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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男人,虽然出身贫寒,但他很有骨气,凭着那些娇滴滴的公子哥们望尘莫及的斗志和毅力,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过我要说,他并不是白手起家!

  2002年,5月24日,他穿着一件袖口已经磨破的白衬衫和一条很旧的灰蓝色牛仔裤,忽然冲到我家,那时是傍晚,霞光斜穿过窗户,深深地印在他的左脸上,他凶狠地站在我家餐桌前,我和父亲正在吃饭,然后他大吼,"我们结婚吧!"

  那一天,他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没还手,被揍得鼻青脸肿。

  那一年,我21岁,没有一点犹豫,嫁给了他。

  因为他看着我时的眼神,不顾一切。就好像他溺水了,只有我可以救他。

  我们的婚礼很盛大,这或者是一种虚荣,也或者是一种宣告。

  父亲其实很是欣赏他,私下里常跟我称赞说他是个他天子,终会建立自己的王朝。然后,为了我的幸福能早一天到来,在婚礼上,父亲当众宣布由他接手源盛集团并出任执行总监。然后,他终于笑了,在我努力了那么久,没有博得他一丝动容后,他终于笑了,嘴角微微地向上提了一点,果真像个帝王。

   那是场寂寞的婚礼,我挽着他,却感觉不到幸福,他拖着我到处敬酒,也不问我累不累。我跟着他走得脚都肿了,却就是不敢吭声,很怕扫了他的兴。

   "肖欢!"

   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声娇柔的呼喊,惊动了我的四肢百骸,耳边余音未泯,他就忽然搂住了我,紧紧的,我甚至闻到他唇齿间浓重的酒气,然后,我伸出一只手扶在他的胸口上,他一愣,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回神。

   "肖欢!"站在面前的女人又叫了一次。

   他看着她,笑道,"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程思盈!"

   我赶紧朝她点头,肖欢第一次这么正式地介绍我。

   那女人看着我,脸色飞快地闪过一丝阴暗,然后,她笑着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罗晴,肖的老朋友!"

   她是个美艳的女人。

   我红着脸,紧张地和她握手,"你好,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然后,罗晴回我高深一笑,转头看着肖欢,"你的动作真快,永远都是不落人后啊!"

   肖欢哼了哼,"大家彼此彼此,你呢?怎么没把老公带出来让我见识一下!"

   罗晴眼神凝住,如火,她伸一双修得很漂亮的手为他拉了拉领带,然后以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全市最有钱的就是你岳父了,我干吗还要带那个丑八怪出来丢人!"

   然后他们看着彼此,冷冷地笑了起来。

   ……


我真正离开的时候是11月23日,深秋,别离的季节。^



   那天,他接到小北的电话时,我就醒了。正好是中午,医生和护士都不在。房间里就我和他,我听见他跟小北说,"还是那样……,不会的……,啊,她醒了,你要不要和她说句话?"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



   "哦!"肖听完了,说,"那好吧!随便你。"然后就收了线,



   "是小北的电话?"我问。



   "恩,她说正在做检查,过一会再给你打过来。"



   我笑了笑,对他说,"把窗户打开吧。"



   他握着我的手,紧紧抓着,然后对着门大喊,"护士!护士!把窗户打开。"他很凶,这段时间一直这样,所以值班的护士进来的时候,一脸的怒气,却只能隐忍不发,她粗鲁地推开窗户,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扭着身子走出去。



   "好凶的护士!"我说。



   手背上一凉,他不轻不重地咬着我的手,咬得上面一排又一排牙印,然后回答说,"我们不理她。"



   我看着窗户外,枯黄的树叶缤纷飘落,忽然间,我发现,流逝也是一种美,一种钻心的美。我回头对肖说,"怪我小的时候不好好念书,长大了后是个傻瓜,明明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却不知道从哪说起!"



   他抬起头,眼里都是血丝。



   我收回被他握着的手,放到了被子里,选了个最端正的姿势躺好。



   他呆了一下,"冷吗?"说着就要关窗。



   我闭上眼,我说,"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首诗,记得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大概是这么说的……"



   我说这话时很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完,反正我很累,我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直到,什么也看不见,我坠入了黑暗。



   那个时候,我还在想,我的话,到底有没有说完。



   可是,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如果于重山中离开你,  



   我要回来,



   穿越纠缠的丛林,



   化为百灵,



   回到你身边!



   如果于大海上漂离你,



   我要回来,



   划过猖狂的波涛,



   变作海鸥,



   回到你身边!



   我若迷失在草原,



   我要追回你的脚印,



   化做麋鹿,



   踏遍千山万水,



   回到你身边!



   可是亲爱的,



   我偏偏是在,



   牵着你的手时离开了你,



   所以,



   我只能对你说:



   愿这这一生,



   将我永远忘记!



   叶落了,我知道,不久之后,春再回,已不是我的季节。



   肖欢,我真的曾想问过你,这一生,春有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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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的某一天,我再度醒来,精神却意外地好。脸上也出现些少有的红润,我坐在床头,自己伸手打开了窗户,一阵秋风进来,吹醒了趴在床边的肖欢。



   他猛抬起头,看到我倚着床头对他微笑。



   他呆了好久,才说,"你醒了!"



   "恩,我想吃点东西!"我说。



   他又呆了呆,我见他的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恩,我去给你买!想吃什么?"



   "随便……,就稀饭吧!我还不想沾油。"



   我往后靠下,然后拍了拍床边的空位子,"你快去快回!"



   "恩!"他转身就走。



   我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背,英挺,他穿着那件白色的毛衣,领子上,还落着长长的碎发,他转头时,总会抿抿唇,带动脖子上一处



   我看着他,轻轻地闭上眼,等他回来。



   砰!



   可是,我还来不急沉淀自己的思绪,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接着便是劝架的声音,"肖先生,小李是新来的,不懂事,但他也是好心,再说,这里毕竟是医院,您就消消气!别计较了!"



   然后是沉默。



   咔嚓,门开了。c



  " 怎么了?"我坐起来,进来的是肖欢,他握着拳头,一脸乌青,狠狠地坐到床边。



   肖看着我,忽然抓起我的手,一只手抓着,用力了一下,再一下,然后两只手抓着,两只手一起用力。"疼吗?"他问。



   我点点头,"疼!"其实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李医生怎么得罪你了?"我问他。



   他摇摇头,不肯说。



   "我的稀饭呢?"我又问。



   "叫了个护士给你买来!"



   "……"我靠在他怀里,伸出一只手到他的毛衣里面,他一颤。



   "我的手冷吗?"我瞧着他。



   他摇摇头,"不冷!"



   我的手滑到他的腰上,然后反手一拽,翻出了一角毛衣内里,上面缝着一个小布条,已经卷了起来,我伸出另一只手,把布条拨开,上面绣着三个字——程,思,盈。5



   他看到了后,脸上一阵抽搐,应是觉得太伤感,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酸涩,所以他只是眯了眯眼睛,什么也没说。



   我拿起旁边茶几上的小剪刀,移到布条上面,咔嚓一声,剪下了我的名字,然后纂在手里。他皱起眉毛,"干嘛剪下来?"



   "绣得不好!"



   "给我!"



   "不给!"



   "给我!"



   "不给!"



   "……"他生气了。



   "我会给你别的东西做纪念的!"



   "什么东西!"他问。



   "让我想想……"



   "还要想!"



   "恩,要想想……"我说。



   这时候秋风又吹进一阵,我们的头发一起飘动,象水。



   他于我沉溺了,我于他将别了。



   "李医生,怎么惹你了,人家这么久以来一直很照顾我,你这样发脾气,给我积怨啊!"待到风去,我悄声问。



   "他乱说话!"他的口气很不好。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闭上眼,"他说你这是回光返照,随时会去了,要我别到处走。买东西就让护士去!"



   我咯咯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回光返照啊,一直很好奇,不过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呐!"



   肖欢没说话,还能说什么。



   我的样子一定很丑,不过没有关系,不会永远这么丑下去。肖就在身边,不曾离去半步,只要抬头,他就会吻我,酸酸甜甜,不带欲望。



   这种时候,我只觉得好安静,好轻松,没有痛苦,原来,这就是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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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难忘的夜晚,从那一夜开始,我和肖欢在一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开心,但是越开心,之后的寂寥就越深重,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就象我的血液逐渐干涸一般让我疼痛。



   11月初,我住进了医院,陷入高频率的昏迷。



   肖欢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以后,便在病床边存步不离地守着我。



   "你累不累!"



   清醒的时候,我总会问他。



   "不累!"而他总是一笑。他的头发很凌乱,我知道他除了在必要的时候回公司处理事情,其他时间都是在医院里看着我。



   我们的对话不多,我醒来时总是朝他笑一笑,他就在我的额头上亲一下,轻轻捋顺我的头发。然后我就继续昏迷,带着一点微弱的意识飘忽着。



   医院里很多护士都很羡慕我,我成了她们眼里最幸福的弥留者,拥有完美的丈夫,以及全心的呵护。她们常常会忍不住对我说,"肖太太,您先生对您这么好,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可其实,我很怕别人对我这么说,因为那意味着没有人为我的离去感到惋惜。那么多来来去去的旁观者,他们都感慨于我所得于我所终已是一种圆满。而这让我觉得难受,人情之冷,常常令我害怕,万一我死不了,这一切将会怎样崩毁。那,真可怕!



   就这样,爱情成了一种患得患失的迷惑,尤其是接近尾声时,更加难以把握。



   谁也不知道,我每次清醒过来,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有时是一种幸福,有时是一种酸楚,还有不甘,无奈,难舍,以及,漠然,那是一种离世者必有的漠然,摆脱了现实的狭隘,对万丈红尘轻轻一笑,一无所谓的漠然。



   而这种漠然,只有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才会消失。



   我看到他的时候,就只想笑。



   他看到我的时候,就想亲吻。



   他觉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最幸福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亲吻,相濡以沫,互相温慰。



   他说,这就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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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家刚好是十二点,一进门,他就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屋子里到处是温暖的橙光,我坐到沙发上,有点累,抬头看他,他已经站在浴室里,热水器喷出的水,哗啦啦地响。没一会儿,他洗好了,仅在腰上围着条浴巾,我第一次在如此明亮的情况下见到这样的他,脸一红,赶紧找了一条毛巾给他擦干身体。肖的身体很精壮,他是个勤于健身的人,我们结婚以前,他就常在办公室里说,身体不好,还玩什么!



   我一边给他擦,一边认真地说,"秋天到了,你这样会感冒的!"



   他没动,只是低头看着我,然后悄声问,"到房里去,好不好?" 7



   我一阵惊,手中的毛巾掉到了地上,没敢抬头看,他呵呵笑了起来,垂在腰上的大手轻轻一挑,解开了围在自己身上的浴巾。



   我赶紧转过身,可是背上,立刻感觉到他胸膛的温热,他贴着我的耳朵问,"到房



里去,好不好?"



   我像着了魔,意识不受控制,呆呆地点头。



   女人,真的很软弱,这种情况下,更加软弱。



   女人,真的很容易幸福,这样的拥抱,就已经觉得幸福。



   卧室里,灯光也是桔色的,但是更加昏暗,温柔,旖旎。我躺在床上,目光穿过他的肩膀,看到了高高的屋顶,顿时发现我们于这世界是多么渺小。渺小得生就了寻寻觅觅。



   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移,浓重的呼吸不时吹开我的头发,让我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肖,还是算了,放开我吧。我的身体已经没有感觉了。"



   我侧过头,不知道为什么,偏在这种时候别扭起来。l



   肖欢不说话,也没有放开我,他抱得更紧,被子里暖乎乎的,热气将我的脸染红,他深深浅浅地吻我,在我身体的每个地方留下痕迹,但他总会回头缠上我的唇,舌间湿滑甜蜜。



   他的手撑在我的身体两边,分担着他的体重,他不停地说在我耳边说,"不要,我有感觉,你听到没,思盈,我很有感觉。我不停手,我停不了。"



   我昏昏沉沉的,身体有时有感觉,有时又是麻痹的,有时我可以听见他的话,有时我又听不见,但是他反复地说,于是,我反复地听见了。



   他说,我爱你,思盈。



   啊,这时候,我多想回应他,回应那句在心里已经说了千万次的话,可我偏偏已不能控制自己,他给我很大的,持续的快感,无论心灵还是肉体,都变得那么快乐,我只能抓着他的肩膀深深地呼吸。



   他的情欲和肉体真的只在这最后的时刻不再显得狰狞和报复,他的粗暴和掠夺也不再是源源不断的冷酷和凶残。  



   他的吻潮湿,象踏雪的鞋履,在雪上印下痛苦的标记。



   他的唇上沾我的泪水,咸咸的悲哀的泪水,不断倾诉着绝望和忧愁。



   这不是一场唇舌之战,也唯一不是一次煎熬般的接触。



   他有所动容,即使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我心甘情愿付出了一生的柔情。我知道象我这样一个庸俗的女人,所追求的永远也不过于此。  



   我得到了,于是,我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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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休息周的最后一天,晚上七点,他包下了一个小酒吧,就在我们家小区附近,只请了几个比较好的朋友来玩,都是我熟悉的面孔,卢昀,刘锦还有杜远风,他们都带了女伴。



   "嫂子!"卢昀的女朋友是个小女孩,看上去很纯真,她一进来,就一副很害羞的样子,忸怩地走到我身边,叫了我一声。我笑看着她。



   "小北不能来,就让她们陪陪你!"肖给我拉了拉外套,然后瞧着卢昀几个人,霸道地说,"还不把东西拿出来!"



   卢昀和刘锦笑了笑,都让女朋友拿出了礼物。一个,是只很漂亮的钻石蝴蝶胸针,一个,是条白色的古典蕾丝披肩。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然后肖侧过身横挡着他们,亲手给我披上披肩,胸口亮钻的彩色光斑,正好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很认真地别上胸针,然后抬头看着我,咫尺的距离,我们很自然地浅吻彼此.



   "嫂子,这是我的心意,你收下!"待我们分开,杜远风便拿出了一个十分精美的长方型锦盒递给我,里面放着一把纯银小刀,我将之出鞘,嗖一声,在酒吧昏淡的灯光下,看到了刀刃两面所铭的字:苍茫半生,回头如故!



   心里一阵紧,我抬头看着杜远风,意识飘忽地说,"谢谢!"



   这时,肖皱起了眉,"杜!"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悦。



   杜远风笑了笑,说,"嫂子,你不喜欢吗?"



   "你还说!"肖说着就真有点生气了,瞪着杜远风,"我早跟你打过招呼,别送些让她伤感的东西!"



   我赶紧拽住肖,"不是的,我很喜欢,不要这样!"



   肖回头,摸了摸我的脸,嘴里轻唤着我的名字,"思盈……"



  这一天,不是节日,也不是纪念日,也不是我的生日,仅仅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在这个日子里,肖的好朋友都慎重地来见我,每个人送了我一份礼物,每个人真诚地叫了我一声嫂子。而我除了淡笑,就是回头望着肖欢。



   最后,肖执起我的手,目光落在那枚越来越盈亮的结婚戒指上,很久都没有移开,我一惊,生怕他又将戒指给扔了,于是忙想抽回手,可他就是紧紧纂着,没有一丝松动。



   "肖,不要!"



   我低声乞求,我只知道,幸福并不是建立在对过去的抹杀之上,我虽可悲,但从不需要刻意而为的遗忘,也不想回避已经存在的事实。所以我不要他除下这枚曾经见证我们婚姻的戒指,我不要。



   肖却一笑,伸出手,很认真地,在我的无名指上,戴上了另一枚戒指。那戒指上的钻石很小,但是很漂亮,娟秀,透着一股灵气。



   他握着我的手贴在心口上,说,"程思盈小姐,你愿意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吗?"



   我眼睛一红,不由转了转眼珠,逼回些酸楚的眼泪,我回,"老公,我愿意。"



   然后他抱着我,我的手穿过他的背,绕上他的肩膀,紧紧地缠着他,无名指上,我戴着两枚戒指,熠熠生辉。



   我知道,一切,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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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肖欢沉默了很长时间,我觉得他像是在等我开口问他,可我就是这么不争气,我不问。



   车开上高速公路,飞快,周围的风景全都成了色彩的直线,我们像是一冲进另一个时空,只要闭上眼,这世界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还是不问吗?"



   过了一会儿,肖关掉了车子里的音响,清淡忧伤的吉他演奏嘎然而止。我听到他问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这话,心里就特别甜蜜,他这是希望我问吗?他曾经恨不得我是个哑巴,我闭着眼,嘴角忍不住笑开。



   "嗤!看你这傻丫头!没点出息!"他一愣,但他是那么聪明,立刻就猜到我在想什么。他也笑了,他的笑声特别好听,带点磁性,即傲慢又高雅。我们就这样一起笑,笑一会儿,休息会儿,再想起来了,又笑。



   我们家这条路经过湖边,九月的湖水特别美丽,尤其是黄昏时间,落日红光斑染一片,亮晶晶的。经过湖畔时,他把车子开得很慢,湖水折射的霞光落到车里,一道一道在我们身上晃动。



   肖停下车,我们到湖边散步。



   "你还笑!"他看着我。



   他越说我越想笑,怎么就就忍不住呢!



   我们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就抱着我,抱着我一边看湖水,一边左右摇摆,他的脸贴在我的脸上,他吸气了好几次,然后说,"连这样的一句话都能让你开心,我以前都做了些什么?"



   我们的脸上红红的,紧紧贴在一起,我喜欢他嘴里淡淡的烟草味和他衣服上清爽的香水味。



   "思盈,这些年,我在外面的生活从不向你吐露,我不告诉你,你也不问,你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想懂。所以,我总是没有办法把心放在你的身上。我很渴望刺激,罗晴,或者其他的女人,美丽的,聪明的,带毒的,甚至天真活泼的,我和她们在一起,觉得很放松,那就是寻乐子,你明白吗?我真乐了!"



   我们看着湖水。湖水还是那么灿烂。



   "可是,我乐完了,就觉得空虚,我可以一天或者一个月去欣赏女人们的聪明和自以为是,也可以很配合地给她们施展魅力的空间,甚至被她们的魅力所征服,但那绝不是永远。我不会考虑去和其中任何一人结婚,不会考虑离开你……"



   他搂紧了我。



   "我曾经认为,爱情需要平等,能力的平等,智慧的平等,因为不能互相钦佩的爱情,无法坚持下去。就像我和罗晴,我们都那么自大,我们都自以为看穿了这个世界,我们玩弄彼此,甚至为彼此狡猾的手段喝彩,我们嘲笑世人,深深地迷恋着那种登峰造极的孤独。可是,思盈,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就后悔了,我后悔这愚蠢的坚持,我真的后悔了,你相信吗?"!



  我在他的怀里,摇摇头。



   他叹口气,放开我一些,然后看着我,"思盈,我拥有一切独不拥有纯洁,我得到一切独将平静错过,我看着你,看着这样的你,真的后悔了!"他的话,说得很重。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低下头,因为即使有霞光,我也也知道,我的脸有多么苍白消瘦。



   他两手贴在我的脖子间滑动,没有强迫我抬头看他,他说,"我不想去管,什么是同情,什么是爱情,我只管,现在,我想对你好,恨不得把心挖出来对你好。"



   我扑哧一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疑问,"肖,你实在是不适合说甜言蜜语,难道罗小姐没有笑过你!"



   肖欢的脸有点红,他侧过头,"我是第一次说这种话!"然后看了看湖光,又笑了,回头对我说,"大学时代看书比较多,记得有句话我一直没有懂,不过现在懂了!"



   "什么话!"我问。



   "先说好,你不能笑。"他很严肃地说。



   我重重地点头,可是,嘴角已经有点笑开。



   "就是……"他正准备说,我就笑了,他一怒,"我说了别笑!是很深奥的一句话!"



   "好,我不笑!"



   他把额头贴上我的,轻轻吻了吻我的鼻子,说,"因爱而爱,是神;因被爱而爱,是人!"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春风般的微笑,他抱起我,"好了,我的神,让我这个凡人把你抱回家吧!"



   这一天,我几乎因为笑得太多,而忘记时间。



   只因他这廖廖数语,我就能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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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下旬,天气有些奇怪,忽冷忽热。不过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一些梧桐树叶飘落,我想在这样的时节,应是很少人会注意到。而我坐在肖欢的车里,就爱看它们飘落时的样子。



   肖欢走到哪都带着我,我很少去医生那里做复诊,也不打算接受勉强的化疗,我想在最自然的情况下分别,而他也能理解我的想法,所以我做什么决定,他都会默许。



   肖欢是个坚强的男人,和他在一起,我总会莫名地有了勇气。



   这样一天一天的过,我也越来越习惯自己的虚弱,不时出现的失聪,视力模糊,偏瘫,嗜睡以及昏迷,我都不再觉得可怕,因为每次回神后,我已在他的怀里。



   我愿,就此别离。



   10月1日,黄金周。



   小北挺着大肚子来看我,梅先生当然也来了。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叶"吃饭。



   饭桌上,肖的手机不停地响,短信一条接一条。



   "是谁?"小北问。然后推了推我,"思盈,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可以质问他,你有这个权利,别太老实了!"



   肖侧头看着我,微笑,没有说话。



   小北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快问呀!"



   我脸一红,低着头咬嘴唇,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事!



   这时候肖靠近了我一些,我感觉到他的体温,顿时觉得安心,终于,我以很小的声音问,"谁找你?"



   肖欢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搂着我。



   "没什么!无聊的女人!"他说,然后给我夹菜到碗里。



   "你说谁是无聊的女人!"可是意外的,一抹声音立刻回应了他的话。



   我们四个人都往门边的屏风看,美丽的女人,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美丽。



   罗晴两手交叠,站在那里,妩媚地笑。



   "我说你!"肖说,神色高傲。



   我一见到罗晴就觉得尴尬,于是立刻推开了肖欢,本能地往一边挪开些。肖欢一愣,呆看着我。



   "我怎么无聊了。见着老朋友打个招呼,你还爱理不理!"罗晴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在我和肖的中间。



   她点了只烟,看着他,"我很想你,什么时候再找我?"



   这时小北站了起来,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就朝她泼,我看见她的烟熄灭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北,正要说话,小北先发彪了,"你她妈有病,坐在人家夫妻中间,公然勾引人家老公!"



   罗晴丢下烟,擦了擦衣服,然后看着肖。



   肖坐在那里,似笑非笑。什么也没说。



   小北继续吼,"狐狸精,还不滚!"



   罗晴没有理会小北,她就看着肖,"我是无聊的女人?"她问。



   肖喝口酒,回道,"现在是了!"



   罗晴站起来,又点只烟,吸了一口,"肖,我就赢过你一次,可你已经用了无数次胜利来还我。"说完,又看了看我,轻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小北将我拉到身后,凶狠地看着他们俩,一字一字地说,"你们真让我觉得恶心!"



   肖无所谓地一笑,抬头看着我,"思盈,你先回车里等我!我很快就来。"



   我点点头。



   小北却把我拉住,"凭什么,思盈,我们就在这坐着,看他们怎样!"



   我拽着小北,"求你了,走吧!"



   小北狠狠瞪了罗晴一眼,才和我一起离开。



   我坐在车里,降下茶色的车窗,看着大街上偶尔落下几片梧桐树叶。



   "累了吗?"小北坐在一边,擦着我脸上的虚汗。



   本来今天,我们四个人是说好一起到处玩一玩的,因为过了这段时间,梅先生就要把小北送到医院待产,而我,不知会在哪里。



   "小北,这个,是我和肖一起给双胞胎选的,你拿着!"我从怀里拿出一个真丝绣囊,上面用金线绣满了腾云龙凤。小北接过去,打开看,里面是两个金身娃娃,身上都系着红肚兜,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好重!"小北拿着两个小娃娃说,"好重哦!要是肖欢三分钟内不出现,我就拿这俩娃娃上去照着他们脑袋一人砸个洞。"



   我笑了,小北就是这么可爱。



   不过好在肖欢很快就出来了,后面跟着罗晴,罗晴拉住他,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只烟叼着,肖笑了笑,伸手为她点着,罗晴叼着烟,看了看他,然后戴上墨眼镜,头也不回就走了。



   肖欢拍拍衣服,朝我们走过来。



   小北一见他过来就大叫,"你还是不是人,居然有脸叫老婆在外面等!"



   肖就看着我,说,"累了吧,咱们回家!"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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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9月。



   我和肖越来越习惯这种新的,和平的,有点酸楚的生活,我们更多地聊天,他开始耐心地和我讲一些我不懂和不明白的事情,我也和他讲更多自己儿时的经历。他总是听得笑,露出亮白的牙齿,很帅很帅。



   我们不再做爱,也不再去碰触一些太深层的问题,譬如生死,譬如亏欠,譬如,是对,还是错。我们不讨论什么是幸福,也不再计较得失。



   我们生活在阳光下,像一对普通的夫妻。



   9号,小北和梅先生来看我。



   我和小北坐在客厅里聊天,肖就把手提电脑搬到了书房里,他还是很忙。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肖欢突然从书房门口探出头,吓了我一跳,从没有见过他做这么可爱的动作。



   他自己好像也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小北招手,"小北,麻烦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想请教!"



   小北一呆,自从上次离开我家后,小北就不肯理肖欢,不论是电话,还是大家在一起吃饭,她都不肯理他,肖的脾气也倔,碰了钉子,就是不肯道歉,他们两这样杠了好久,弄得我和梅先生又好气又好笑。有时候觉得他们挺像的。



  小北瞧了瞧他,估计是闹了这么久气也消了,于是慢吞吞地站起来,走进了书房。



   碰一声,门关上了。



   我和梅先生糊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出来好大声的笑,笑得得意,笑得张狂,是小北的笑。然后,小北开门出来。我看见她美丽的眼睛里还有泪水,笑出来的。



   她走过来,拉起梅先生,说,"走,走,咱们回去!"



   我赶紧站起来,"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我站在客厅里,朝书房瞄了好几眼,实在想不出怎么回事。没一会,肖自己出来了,黑着一张脸,往沙发上一坐,"那个臭女人!"



   "怎么了,你们说了什么?"



   "……"肖欢没说话,脸上像有些挂不住。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坐到他身边,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肖伸出一只手搂住我,说,"我问她,曾经有没有不让老梅碰!"



   "啊?"



   "她说有!我问她,什么时候?她说,每个月的那几天!我问她,除此之外呢?她说,也有,我问她,什么时候?她说,刚怀孕的时候。我咬咬牙,又问,那除了那几天,还有刚怀孕的时候呢?她从上往下看我一眼,说,有!我赶紧问,什么时候!她拍拍肚子说,老公不行的时候!"



   说到这他深深吸了口气,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鼓动,他继续说,"女人怎么这么小气,明知道我在问什么,非要东扯西拉。"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茶一口喝下。



   我看着他,"那你想问什么?"  



   "……"他的眼睛没有看我。



   "肖!"我叫他。



   他把头低下,我看见他的肩窝,轻轻地发抖。



   许久,他问,"思盈,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我想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就是在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开不了口。或许是因为一两句话难以表达,或许是因为看着对方的脸,反而更加感受到现实的真切,觉得说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好比我和他,我本来想告诉他——



   如果我有一个健康美丽的身体,我真的很愿意给你带来快乐,可是我已经枯萎了,即将坠落。如果你的心里只有我这一个女人,我就能够问心无愧地与你纠缠,可是我不是唯一的,你拥有太多。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了解,当生命接近尾声的时候,人会越来越纯洁,肮脏的外壳会渐渐剥落,留下的,将要离去的,会是一个纯粹的灵魂,如同来时,婴儿般天真。



   我本来想对他说,我的肖,在我即将死去的日子里,没有爱的缠绵,将是一种玷污。



   可我看着他苦恼不解的眼神,什么也说不了。我知道,他在想,拥抱你,让你温暖,是为了爱惜你。



   我知道,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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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与同情,我一直不敢在他面前提及这个话题,如果我还健康……,如果我在健康的情况下,曾有机会得到他这样的呵护,我想我会很贪心地和他计较这个问题,你究竟是爱我才心疼我,还是同情我才心疼我。



   然而,人生在世上,都有不同的立场,如果要小北回答这个问题,小北会说,无论是爱你还是同情你,只要他是心疼你了,珍惜你了,我觉得就够了。如果要梅先生回答这个问题,梅先生会说,男人的心只能爱一次,那一次以后,所有的邂逅都将是理智的,只要在他的理智中,你受到了重视,那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就已经存在,这就够了。



   可是小北和梅先生都不知道,怎样怎样就够了,这种话我已经在心里说了一辈子。



   我躺在他的身下,手指在他的脸上流连,我想记住他,记住他的一切,因为我这一生,无论对错,只有对他的爱,浓郁得连自己都惊讶。或者真如他所说,我的执着只不过是狭隘生命里的一点幻想罢了,可是这点狂热的幻想,至死不变。



   肖的手指,有烟草的味道,当我的舌缠上去的时候,感觉到它微弱地颤抖。他抽出手,然后温柔地亲吻我。比起做爱,我总是更喜欢亲吻,因为那时的他,还没有因为激情而忘我,没有忘我而温柔对我,我觉得更开心,更满足。



   "你不欠我的,你救了我!肖!"我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说,很轻,很轻,我要说得很认真,这样,他才会知道,我从来就不觉得他欠我什么,没有实力,他无法建立起这一切,没有柔软的心,他早就可以把我丢在旷野自生自灭,他带着我一起建立他的时代,他胜利了,成为我一生中看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我不是……"许久,他说了这句话,可是又没有说完。那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一句话啊,我不是什么?



   我抱着他的头,深深浅浅地抓着他的头发,"肖,你知道吗,我所有拥有的,父亲所给予的财富,至今为止共给了两个人,一个是小北,她从小就刻苦好学,可是家里很穷,我就求爸爸赞助,爸爸当时开了一个条件,就是小北不可以交其他的朋友!"我一边说,一边笑,小北留给我的,都是快乐的回忆,"小北拿着那笔钱,对我爸爸说,我答应了也可以反悔,你钱出了可就收不回,友情这种东西,假就假了,真就真了,开个条件管得住的话,咱们就走着瞧!"我说到这里,肖欢猛地抬起头,笑道,"呵呵,这个女人果然是从小就很悍!"



   我点点头,"肖,认识她的人没有一个不佩服她,不欣赏她,和她在一起,我即高兴又自卑。"



   肖的手开始脱我的衣服,一边脱一边说,"思盈,另一个人,就别说了,我知道,我们都知道,那个混蛋是谁!"



   我的衣服一件件退到身下,全身的肌肤还来不及感受到空气的干冷,就立刻在他的怀里,找到了安身之处,迷人的怀抱,我听见,迷人的心跳。



   "肖,你不是混蛋,你是程思盈的老公!"闭上眼,我陷入了黑暗,可我的意识还在飘荡,我说,"肖,我们经常作爱的,对不对?"



   "对!"他说。



   "那,从现在开始,不做了好吗!"我说。



   "……"他顿了一下,"我让你不舒服?"



   我睁眼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明亮,深深地望进了我的灵魂,我一笑,什么也不说了。



   然后他的手臂用力地搂着我,"我让你不舒服?"



   摇摇头,我睡着了,最近,我总觉得很累。



   如果想的东西多了,就更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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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8月份。



   肖开始带着我一起上班,我再也没有独自在家。



   和他一起上班是件很开心的事,他在他的办公室里专门给我安排了一个位置,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我,我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他工作的时候,我就看看电影,上上网,到了午休和下班的时间,他就开车带我出去吃饭,他选择的餐厅都很棒。



   其中有一家叫做"叶",不大,但是装修十分精致,肖说那家店只招待VIP客户。他问我,喜不喜欢。我说喜欢。



   他经常问我喜不喜欢,一天问好几次,每次都在不同的情况下问,那时我才明白,我们每去一个地方,每做一件事情,都是他琢磨好久的。



   要是到了周末,我们就待在家里不出去,早上他抱着我看报纸,中午他抱着我看电视,下午他抱着我在凉台上聊天,晚上他抱着我睡觉。



   有一天,我趴在床上,肖正在洗澡,我一边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一边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感觉它的光泽好像亮了一些。我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那颗代表永恒的钻石,斑斓地闪烁着,很漂亮。



   那是我们结婚时,他去买的,记得那天他很忙,都没有时间带我一起去选,他自己一个人跑到首饰行,对柜台小姐说,找个钻石很大的,能满足女人虚荣心的,价格不是问题,我赶时间,你快点推荐一个。然后,他就带着两个盒子回来了,我们结婚时,就是用的这枚戒指,更有趣的是,这枚戒指刚好可以戴在我手上,那时候,他就是讥讽地一笑,在婚礼司仪的话说完后,握着我的手说,程思盈小姐,嫁给我吧!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是不是人要死了,就很喜欢回忆过去?我抬起手,望着这枚冰冷美丽的戒指,轻轻一吻,钻石贴在我的唇上,像一滴泪。



   我吻着它,****不能放下。



   "啊!"



   忽然间手臂上一阵力,将我往后重重拽倒了下去,我只得个空隙惊叫了一声,就被一双炙热的唇封住,肖欢的手紧紧地扣着我,而这个吻太热,太狂躁,彻底夺去了我的意识,直到,我听到拼丁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才猛然回神,侧头一看,肖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我的戒指扔到地上。s



   "我给你买新的!"他低着头,在我的脖子上亲吻。"很漂亮的,这一次,我带你一起去选!"



   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感觉他湿湿的头发连我的脖子一起弄湿,我拍了拍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说:



  "肖,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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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躺在卧室的床上看电视,是个相声,好像挺搞笑的,我时不时跟着电视里的现场观众笑出声。不过当我听到这句话时,就笑不出来了。



   我把遥控一摁,电视嗖地关上。然后扭头盯着卧室的门,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动静,尽管有三个人坐在客厅里。



   可是就是没动静。



   小北,小北老公,还有,肖!



   "肖先生,我要把思盈带走。"



   终于,小北先说话了。l



   "……"肖没出声。



   "肖先生,我再重复一遍,我要把思盈带走!"



   还是沉默,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是开门的声音,肖?



   我努力起从床上爬起来,想出去看看,接着门开了,进来的是小北。



   "小北,他呢?你都跟他说了?"我瞪大了眼看着她。



   "还用我说吗?这次你昏迷了一整天!"小北挺着肚子走过来。



   "我来接你!我们走吧。"她看着我。



   "小北,他呢?"



   "他出去了,什么也没说,孬种!"小北说着就给我把外套往我身上披。我象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将外套抖落,"我不走,我就要死在家里!"



   小北看着我,她没有生气,"家里?我看你是想死在他身边吧!瞧瞧,他在你身边吗?打个电话把我叫来,见到我至今,没有说一句话,现在好,直接就走掉了,有没有进来看你一眼?思盈,乖,咱们走!好不好?"



   我低着头,被小北拉起来,她忙前忙后地给我穿上衣服,然后推着我走出去,客厅里,他老公正等着,瞧我一出来,梅先生愣了好长时间才嘶哑地说,"思盈,你瘦了!"



   我头低得更下了,眼泪一滴一滴不停地落,这段时间我总在掩饰病情,没和任何人提,可是越是这样越觉得委屈,所以当小北和梅先生关心我的时候,我那些生来就有的小姐脾气,全部醒了过来,我站在客厅中间,使劲地哭。



   我一边哭,一边说,"小北,我不走,我不走,小北,我舍不得走!"



   梅先生把小北抱在怀里,小北又哭了。



   "你看,小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正怀孕呢!你将来要做我妈啊!"我蹲了下来,站着太累了,我蹲下来继续发脾气。



   小北和梅先生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咔嚓一声,门又开了。



   肖站在门口,红着眼睛看着我。他呼吸很重,像是跑过马拉松一样,全身都是汗。



   "肖!"我轻轻地唤他。



   肖粗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然后猛冲了过来,把我抱在怀里,立刻对着小北和梅先生大吼,"滚,滚,你们都滚!"



   小北气着了,抬脚就要踹他,可是被梅先生拉住了,梅先生说,"老婆娶回来是捧在手心呵护的,不管你是为什么娶她!娶了,她就成为与你共存的一部分,你冷落她,迷失的,就是你自己。肖先生,思盈剩下的时间不已经不多了,我们希望你把欠她的,都还给她吧!"



   就在这句,都还给她吧,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那时侯发生的事,我一生也不会忘记,肖欢紧紧抱着我,很大声地,很难过地,哭了。



   那一刻,我好像看见废墟上,雪未落尽,却已是春回,无边无际的蔓藤带着细小碧绿的嫩芽爬满了一大片,然后风吹起,沾着雪籽的落叶,都飞到了空中,也是一大片,了去无痕!



   肖,你知道吗,你的眼泪对我来说,就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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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小北还没和好吗?"



   有一次他带我参加一个酒宴,我穿着那天他送给我的白色旗袍,挽着他的手臂,没人过来和他寒暄的时候,他就问我。他一直以为我和小北是闹矛盾了,所以我使性子不理小北。



   我点点头,说,"孕妇最不可理喻了,我就不理她!"



   他皱了皱眉毛,我知道,他一直很欣赏小北,以前他跟我说过,他说,像你这样胸无点墨,傻里傻气的女人,居然有这样的朋友,我很惊讶。



   那时候我就很骄傲地回答,是啊,我什么都不好,就是眼光好。别人寻了一辈子也不一定寻得到的东西,我全都有了。



   听到了我的话,他似乎更不高兴,马上就拨开我的手,从WAITER手里拿了杯酒,仰头喝下。这时候,一双玉手像两条蛇从后面抚上他的脸,我看见他讪讪一笑,眼神顿时蒙上一层得意之色,然后他转身,将那个美丽的女人轻搂在怀里。



   "跳支舞,肖,先生!"罗晴笑着说,她柔媚地半倚在他胸前,有意无意地伸出一点舌尖,没有真的伸出来,就是让你看得见一点点,她好性感。



   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跳舞,一只手还端着高脚杯,偶尔喝上一口酒,游刃有余地与她在舞池里转着圈圈。他真的很风流,又优雅又风流。



   我垂下手,独自走到一边,坐在一个小台子上看着他们,看着这个华丽的世界。



   "嫂子!"



   可是很快,一声叫唤让我走了神,我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人。杜远风。



   "杜先生,你好,上次真失礼!"我赶紧站起来,一直想和他道歉,却也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呵呵!没事!"杜远风挥挥手,然后扭头看着正和罗晴一起跳舞的肖。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回头对我说,"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我呆了下,点点头。



   我们跳舞。



   "嫂子,他们的事你都知道?"杜远风问我。



   我没回答。



   "嫂子,他们以前是相爱的,不过现在只是好玩。他们都是一个类型的人,对于放弃的东西,可以潇潇洒洒说再见。"杜远风继续说,"嫂子,肖其实是个好男人,无论他是不是爱你,他都把你视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你!"



   我点点头,"我知道!"



   "嫂子,给你讲些事,你可别见怪!"杜远风笑了笑,又说,"我和肖都追求过罗晴,不过我失败了,于是出国留学,因为那个时候真的很难过,如果是别的男人,我还可以说,罗晴没眼光,找了个白痴当男朋友,可是她偏偏选择了肖,我输得心服口服,你别笑,我知道女人的想法和男人不一样,但男人就是这样的,什么事都要论个输赢,论个强弱。但是,你知道吗,罗晴一直主动和我保持着联系,她始终把我列在她的追求者名单中,因为,即使我不及肖,我也始终是个不错的潜力股,这就是她的想法,也是她对所有男人的想法。罗晴是那种就算玩弄你,也让能你觉得很荣幸的女人。"



   我惊讶地抬起头。



   杜远风淡淡一笑,"嫂子,女人和男人有很多种,很多时候相爱是种必然,而那种浪漫的偶然,基本上都是单恋,苦恋,暗恋。"



   单恋,苦恋,暗恋,这六个字听得我心里一阵酸,可是刚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就听到杜远风说,"好,交换舞伴!"



   我猛得抬头,站在面前搂住我腰的,已经换成了肖欢。侧身一看,杜远风和罗晴正翩翩起舞。



   "你们聊了些什么?"肖问。



   我把额头贴在他的胸口上,却闻到一阵女性香水的味道,又赶紧把头抬起来,"没聊什么!杜先生说你不会抛弃我!"



   "呵呵!"肖欢轻笑起来,抱着我贴上他的身体,"杜就是嘴巴长,有什么感慨非要说出来才甘心!没点钢气!"



   "不过,他真的很了解你!"我说。



   "恩,我们是……"他后来说的话,我没有听见,我又开始失聪,短暂的,幸好我一直靠着他身体,所以我昏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抱紧了我。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就是在闭上眼的时候,小声喊了一个名字。然后他一愣,我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我喊,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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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14日,我和肖欢结婚三周年。肖欢买了一件纯白的真丝旗袍给我,我穿上它跟他一起出门。



   我们在一家很名贵的餐厅吃饭,周围是淡淡的晕光,空气中飘荡着空灵的音乐,他包下了整个餐厅,仪态幽雅尊贵,碰杯时,他没有说CHEERS,然后他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这是?"



   他笑了笑,"银行保险柜的钥匙,这些年我单独给你存了一笔钱,数额不小!"



   "哦!"我盖上盒子。低头吃饭。



   吃了很久,也没听到他再说什么,正觉得奇怪,忽然看到一只手伸到面前晃了两下,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一脸不高兴,嘴巴张张合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一慌,赶紧装作贫血的样子,一只手在眉心上按了好久,终于又开始听得见声音。



   "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他果然很生气。



   "有,有,刚才突然有点晕,所以没听清楚!"我飞快地解释。



   "恩,你看你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要怎么独立!"他抿了一口金黄色的液体,又说,"那笔钱给你,开店,开公司,都随便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我抬头看着他,"肖,如果我创业,你会支持我吗?"



  "会!我会教你!"



   "那,你会高兴吗?"



   "会!我也会帮你!"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充满了戏噱和讥讽,好象吃准了我不可能自己创业,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我。



   然后我低下头,盯着面前的小盒子,"肖,我想把这笔钱,捐给福利院。可以吗?"



   他一愣,然后说,"你有病啊!你知道这是多少钱!"



  我头低得更下了,我说,"我有病!"s



   那天他特别生气,一直没再理我。晚上,我们躺在床上,他就是睡不着,在一边翻来覆去,后来干脆坐起来,点只烟,我也睡不着,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肖!"



   "恩?"



   "你还记不记得我怎么跟你表白的!"



   "……"



   "不记得?"



   "你很无聊!"他摁熄烟蒂,侧过身睡觉。他对我的话题总是没兴趣的。



   不过我还是继续说,因为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我说,"那天在下雨,你站在盛源广场上,浑身都淋湿了,那是个周末,广场上没有人,我给爸爸拿了资料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你站在那里,很悲伤的样子。然后我走过去,问你是不是在哭。你一笑,说,我怎么可能会哭。我又问你,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瞟了我一眼,说,知道,程先生的千金。那时我就呆了,我看着你的眼睛,那里是一片对现实的嘲讽和痛恨,还有孤寂。后来我脑袋一热,就对你说,我也认识你,我好喜欢你!"



   我一边说,过去的一切就象电影重演,在我眼前闪过,我转过头看他,"肖,你还记得吗?后来……"



  可他已经睡着了。



   "肖!"我小声地喊他,他当然听不见,我说,"那天,你是不是失恋了!"



   福利院的刘女士说,不相爱的爱,是一片废墟!



   我承认,但愿我是那废墟里的一片蔓藤叶,落下后,经风一吹,不留痕迹。



   我想如果换了是别人,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的遗嘱了,可是我想来想去,不知道在遗嘱上写什么。我的肖这么出色,手中握有一切,我还可以给他什么?



   除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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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式得到病理诊断书是一个月前,好在我平时也老是生病,所以肖欢没有多疑心。



   我的主治医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教授,姓李。给我确诊后,她摇着头说,肖太太,你还这么年轻,我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时候我已经麻木了,听到她这么说,只是傻傻地笑。



   她看着我,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就摇头,然后说,"想快点回家!"



   我紧紧抓着病历,那个时候,真的就只是想回家,想见他。



   清明节,我们一起到墓场给父母烧钱纸,四位老人都离得早。



   每当这个时候,我和他就会觉得彼此特别亲,两个都是遗世人。我们在墓碑前烧钱纸,我的爸爸妈妈和他的爸爸妈妈都是夫妻合葬,我看着跳动的火焰,将土黄色的钱纸一张一张往里扔。扔着扔着,眼泪流成了河。!



   "你又怎么了,哭什么?"他蹲在旁边,一边烧钱纸一边说。



   我没说话,和他一起拜了父母,然后站起来,却控制不住一阵旋晕。幸好他反应很快,立刻接住了我,不然我一定栽到后面别人家的墓碑上。



   "又贫血!"他皱着眉毛,一只温暖的大手掌霸道地盖上我的额头,轻轻揉了一会,他说,"算了,回家吧!"



   他抱着我下山,我靠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小声地问,"肖,明年,你会来看我吗?"



   他将我塞到车里,然后发动引擎,我听见他说,"我就烦你这样,整天晕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就想你!"



   我晕乎乎地说,然后,我就又开始耳鸣了,他后来说了什么一句也没听见。



   4个月了,小北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因为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照顾我,反而忽视了自己。有一天她去检查身体,医生才告诉她怀的是龙凤胎。她立刻就给我打了电话,那时候我在沙发上睡觉,是下午四点,电视里正在放一部老片子,讲的是一个小女孩的求学经历。我一边看一边接小北的电话,小北高兴地对我说,"思盈,我跟你说,儿子叫南,女儿叫盈,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扑哧一笑,说,"你老公姓梅,女儿叫梅盈(没赢),是不是太晦气了!我这做干妈的可不答应!"



   小北沉默了一下,说,"好吧!那就叫梅思盈。"



   我大笑,我说,"那你可要撑着,直到我翘辫子的那一刻才可以生,这样我就可以直接投胎做你女儿了,多好啊!"



   那边不说话了,然后,传来一阵阵哭泣。



   我就说,"小北,别再找我了,也别见我了,孕妇不可以老是哭。小北,再见!"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接小北的电话,也不肯见她。她每天都来敲我家的门,我就是不开,后来,她老公就把她带回老家静养,她老公给我打电话,说,"思盈,你们都是好女人,你们是真正的好朋友!思盈,谢谢你!"



   有这句话就够了,梅先生会谢谢我,就说明小北已经平静下来了,在老家静养一段时间,她内心里也能够真正地接受我们的别离,好好地珍惜自己。所以,我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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