被
隐形的绳子捆住了似的。
    “你——给我等着,”他气喘吁吁地说,抬头用最最厌恶的目光瞪着詹姆斯,
“你——给我等着!”
    “等着什么?”瑟瑞斯不以为然地说,“你想干什么啊,鼻涕虫,拿我们擦你
的鼻子?”
    石内普破口大骂,咒语夹杂着谩骂一起冒出来,可是他的魔杖离他有八尺远,
根本没有效果。
    “把你的嘴洗干净,”詹姆斯冷冷地说,“斯物爽静!”
    石内普的嘴里立刻吐出了粉红色的肥皂泡,那泡沫堵住他的嘴唇,让他哽咽,
无法呼吸——
    “你们不要欺负人!”
    詹姆斯和瑟瑞斯转过头,詹姆斯的手立刻爬到头上去打乱头发。
    那是刚才在湖边的女生中间的一个,她有着浓密的深红色披肩长发,闪亮摄人
的绿色杏仁眼睛——哈利的眼睛。
    哈利的母亲。
    “你好吗,埃文斯?”詹姆斯说,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和蔼,更低沉,也更
成熟了。
    “你们不要欺负他,”莉莉又说一遍,她看着詹姆斯的表情全是厌恶,“他哪
里招惹你了?”
    “嗯,”詹姆斯说,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事实上主要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
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很多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瑟瑞斯和虫尾巴也在笑。可是卢平,似乎仍沉浸在
手上的课本里,没有笑。莉莉也没有。
    “你以为你自己很滑稽,”他冷冷地说,“但你不过是个狂妄自大,欺负弱小
的废物。不要再欺负他。”
    “要是你同意和我约会我就放开他,埃文斯,”詹姆斯立刻说,“来……和我
约会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动鼻涕虫一魔杖。”
    在他身后,障碍咒语的效果已经逐渐消失,石内普开始朝他的魔杖挪过去,一
边爬一边仍从嘴里吐着肥皂沫。
    “那怕是让我在你和一只肥猪中间挑选,我也不会和你约会的。”莉莉说。
    “鹿角,你可真不走运呢,”瑟瑞斯轻快地说着,然后转身去看石内普:“哎!”
    但已经晚了,石内普已经把魔杖直指向詹姆斯,一道闪光过后,一条伤口出现
在詹姆斯的脸颊上,血喷到他的长袍上面。詹姆斯猛转过身,又一道闪光,石内普
已经头朝下给吊在空中,他的长袍倒落在头上,露出了一双苍白、瘦弱的腿,和他
发灰的旧内裤。
    围观的一小圈人里有很多都哄笑起来,瑟瑞斯,詹姆斯和虫尾巴更是笑得前仰
后合。
    莉莉的脸上的愤怒在一瞬间扭了一下,好像在强忍住不笑出来,她说:“放他
下来!”
    “当然。”詹姆斯说着把魔杖上挑,石内普噗咚一声落在地上跌成一团,他从
长袍里爬出来,一跳站起,高举着魔杖,但是瑟瑞斯已经叫出来:“统统石化!”
石内普就立刻像块木板一样僵僵地倒了下去。
    “别欺负他!!!”莉莉大喊,她的魔杖也已经握在手里,詹姆斯和瑟瑞斯都
小心地看着她。
    “啊,埃文斯,别逼我对你用咒语。”詹姆斯诚恳地说。
    “那就解开他的咒语!”
    詹姆斯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向石内普,嘟囔着念出逆反咒语。
    “这就好啦,”他说,石内普正挣扎着站起身子,“你很走运埃文斯在这儿,
塞留鼻涕——”
    “我用不着她那个肮脏的小脏血种帮忙!”
    莉莉眨了眨眼。
    “好啊,”她淡淡地说,“以后我不管你就是了。还有,如果我是你,塞留鼻
涕,我就洗洗你的内裤。”
    “你给我向埃文斯道歉!”詹姆斯冲石内普大吼,魔杖威胁地指着他。
    “我用不着你逼他道歉,”莉莉转向詹姆斯大声说,“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什么?”詹姆斯叫起来,“我可从来没叫你——那个名字!”
    “你以为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像刚从扫帚上跳下来那样子就是酷呢,还有没
完没了地耍那个蠢霓贼球,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看谁不顺眼就咒谁,只因为你会—
—我真惊奇像你这么自大的脑袋扫帚居然还能起飞,你让我恶心。”
    她转身快步走开。
    “埃文斯!”詹姆斯冲着她的背影喊,“喂,埃文斯!”
    但是她没有回头。
    “她到底怎么了?”詹姆斯说,装做好像不把它当一回事,但是没有成功。
    “据我分析她话里隐藏的意思,我认为她觉得你有点自以为是啊,夥计。”瑟
瑞斯说。
    “对啦,”詹姆斯说,现在已经十分愤怒了,“对啦——”
    又一道闪光,石内普再一次头朝下地被吊到空中。
    “有谁想看我剥了鼻涕虫的裤衩?”
    但是詹姆斯到底有没有剥下石内普的裤衩,哈利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一只手已
经紧紧攥住了他的胳膊,像铁钳一样狠狠握住。哈利疼得皱眉,转头看是谁抓他,
随着一阵凝血的恐怖,他看到了长大成人的石内普就站在他的身旁,脸已经气得发
白:
    “玩得高兴吧?”
    哈利感到自己的身体升到空中,夏日的景色在周围消失了,他向上飞进冰冷的
黑暗之中,石内普的手仍紧紧握在他的胳膊上。然后,一种突然下坠的感觉,好像
他在空中翻了个身,他的脚碰到了石内普的地下室的石头地板,他又站在石内普办
公桌上的记忆盆旁边,在昏暗的、现在的、药剂课老师的办公室里。
    “看来,”石内普说,他把哈利胳膊握得他觉得手指都开始麻木了,“看来…
…你玩得很开心呢,波特?”
    “没-没有。”哈利说,努力挣脱他的胳膊。
    太可怕了:石内普的嘴唇都气得发抖,脸色惨白,露着牙齿。
    “是个有趣的人,你父亲,是不是?”石内普说,用力摇晃着哈利,他的眼镜
从鼻子上给晃掉了。
    “我-没-”
    石内普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哈利推了开去,哈利重重地摔在地下室地板上。
    “你不能把你看到的事讲给任何人听!”石内普怒吼着说。
    “我不会,”哈利说,尽量从离石内普最远的地方站起来,“我当然不会——”
    “滚出去,滚出去,我永远也不想在这个办公室里见到你!”
    哈利朝门冲去的时候,一瓶装了死蟑螂的瓶子飞过来在他头顶的墙上炸碎开来。
他猛拉开门,飞跑过走廊,直到跑上二楼才停了一下。他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
气,揉着疼痛的胳膊。
    他一点也不想这么早就回桂芬多塔楼,或是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告诉给罗恩和赫
敏。然而让哈利如此心惊的,并不是有人冲他吼叫或往他身上砸瓶子,而是,他明
白在一群围观的人中间被人嘲笑是什么感觉,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被他父亲辱弄时
石内普的感觉是怎样的。而从他刚刚所见到的场面判断,他的父亲,正和石内普长
久以来对他描述地一样狂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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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门口看去,哈利利用这个机会把他几乎满满的茶倒进了离他最近的、装着
干花的花瓶里。他能听到几层楼下面,正有人喊叫和奔跑。
    “波特,回去吃午饭吧!”安布居喊了一句,举起魔杖冲出了办公室。哈利让
她先跑了几秒,然后也匆匆跑出去看那些喧哗的来源。
    他找得并不艰难,就在一层楼下面已经乱乱哄哄。有人(而哈利相当明白那可
能是谁)把一个看来是装满了烟花的大木箱点着了。
    全部由金色和绿色火花组成的飞龙在走廊里盘旋上下,一路上散发着炽热的火
焰和砰砰的巨响;直径足有两米的转盘花,有着惊人的粉红颜色,好像许多飞碟在
空中危险地转着;带着长长银亮火花的火箭在墙上弹来弹去;哈利的目光所及,到
处都是有若地雷的鞭炮劈劈啪啪地炸开。而这些烟花奇迹般地,没有像普通烟花那
样慢慢燃尽成灰、消失不见或是咝然落地,事实上,他看得越久,它们仿佛就飞得
越起劲。
    费驰和安布居站在楼梯中间,显然是给吓呆了,哈利看得时候,一个特别大的
转盘花似乎决定它需要更大的空间,它旋转着,发出一阵恐怖的嗖嗖声音,径直飞
向安布居和费驰。他们两个都害怕地叫了一声蹲下来,转盘花直飞穿过他们身后的
窗子,跑到校园里去了。而这个时候,几只龙和一个巨大的、正冒着烟的紫色蝙蝠
都找到了走廊尽头的开着的门,它们朝二楼冲了下去。
    “快点,费驰,赶快!”安布居惨叫着,“要是咱们不管的话它们会飞得到处
都是啊——昏肚麻皮!”(“昏肚麻皮”是昏迷咒语的口令——译注。)
    一道红光从她的魔杖里射出,打中了一个火箭,但是咒语并没能让火箭震迷在
半空中,而是让它轰然爆炸了,力度之大连旁边的画像都给炸出了一个洞。画上那
个站在草地中间、多愁善感的女人及时躲了开去,几秒钟之后她挤进了旁边的画,
那里的两个正在玩扑克牌的巫师慌忙站起,给她腾出地方。
    “费驰,不能用昏迷咒!”安布居生气地喊,完全一幅好像是费驰施用了刚才
的咒语一样。
    “校长,你说的对!”费驰喘息着说,作为一个似贵,让他震昏烟火比把烟火
吞下肚里更不可能。他跑到近处的柜子,从里面拉出了一把扫帚,开始拍打空中的
烟花,只几秒钟那个扫帚头就开始着了起来。
    哈利看得够多了。他笑着,低头沿着走廊跑了几步,他知道在挂毯后面有一道
秘密的门,他偷偷钻了进去,看到弗雷德和乔治正藏在那后面,他们听着安布居和
费驰的叫骂,发抖着拼命抑制着笑。
    “厉害,”哈利小声说,笑着,“太厉害了,你们肯定会把飞利包博士的生意
都抢过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飞利包博士是“飞利包博士之湿引燃、无热量
烟花店”的老板,出现在哈利·波特第二卷和第四卷里。——译注)
    “谢谢,”乔治悄声说,把笑出的眼泪从脸上抹干,“噢,我希望她接下来试
消失咒,每用一次它们就会增加十倍。”
    那个下午,烟花燃烧着布满了整个学校,虽然它们十分吵人,尤其是那些鞭炮,
但是其他的老师们似乎并没有多么不满。
    “天呐天呐,”麦格教授讽刺地说着,一条飞龙正在她的教室顶上乱飞,发出
砰砰的巨响,喷着火焰。“拉文德·布朗小姐,你能不能跑去告诉校长,我们的教
室里有逃走的烟花飞进来了?”
    结果,安布居教授做校长的第一个下午就在学校里到处跑个不停,被其他老师
召到各个地方。因为,没有她的帮助,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把烟花从教室里赶
出去。等到放学铃响,学生们背着书包朝桂芬多塔楼走的时候,哈利异常满意地看
到,头发蓬乱、沾着炭黑的安布居满身大汗地从弗利特卫教授的教室里蹒跚离开。
“教授,实太谢谢你了!”弗立特卫教授用他的尖细声音说,“我也能把那个花炮
弄灭的,当然了,可是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嗯,有这个权力啊。”
    他笑着,在她愤怒的脸前面关上了教室的门。
    那天晚上,弗雷德和乔治成了桂芬多休息室里的英雄。就连赫敏都挤过兴奋的
人群走上去向祝贺他们。
    “你们的烟花真的很好,”她佩服地说。
    “谢谢,”乔治说,看起来既吃惊又高兴,“那是卫斯理的野火巨炮牌烟花。
只不过,我们把所有的库存都用光了,现在又得从头开始再做了。”
    “不过,用光了也值得,”弗雷德说,他正从喧闹的桂芬多学生那里记录着订
单,“要是你想把名字加入候补名单,赫敏,‘简单烈焰’是五个金币一盒,‘豪
华爆炸’是二十个金币,等我们一做好就送给你。”
    赫敏回到哈利和罗恩坐着的桌子旁边,他们都瞪着书包,好像恨不得作业会从
里面跳出来把自己写完似的。
    “嗯,今晚上咱们休息一下吧?”赫敏高兴地说,一个卫斯理火箭正甩着长长
的银尾巴从窗口飞过,“反正星期五复活节假期就开始了,那时我们就有大把时间
了。”
    “你感觉还好吗?”罗恩不相信地瞪着她说。
    “现在你既然提起,”赫敏开心地说,“你知道,我想我现在感觉有点……叛
逆。”
    一小时之后,哈利跟着罗恩上楼睡觉的时候,他还能听见远处烟花发出的砰砰
声。在他脱衣服的时候,一个花炮从塔楼旁飘过,依然旋转着画出了很多个圈子。
    他爬上床,打着哈欠。摘下眼镜之后,偶尔在窗外飞过的烟花都变得模糊不清,
好像五光十色的云彩,在黑色天空的衬托下美丽而神秘。他翻身侧躺,想着安布居
第一天做邓布多的职位感想如何,还有当法吉听说几乎一整天学校都处於高度混乱
之中时会有什么反应。对自己笑着,哈利合上了眼睛。
    校园里的烟花发出的砰砰声和嗖嗖声似乎越来越远了……或者也许是他正在飞
速地远离它们。
    他落进那个通向神秘局的走廊里,他朝那扇平淡无奇的黑门飞跑着……希望它
是开着的……希望它开着的……
    它是开着的。他走进去,在那间有很多门的圆形屋子里。他穿过房间,手伸向
一模一样的门中的一个,门开了。
    他走进了一间长长的长方形屋子,屋里传来古怪的机械咔哒声,五彩的光点在
墙上跳动,但是他没有停下来查看那些是什么……他必须继续走。
    在屋子远处也有一扇门……那个门也一触即开。
    而现在,他走进的屋子十分昏暗,像教堂的礼拜堂那么宽,那么高。屋里只有
一排一排的高大书架,书架上放着小小的、积满灰尘的、玻璃纤维做的球体……现
在哈利的心脏兴奋地跳得飞快……他知道要去哪里……他朝前跑去,但是他的脚步
没有在这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里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屋子里有样东西是他非常、非常想要得到的。
    他想要这个东西……或许是别人想要。
    他的伤疤疼了起来。
    乓!
    哈利立刻醒了,迷惑而且气愤。黑暗的宿舍里充满了笑声。
    “真酷!”谢默斯说,身影靠在窗口,“我想是有个转盘花撞到火箭上了,然
后它们就粘在一起了,赶快来看!”
    哈利听到罗恩和迪安从床上跳下来去看。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地躺在哪里,
直等到伤疤传来的疼痛减轻,失望充溢他的心房。他觉得好像一件绝好的礼物被人
在最后一刻从手里夺走了……这一回他有多么接近啊……
    闪着粉红和银色光芒的带翅膀的小猪,现在正从桂芬多的塔楼飞过,哈利躺在
那里,听着下面其他桂芬多宿舍里传出的赞叹声音。他的胃难受地翻滚了一下,因
为他刚想起来,明天晚上有蔽心术课。
    ***
    第二天,哈利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他害怕石内普发现了他已经在梦里走进了神
秘局多深。随着一阵内疚涌上心头,他意识到从上次上课之后他就没再练习过蔽心
术:自从邓布多离开之后有太多事情发生,他确信即使他努力,他也无法清空自己
的思想的。但是,他怀疑石内普是否能接收这个托辞。
    那天上课的时候他临阵磨枪地试着练习,但是一点用也没有。每当他一言不发、
努力想把思想和情绪都清空的时候,赫敏就会一直追问他到底哪里不舒服,而且,
毕竟,在老师不停向学生们提问的时候清空大脑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有做了最坏的准备,在晚饭之后去石内普的办公室。不过,他刚走过门厅
中间,张楚就匆忙地赶上了他。
    “过来这里,”哈利说,很高兴有推迟见石内普的理由,招呼她走到门厅一角,
摆放巨大的沙漏的地方,桂芬多的现在几乎已经空了。“你还好吗?安布居没审问
你DA小组的事吧?”
    “噢,没有,”楚忙着说,“没有,只是……嗯,我只想告诉你……哈利,我
从来没有想到玛丽埃塔会告密……”
    “是啊,嗯,”哈利有些阴郁地说,他的确觉得楚应该更小心地选择她的朋友。
让他偷偷有点欣慰的是,根据他最新听到的消息,玛丽埃塔还在学校医院,包福夫
人还没能把她脸上的脓包消除半点。
    “她实际上是个挺好的人,”楚说,“只是犯了个错误——”
    哈利怀疑地看着她。
    “一个犯了错误的好人?她把我们全出卖了啊,也包括你!”
    “那个……我们都逃出来了不是吗?”楚恳求地说,“你知道,她妈妈在魔法
部工作,这让她很难做——”
    “罗恩的爸爸也在魔法部工作!”哈利生气地说,“而且要是你没注意的话,
她的脸上写着‘告密者’呐——”
    “那实在是赫敏·格兰杰的坏主意,”楚狠狠地说,“她本该告诉我们她给那
个名单下咒的——”
    “我认为那是个极好的主意,”哈利冷冷地说,楚的脸红起来,眼睛更亮了。
    “噢是啊,我忘了——当然了,如果那是可爱的赫敏的主意——”
    “你别再哭了,”哈利警告说。
    “我根本没打算哭!”她喊道。
    “是啊……嗯……那好,”他说,“现在我要应付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那就去学会应付吧!”楚愤怒地说,转身大步走开了。
    哈利怒气冲天地走下通向石内普地下室的楼梯。依据以前的经验,他知道如果
他带着愤怒和怨恨去上课的话,石内普想探进他的思想就会容易得多。但是,一直
等他走到地下室门口,脑子里浮现的东西,也只有想对楚说的、关于玛丽埃塔的话。
    “波特,你迟到了。”当哈利把门在身后关上时,石内普冷冷地说。
    石内普背对哈利站着,正在和平时一样,把他的一些记忆取出,然后小心地放
进邓布多的记忆盆里。他把最后一点银丝放进石盆,转身面对哈利。
    “那么,”他说,“你一直有练习吗?”
    “练了,”哈利撒谎了,他仔细地瞪着石内普办公桌的一条腿。
    “那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是不是?”石内普平滑地说,“取出魔杖,波
特。”
    哈利走到他一贯的位置,隔着桌子面对着石内普站好。对楚的愤怒和不知道石
内普会从他的思想里榨取多少东西的焦急混杂在一起,让他的心狂跳不已。
    “那么我数三下,”石内普懒洋洋地说,“一——二——”
    石内普的门砰然打开,珠扣·马尔夫冲了进来。
    “石内普教授,先生——噢——对不起——”
    马尔夫带着几分惊讶看着石内普和哈利。
    “没关系,珠扣,”石内普说,放下魔杖,“波特正在这里补习药剂学。”
    自从安布居去审查海格那次,哈利还从没见过马尔夫有这么高兴过。
    “我原来不知道呢,”他说,斜眼看着哈利,哈利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发烧了,
现在他宁愿放弃很多东西,只要能冲着马尔夫喊出他在这里的真正原因——或者,
更好的是,能用一个厉害的咒语打他。
    “那么,珠扣,怎么了?”石内普问。
    “是安布居教授,先生——她需要你的帮助,”马尔夫说。“他们找到蒙塔克
了,他给塞到四楼的马桶里去了。”
    “他怎么给弄进去的?”石内普问。
    “我不知道,先生,他现在有点神志不清。”
    “很好,很好,波特,”石内普说,“我们明天再把这堂课上完吧。”
    他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马尔夫在石内普背后冲哈利有口无声地说“补药剂
课?”,然后才跟上去跑了。
    哈利愤怒地把魔杖塞回长袍里面,准备离开。至少他又有了二十四个小时可以
练习,他知道他应该感激这次侥幸逃脱,不过想到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很高,马尔
夫会告诉整个学校他需要补习药剂课。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才看到门框上一片银光在跳跃着,他停下来,站在那里看
它。这看起来很眼熟……然后他想起来了:这有点儿像昨晚梦里见到的光,他在神
秘局里穿过的第二间屋子里的光。
    他转过身,光来自石内普办公桌上的记忆盆。银白色的东西在里面起伏打转,
石内普的思想……如果哈利不小心冲破了石内普的防御,这些是他不想让哈利看到
的东西。
    哈利望着记忆盆,好奇在他心里涌起……到底石内普如此不愿让哈利看到的东
西是什么呢?
    银色的光影在墙上抖动,哈利朝办公桌走了两步,努力地想着。有没有可能是
神秘局里的东西,石内普那么想不让哈利知道呢?
    哈利看看身后,现在他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快了,石内普要花多久才能把蒙塔
克从马桶里救出来呢?之后他是径直回办公室呢,还是送蒙塔克去医院?肯定得是
后者,蒙塔克是斯雷瑟林快迪奇队的队长,石内普肯定想确定他安然无恙。
    哈利走了剩下的几尺,站到记忆盆前面,深深地看进去。他犹豫了,听了一会
儿,然后把魔杖抽了出来。办公室和外面的走廊都鸦雀无声,他把魔杖伸进记忆盆,
轻轻地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盆里的银色东西立刻急速旋转起来,哈利探过身子,看到它变得越来越透明。
又一次,他仿佛是从屋顶上一个圆形的窗子看下去,一间屋子……事实上,除非是
他错了,这个屋子就是正堂。
    他的呼吸在石内普记忆的表面形成了一层雾……他的大脑似乎麻木了……做这
件他特别想做的事情真是疯了……他浑身打战……石内普可能马上就回来了……但
是哈利想起了楚的愤怒,马尔夫的嘲弄,一股莽撞的勇气升了上来,控制了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把脸插进石内普记忆的表面,立刻,办公室的地板倾
斜了,哈利给头朝下倒进了记忆盆里。
    他在冰冷的黑暗里坠落,不停地旋转着,然后——
    他站在正堂中间,但是四张学院桌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百多张小桌子。
所有桌子都朝着同一方向,每张后面都坐了一个低头在羊皮纸上写字的学生。除了
羽毛笔的划动的声音,就只有偶尔人翻动羊皮纸的声音。这显然是考试时间。
    阳光从高窗里撒下,照在低着头的学生上,在明亮的阳光里,他们的头上反射
出栗色,铜色和金色的光。哈利仔细地看着四周,石内普肯定在什么地方……这是
他的记忆。
    他坐在那里,就在哈利背后的那张桌子旁边,哈利瞪着他。少年石内普看起来
十分纤弱,苍白,就好像长在暗处的植物。他油腻的直头发一直垂到桌面上,鹰钩
鼻子离他忙着写字的羊皮纸只有半寸远。哈利走到石内普背后,看到他的考试标题
:中级巫师考试——黑魔法防御学。
    那么石内普肯定是十五岁或是十六岁,哈利自己的年龄。他的手在羊皮纸上飞
快地写着,至少比他旁边的人多写出一尺长的内容,而他的字迹又细又密。
    “还剩五分钟交卷!”
    那声音让哈利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看到弗立特卫教授的脑袋顶部在不远处的
桌子中间移动着。弗立特卫教授正经过一个头发蓬乱的黑发男生……十分蓬乱的黑
发……
    哈利一下冲了过去,他跑得如此之快,如果他是实体的话,肯定就把桌子撞飞
了。而不同的是,他似乎在梦中一样,滑过去了两排桌子,然后沿着第三排走,黑
发男生的后脑越来越近了……他现在正在坐直身子,放下羽毛笔,把羊皮纸卷拿到
眼前,似乎在检查自己写的东西。
    哈利在桌子前面停下,低头看着自己十五岁的父亲。
    他的胃里一阵兴奋:那简直就像面对自己,只是有些地方又刻意地不同。詹姆
斯有褐色的眼睛,他的鼻子稍微比哈利的长些,额头上也没有伤疤。但是他们都有
着一样的长脸、嘴巴和眉毛。詹姆斯的头发在后脑处直直翘着,和哈利的一模一样,
他的手几乎和哈利的一样,而哈利也能看出,要是詹姆斯站起来的话,他们的身高
也不会相差一寸。
    詹姆斯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头发,把头发弄得比原来更乱。然后,他瞥
了一眼弗立特卫教授,在椅子上转身,冲着坐在四张桌子后面的男生笑了笑。
    随着又一阵兴奋与震撼,哈利看到瑟瑞斯朝詹姆斯翘了翘大拇指。瑟瑞斯正自
在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椅子斜斜地,只两条腿着地。他十分英俊,深色的头发有
几缕垂上眼睛,那种不经意的优雅是詹姆斯和哈利都永远做不到的。坐在他身后的
女生满脸期望地看着她,而他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女生身后的第三张桌子旁
边——哈利的胃又快乐地颤了一下——坐着瑞莫斯·卢平。他看起来相当憔悴苍白
(是不是又快月圆了?),完全沉浸在考试之中:一边检查着他的答案,一边用羽
毛笔的尾巴抓着下巴,微微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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