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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惊悚】《哈尔罗杰历险记》作者:(英)威勒德·普赖斯

内容简介:


  想知道大自然中的新鲜事吗?那就来看一看《哈尔罗杰历险记》吧。作者威勒德·普赖斯先生是个幸运的人,一生中跑了77个国家和地区,遇到过许多新鲜的人和新鲜的事。他把这些事都化成文学,并有了哈尔·亨特和罗杰·亨特两兄弟。他们走南闯北,历尽危险和艰辛,从亚马逊丛林到南太平洋小岛,从非洲大陆到格陵兰冰原,从世界上第二大岛新几内亚到地球上最高的山脉喜马拉雅,从正在爆发的火山口到危机四伏的海底世界……足迹延伸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本套丛书就是以他们两兄弟为贯穿全书的主人公,每本书讲述一次探险活动,如追捕偷猎匪徒、保护野生动物、考察大堡礁、猎捕某些珍奇动物等等。全书共14本,目录如下:

  ⑴亚马孙探险      ⑵南海奇遇

  ⑶海底寻宝       ⑷勇探火山口

  ⑸恶战杀人鲸      ⑹非洲历险

  ⑺巧捕白象       ⑻猎场剿匪

  ⑼追踪食人狮      ⑽智擒大猩猩

  ⑾神秘海底城      ⑿闯入食人国

  ⒀智斗猛兽       ⒁北极探险

  所有关心地球和热爱自然,却没有机会到世界各地去旅游、探险的人们,不妨都来看看《哈尔罗杰历险记》这套书。让我们与哈尔和罗杰一起,深入广袤无垠的大自然去畅游,去搏击!


  1、神秘的电报


  基多酒店的大厅里,有一条剥制的鳄鱼标本。哈尔坐在鳄鱼头上擦枪,酒店老板唐·彼德鲁对他说:

  “是的,你们就要见到世界最长的河流,世界最大的从来没人考察过的林莽,世界天然资源的最大宝库。总有一天,亚马孙河要哺育全世界。”

  “那儿真的有像这家伙一样大的鳄鱼吗?”哈尔问。在他看来,狩猎比哺育全世界更有意思。

  “嗬,比这还大呢。要是想给动物园逮动物,你可算是找对了地方。嗨,我听人说,世界各地的野生动物全搁一块儿,也比不上亚马孙河流域的野生动物品种齐全。这一点,您可比我在行。”他转过头对哈尔的父亲说。

  每当人们想了解动物方面的问题,总习惯于向约翰·亨特请教。他研究和收集动物已经20年了。布朗克斯动物园的狮子莫莉死了,主任就给约翰·亨特打电话,让他下次再去非洲时,顺便给逮一只;里恩格林马戏团的巨蟒,由于配合上的小小失误,一口把一只值钱的猴子吞掉了,一封电报打到长岛亨特私人动物园,电文是:

  如果这种猴子在亨特动物园里没有存货,亨特可否在下次去婆罗洲时,帮忙再弄一只?

  在伦敦的动物园,一只罕见的——由于太罕见,价值近千镑——叫做非洲大羚的羚羊患了疵痛,于是,约翰·亨特收到下面这份电报:

  大羚羊疝痛,如何治疗?

  人们认为,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他已经是第五次来南美,但他的两个儿子——哈尔和罗杰则是第一次到南美来。不过,和动物打交道,他们并不是新手。哈尔曾经在科罗拉多和墨西哥捕猎山狮;兄弟俩都曾经在长岛他们父亲的那个动物供应处照料过动物。那些动物都是父亲在考察时带回来的,他们饲养这些动物,等着动物园、马戏团或者博物馆把它们买去。

  “谁也不知道,”约翰·亨特审慎地说,“亚马孙河流域的动物到底有多少品种,因为那一带还何那么多地方没人考察过。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这次打算考察亚马孙河流域的一个新的部分,帕斯塔萨河。”

  “帕斯塔萨河!”唐·彼德鲁惊叫起来,“据说,它就在安杜斯。到那儿去过的白人无一生还。去年就有两个白人一去就渺无音讯。嗨,那儿的印第安人喜欢割人头来作战利品,瞧那边,他们也会这样处置你们的。”

  他让他们看壁炉台上的一个古怪的东西。那是个人头,不过已经缩成桔子大小。罗杰走上前去凑近看,但却不敢碰它。“肯定是一个婴儿的头。”

  “不对,是成年男子的,”他父亲说,“黑瓦洛的印第安人有办法使它缩小。到了那儿,你就会看到啦。”

  罗杰满腹疑虑:“那我们会怎么样呢?”

  “我想,我们不会有危险,他们只割敌人或者亲属的头,我们既不是他们的敌人也不是他们的亲属。”

  酒店老板摇摇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我是信不过他们的。”他说。

  “有这样一个标本,博物馆什么大价钱不肯出啊!”哈尔欢呼起来。“这玩意儿怎么样,肯卖给我们吗?”

  酒店老板紧张地四处看看,哈尔的父亲赶紧给冲动的儿子泼冷水。

  “出价买这玩意儿,警察会把你关进牢里,”他说。“这儿有一条法律,禁止买卖人头。你可以弄儿个山羊皮的复制品。至于真的嘛,只好等我们到了黑瓦洛入那儿再说啦。”

  罗杰仍旧忐忑不安。

  “我们到那儿去到底图什么?”他问,“我还以为,我们只是顺亚马孙河漂流哩。”

  “帕斯塔萨河是亚马孙河的源流之一。你知道,亚马孙河并非从源头开始就是亚马孙河,它起源于安第斯山上的积雪所形成的许多小河,帕斯塔萨就是其中的一条。而且,由于它的河道还有一大截没有在地图上标出,人们对它特别感兴趣。”

  “同时还因为,它流经那些喜欢割人头的印第安人的部落。”看见弟弟忸怩不安,哈尔又添上一句逗他,“我们准得经过那地方!”

  罗杰不吭气儿。他转悠到哈尔背后,悄悄抓起鳄鱼尾巴,猛地一拉,把哈尔掀翻在地上。

  “你等着,到了黑瓦洛地区我再泡制你,”他说,“我要帮他们割下你的头,等着瞧吧。我要用油炸它,用盐水腋它。麻烦的是,这么个丑八怪,不会有博物馆肯要。”

  他住了口,因为哈尔已经抓住他,正在用力把他往鳄鱼的大口里塞。

  酒店老板小心翼翼地把家具从打得不可开交的兄弟俩身边挪开。看着他俩的不合时宜的行为,他很不以为然。

  但是,约翰·亨特看着两个儿子,却不无骄傲。他们是林莽探险的最佳搭档。哈尔已经完成了中学的学业,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他长得跟父亲一样高大壮实。罗杰还在长个儿,别看他精瘦精瘦的,却也机灵。尽管他不得不承认,一提起那猎头生番,总有些不自在,他还是够勇敢的。他比哥哥小四岁。学校正好放了假,他利用假期参加这次捕猎。他们的父亲答应过,只要他们在这次探险中表现出色,他就让他们到南海去一趟,作为奖赏。

  一位公务员给约翰·亨特递上一份电报。约翰·亨特撕开封套,展开电报。扭打作一团的兄弟俩松开了手,注视着父亲。

  约翰·亨特把电报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接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第三遍。探险家古铜色的脸并未改色,但他嘴角的肌肉绷紧了,手指紧紧地捏着电报。两个孩子等得不耐烦了。

  “爸爸,你怎么啦?那上面说的是什么呀?告诉我们吧。”

  亨特大笑。“有人企图耍弄我们。”说着,他把电报递给儿子。电报上写着:

  厄瓜多尔  基多  基多酒店  约翰·亨特

  亚马孙河并非好地方 若要平安 最好离它远点 家中有事需你照应

  电报是从纽约打来的,上面没有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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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穿鞋的跟踪者


  “发电报的会是谁呢?”哈尔满腹狐疑。

  “可能是探险者俱乐部那儿的一个家伙,他想和我们开个小小的玩笑。”亨特说。不过,他的儿子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解释并不满意。

  “您看家里会不会有什么事?”哈尔壮着胆问。

  “当然不会。有事你们的妈妈会来电报的。”

  哈尔拧起了眉心,他在动脑筋时老是这样。

  “看来,这地方对我们来说倒真是个神秘的谜,”他说,“有谁会对我们心怀嫉恨呢?谁会企图阻止我们到亚马孙河去呢?”

  “我不知道,”他的父亲说,“但我认为我们没必要为这样一封匿名电报大伤脑筋。发电报的那个家伙既然没胆量署上他的名字,他就未必有胆量来伤害我们。”

  “我们难道不可以追查一下吗?发报人总得在电报局留下自己的姓名、住址,不对吗?”

  “说得对,不过,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就不会留下他的真实姓名和地址。”

  罗杰什么也没说,这种古怪的情况使他的心怦怦乱跳,眼睛越睁越大。父亲注意到孩子的紧张心情,他说:“很可能是一个什么怪人干的,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好啦,我看我们还是别管它了吧。明天还要起早呢,睡觉去吧,我们拂晓出发,要是那位愣头愣脑的爱尔兰飞行员能把他的飞机弄妥的话。”

  “要不,我现在就到他那儿去一趟,”哈尔提议说。

  “好主意。我也去,”罗杰插嘴说。

  “不,”他爸爸说,“你最好给我乖乖地睡觉去。”

  哈尔信步走到独立广场。那儿正在举行吹奏音乐会。音乐在大教堂和主教宅邸前回荡。广场挤满了人,有衣着华丽的西班牙血统公民,也有戴着平顶帽、披着毛毯似的披巾的印第安人。

  哈尔想,多么美丽神秘的城市啊!它坐落在群山环绕的盆地中,白雪覆盖的山峰在月光下闪耀。难怪基多人这么爱他们的城市。“基多直通天堂。”他们老这么说。

  哈尔放慢了脚步,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因为这里的高度是海拔9500英尺。细细想来,厄瓜多尔的首都的确跟天堂门挨着门,它是世界最高的城市之一。赤道就在城外经过,这儿的风还不算刺骨,然而空气的清冷,仍然使人难以相信赤道就近在咫尺。哈尔扣好大衣,走出灯火通明的广场,踱进老城狭窄的黑魆魆的街道。

  鹅卵石铺成的路面坑坑洼洼,走在上面得十分小心。街道两旁是古老的土砖房,苔痕斑驳的红瓦房顶几乎覆盖住整条街,走在街上就像走在地道里。

  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赤着脚,幽灵似地悄悄溜过。

  哈尔感觉得到,一双穿鞋子的脚正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开头,他没有在意。但从委内瑞拉大街向右拐进苏克雷街后,他仍然听得到这穿鞋的脚步声,这才开始警觉。他向左拐进皮钦查街,脚步声依然跟着。哈尔想开开心,于是,绕着那一带转了一圈。那双鞋的主人也跟着绕了一圈,离哈尔越发近了。这可就不那么好玩了。哈尔加快了步伐。

  他尽量放轻脚步,把跟在后边的人甩得远远的,然后,一步跨进特里·奥尼尔那幢房子门廊的黑洞洞的阴影里,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等着。

  一直在跟踪他的那个陌生人走过来了。他有点儿举步不定,在每一家人家的门廊前都驻足片刻,最后,他来到哈尔藏匿的门廊。

  哈尔摁亮手电,直往那穿鞋人的脸照去。

  他不是厄瓜多尔人。他是个身材魁伟的大块头,拉丁人比较瘦小纤弱,印第安人虽然粗犷,个头却不大。这家伙看上去会叫人联想起职业拳击手或者芝加哥大街上的歹徒。在强烈的灯光下,他的脸扭曲变形,凶残阴险得难以形容,他的双眼像一头受惊老虎的眼睛闪着寒光。密林里的那些猎人头的生番也没他那么野蛮残忍。

  哈尔差一点就忍不住要举手去拍他朋友的屋门,但他抑制着这一欲望说:“你在跟踪我。”

  那人眨眨眼,“什么?你疯了。我只不过在散步呀。”

  “可笑,你散步怎么老跟我走一样的路呢?”

  “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穿着鞋,这样,我就认得你的脚步声。”

  “穿着鞋?你这傻瓜。在基多,穿鞋的人多着呢。”

  “对,但你的鞋子有点特别,我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甚至跟着我在街上绕圈。”陌生人威吓地逼进门廊,但哈尔站的位置比他高一个台阶,这是一个有利的地形。而且,吵闹起来,附近的居民都会出来。

  那人的脸色忽然缓和下来,脸上露出温顺的笑容。

  “说得对,伙计,我是在跟踪你。但我并没有恶意。我看得出你是美国佬,会讲我们的话,我──嗯,我只不过想打听一下,到圣多明各教堂该怎么走。今天是礼拜,我想,我可以去作祷告,点上几支蜡烛。”他抬起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天空。

  “顺这条街一直走到弗洛尔斯街的拐角处,”哈尔说。

  “非常感谢,”陌生人说,那模样还挺斯文。但是,哈尔熄灭手电那一刹那,他眼中最后闪出的凶狠的一瞥使哈尔的脊梁骨都凉透了。“后会有期。”

  哈尔转过身去敲特里家的门时,心里分明感到,那人说的是,“别得意得太早……”

  进了待里·奥尼尔家的客厅,哈尔坐在温暖、舒适、明亮的灯光下,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同时也提到那封匿名电报。

  特里是个年轻的飞行员。他轻率、散漫、无法无天,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他爱冒险,听说哈尔碰到了这么富于刺激的事情,竟向他表示祝贺。

  “看来,你这次探险大有搞头,”他说,“你看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瓜葛吗?你们在纽约有没有什么冤家对头,会派特务到这儿来把你们弄垮呢?”

  “我们没什么冤家对头,”哈尔说,“当然,我们有竞争对手,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他突然住了口,拧起了眉心。“我寻思,”他说,“特里,也许你提醒了我。”

  “好吧,明天早上还飞吗?”

  “当然飞。飞机怎么样?那些制动器都修好了吗?”

  “嗯,还没完全修好,”特里用他平易的爱尔兰口音说,“不过,它们还能应付。”

  哈尔想,特里做事想必多半是靠了幸运女神的关照。

  “好吧,”他说,“拂晓,停机坪那儿见。”说着,站起来要走。

  “要不要找个保镖护送你回酒店呀?”

  “我对付得了,”哈尔大笑。他没有走原路,而是绕了条远道。他走在街中心,眼睛和耳朵都随时留心着四周的动静。一路平安无事。回到酒店,父亲和罗杰都睡着了。他想,自己今晚肯定会胡思乱想,彻夜难眠,但还是上了床。白天的活动使他精疲力尽。基多的地势很高,空气稀薄,要在那儿坚持下来,必须有足够的休息。五分钟后,哈尔也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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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拂晓的飞行


  “到格林、赫尔的乘客,上飞机啦!”特里喊道,同时加快他那淘气的四人座“富源”号小飞机马达的转速。

  亨特一家随着他登上飞机。他们的装备、器材和枪支放在行李仓内。“富源”号颠簸着慢慢顺着草坪跑道滑行,逐渐加速。

  当飞机以每小时75英里的速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时,一阵风从侧面吹来,使得飞机拐了个弯,向一辆救火车直冲过去。

  如果制动器没毛病,特里本来可以拨转机头,让飞机从救火车的任一侧拐过。但制动器却坏了,刹制失灵,使他无法停机。撞机警报器在机场上空呼啸。救火车上的小伙子们像爆玉米花似地从车里蹦出来。

  就在这紧急关头,特里以他那爱尔兰人特有的不可思议的勇气,孤注一掷。他把油门加到最大,飞机吼叫着在跑道上飞驰,救火车就在正前方。

  飞机能上升到足够的高度,以便越过这拦在路当中的火红的金属魔鬼吗?

  机头的起落架已离开地面。另外两个起落架轻轻跳动了几下就升上去了。飞机在离救火车仅几英寸高的地方擦过,腾空而起。

  不懂飞行的人体会不到这种危险。哈尔和他父亲都开过飞机,只有罗杰是第一次上天。

  他一直在埋头研究那幅地图,一这会儿,他抬起头来,看到父亲和哥哥的脸色煞白,便若无其事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哈尔恨不得把他给活剥了。还有那位什么都满不在乎的飞行员,他真想骂他个狗血淋头。真没办法,命运女神肯定是爱上这小伙子啦!

  飞机懒洋洋地上升。这是飞行高度的问题,不是坚固的小“富源”的过错。

  “上升速度是多少?”哈尔问。

  “每分钟海拔900英尺左右,”特里说。

  “可是,现在还不到每分钟500英尺。”

  “飞机的升限多少?”哈尔忧心忡忡地注视着那些高耸入云、雪压冰封的悬崖峭壁。飞机必须越过这些陡峭的山崖,才能降低飞行高度。

  “这小玩意儿,”特里骄傲地说,“可以一直上升到1700千英尺高空。”

  “即使这样,你也飞越不了这些山峰。”哈尔看着地图说。厄瓜多尔重峦叠蟑,耸立着30座大火山。基多四周被巨人似的高山包围着。哈尔往窗外望去,那边,科托帕希——世界最高的活火山,利剑似地刺向1900千多英尺高空,凯艾比和安蒂沙娜几乎和它一样高。

  “我们可以从两座山之间穿过,”特里安慰哈尔说。

  “那你现在怎么向北飞呢?”

  “我只不过以为,你们可能会想看一看赤道。那边,看见那座纪念碑了吗?那是1936年法国的一个勘测团为了准确测出我们这个星球的体积树起来作为赤道线的确切标记的。现在,我们已经在北半球。”他倾斜着飞机,迅速调转头飞过纪念碑。前一瞬间,他们还在北半球,一眨眼又回到了南半球上空。

  罗杰直往冰冷的手上呵气。“这赤道冷得够呛!”这就是他对赤道的评价。

  “下面是泛美公路吗?”约翰·亨特问。

  “对。”特里回答。

  啊,这就是那条奇迹般的公路。北起阿拉斯加,南至巴塔哥尼亚,事实上,它跨越了整个美洲。

  “我总有一天要驾车跑完这条公路。”罗杰立下了誓言。

  “现在就有许多人正在驾车沿这条公路作纵贯美洲的旅行。”特里说。

  “昨天,我碰到一个苏格兰人,他在合恩角附近有个养羊的大牧场。他已经把车一直开到芝加哥。现在,正往回开呢。”

  “路上那些断裂的地方怎么过呢?”

  “中美洲有三处大断裂。但你可以把汽车放在火车或轮船上,绕开它们。”

  “世界最长的公路。”约翰·亨特俯瞰着那条神奇的彩带说,“这条路必将为把美洲各大陆连成一片作出巨大贡献。”

  “不会比飞机的贡献大。”特里抚摸着操纵杆说。这位爱尔兰飞行员拥有自己的飞机已经五年,他装载乘客在基多和海边的瓜亚基尔之间飞行;或者,从比安第斯山还高的基多飞到各橡胶和金鸡纳霜集散处。他用飞行赚来的钱,付清了飞机款。

  他从来不出事故,哈尔对此简直大惑不解。而现在,当他们全速向着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石壁和冰雪冲去时,哈尔心里只有一个希望,这回,特里千万别“破纪录”。

  转瞬间,前头的石壁好像隐退了,一条山峡在眼前展开。峡谷两边,巨大的悬崖以逼人的气势压下来。飞机能否再飞高一点,完全避开这一危险?哈尔看了一眼测高计,指计显示的高度已经接近1700千英尺。这就是说,他们已经逼近飞机的升限。

  突然,飞机下降,测高计的指针开始旋转起来。

  “嘿!不行啦!”特里惊叫着,竭力让下落的飞机抬起头来。

  他们挣脱了下降气流,但这么一来,飞机离怪石嶙峋的峡谷底却只有600英尺了。特里拚命让飞机上升,却没有成功。为了避开那些峭壁,小小的飞机一次又一次地侧飞、盘旋,弄得筋疲力竭,再没力气向上飞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顺着七拐八弯的岩壁飞行,同时请求命运之神保佑他们不要再碰到下降气流。S形的拐弯和转角不断出现。现在,没有人再去理会地图了。石崖一个接一个地冲向机窗,几乎贴着机身擦过。

  驾驭着自己的飞机,特里感到骄傲,有如一个马球运动员能自如地驾驭自己的坐骑一样。哈尔想起本赫和他的双轮马车赛。特里的模样不像本赫,本赫站在比赛的双轮马车上,而他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但当他操纵着飞机,锐不可当地盘旋在巍然不动的重峦叠嶂之间,他身上却具有所有时代的英雄的气概。险峻的山崖听从他的命令,退却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谢天谢地,峡谷的底部终于沉了下去,狰狞的峭崖在后退,它们低头服输了。“富源”号最后猛地使劲儿一加速,胜利地冲出了峡谷,冲进一个新世界。

  太平洋沿岸那些几乎从不下雨的荒芜干旱的沙地被远远地撇在后面,机下连绵不断的森林郁郁葱葱。这里永远没有干旱之虞。蜿蜒流淌在绿野中的小溪宛若弯弯曲曲的银色小路。

  “瞧,那片粉红的云!”罗杰惊叹着,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一片彩色的云朵在森林上空飘过。

  “是蝴蝶,”特里说,“整整几十亿的蝴蝶。还有一种云,是长尾小鹦鹉排成的。这个国家的云什么颜色都有——红的,绿的,黄的,还有七彩的。等你们看到鹦鹉云和鵎鵼云就知道了。你们会以为自己在看一幅色彩斑谰的图画呢。”

  “我们下面是条什么溪?”

  “你指的是那吗,我亲爱的先生?是亚马孙河。或者,至少可以说是汇入帕斯塔萨河的帕塔特河;帕斯塔萨河又汇入马拉尼翁河,而马拉尼翁河呢,最后汇入亚马孙河。”

  “你们想想看,”约翰·亨特说,“这河水流入太平洋后只流100英里左右,就背离太平洋。开始它在大西洋的3000英里旅程。”

  “咱们也要开始同样的长途跋涉了。”哈尔说。一想到这,他既激动又有一点儿害怕。前面是一个神秘的未知世界。地球上只有这一个地区,在其腹地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眼前的帕塔特河正在与查姆波河汇合,流入帕斯塔萨河。帕斯塔萨,黑瓦洛猎头部落的河。一个叫做托波的小小边防站在飞机下闪过,接着是梅拉。一过梅拉,特里就准备好在文明社会尽头的一个叫做普约的林莽小村庄降落。

  哈尔正在翻阅他的“旅行指南”,那上面写道:“这里是人类已知世界的尽头,亚马孙荒原以此为起点。过了普约村,即使骑马也穿越不了那片荒原……”

  本来,乘飞机是可以飞越那地区的,但飞机要飞回基多。所以他们只能走水路。从来也没有白人敢在帕斯塔萨河上行船,在约翰·亨特的美国地理协会的地图上,这儿用虚线标着,意思是未经考察。

  如果这次探险成功,这虚线就要变成实线。更重要的是,一个新地区的动物世界将会被揭示在世人面前。正是这点,最使三位野生动物收藏家感兴趣。

  一道瀑布在机下闪过,接着,是一条横跨河面的吊桥,再往前就是一片林间空地。特里正试探着降落。

  对于以每分钟超过一英里的速度着陆的飞机来说,这片空地显得太小,而且,飞机没有制动器!

  空地那头有几问茅草屋。飞机急剧下降,冲过空地,压倒一间大茅屋的草墙,然后,在大惊失色的一家人中间,在他们的客厅、饭厅、卧室里刹住了。

  这就是亨特父子给猎人头部落的人民的见面礼。幸亏一个印第安人也没受伤,否则,在他们架子上摆着的棕色人头中间,立刻就要增添四个白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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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神鹰的阴影


  拂晓时,哈尔已经在外面河边上装船了。这是一条印第安人造的独木舟,是用一段圆木挖空而成。哈尔估计,它的长度大约是20英尺,最宽处约为两英尺多。这船正好够装三至四人和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

  这圆木里面经精工切削,用火烧到只剩下一个大约一时厚的木壳。哈尔非常佩服印第安人的手艺。要使船壁厚薄恰到好处又不能凿穿或烧穿任何地方,这该要判断得多么精确啊!

  这条船能像雨水溜过鸭背一样在水面轻快地滑动。问题是,它不但前后滑动,而且左有滑动,因为它没有龙骨。当然,没有龙骨,船就不会老碰河底。

  “但我们一定得设法保持船的平衡,”哈尔心想,一定得万分小心,不然,要翻船的。

  第一桩活儿,是把携带的物品按重量平均包装,使船平衡,要留下划桨的空间,行李表面必须平整,以便船上的人在需要调换位置时爬过或跳过。枪支应搁在随手就拿得到的地方。所有不能浮在水面的重物都要放在坐板底下,或者系牢。这样,一旦翻船,它们也不会沉入水底。

  哈尔动手干起来。等其他人出来时,他已经把所有东西装上船,他对自己干的活儿十分满意。

  他父亲以挑剔的眼光检查哈尔干的活儿。

  “你还没忘记加拿大。”这就是他对哈尔的嘉奖。他们俩曾一起在北部的许多河流里划独木舟。但罗杰却没有经验。他是头一回在河上旅行。

  哈尔和父亲转身回屋,但没等他们到屋,就听到河那边传来一声尖叫,他们回过头,看见刚装好的船已经翻了个个儿,罗杰的头在船边浮动。他们并不担心罗杰,他会游泳,但河水正把船迅速地往下游冲,很快就会把它卷进激流,再往下,就是瀑布了。

  他们奔向河边,跃入水中。在这样湍急的水流中,不大可能有鳄鱼、鯆鱼或蟒蛇。罗杰正勇敢地拚命把船往岸边推,兄弟俩和他们的父亲一起,齐心协力把船椎上沙滩。罗杰垂头丧气地爬上岸,浑身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我只不过想试一试这条船。”

  亨特用责怪的目光看着小儿子,但一看到他那满脸歉意,就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你当中的名字就是‘淘气鬼’嘛。”他说。

  哈尔在检查他的包装,“东西都还在船上,”他说。包裹大都是防水的,但他们还是把所有的东西摊在岸上,让炙热的太阳把它们晒干,然后,再重新包装。

  罗杰好一阵子一声不吭,但等他们的衣服一干,他又神气十足了。

  一小时后,他们把船从岸边撑开。罗杰高声欢呼“开船罗!”首领和他的武士们站在岸上,做着告别的动作。他们的人有一个在船上,他将把探险者们一直护送到敌视白人的印第安人地区的边界,再往前,他可就不肯答应奉陪了。但是,约翰·亨特仍希望能说服他一起前往帕斯塔萨河那些未经考察的地区,那用虚线标着的流域。

  没有任何迹像表明前头会出现什么危险。阳光普照,灿烂明亮,猴子在树上饶舌,鹦鹉和■■上下翻飞,有如色彩夺目的浪花;向西望去,苍翠的森林上方,两万英尺高的钦博拉索山积雪的山巅隐约可见。山的一侧濒临太平洋,另一侧俯瞰着往大西洋去的旅客。

  拐过一道河湾,友好的黑瓦洛村庄看不见了。两岸都是林木茂密的林莽,河道大约100英尺宽,水面平滑如镜,但河水却在匆匆地向前流,仿佛赶着去赴约会似的。四支桨除了把船摆顺外,就无事可干了。

  “瞧那些鸟呀!”哈尔喊道。罗杰抬起头往上望。“不,看下面,水下面。”果然不错,在清澈见底的浅水滩,一种小黑鸟正在振翅觅食。船仍在飞快向前,来不及仔细看它们。

  “水黑鸫,”亨特说。

  “可它们在水底飞翔。”

  “你也可以把这叫做飞。它们拍翅膀是为了在水里运动,它们在捕捉蜗牛和水中的昆虫。它们能在水底呆两到三分钟。”一片阴影掠过水面,仿佛是一小片乌云。他们抬起头来看到的奇异景象,比他们刚才在下面的水里看到的还要令人惊叹。

  “一只神鹰!”亨特惊叫起来。不难目测出,这只鹰翅膀两端的距离足有10英尺。

  船上那位印第安人十分激动不安。“坏极啦,”他用他以前给收购金鸡纳霜的美国人干活时所学到的有限的英语说。他在头顶上划来划去,好像在为自己划护身符。

  “印第安人对神鹰非常迷信,”亨特说,“他恐怕以为,这对我们的探险是不祥之兆。你们知道,神鹰总爱在死了或垂死的动物上面盘旋。”

  “看呀,它飞回来了。咱们倒要看看是谁先死。”罗杰抓起他的22汽枪。

  “省点儿弹药吧。这鸟不会伤害咱们,肉也不好吃。再说,用你那支蹩脚枪,也打不伤它呀。”

  “它可真大啊!”哈尔喃喃地说,神鹰又转了一圈。

  “世界上最大的飞鸟,”亨特说,“而且,尽管它硕大沉重,却比任何别的鸟都飞得高。必要时,它可以一连四十天不吃东西。可是,一旦它碰上食物,却可以一口气吃下18磅肉。”

  “我知道。”罗杰说,“它们专门叼小羊羔,还有别的动物的幼畜。”

  “不全对。体型巨大的动物,如果看起来病弱,它们也会去袭击,不会害怕。但它们从不叼着食物飞走。它们的爪子没有足够的力量抓着重物高飞。”

  神鹰泄气地飞走了。但那位印第安人却因此而忧心忡忡。

  “不好,不好,”他不停他说,一边使劲儿往回划。“我们回头,我们回头。”

  但这时候想往回划已经不可能。强大的水流把船一直往前冲,因此,也不必和他争辩了。

  河湾那边传来急流空洞的吼声。汹涌的、急速旋转着的涡流在船的四周飞溅,仿佛成串成串的炸弹在河底爆炸,滔滔白浪起伏不停。

  他们飞快地拐过河湾,河水狂暴的吼声震耳欲聋。河面上,河水撞击在嶙峋的礁石上,水雾四溅的喷泉腾空而起,像无数白精灵在狂舞。遇上圆滑的石块,滚滚的流水就变成一个个硕大的驼峰。

  那位印第安人,纳波,在船头,约翰·亨特在船尾。一道激流从两块巨石间冲过,纳波往那儿一指,于是,全船人台力划桨,船飞箭似地越过窄窄的激流,划呀,划呀,划得越快越好。在这种河道里,必须有极高的舵效速率。要想让船顺利地在礁石间行驶,必须使船走得比水快。

  河水在岩石间冲过,涌起山丘般的浪峰。独木舟行驶在浪峰之巅,就像马背上英勇的牛仔。水花四溅,船上的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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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船在岩石的间隙中左躲右闪地颠簸,一会儿被托上波峰,一会儿跌入浪谷。和它相比,冲浪滑板平稳多了。

  “嗬——!”罗杰一声呐喊,其他人不论老少都齐声呼喊起来。经历了这一类事情,白胡子老头也会变成意气风发的小伙子。血液在体内轻快地奔腾,礁石滩终于闯过来了。

  小船冲入一片浅水湾,船头几乎垂直地扎进河底,纳波在水里不见了。约翰·亨特和哈尔用力倒划。让船头抬起来,纳波还在,仍然安然无恙。他又惊叫一声,这一回,可就被水呛着了。

  独木舟正在作精彩的杂技表演。一条仅用一根圆木制成的小船,竟能行驶得如此灵活自如,真令人惊叹。它几乎像一条蛇一样穿行在礁石之间,在岩石上面掠过时,它仿佛能像蛇一样拱背收腹。如果它会说话,它一定会像它的乘客一样大声欢呼。

  最后一次胜利的俯冲后,桨都停下来,小船靠着惯性,驶进一道平静宽阔的河湾。

  松弛一下来回顾他们刚刚飞越的咆哮喧嚣的激流,令人十分愉快。

  “在亚马孙的支流里,这一类事情多着呢。”亨特说,“我想,你们知道亚马孙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吧?”

  “它不是和早期探险家所发现的一个尚武的妇女部落有关吗?”哈尔说。

  “那是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是,亚马孙河是以印第安语的一个词命名的,这个词的意思是‘毁船者’。使它名符其实的不仅是众多的急流,还有遍布在一些河道里的圆木。这些圆木藏在水下,贴着河面漂浮,非常危险。到了主河道,亚马孙河变得像海一样宽广。那儿又常有很厉害的风暴。此外,还有海啸。”

  “什么叫海啸?”罗杰问。

  “那是一种像潮汐波似的活动水堤。它从海洋冲入内河,有时高达10到12英尺。”

  “我倒想看看海啸。”罗杰说。

  他父亲苦笑了一下。“你会看到的。不过,我希望海啸发生时,我们能乘坐在一条比这条船大一点的船上。”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条大一点的船,好能搜集一些动物?”

  “一驶出这段河道就有。比这大的船是不能在帕斯塔萨河上行驶的。不过,我们何必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呢?现在,我们就可以收集一些小动物呀。况且,小动物有时候也和大动物一样重要。”

  前面传来一阵阴森的咆哮声,收集小动物只好推迟一下了。这次的咆哮和上次的不一样。这种轰鸣更加深沉,而且找不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河水转眼间变得无影无踪,在它消失的地方,升起一片水雾。

  “瀑布!”哈尔惊叫,“我们最好停下船来好好看看。”

  右边有个小小的河湾,湾里有打着转的旋涡。他们靠了岸,把船推上沙滩,然后,小心地穿过丛林来到河边。在那儿,他们可以仔细看看瀑布。

  在一个岬角上,河水从12英尺高的地方飞流直下,落入一大堆突出的礁石间。

  “我们可不能从那地方下去,”约翰·亨特说,“看见那边的滑坡了吗?我们冲不过去,但是,我们或许可以用缆绳把船放下去。”

  这个方案和飞越激流一样刺激。小船划到离瀑布顶不远的一个地方,那里的水流不算急,人人都在紧张地期待着,纳波好像已经忘记神鹰投下的阴霾。

  他们蹚水走着,湍急的河水只有齐胸深。真是避开赤道炎日的好去处啊!猎手们不用穿北部地区常见的那种笨重的猎装。一件薄讨衫,一条薄裤,还有一双叫做阿尔帕吉塔的南美凉鞋,这些便是他们的全副行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怕潮湿的东西——除非你把约翰·亨特烟斗里的烟丝也算进去。

  独木舟里所有的东西都包装得很好,甚至连枪都已经装进防水的盒子里。弹药装在防水性能像玻璃瓶一样好的铝盒内,照相机、胶卷、药品和珍贵的文件也放在一个铝盒里。

  但黑瓦洛人头查理,却只是用他自己的头发系在一块坐板下。他生前经历过无数次风吹浪打太阳晒,现在也应该经得起风浪。

  哈尔和纳波抓住缆绳。这根缆绳系在船头,它是用藤编的,像麻绳一样结实。他们紧紧地靠在岩石上,一次放几英寸缆绳,使船尾朝下放到瀑布当中。

  罗杰和他父亲牢牢抓住船尾,他们的任务是把握住船的方向,让它从礁石之间穿过。

  “罗杰,要是河水把你冲倒了,你可要紧紧抓住船舷边。”

  船漂在一个水坡上,这水坡像屋顶一样倾斜。河底崎岖不平,在水深仅及脚踝的地方,罗杰有时会踢着石头,但一转眼,他又会掉进没颈深的水潭。他死死抓住船舷边。他扶着船漂过激流,船也同样搀扶着他。

  “别放太快,”约翰·亨特向放绳那两个人大喊。但水的咆哮几乎淹没了他的呼喊声。

  他还是喊迟了。船尾继续向前冲,他站脚的地方滑溜溜的,人一下子被带倒,跌进白沫翻滚的漩涡里。

  这很危险。被漩涡带着在水下打转,很容易撞到瞧石上弄得遍体鳞伤。他也许会被撞晕,不醒人事,浮不上来。

  上面的三个人焦急地寻找他的踪迹。为了营救亨持,他们打算丢掉小船,由它自己漂下去。正在这时,他的头从船尾下露出来了。头慢慢地探出水面,哈尔看见他父亲还叼着烟斗,松了口气儿,不禁开怀大笑。

  亨特脸上露出既惊讶又恼怒的神情。做父亲的可不习惯被大自然这样肆意戏弄。

  过了一会儿,亨特自己却大笑起来。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全体重新登上小船后,便顺着一段湍急但不危险的河道划下去。两岸树木的枝叶低悬在河面上。哈尔弯着腰,正在船舱里摸索什么,一根树杈上的枯枝穿过他的皮带,他还没来得及对眼前的形势发表自己的意见,就被吊到半空中。船继续向前走,他呢,却挂在那儿啦。他挣扎着用双手去抓船,却只抓到了一袋土豆。

  他吊在那儿,模样可不怎么体面,头朝下,屁股朝天,还抓住一袋土豆死不放手。枯枝啪嚓一声断了,他和那袋土豆都洗了个澡。

  独木舟停泊在一片狭长的小沙滩上,哈尔摇摇晃晃地从水里爬出来,手里还提着他的那口袋土豆。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午饭就摆在沙滩上。下午的航程激流更多,而且越来越多。直到傍晚,当他们把独木舟推上一片河滩时,一行四人已是筋疲力尽。几棵大树的浓阴覆盖着河滩,这儿正好当作过夜的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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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兽踪人脸


  这片河滩真是宿营的好地方。河滩前面是一片景色优美的水湾,湾宽百呎,水面平如滑镜,鱼儿不时跃出水面,使平静的湾面漾起圈圈点点的涟漪。水湾远处,林莽苍苍,遮天蔽日,树端上盛开着的那些黄的、绯红的花朵儿,在夕阳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白鹭懒洋洋地从水面掠过。

  河边有棵高大的吉贝树,他们打算在树下扎营。吉贝树下,靠近河岸的地方没有矮灌木,但离那儿几码远,就开始有灌木生长。

  在林莽和开阔地带交接的地方,约翰·亨特发现一条窄窄的通道。

  “看样子,像是什么东西的足迹,”他对纳波说,“印第安人?”

  纳波满脸疯疑,他察看着那松软的地面,指点着那些足印。它们不像是人踩出来的。

  “看呀,孩子们,”亨特说,“你们对亚马孙动物的认识,就从这儿开始了。这些足迹就是西貒①的蹄爪扎下的。”

  “西貒是野猪吗?”哈尔问,“我读过有关它们的资料。看来,它们喜欢成群结队地活动,而且随时会袭击人类。”

  ①美国的一种野猪。——译者

  “说得对,碰到西貒时,最好的办法是爬到树上去。我认识一个考察家,为了躲避西貒的袭击,他曾在树上呆了三天三夜。”他又察看了其它兽迹。“依我看,动物夜里常到这儿来喝水。”他指点着一些足趾奇怪地张开的蹄印说,“这些足迹是水豚的,它们是世界上最大的鼠类——大得像绵羊。这些是鹿的足印。”

  “对,”哈尔说,“不管在哪儿,我都认得它们,”他想起了科罗拉多、加拿大和缅因州树林里的鹿迹。

  “不过,有些兽迹是我从前没见过的。”

  他指的是一种仿佛用茶碟摁出来的圆滑的足印。

  “梯格丽!”纳波惊叫起来。“这地方没有好的。”

  “不错,是梯格丽。”亨特承认。

  “什么叫梯格丽?”罗杰莫名其妙,因为他父亲和纳波都是这样读那个词的。

  “这是西班牙语里的老虎。整个墨西哥和南美都管这种动物叫梯格丽,尽管它不是真正的老虎。它身上的花纹不是条纹状而是点状的。在讲葡萄牙语的巴西边境,它叫安克,意思是雪豹。在我们的英语里,它名叫美洲虎。不管你叫它什么,它都是林中之王。”

  “没有好,”纳波哀嚎着,“我们去回。”

  “他又来了,‘我们去回’,”哈尔不耐烦地说,“今天晚上,美洲虎要是到这儿来喝水,那可是给它拍照的好机会啊!”

  “它们要是想饱餐一顿小探险家肉,那可能也是个好机会吧,”罗杰犹疑地说。

  “放心,”亨特说,“只要我们不惹它们,它们一般不会侵犯我们。而且,我们睡的是吊床,离它们经过的路远着呢。”

  哈尔和罗杰睡惯了北方那种带门帘的帆布帐篷和睡袋,吊床这种露营方式使他们感到很新鲜。在林莽中旅行的人不能有,沉重的器具拖累。他们露天而睡,没有带帆布门帘和安着防蚊纱窗的完全密封的帐篷。明尼阿波利斯城的任何一个职员,如果要到郊外的明尼苏达湖宿营几晚,他带的营具比一个打算艰难跋涉一年,穿越亚马孙林莽的老练探险家所带的营具复杂得多,因为在那片土地上,最可怕的野兽是蚊虫。

  十分钟之后,营地扎好了。所谓营地只不过是三张悬挂在树木之间的吊床。

  在这片到处都用吊床的土地上,也有一些部落没有这种习惯,黑瓦洛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纳波没挂吊床,他只是在地里挖个洞,打算把自己埋在里面。亚马孙流域的夜晚,有时也会冷得出奇,白天晒得发烫的泥土,夜里盖在身上可暖和啦。

  三张空中床和一张地穴床铺好之后,纳波拿起他的弓箭。“我得捉鱼。”他说。

  亨特说,罗杰也许想看看用弓箭怎么捕鱼,于是,罗杰跟着一块儿去了。

  但是,看样子他心不在焉,不停地回过头来扫视通往林莽的路口,野兽夜间就是从那儿出来的,印第安人也有可能在那儿出现,有谁说得准呢?只要留神看看他,就能看出他在想鬼点子。然而,谁也没留意看他。

  他跟纳波一起走到河边。在离水面一英尺深的水里,纳波发现一条鲑鱼在游来游去。他用箭把鲑鱼扎起来,直到那时,罗杰还和他呆在一起。纳波把鱼送回营地,用泥巴裹着烤。这时,罗杰跑到船上取了点儿什么,然后,钻进了林莽。过了一会儿,他溜回营地,和大伙一块儿生火。

  树下已经很暗,火堆开始闪着摇曳不定的黄光。阴影幽灵似地在四周晃动。林莽那边不时传来一两声尖叫,仿佛是夜的合唱的序曲。

  哈尔微微打了个冷颤,望了望灌木丛那边兽迹消失的地方。他愣住了,眼瞪得老大。

  “爸,看啊,”他低声说,“印第安人。”亨特看了看,一点不假,一张印第安人的脸正从灌木从那儿向外窥视。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肯定是纳波,”亨特说,“他在捡柴火。”

  “对,不过,这会儿他正在河那边捡柴。”

  纳波扛着一捆浮柴爬上河岸。哈尔伸手拿枪,但他爸爸说:“别鲁莽,也许他们是友好的。咱们先送他一件礼物试试。”他从口袋里取出一面镜子,印第安人喜欢镜子。

  随着他们的目光,纳波也看见了那玩意儿,他很纳闷。惊慌之中,扛着的柴捆掉下来,砸在他的脚趾上。他尖叫一声,这更使哈尔和他父亲吓了一大跳。但藏在丛林里的那张脸似乎无动于衷。哈尔还注意到,罗杰也很镇静,这实在奇怪。

  “这小子比我原来想象的有胆量,”他暗想。

  “看不清,”亨特眨着眼抱怨说,“不过,他看起来很小,可能是个孩子。他也许仅仅是好奇。无论如何,我得用这礼物试他一试。”

  “我拿着枪,有什么动静,我做你的后盾。”哈尔保证说。

  亨特战战兢兢地往前走。哈尔紧握着枪,屏住呼吸。罗杰好像在偷愉地笑,但也可能是由于恐怖而发出的喘息声。丛林里的那张脸仍旧一动不动。

  差几英尺到灌木丛时,爸停下了脚步,哈哈大笑,接着把手伸进灌木丛,把那人头拽出来。那人头不是别人,却是查理。

  罗杰开心地大笑起来。他在地上打滚,拚命蹬腿大笑。哈尔撂下枪,一把抓住罗杰的短裤后裆,把他往河边拽。罗杰扭动着挣脱了身子,藏进灌木丛。他仍旧像鬣狗似地大笑着。

  哈尔也开怀大笑起来。只有纳波仍然神情严肃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看样子,他怀疑他的这些古怪的旅伴有点儿神志不清。他实在不得要领,只好不再追究,起身去把烤好的鱼从火里取出来。

  他取出一个烤得又硬又干的泥巴坨,在一块石头上把它砸开,鱼烤得恰到好处。那堆火里还烤着土豆,这顿饭吃得可香啦。

  饭后,他们各自去睡觉。亨特父子爬上他们的吊床,纳波钻进地洞。天快亮时,得盖毯子,毯子是用得着的。至于蚊帐,尽管为了便于往吊床绳上安,他们的蚊帐是加上套筒特制的,但营地周围看来没有蚊子,也就用不着了。为了不让从树洞里出来的蚂蚁和其他小害虫爬上吊床,吊床绳都涂抹了杀菌的杂酚油。

  罗杰翻来复去,辗转难眠,因为他从来没睡过吊床。

  “不要直躺在吊床上,要斜着躺在吊床的对角线上,这样才不容易掉下来。”他父亲规劝道。

  可是,罗杰不是个听教的乖孩子,他只能从痛苦的教训中学乖。

  他和父亲很快就睡熟了。哈尔拿着照相机和闪光灯,使劲儿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但过不了一会儿,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进入了梦乡。

  纳波在兽迹的一边把自己整个儿埋进土里,头古怪地露出地面。他一会儿把头扭向这边,一会儿把头扭向那边,在渐渐熄灭的火光中四处察看。没多久,头搭拉下来,他闭上了眼睛。

  四个人睡得正香的时候,大森林却醒着,“它醒着,因为这是黑夜。”野兽们仿佛这样说。

  蝉开始发出尖细的低鸣,但这低低的虫鸣终于变成聒耳的尖啸。树蛙鼓着肚皮,咕呱咕呱地叫。夜鹰的叫声有如一只垂死的鬼魂在呜咽,如果鬼魂也会死的话。一些不知名的动物也加入它们的喧嚣,动物学家们还没有给它们起那些长长的拉丁文的名字呢。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深沉的闷雷似的咳嗽,所有喧哗都沉寂了,那是在向美洲虎——森林之王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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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林莽之夜


  震耳欲聋的呼喊划破了夜的寂静。

  亨特从梦中惊醒,摁亮手电。又一声疯狂的喊叫,听起来像是罗杰的声音。亨特和哈尔都一齐把手电射向发现兽踪的地方,他们满以为罗杰已经被美洲虎叼在口中,但手电光下既没有野兽也没有罗杰。

  “救命!救命啊!”罗杰惊恐万状地高喊。两支手电四处搜寻,最后落在他身上。

  他全身僵直,发疯似地瞪着眼睛。他正在跳着一种桑巴和苏格兰高地舞混合的舞蹈,喊声直冲云霄。他扯掉了衬衫,蹬掉了裤子,几乎光着身子。他发狂地混身乱搔,像野马般不停地狂跳乱舞,拍打抓挠着身体的各个部位。

  “喂,你们就不能帮帮忙吗?”他哀叫着。

  约翰·亨特爬下吊床,暗暗好笑。

  “我觉得,你找到了最适合你干的事儿,”他说,“跳舞哇,小子,跳哇!”

  他用手电贴着地面照。

  “它们在这儿。躲开它们行进的路线。”

  一条黑带正在地上蠕动。黑带宽一英尺。这支队伍的两头似乎无穷无尽。

  “这是什么?”哈尔问。

  “蚂蚁大军。它们的队伍有时长达一英里。凡是挡在它们前进路上的东西,都要被它们吃掉——男孩子也不例外。看,那是它们的长官。”

  纵队的旁边,有些蚂蚁不一直跟着队伍前进,它们不断地来回奔跑,好像在督促着士兵们保持队伍的整齐。

  他到火堆那儿取来一恨一头还闪着火光的柴枝。

  “好啦,罗杰,大夫来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说治疗比病痛还难熬。”

  他们的父亲走过去,用通红的炭火抄蚂蚁大军的后路。罗杰好不容易站住不动;那些蚂蚁已经把它们的巨螯深深地蜇进他的肉里,背后受到袭击,蚂蚁松开了螯纷纷掉下来。

  罗杰疯狂滑稽地乎舞足蹈,已经打掉了许多蚂蚁,但这些蚂蚁的头和螯还钉在肉里,要把这些东西弄掉,得采用更疼痛的疗法:用刀把它们剔掉,然后在伤口上涂上马塞奥雷特直到罗杰变成一只混身是粉红和白色斑纹的花豹,或者一个为了参战而纹了身的印第安人才算完。

  “这些蚂蚁是怎么跑到你的吊床里去的?”亨特问。

  罗杰忸怩不安。“嗯,我没在吊床上嘛。我掉了出来,太瞌睡了,没醒过来。不过,不管怎么说,睡地上比睡那破吊床舒服。可是,我真不明白,它们怎么不爬到纳波身上去呢?”

  他们这才想起纳波,用手电照照他睡下的那块地方。那儿有一堆新土,成串成串的蚂蚁在土堆上川流不息。纳波颇为老练,他早就完全钻进土里去了。

  罗杰用指尖拨弄着他的伤口。“那些家伙咬人咬得真厉害!”

  “印第安人用这种蚂蚁来缝合伤口,你不知道吧?他们让蚂蚁把创口的边沿咬在一块儿,然后,切掉蚂蚁的身体,让蚁螯留在伤口那儿,把伤口夹紧直到它愈合为止。”

  “那么,当这样一支大军进攻印第安村落时,这个村庄可就热闹啦。”哈尔沉思着说。

  “最好的办法是搬出来,把村庄留给蚂蚁。印第安人通常都远远地躲到林莽中一个安全地带,直至大军开过去了才回村。谁的屋子刚好在它们的行军线上,谁就走运了。屋子里里外外,虱子、蚊子和所有害虫一扫而光。”

  行军队列的尾部过去了。纳波似乎知道蚂蚁大军什么时候会开过去,他小心翼翼地从土里钻出头来。不过,罗杰可吃尽了苦头,他穿上衣服,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的,爬回吊床上去。

  被营地的骚动打扰了的林莽,又恢复了原先的黑暗和寂静。好一阵子,森林里万籁俱寂。过了一会儿,这寂静被一阵又一阵响声打破,大森林终于像就要沸腾的锅炉一样喧闹起来。

  哈尔这会儿睡不着了,他盼望林子里的某些居民会口渴。但是,大森林里的异常动静显然已经打乱了它们一向的生活习惯。今晚,恐怕只有最迟钝的动物才会来了。

  它终于来了——这个树林里的大笨蛋。哈尔听见大树下的矮灌木丛里传来枝条被压断的劈啪声,似乎一只笨重的野兽正在走过来。他等着,直等到他完全肯定那只野兽已经钻出灌木丛,正穿过营地时,才摁亮手电。野兽停下脚步,直盯着手电光。哈尔的闪光灯闪了一下,拍下了一张貘的照片。

  一个好的动物摄影师懂得应该先拍下动物的照片,然后才对动物进行观察。要是他先观察动物,不等他拍下照片,动物就会跑不见了,现在,貘已经稳稳当当地收进哈尔的照相机里,他可以开始观察那只动物了。

  这是他所见到的第一只貘,但他早已从他钻研过的许多博物学书籍的插图上认识了它。不过眼前这只真正的貘还是使他惊讶不已。

  这就是南美最巨型的野生动物。这只貘准有300磅重。它身高约5英尺,体长6英尺。这家伙好像是由好几种动物的不同部位拼凑起来的:大肥猪的躯干,马的鬃毛和大象的鼻子。哈尔知道,有些科气家主张把貘看成是大象在美洲的远亲。显然,这巨兽的鼻子具有和象鼻一样的功能:搜寻食物,并把它卷进鼻子底下的嘴里。

  这只“马-野猪-象”三不像被灯光吸引,一动不动地站着。辛辛那提动物园正好需要这样一只貘。不过,他们的独木舟太不稳当,河里浪高流急,即使抓住这只大貘,也设法运走。如果这貘的“版本”小一点儿,便于携带就好了。

  看来,哈尔的祈祷还真灵,灌木丛窸窸窣窣响了一阵,一只“袖珍版”的貘踱出来了。当然,它并不是小到可以放进口袋。但是,尽管那只独木舟已经很挤,也还装得下它。这是一只幼貘。它的皮色不像妈妈的皮色那样单调。妈妈的皮毛是暗褐色的,而它的皮上却点缀着鲜艳的黄条纹和白斑点。它低声哼着,摇摇摆摆地拱到妈妈肚子下,开始吮吸妈妈香甜的乳汁。

  哈尔正想用来福枪托把父亲捅醒,转念一想,要是他能单枪匹马抓住这只小幼貘,不就可以大大夸耀一番了吗。其实,要抓住它恐怕也没有多大问题,母兽肯定不会造成太大困难。

  他尽力回忆他读过的有关貘的资料。一些权威说过,貘是一种性情非常温和的动物,而且视力很弱。也许,值到他一直走到它面前,它仍然会全无知觉。

  他悄悄溜下吊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手电仍然直照着大貘那双深度近视的眼睛。

  他在心里推测着成功的可能性。万一惊动母貘,它可能会朝那儿跑?他知道,貘通常习惯往河里躲。如果受了惊,这头野兽十之八九会径直朝有水的地方跑。而那只小家伙不可能像母貘那么敏捷,很容易逮住。

  但是,这如意算盘却功亏一篑,哈尔啪地踩响了一根细树枝。受惊的母貘没有朝河那边跑,它埋下头,纵身向灯光猛冲。哈尔马上就看到,母兽的性情无论多么温和,也是要奋起保护它的幼崽的。

  母貘在冲锋,在喊叫。人们可能会以为体型这样巨大的野兽,应该发出雷鸣般的吼声。但这只母貘只是像野马那样嘶叫。它的嘶叫最后变成悲切刺耳的啸声。

  另外三位露宿者被惊醒了。父亲和罗杰一骨碌滚下吊床,纳波像冬眠的刺猥听到春天的第一声召唤,从他的地洞里拱了出来。

  他们谁也没来得及靠近哈尔,那只300磅的猛兽已经像排炮般向他冲去。

  哈尔沉着地飞身跃起,抓住头顶上的一根树枝,这样,那褐色的庞然大物扑了个空,从他身下冲了过去。可是,树枝断了,他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貘背上。他读过一些书,现在,书中所叙述的那些令人心惊胆战的情景一一从他脑海中闪过。美洲虎攻击貘时,常常跳到它背上。貌似蠢笨的貘却会驮着虎,穿过荆棘丛生的灌木丛,钻过半倒的树木和低矮的伎条。背上的美洲虎被荆棘扎、树枝抽,最后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堆肉酱被甩下来。

  想到这儿,哈尔吓坏啦。他一刻也不敢耽搁,一骨碌从他的坐椅上翻下来。躺在宁静的大地上,他松了口气儿。但是,如果他以为,貘这样就会放过他,那就错了。即使没有手电光,它也知道敌人躺在哪里。貘的视力可能很弱,但它的嗅觉和听觉却非常敏锐。

  它来了,哈尔听见,它像一列快车似地凄厉地尖啸着冲过来。他挣扎着跪起来,使劲儿滚到一边。那头动作笨拙的畜生撞过来时,两支手电光对准它射去,接着,听到一声震耳的枪声。

  这只“马-野猪-象”三位一体的畜生皮再厚也抵挡不住亨特的270温彻斯特枪里的130-谷裂开弹。貘重重地栽了个筋斗,躺着不动了。

  哈尔连忙走过去,他得找那头幼貘。找它并不难。幼貘正向它妈妈扑去。一挨着妈妈,它就趴下吃它的最后一顿奶。

  哈尔有点儿可怜幼貘。他和伙伴们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儿看着,让那个家伙再饱餐一顿吧。

  哈尔俯身抚摸那小孤儿光滑鲜艳的皮毛。

  “没关系,”他说,“我们会给你补偿的。我们要把你送进一个最好的动物园。在那儿,你会得到最好的食物,还会有一个完全属于你的游泳池,不会再有老虎打扰你。我们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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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沿虚线而下


  第二天上午,他们又冲过许多激流,最后来到一道大瀑布前。他们不得不把船上东西和船依次搬上岸,绕过瀑布运下去。在瀑布底下,他们重新装船,大家登上了独木舟,只有纳波还站在岸上,说什么也不肯再上船。

  “我得回去。”他说。

  亨特和他争辩也没用。这道瀑布标志着他所熟悉的土地已经到了尽头,瀑布那边的土地充满不可知的奥秘和恐怖。他不了解那儿的人,他对他们的唯一评价是,他们很坏。

  他将踏着河边忽隐忽现的小径返回家园。他得走两天才能回到他的村庄。

  亨特把工钱付给他。哈尔给他一点干粮,纳波笑着谢绝了干粮。

  “我的吃。”他拍着他的弓说。从森林和河流里,他能获得他所需要的食物。

  他帮亨特他们把船从岸边推开以后,待在岸上,久久不愿离去,好像在为离别他的新朋友而惋惜。湍急的河水载着独木舟顺流而去,他用自己的语言高呼了一句再见之类的话,开始在瀑布旁边的陡峭石头坡上攀登。

  到了瀑布顶,他转身挥挥手,就走了。

  四个人中只走了一个,可剩下的三个却感到孤独,这似乎很可笑。他们回过头,久久地望着瀑布的顶端。四个人当中,只有纳波真正了解这片林莽。现在,他们开始向着白人一向有去无回的土地进发了。

  最快摆脱这种孤独感的是罗杰,他太小,无法理解这离别意味着什么。他对父亲和兄长充满着信任,而他们俩反而不像他那样信任自己。

  “我想,‘大鼻子’该吃东西了吧,”罗杰说。由于它那突出的长鼻子,也由于不管见了什么东西或碰到什么人,它都爱用它那好奇的鼻子捅捅戳戳,那只小貘就得了“大鼻子”这个绰号。

  “貘吃什么?”

  “各种树叶、嫩枝和多汁的蔬菜等等,”父亲说,“但幼貘得吃奶。既然没有奶,你们可以采点儿很嫩的草试试。”他们把船划近岸边,让罗杰抓了把新鲜的嫩草,把这佳肴送到“大鼻子”嘴边。

  “大鼻子”卷起鼻子,嗅嗅罗杰递上来的美食。要不是它的鼻子只能老冲着地面的话,它就会把它往上翘起来了。

  “这一下,你可不会再调皮了吧?”约翰·亨特用责备的口吻说。亨特话音未落,“大鼻子”就成了不服管教的孩子了。它拼命往船外跳,不过,马上被用藤为它特制的挽具扯回船上。

  “在它决定吃东西之前,也许,我们只能让它依靠它自己身上的脂肪维持生命了。”说着,父亲转身去办一件马上得干的重要事情。他拿出拍纸薄、铅笔和指南针。

  “给这条河绘制地图吗?”哈尔有点儿兴奋地问。

  “对,你愿意帮忙吗?”

  “我来画,你帮忙。”哈尔壮着胆说。给一条还没有人知道的河流绘制航线图,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比这更激动人心的吗?

  约翰·亨特宽容地微微一笑。“好吧,我相信你会画好的。”说着,把东西递给哈尔。

  哈尔眼睛一亮。“那么,咱们从这道瀑布开始画吧,可以吗?”

  “它有名字吗?”

  “我还没听说过。”

  “我们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他们看见这道瀑布的时候,纳波正在它的顶巅向他们挥手道别,哈尔想到这个,“纳波瀑布,怎么样?”

  “叫什么都行。”

  哈尔在拍纸簿的最上方作了个记号,写上“纳波瀑布”。然后,他开始勾出河流的轮廓。拍纸簿的纸画着蓝格子,每一格代表一平方英里。哈尔以前常观察测量员工作。他利用指南针确定方向,估计着返回瀑布的距离和与前头另一个大河湾的距离。

  “要是我们什么仪器都有就好了。”他说。

  “我们这样的探险,带那些东西太笨重了。只要我们能提供一张大致精确的草图,就能促使勘测队到这里头来完成这项工作。”

  每看见一座丘陵或山岳,哈尔都把它画到地图上,并际上估计的高度。旁注记录着树木的方位,特别像金鸡纳霜、像胶这些在商业上很重要的树木,或是那些可用作木材的有价值的树木。

  父亲根据他以往的经验,不断提出建议,让哈尔独立绘制地图。河流宽度的变化,深度等等都一一际在地图上,同时还注明各种激流的特点。

  哈尔深知作为一个真正的开拓先驱意味着什么,他今天所做的工作,对将来所有在这条河流上旅行的人都是有益的。他感到自己肩负的责任,因此格外用心。

  一天的时光悄悄地消逝,谁也想下到林莽中会藏着潜伏的敌人。露营地搭在一个小岛上,印第安人只要进入小岛,很容易被发现。头天晚上击毙的母貘肉,成了他们菜单上的主菜。貘肉很像牛肉,味道很好,但它还带有一点儿猪肉的味儿,这使它具有独特的风味。

  夜里,他们似乎听到了鼓声,但不能肯定,因为森林里野兽的喧闹声太响了。

  第二天仍然是划独木舟顺流而下,绘制地图。印第安人仍然没有出现,“大鼻子”仍然不肯进食。它偶尔像婴儿或小狗似地低低哼几声。他们开始为它担心,照这样下去,它可就永远也到不了动物园。

  难题终于解决了。不过,几乎使他门这次考察夭折。

  拐过一道河湾,他们看见两只山羊站在一片没膝的野草地里。其中一只是母羊,奶子胀鼓鼓的。

  “野山羊!”罗杰叫道,“‘大鼻子’有奶吃了。”山羊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注视着小船。

  “不会是野山羊,”哈尔说,“野山羊见了人会跑。”

  “可这附近没有村庄呀。”

  “也许,村庄藏在树林深处。”

  “嗯,不管怎么说,”罗杰提议道,“那片沙滩可是吃午饭的好地方。”

  这建议看来不赖,于是,他们把独木舟推上了沙滩,取出一点饮食。从沙滩上看不见山羊,因为中间隔着一道高高的河堤。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阵刺耳的尖叫和飞箭的飕飕声把他们吓得直跳起来。罗杰摇摇晃晃地从河堤上跑下来,手里紧紧抓住一瓶奶。

  “快,他们拿箭射我。”

  一转眼,三个人就上了独木舟,向河心划去。强大的水流帮了他们的忙。又一支箭呼啸着飞来,但什么也没射中。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拐过一道河湾,可以松一口气儿了。

  但松弛的时间很短。在一道小河湾里,他们看见一条独木舟。他们驶过那儿还不到500英尺,三个印第安人就跑来了。他们跳上独木舟,穷追不舍。

  淘气的罗杰有点儿懊悔,但太晚了。父子三人拼命划桨,似乎他们的生与死都系在这几支桨上——这是完全可能的。

  他们是三比三。但印第安人熟悉这条河,知道哪儿是最好的航道。而且,他们划独木舟也划得更老练。

  亨特父子领先一英里,但后来,船擦过一片暗沙洲,速度变慢了。在沙洲上,另一只独木舟却轻快地掠过水面,在印第安人手里,独木舟简直有了生命。

  一个印第安人放下桨,拿起弓。弓长7英尺。他在船里站起来,拉开弓,把一支万恶的长箭搭在弦上。

  嘣——飕。箭嵌进亨特他们的独木舟的船舷上,箭尾上的羽毛嗡嗡作响,像响尾蛇的尾巴一样。

  即使在这样险恶的时刻,亨特也没忘记作为收藏家的任务。他拔出箭,把它放好在船里。

  “会有博物馆要它的。”

  父亲尽力向印第安人表示友好。他微笑着举起双手。但罗杰的偷窃行为几乎使这种表示友好的办法完全失灵。印第安人的回答只是愤怒的呐喊和再射来一支箭。这支箭射中了约翰·亨特高举的右臂,他的脸因为剧痛扭歪了。

  哈尔忍无可忍,他端起他的“野人”连发来福枪,把以“杀伤力特强”而著称的三百发大功率平射子弹推上膛。来吧,这回轮到他们被打个稀巴烂了。

  “别打死他们,”他爸爸警告说。

  “我不会,”为了正好对着略低于水平面的地方射击,他把枪平放在独木舟上。威力无比的来福枪怒吼着打破了林莽的寂静。那条独木舟和船上的三个鬼哭狼嚎的家伙都被飞溅的浪花遮没了。浪花过后,独木舟开始下沉,那几个印第安人泼泼溅溅地蹚水往岸边逃去。

  “爸,要我干点儿什么吗?”

  “不用,你和罗杰要坚持划桨。不过,先把盐给我递过来。”哈尔吃惊地望了父亲一眼,这人疯了吗?

  “没错,我要盐,把那缸盐递给我。”亨特已经把箭拔出来,搁在头一支箭旁边。他注意到箭尖涂着一种黑胶,他认得这是箭毒,因为在他自己携带的物品中也有这种东西,狩猎用得着它。

  他挽起衣袖,箭伤不算深,但箭毒却足以使人在几分钟内死亡。不吃盐的印第安人和野兽很快就会中毒身亡。吃盐的白人有可能使其毒性解除。亨特用他的猎刀把伤口割大,忍着痛把盐揉进伤口。他嘴里塞满盐,喝了一点点水把盐咽下。

  “对不起,活儿全留给你们干了。”他边说边在船舱底平躺下来。

  “你要不要到岸上躺躺?”

  “不,不。继续往前划。我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箭毒切断了神经和肌肉之间的联系,使肌肉松软无力。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项致人死命的亚马孙印第安人的发明,现在已经在欧洲和美洲的医院里,应用于需要让紧张的肌肉松弛的病例。但这种东西很容易用过量,亨待所吸收的箭毒是否足以使他永远放松?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首先受箭毒影响的是头部和颈部的肌肉,他的头动不了了。麻木感向下扩展到胸部,肋骨间的肌肉、直到管呼吸的横膈膜。随着这些器官失去知觉,他感到呼吸很困难,他倒宁愿干脆停止呼吸。但他勇敢地挺住,他知道,要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是硬挺住。

  孩子们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这样也好,反正他们帮不了忙。他们所能干的只是尽量拉开他们和那个被惹翻了的印第安村落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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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落荒而逃


  咚——咚——咚——咚,森林里传来不祥的响声。

  “鼓声!”哈尔惊叫,“那些印第安人真的被惹恼了。”

  他焦急地向身后望去,还没见有独木舟追来——到目前还没有。他和罗杰拼命地划,船桨划破翻腾的波浪。顺水船划得很快,但不幸的是,追他们的人也顺水。

  “大鼻子”低声嘶叫,叫声像小马。

  “忍耐一下,小河马,”罗杰说,“没功夫管你啊。”

  他把那瓶鲜羊奶推到阴凉的地方,把手帕放到河水里浸湿,蒙在瓶子上,让它保持清凉。

  哈尔没忘记他的地图,他以从没有过的速度这快地画草图,记笔记。他吝惜划桨间隙的点滴时光。

  前方传来另一种声音,是激流的吼叫。碧波白浪在阳光下跳跃。波浪很美,但波浪下面的黑礁石却脸色阴沉。

  来不及仔细地观察地形,没时间挑选航道,小船掠过急流箭也似地向前驶去,好像只有高速度才能征服急流。

  水势突然下降,变成碧绿陡直的滑坡,河水发出蛇叫似的嘶嘶声。水急速下滑,在礁石之间迂回,那样子也像蛇一样。

  轰隆声更响了。前面的景象把坐在船头的罗杰吓呆了。如果船尾的哈尔能操纵小船顺利越过这个滑坡,他在罗杰眼里就更有本事了。

  在两块巨大的圆石之间,滑坡陡然飞泻而下。船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驶,只要稍向旁边偏一点儿,一声巨响,船就粉碎了,在帕斯塔萨河上只能留下破碎的木片。

  罗杰紧握船桨,准备必要时用桨撑住石头,减慢船速。可是,高速前进的桨敲在巨石上会断吗?桨会从他手中飞脱或者戳进他的胸膛,把他从船上拖出去吗?

  幸亏桨和他都不必经受急流冲击或巨石碰撞的考验,独木舟干净利落地从巨石之间穿过,啪哒一声落入滑坡底的波涛中。水把它轻轻托起,仿佛它只是一根羽毛而不是整段圆木镂空的独木舟。接着,它一头扎进反冲的波涛,破浪前进。

  急流的喧嚣像一列火车穿越大桥时发出的轰鸣,迸起的水花就像一道白色的门帘,挡住了视线,封锁了前进的道路。他们在这道门帘上撕了条缝,冲入起伏不定的滔滔江水的余波中。接着,江水呈扇形散开,平稳而急促地流入一个平静的水潭。

  这时候,他们本来可以停下来歇一歇,思考一下。但他们仍然飞快地划着桨,因为,当隆隆水声消失以后,他们又听到了鼓声。

  “干得好哇!”躺在舱底的亨特虚弱地说。

  哈尔回头望了望,“我希望印第安人得花点时间穿过那道滑坡。”话音刚落,他突然惊叫一声,使劲儿把桨插入水中。“他们来啦!”

  一条独木舟出现在滑坡顶。随着很像打仗呐喊的“哈嗬”一声,印第安人的小船冲下飞瀑,巧妙地避开礁石,隐没在翻滚的白浪中。

  看见小船底儿朝天地从反冲的浪涛中浮上来,两个男核高兴地尖叫起来。那二个在水中上下浮动的黑东西就是印第安人。这情景实在值得一看,父亲使劲儿地想把头抬起来,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印第安人为什么会翻船?他们全都是划独木舟的好手,这点是毫无疑问的。哈尔估计,他们自己船上装的东西在汹涌的河流中成了平衡独木舟的镇舱物。父亲躺在舱底,他的体重也为他们的成功助了一臂之力。

  第二只独木舟出现在滑坡顶。这只舟子安全地降落在滑坡底。跟着又一只独木舟上来了。有一瞬间,船体横着,但又及时摆正过来,叫哈尔兄弟空欢喜一场。

  两只独木舟都划回去救第一只船上落水的印第安人,这正合哈尔和罗杰的心意。他们充分利用了这个间隙。独木舟轻快地拐了个弯,进入一条笔直的长长的航道。这航道的尽头像是一座山,待划近了才看清,那原来是一道狭长的山峡。河水在两道陡直的悬崖之间消失。

  这是一道新难题。哈尔清楚,在山峡里,河道通常很窄,水流更急,两岸很少会有河滩,在危急时,登陆逃命的机会极微。一驶进山峡,除了一直走到山峡另一端外,别无出路。

  哈尔本该停下来勘察一下。他回头望了一眼,印第安人已集合起全部兵力,三只独木舟正并排冲来。哈尔忙把船往峡谷口驶去。峡谷口狭隘、阴暗,河水正飞速地滑进谷里。

  印第安人离他们大约只有100码,他门正全速冲来。但他们的队伍似乎有点儿混乱。他们非常激动,大喊大叫,并开始放箭,但全都射不中。正当亨特他们的船进入峡谷口时,穷追不舍的独木舟突然拐弯驶向陡峭的河岸。

  罗杰高兴地喊:“他们害怕了,不敢来了!”

  但哈尔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直透脊背。这不是悬崖峭壁投下的阴霾所带来的寒意。要是印第安人不敢追上来,前头的环境肯定非常恶劣。

  他竖起耳朵倾听着急流的响声。寂静使哈尔忐忑不安。水流得这样湍急,却连耳语般的潺潺声都听不到。两道悬崖相距只有30英尺,笔直地从水中拔起。黝黑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崖面近200英尺高。头顶上一线蓝天,看起来十分遥远,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

  “嗬——嗬——嗬!”罗杰高喊,他想听听回声。哈尔在船板上使劲儿蹦,噼噼啪啪的跳跃声在悬崖间反复回荡。声音越上升,回荡得也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一阵仿佛闷在喉咙底的可怕的咕噜声,然后,如位如诉地顺着峡谷消逝。

  “别喊了!”哈尔烦躁地说。

  峡谷曲折逶迤。每到拐弯处,哈尔都格外留神以防意外,但什么事儿也没有,河里没有礁石,水很深,水面像油一样平滑,但实际上却非常湍急。又一道河弯。有种微弱的响声顺着峡谷隐约飘来,没等哈尔判断出是水声还是风声,它就消失了。他抬头看了看站立在峡谷边沿的两排树木,树木纹丝未动。高高的天上,几十只红鹮排成一个红艳艳的V字,飞过那缎带般的蔚蓝的天空。刚才听到的可能是它们的叫声。

  抬头望着那阳光明媚的蓝天,就像透过牢房的铁窗向自由世界张望。这峡谷活像牢房。哈尔本能地把桨深深地插入水中,把独木舟划得更快,全然不顾前面会有什么危险。他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划出这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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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得打颤。赤道就在附近,但在这两道幽深的没有阳光的高墙之间却很冷。他感到非常孤立无援。父亲好像睡着了,罗杰没有一点责任感,他正在想方设法给“大鼻子”喂那瓶羊奶。那只小貘在嘟嘟哝哝地发牢骚,吵闹声在崖壁间回响,像有人在拍掌。小貘的低语声被悬崖挡回来,变成一阵隐约的格格笑声。

  哈尔暗自承认,他此刻极度紧张不安。他多么希望他们没有驶进这个鬼地方啊!跟印第安人搏斗也比呆在这儿强。

  其实他也明白,事实并不是这样。只要他们杀几个印第安人,后果就只能是,上百印第安人撵上来,穷追不舍。

  又一阵响声飘来,独木舟飞快地拐过一道河弯,哈尔原指望看到峡谷豁然开朗。没想到,峡谷反而显得更窄,谷脊靠得更拢。峡谷上方,两岸大树的枝叶紧紧地缠在一块儿。他们好像在隧道里走船。罗杰正在喂“大鼻子”,眼前忽然一黑,他莫名其妙地抬头往上看。

  黑暗更浓,哈尔连手里的船桨也看不清了。黑色的水,黑色的崖壁溶成黑糊糊的一片。掌舵也无济于事,只好把船交给河水。要是河中心正好有块巨石,那就自认倒霉吧。

  怪不得印第安人不追上来。哈尔读过一些材料,说的是一些河流钻入地下,变成暗河。他想起一个故事,题目是“有去无回的河”。想到这儿,他不寒而栗。

  “老天爷!这是什么?”罗杰叫起来。

  “什么?”

  “我们周围有东西在飞。”

  因为有东西在拍打翅膀,空气在震动。“肯定是蝙蝠,”哈尔说。四面八方都有,想必有好几百只,哈尔低下头避开它们,虽然他也知道,蝙蝠有像雷达似的器官,使它能在漆黑的空间飞,而不会碰撞任何东西——除非它自己想撞。

  除非它自己想撞。哎呀,如果这是魑蝙,是那种在美洲热带地区常见的吸血蝙呢?吸血蝙最喜欢刺破热血动物,比如人的皮肤,然后,把血吸干。但他努力安慰自己说,蝙蝠不会攻击,高速运动着的物体。

  洞里到处是蝙蝠尖细的吱吱声。但在它们美妙的女高音背后,却逐渐响起深沉的男中音。

  那是水声。它由男中青渐渐变成更响的轰鸣,但仍然离得很远。前面会有地下瀑布吗?难道他们就这样两眼一抹黑地彼冲向瀑布,在看不见的礁石上摔个粉身碎骨吗?

  哈尔一向所受的教导使他相信,他自己就是命运的主人。而现在,他和他的伙伴们在湍急的激流中,似乎在劫难逃,而他,却束手无策。

  河水似乎突然拐了个弯儿,独木舟擦过一道石壁。慌忙中,哈尔伸手去抓石壁。他的手像犁耙似地在密密麻麻地趴在石壁上的蝙蝠堆中犁过。水流把船拽开,船又匆匆忙忙地向前漂去。

  峡谷开始微微有点儿亮,刚够看得见蝙蝠的盘旋和上下飞扑。光线越来越强,前方水声的轰鸣也越来越响。

  哈尔振作起来。“我们就要从这里出去了!”他不在乎那越来越响的水声,前面不管是什么,都比这黑默默的者鼠笼子好。

  头顶上开始出现一些缝隙。能看一眼蔚蓝的天空该有多好,好像好几年没见着它了。

  又拐过一道弯,黑暗的崖顶突然迸开,两道陡峭的悬崖逐渐变成坡势平缓的石岸,兄弟俩一齐欢呼起来。外头亮得睁不开眼,清新的空气夹着浓浓的水雾迎面扑来,滚滚的河水翻着白浪。

  罗杰眯着眼向前看。“这河往哪儿流呀?”天水相接的地方似乎就是河流的尽头,小船正像一匹参赛的马朝那儿狂奔,只差几十码就要冲到,靠岸已经完全不可能。

  “瀑布!”哈尔大喊,但水声太长,淹没了他的声著。罗杰回过头去,看见池哥哥正在发疯般地划桨,于是,他也拼命划。只有把小船划得飞快,计它冲过瀑布顶,平落下去,而不是垂直地往下冲,那才有希望。即使那样,如果下面刚好有石头,小船还是得撞个粉碎。

  罗杰着了魔似地大喊大叫,他觉得很好玩。哈尔一心想着躺在船舱底的那位熟睡的或者失去了知觉的人。对一个病人来说,舱底是个好地方。

  独木舟像离弦的箭腾空飞出。在最后一刹那,哈尔改变桨法,使劲儿逆着水划,使船头朝上。接着,他们感觉到船在下降。他们往下落呀,落呀,过后,当他们回头看见这瀑布只不过大约10英尺高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对于一条独木舟来说,从10英尺高的地方飞下来,也够了不起的了!

  天队人愿,独木舟没有在礁石上撞碎,它稳稳当当地落在深水里。哈尔松了口气儿,罗杰也松了口气儿。他们真不该松一口气儿啊!一眨眼间,白浪滔滔的强大的侧漩流冲翻了小船。

  几乎就在翻船的同时,哈尔一跃而起。一把抓住父亲。他紧抓着他往下沉,然后,游出水面与激流搏斗。激流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他们击碎在礁石上。

  罗杰在水里像条鳗鱼。他奋力把船扶正,往岸边推。翻着白沫的波浪一次又一次劈头盖脸地把他按下去,但他总是很快就浮出水面,呐喊着向恶浪挑战。他使劲儿把船往岸边拖。

  到岸了,他发现父亲和哈尔像两具等着埋葬的尸体,瘫在沙滩上,哈尔精疲力尽。驾船穿过那不可思议的遂道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峡谷,乘独木舟飞下瀑布,所有这些经历所形成的神经反应使他冷得全身发抖。水把亨特冲醒了,他张开眼睛,但身体仍然太虚弱,动弹不了。

  绑在船里的装备,经过这番颠簸依旧安然无恙。罗杰把它们解开,摊在石头上晾干。

  忽然,他想起了“大鼻子”。这小貘跑哪儿去了?缚它的藤绳还系在坐板上。顺着藤绳,罗杰走到河边,走近一个隐藏在一块大石后面的水塘。

  “大鼻子”就在那里,它正玩得开心,一会儿在水里打滚,一会儿扎猛子,还像小海狮那样喷鼻子。罗杰没打扰它,让它快活个够。

  礁石丛中有两条独木舟破碎的残骸。没有迹象表明,划这两条船的到底是印第安人还是别的探险家,这些探险家也许试图考察帕斯塔萨河,但他们的尝试到此告终了。

  约翰·亨特也看见了这两条遇难的独木舟。

  “哈尔,”他有气无力地说,“你征服了那道瀑布,已经像一名划独木舟的老手了。顺便说一句,你把我拽了上来,谢谢你啊!”

  但是,在温暖舒适的阳光下,哈尔已经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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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魑蝙之谜


  当天晚上,他们都没睡好。

  营地里来了客人。不是黑瓦洛印第安人。虽说亨特父子料定他们多半会来,那是一种更陌生而可怕的来客。

  与蚂蚁大军较量过一次的罗杰仍然心有余悸,这一回,他又一次成了一顿开胃的佳肴。有一种人身上含有吸引饥饿生物的化学成分。很不幸,罗杰就属于这类人。

  上吊床还不到一个钟头,罗杰就醒了。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把他弄醒的。他右脚的大拇趾隐隐有点儿痛,用手一摸,摸到一些湿乎乎的东西。他摁着手电,手上血糊糊的,脚趾也血淋淋的。血仍然从一个直径约为1/8英寸的创口不断往外冒,创口边沿整齐,像是用手钻钻出来的。

  “嗨!我正在被生吞活剥呢。”

  他大声嚷。哈尔从梦中惊醒,他梦见一帮吃人生番正煮他弟弟当饭吃呢。看见弟弟脚上那个小小的创口,他有点儿恶心。

  “你踩蒺藜上了吧。”

  “别犯傻了,这里根本没有蒺藜。再说,它怎么流血不止呀?”

  父亲在他的吊床里说话了,“听!”

  头顶上黑压压的一片扇动着的翅膀,数以百计。

  父亲突然想起峡谷里的蝙蝠。

  “噢,不!”他惊叹道。“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这有什么好?”罗杰边用手帕吸血边反问。

  “它们肯定是魑蝙。伦敦动物园肯出两千美元收购一只呢。”

  “我应该看看,”亨特说着,挣扎着要下吊床。

  “您躺着别动,我拿给您看,”哈尔抓起罗杰的脚,为了让父亲看清被魑蝙叮穿的脚标本,他几乎把罗杰整个儿从吊床里拖下来。

  “我是什么,实验室里的豚鼠?”罗杰带着哭声喊,但谁也不理睬他的怨言。

  “想想吧,爸,”哈尔欢呼道,“要是我们能逮住一只该有多好啊!还记得迪特玛斯博士说的话吗?他逮到的那只魑蝙是布朗克斯动物园展出的第一只魑蝙。但几个月以后,它就死了。伦敦动物园还从来没有展出过这种蝙蝠呢。”

  “给他把脚拇趾包扎紧,扎到止住血为止,”父亲说,“再抹上碘酒。你死不了,”他告诉罗杰。

  “可我们怎么样才逮得住它呢?”哈尔急切地问,“当然,我们可以等它再咬罗杰的时候,把它捉住。”

  罗杰瞪了哥哥一眼,“你自己去当诱饵吧,”他怒冲冲他说。脚趾一包好,他就用毯子把自己连头带脚地盖了个严严实实。“哼,叫那丑陋的小畜生再来咬我吧。”

  如果说罗杰在挑战,他立刻就招来了应战者。营地只安静了几分钟,罗杰又大叫大嚷起来。

  原来,这孩子只盖严了身体的前面,背后却没有盖。一只探头探脑的蝙蝠发现他裤子的后裆有一道小小的裂缝,于是,从吊床的网眼里咬了他一口,最后,蝙蝠还是逃走了。

  看来,拿罗杰当饭吃是没指望了,蝙蝠们把注意力转向亨特和哈尔,已经有一只蝙蝠光顾亨特了。没等它咬进肉里,他就抓住了它,但是,亨特的手指刚要合拢,它就挣脱飞走了。

  哈尔从工具箱里拿来一个小手网。

  “我来给它们布个陷阱。”

  “用什么做诱饵呢?”

  “我,”哈尔大笑道,他稍稍有点儿紧张。“既然威廉·毕比做得到,我也做得到。”

  著名的博物学家毕比曾经故意裸露自己的手臂让魑蝙咬。那小东西轻轻地落在他的胳臂上,开始咬开一个口子。毕比的幻觉和他开了个玩笑、他觉得胳臂在流血,后来才知道,他过早地惊动了蝙蝠,臂上只留下一个很小的伤口,像蚊子咬的一样。胳臂根本没流血。

  哈尔决心坚持到底,不管感觉如何。魑蝙的习性一直是个猜不透的谜。现在,迪特玛斯、毕比等科学家,正着手解开这个谜,人们一直把魑蝙叫做“吸血蝙”。迪特玛斯却证实了它不吸血,而是把血舐干,就像猫舐牛奶一样。有过这样的传说:魑蝙会扇动翅膀,给受害者催眠。还有人说,魑蝙咬人时并不落到人身上,而只是在上面盘旋。

  哈尔很想知道这些传说是不是真的。他伸出光臂膀,一动不动地躺着。过了很长时间,什么动静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翅膀的扇动声似乎越来越近。他的胸口终于感到了一种轻微的压力,好像是一只蝙蝠落在上面。压力轻得和吹口气儿差不多,如果他睡着了,是绝对感觉不到的。

  过了一阵,又没有感觉了。他几乎无法忍受这种焦急的悬念,想跳起来,扇动空气,赶跑那一只围着他转的讨厌的东西。

  接着,他觉得手腕被什么搔了一下。那正是魑蝙落在人身上的唯一迹象。他甚至还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感觉到了。

  可是,搔痒感似乎正顺着手臂向胳膊时蔓延。也许,这只不过是微微的晚风吹过他的胳膊,哈尔也说不准。

  又是一阵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手臂靠近时的地方感到轻微的刺痛,手臂好像有快要麻木的感觉。这一发现使哈尔兴奋到极点。科学家们一直在思索,魑蝙怎么能在受害人身上咬开个洞,而人却感觉不到呢?有人认为,蝙蝠的唾液里可能含有一种局部麻醉剂,能使它要咬开的部位失去知觉。看来,哈尔的亲身感觉证实了这仲说法。

  像毕比一样,哈尔开始产生幻觉:乎臂被咬破了,血在流淌。他毅然咬着牙一动不动地躺着。有一点可以肯定,到魑蝙真正把皮咬破时,是没有感觉的,它舐血的时候也是没有感觉的。也许,魑蝙已经飞走了,他也说不准。

  也许,整个过程都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幻觉。然而,不对,现在他确实感觉到点儿什么了,手臂上没有被麻醉的地方真切地感觉到温乎乎的血正往下流。

  他觉得这堂魑蝙课已经上够了。趁这喝血的家伙还没吃饱飞走,他必须及时把它逮住。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控制住自己,挥起手网,划过上身,扣在胳膊上,然后,敏捷地拧着网把。这样,网里逮到的不管是什么,都逃不掉了。

  他伸手去拿手电。不,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他的胳膊血淋淋的。不过,他不在乎,他只急于看到网里的东西。一只模样丑陋的家伙正在网眼里挣扎。

  “我逮注了!”他高声喊,“我逮住它了!爸,快看呀!”

  一张怪异的脸透过网眼往外望。哈尔觉得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邪恶的脸,除了另一张脸外。有那么一刹那,哈尔回忆起那天夜里在基多跟踪他的那家伙的脸。

  哈尔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古老的传说,魑蝙的名字就是从这个传说中得来的。在传说中,“魑魅”是那些半夜从坟墓出来,专门吸食人血的鬼。

  这种蝙蝠肯定体现了那个古老的传说中的所有恐怖和邪恶。它那亮晶晶的小眼晴,藏在它倒挂着的毛茸茸的身体里,充满仇恨地盯着人看。啊,它是长夜,是黑暗,是邪恶,耳朵尖尖的,像图画上撒旦本人的耳朵一样。鼻子扁平,下颌突出,像个拳击手。

  “这丑样儿倒像是魔鬼和叭喇狗的杂种。”约翰·亨特喃喃地说,这蝙蝠的模样太可怖,使人不敢高声说话。

  但是,他门随后看到的情景才是最可怖的。魑蝙凶狠地嗥叫一声,张开口,它那灵敏的长舌头沾满血迹,因为它刚刚舐食了一顿美餐。这只畜生的牙齿看起来很短,但它们的啃啮效率却非常可怕。嘴巴两边各有一只长犬牙。真正令人骇怕的牙齿,那些使魑蝙的名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牙齿,却长在上颌前面。它们是成双的门牙,略微弯曲,尖得像针一祥。魑蝙就是用这些锋利的双面刀,在人身上切出没有痛感的深深的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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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血以外,口腔里还有一种水样粘液。要是能把这只魑蝙拿到试验室,哈尔就能分析这种分泌物,看看它是否含有使肌肉麻痹的麻醉药物,或者,含有什么能防止血液凝固的物质。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创口上的血还在往外冒。父亲用手帕紧紧地扎在伤口周围给他止血。

  动物,尤其是小动物,常常不是被魑蝙咬死,而是在魑蝙饱餐之后,流血不止而死。本来,血在很短的时间内自己会凝固。这种魑蝙的唾液里难道含有抗凝血的化学物质吗?

  这正是他们想弄清楚的。

  魑蝙拍着翅膀,但网子是牢固的。这玩意儿的丑陋,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都不会过分。然而,在一些传说中,魑蝙的块头却被夸大了。人们把它与大蝙蝠,如狐蝙,混为一谈。大蝙蝠两翼尖的距离可长达2至3英尺。而这种蝙蝠翼尖间宽度却只有12英寸,身体只有4英寸长。

  “这么小,但是,噢,天哪!”罗杰惊叹不已。

  如果他们能把它带回去,成千上万的人将会和他们现在一样,怀着惊惶、畏惧看着这小东西。这就是科学界几乎一无所知的生物——至少,亨特父子还不知道,世界上有哪一所动物园或动物博物馆收藏有这种生物的标本。可是,他们能把它带回去吗?

  哈尔忽然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们拿什么喂它呢?”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他父亲毫不隐晦地说,“它每天都需要差不多半杯鲜血。”

  他们面面相觑。接着,哈尔把视线移向罗杰。

  “不,不是我!”罗杰叫起来。他真的以为,他马上就要被当成活祭品,供奉在科学的祭坛上。他觉得,他脚趾和屁股上涂满碘酒的伤口已经足以证明,他已为促使知识的进步做出了足够的贡献。

  “我们不会拿你去喂它的。”他父亲安慰他。

  “紧急情况除外,”哈尔加了一句,“同时,如果你不想出现那种情况,最好是把你的22口径手枪准备好,每天至少给‘妖婆’打一只热血动物。”

  这主意使罗杰非常高兴。他早就想试试他的枪了,只苦于找不到好借口。这下子机会来了,他简直等不到天亮了。

  这一夜,“妖婆”就呆在网里。早上,她——尽管她缺乏女性的美,通过辨认,她还是被鉴定为女性中的一员,被转移到哈尔用竹条编成的笼子里。

  往常,罗杰一清早只会想着吃东西,这天早上,他没等吃早饭,就带着他的莫斯伯格枪到树林里去了。那是一支带瞄准镜的15发自动手枪,里面装着长射程高速来福枪弹。枪很轻,口径仅有22毫米。在科罗拉多,他却用它打死过一头大美洲狮。

  现在,他暗暗希望能打着一只虎。但搜索了半天,他只碰到一只像老鼠似的水豚,还是只小的。水豚是世界上最小的啮齿动物,长足了个儿也只有3英尺长。

  这只水豚比一只码头老鼠大不了多少,他几乎不屑动枪去打它。但一想到“妖婆”,想到他自己的早饭,他还是开了枪。

  开枪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小水豚倒毙在枪下时,似乎发出一阵震撼森林的吼声,罗杰惊呆了。接着,在水豚身后的灌木丛里,一只黑黄色的东西一晃,那只遍寻不获的老虎从灌木丛中猛扑出来。

  看到这庞然大物的体型、力量和雄姿,罗杰改变了主意,他可不想用一支22口径枪去和这只猛虎搏斗。

  谢天谢地,幸亏他没伤着老虎,否则,它就要向他扑过去了。他捡起那只小啮齿动物,走回营地,边走边频频回头看。

  “妖婆”的早餐送进她的笼里,笼用布罩着,这样,在白天,笼里就和她原来洞穴里的家一样幽暗了。

  过了一会儿,哈尔悄悄掀开笼布往里张望,那谨小慎微的“妖婆”仍然倒挂在笼顶上。

  三位探险家自己吃早饭了。饭后,哈尔又看了一眼。魑蝙像只巨大的蜘蛛,倒悬在那啮齿动物上面,正贪婪地吃着,一被光线惊扰,马上就退回笼顶。

  就在那一刹那,哈尔看清楚了。千真万确,魑蝙并不像许多科学家所想的是一种吸血动物。它的嘴巴没接触伤口。他看见它的略带蓝色的粉红长舌,以每秒钟大约四次的频率伸出来缩进去。舌头的动作极快,使伤口与魑蝙嘴巴之间的空隙形成一股连续不断的血流。猫和狗也有这种本领,不过,魑蝙的动作快得多。

  在皮肤上切出这样深的一个口子,接着又舐食大量的血,如果被咬的人在睡觉,他不会被弄醒;就是完全清醒的人,也会几乎感觉不到,魑蝙正在他身上动手术。想一想,魑蝙的动作该有多么轻巧啊!

  这天,当他们将要结束一天的旅行时,动物收藏家们的袋里又多了一样珍品。像魑蝙一样,它的体型小,价值却很高。不过,它的外型与魑蝙却很不一样。魑蝙丑陋不堪,而它却娇小可爱。

  那是在扎营过夜的时候,哈尔突然在一棵树的枝桠间发现了这只小东西。不算尾巴,它只有2至3英寸,体重最多不过4盎司。除了眼睛和嘴巴四周以外,它全身披着金色的软毛,嘴巴四周是白色的,似乎这小家伙亲吻过面粉桶;眼睛四周也是白的,就像戴着一副白框眼镜。

  “有只小狨猴。”哈尔对着父亲那边喊。亨特已经舒舒服服地躺上他的吊床。箭毒的毒性已经消失,他正在康复。

  “用飞镖吹筒逮它。”他教哈尔。

  罗杰跑到船上取来黑瓦洛首领赠送的飞镖吹筒,同时带来了满满一箭袋的飞镖和一小瓶箭毒。

  哈尔用镖尖在箭毒里蘸了一下,使镖上只沾上一丁点儿毒药。然后,他把镖安在那根7英尺长的竹管的射口的一头。镖尾用木棉树摘下的棉絮包成一个刚好能紧紧塞进枪管的棉球。

  哈尔举起吹筒,嘴唇贴着吹口,使劲儿一吹。

  幸运的是,那小精灵像许多别的猴子一样好奇,它正一动不动地蹲着,饶有兴味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使它成了一个好靶子。即使是这样,哈尔也还认为自己打不中的,因为对飞镖吹筒他并不内行,但飞镖终于打在了小家伙的身它冲动地吱吱乱叫,把镖拔出来扔掉,然后,开始穿过枝叶往高处爬。箭毒很快发作。它停下来,摇晃了几下,就掉下来了。它没有用尾巴把自己吊在树上,因为狨不是那种会卷起尾巴抓东西的动物。

  哈尔从草丛里把它捡出来。罗杰知道自己在这出小戏中该扮演什么角色。他早就把盐准备好了。他们往狨猴的伤口上擦了点儿盐。

  “这只是轻度麻醉。”哈尔说。

  小狨猴开始在哈尔的手里动起来。它张开眼睛,开始目光呆滞,逐渐活泼起来。金色的毛蓬蓬的尾巴摆来摆去,围着白眼圈的眼睛下,那滑稽的白嘴唇在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罗杰开心极了。“好点儿了吗,‘眼镜’?”就这样,小家伙得了这个名字。

  “我想,‘眼镜’一定会成为我们的一个淘气的旅伴。”约翰·亨特说,“也许,有时候会淘气得过分。狨猴是所有猴类当中最活泼、最机灵、最好奇的一种。当然,狨类的大多数都比这一种大。狨猴是世界上最小的猴子。就凭这一点,任何收藏家都会对它感兴趣。如果这是狨猴的一个新品种,哈尔,你明白吗,我不会感到惊讶。”

  “唔,对我们来说,”哈尔说,“它就是‘眼镜’亨特。”

  “眼镜”亨特很快就意识到它是亨特家里的一员,并且据此要求一切亨特家里人应该享有的特权。

  它是个温顺文雅的小家伙,像小鸟似地啁啁啾啾叫,有时又像杂技演员似地蹦蹦跳跳,整天从这件东西跳到那件东西上面。猴子有时很野,狨猴看起来却没有一点粗野的性情。它淘气得逗人喜欢,动作机灵轻巧得像松鼠,你不必老担心它会打坏什么东西。

  它最高兴的就是玩查理长长的黑发。它常常从查理的长发里跳出来,蹦向“大鼻子”貘,骑在它背上。但是,当“大鼻子”驮着“眼镜”从船上翻到水里洗澡时,“眼镜”就一面不满地吱吱大叫,一边爬回船里,直奔罗杰而去,它已经把罗杰看作是它的特别保护人了。

  它钻到罗杰的衬衫里,冰凉精湿的身子紧贴着罗杰的身体,直到把全身焐干为止。“眼镜”成了他们难舍难分的小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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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亚马孙河上的诺亚方舟


  “亚马孙河!”当独木舟掠过一道河湾,直向宽阔得多的河道划去时,哈尔欢呼起来。这河面宽广,波涛汹涌,河面上到处是淙色的浪头,像长鬃飘拂的狮头,小山似的浪峰,显示着河水流动的巨大力量和速度。

  他们顺着地图上的神秘的虚线行驶了五天。等新地图绘制完毕,这条虚线就要变成实线了。哈尔在他用铅笔绘制的地图上标上帕斯塔萨河与亚马孙河的汇合点,完成了这幅地图。然后,他仔细地把地图放进一只防水的瓶子里,又把瓶子放进一个防水的药盒里。这幅地图是这次探险最值得珍惜的财宝之一。

  亚马孙,世界最长的河流!罗杰像他父亲和哈尔一样激动。船上的其他乘客,看样子也跟他们一样兴奋。也许,他们只不过是被小独木舟的摇晃颠簸弄得紧张不安。

  貘在嘶叫,狨猴在啁啾,连黑笼子里睡着了的蝙蝠也惊醒了,在吱吱喳喳地尖叫。只有查理对眼前的一切不动声色。这干瘪了的英雄仍然挂在坐板上。他甚至不屑开一开眼睛,只是神情肃穆地点着头。

  “这真的是亚马孙河吗?”罗杰想弄清楚。

  “是,也不是,”他父亲说,“但大体上说是。看看你的美洲地图,你会看到,从这儿到大西洋的整条河叫亚马孙河。但除此之外,亚马孙河的每一部分都另有一个名称。这一段有人叫马拉尼翁河,下面一段就叫索利姆斯。但是,整条河都是亚马孙河。”

  “我们什么时候扎木筏?”罗杰心急地问。

  飞越帕斯塔萨的激流,独木舟是最好的船只。但是,用独木舟,大小动物都难以收集运载。而且,在如此浩瀚的大河上,乘独木舟也不够安全。他们决定,一到亚马孙河,就扎一只木筏,装载他们的动物和他们自己,顺河而下。罗杰甚至连木筏的名字都起好了——诺亚方舟。

  “越早越好,”亨特说,“但我们无法在这儿登陆,水势太强。咱们留心找个小河湾吧。”

  风从一英里远的对岸吹过来,清新凉爽。如果不是因为水流太强,他们会想象自己不是在大河上而是正在湖里荡漾。船的左方,近处的河岸长满鲜花盛开的树木,姹紫嫣红。离岸不远,水鸟在上下翻飞得像微微起伏的波浪,船一走近,它们就像一片云似地飘上空中。

  这儿,鸟儿种类繁多,毛色各异,啼鸣婉转,错落有致,它们使大森林生意盎然。显然,这里是一个鸟的天堂。但最令人惊叹不已的是美洲的热带巨鹳。这种鸟有一人高,庄严尊贵地在河岸上踱步,像皇帝一样。

  他们绕过一个河岬,河水的猛烈狂暴的冲击,把小狨猴吓得慌忙逃到罗杰的衬衫下面躲起来。接着,他们轻快地驶入一个平静的河湾。这儿没有激流,只有一股旋流懒懒地绕着弯曲的河岸回旋。一片沙滩,那洁白柔软的细沙又一次使他们想起湖水和湖滩。沙滩那边,有一棵巨人似的吉贝树,它的枝叶差不多覆盖了一英亩的地面。树下,除了少许小草,没有任何植物,形成了一个宽阔平坦的公园。

  这是一片理想的扎木筏的营地。河岸四周,丛生着巨大的竹子和藤蔓,竹竿是扎木排最好的材料,而藤蔓则可以用来把竹子捆扎成排。扎竹排共花了两天。这两天,他们都看见远远的河面上有竹排划过,这使他们相信,他们扎竹排是对头的。印第安人早就发现,在亚马孙河的这一段航道,木筏和竹排是最实用的船只。

  “瞧,每只竹排上都有一间屋子,”罗杰喊,“咱们的竹排上也搭间屋子吧。”根据他的建议,一间竹框架,芦苇墙,棕榈叶屋顶的小屋在竹排上搭起来了。家,啊,温馨的水上家园!有了可以给动物提供膳宿的大船,这个水上动物园又增添了两只大动物。一只是鬣蜥,体长6英尺。

  当罗杰发现这只巨大的热带蜥蝎时,它正伏在一根低矮的枝桠上。这一次,罗杰脚步很轻,他正蹑手蹑脚地向一只鸟走去。所以,尽管他离那只鬣蜥只有十来英尺,它也没有被惊动。

  实际上,大吃一惊的是罗杰而不是鬣蜥。他从前所见过的蜥蝎都只有几英寸长,最长也不过是一英尺。眼前这只真让人难以置信。它看起来完全像他所见过的一些图画里的史前怪兽。

  它全身是绿色,尾部周围有一些褐色的条纹,背部有一溜儿尖刺,颌下也有一排尖刺。它的脚像手,长着又长又细的爪指。

  罗杰悄悄地溜回营地。“我猜,我看到好东西了。”

  “你‘猜’你看到了?”

  “嗯,也许我看花了眼,”罗杰承认,“但它看一起来活像一条爬在树上的短吻鳄。”

  “短吻鳄不会爬树,”哈尔挖苦地说。

  “那,你们自己来看吧。”

  亨特父子三人小心翼翼地悄悄走过灌木丛那庞然大物还在那儿,显然是睡着了。

  “鬣蜥!”亨特大喊,“记得吗,在黑瓦洛村庄,你们吃过鬣蜥肉排。印第安人把它当作珍馐美味。他们抓鬣蜥的办法很奇特。咱们来试试。准备点套索绳。”

  “我口袋里有一点儿。”哈尔说。

  “好,打个活套,准备好把它悄悄地往鬣蜥头上套。”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走到它身边,把它套上,对吧?”

  “当然不能。我们得先给它唱歌,还要给它按摩。”

  两个孩子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们的父亲。他肯定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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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第安人就是这样干的,”亨特只顾说下去,“鬣蜥对音乐非常敏感,也喜欢有人给它按摩。”他捡起一根树枝,“拿着,哈尔,用这根树枝给它按摩。你,罗杰,唱歌吧。”

  罗杰根本不算个歌手,很难相信,他的歌声能够使人或野兽着迷。哈尔站在离鬣蜥尽量远的地方,用树枝抚弄着它粗糙的皮。

  鬣蜥轻轻地动了一下,张开眼,转过头来审视这位来访者。它张开双颌,可能它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但罗杰却被那成排的尖牙吓坏了。歌声停住了。

  “这些尖牙咬人还是有点儿痛的,”亨特说,“但只要我们温和地对待它,它就不会咬人了。罗杰,唱啊。”于是,罗杰又唱起来,哈尔继续按摩。

  “轻点儿,轻点儿,”他们的父亲警告道,“要是吓着它,它的尾巴就会掉。没了尾巴,动物园就不会要了。”

  罗杰瞪大了眼睛,“尾巴会掉?就像我们那儿的小蜥蝎一样?”

  “完全一样。好啦,哈尔,我想,我们可以给它套上套索了。我来把套索系到你的树枝上。”

  亨特把活套系牢在树枝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鬣蜥的鼻尖。鬣蜥稍有动静,他就停下来等一等。索套终于套过那家伙的头,然后慢慢拉紧,动作轻柔得像爱抚。

  “逮住了!”罗杰高喊。

  “别作声。别忘了它的尾巴。”

  亨特开始拽套索,动作很轻很轻。开头,鬣蜥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它开始动起来,懒洋洋地滑落到地上,让逮它的人把它引向宿营地。有一次,它向哈尔的脚后跟发起冲击,咬牙切齿的,样子十分可怕。然后,他们半逗半抬地总算把它弄到了竹排上。

  “现在,我想,我该给它弄吃的了,”罗杰试探地说,“它吃什么?”

  “几乎什么都吃。嫩树叶、果子、小鸟和小动物。”

  于是,罗杰给它搜寻饲料去了。

  “方舟”上的另一名新乘客和它一样珍奇罕见。它也是6英尺长,不过,倒不如说它6英尺高。一只热带美洲巨鹳被哈尔留在沙滩上的一只桶里的鱼所吸引,鱼是刚抓的,很新鲜。这只鹳像他们快到营地时所看见的那只一样。哈尔正在那棵吉贝树的树荫下悄悄地监视着它。

  这只大鸟,气度雍容地从它那瘦长的腿上居高临下地朝桶里张望,像踩高跷一样。尽管巨鹳的脑瓜里除了鱼以外,空空如也,但它耸着双肩,埋着头,那模样却总像在沉思默想。

  看来,这位高贵庄严的来访者经过深思熟虑,已经断定把鱼从桶里取出来比在河里逮鱼方便。

  它确实是一种仪态威严的鸟,硕大的身躯长着洁白的羽毛,头乌黑润泽,颈前有个漂亮的红圈。它稍微张开翅膀,哈尔估计,双翼全伸展开,两翼尖的距离约为7英尺。他已经可以想象,这只世界最大的鸟迎着千万游客惊讶而钦慕的目光,在某个动物园里踱步。

  那庞大的身躯在两条纤纤细腿的支撑下,庄重地摇摇摆摆,接着,把那尺把氏的尖喙戳进桶里。看见一只模样如此贤明老练的鸟作出这样迅猛突然的举动,真是古怪。鱼吃光了,巨鹳又恢复它的绅士派头,顺着沙滩,慢悠悠地高视阔步而去。

  哈尔没人帮忙。他想用套索捕那只鹳,但一想到还没等他走近,这架羽毛制造的大飞机就会腾空而去,他就灰心丧气了。他大概只好由它去了。

  但是,他相信,这位个子高高的客人既然已经懂得了从桶里取饭食是多么轻而易举,它一定会再来。他重新往桶里装满活鱼,把桶不偏不倚地放在原来的地方。在桶的四周,他打了四根桩子,把一张网的四角系在桩顶上,使网张开在桶的上方,像大约8英尺见方的屋顶。在网上,他装了一根带活套的绳索,绳索一直牵到树下他隐蔽的地方。

  那天,他几乎快放弃希望了。突然,那只并非如此贤明的老巨鹳,从沙滩那边悠然自得地踱过来,夕阳的余辉把它的影子拉得更长。离桶20英尺时,它停下来,审视着桶和桶上的网。这可得好好考虑。它用一条腿站着,奇迹般地保持着平衡,嘴尖埋在胸前的羽毛里,沉思起来。

  网和桶都没有动静,它终于打消了疑虑,慢慢踱到网下,把桶里装的东西端详了半天,这才一头扎进桶里。

  说时迟,那时快,哈尔猛地一拉套索绳,网落下来。受惊的巨鹳忙往上飞。这一举动可一点儿也不明智,这只能使它被网缠得更紧。它的足掌、翼尖和尖喙全都被缠在网眼里。它继续四处乱扑乱撞,洁白的羽毛雪片似地纷纷落下。

  网眼看就要被那双强有力的翅膀冲破。罗杰和父亲也目睹了哈尔的试验,现在,约翰·亨特帮忙出主意了,“最好带上套脚索冲进里头。”

  哈尔赶紧拿着套脚索跑上去。这样的冒险行动,罗杰是绝不甘心被落下的,他成功地冲到里头,但那鸟往他肚子上狠踹了一脚。

  就在鸟腿蹬直的那一刹那,哈尔终于把活套套在它的腿上。

  “抓住!网要撕破了!”他尖声喊,这时,巨鹳破网而出,直往高空冲去。这一下,哈尔和罗杰眼看都要像《天方夜谭》里的星巴德和水手被巨鸟驮上天空一样被巨鹳带走。不过,对于这位巨型飞行员来说,兄弟俩合起来还是太重了点儿。他们终于把绳头拉到竹筏那儿,绑在一根竹子上。

  那鸟往上飞了50英尺,绑它的绳子绷得笔直,把它拽住了。鸟扯着紧绷绷的绳子飞了一圈又一圈。两个孩子躲到一边,好让他们惊惶失措的俘虏定定神儿。

  巨鹳的尊严使它很快恢复了镇定。渐渐地,巨鸟越飞越低,最后终于落在竹筏上。它把硕大的尖喙向两边摆了摆,好像在说:“哼,我永远不会惊慌!”然后,又摆出那副沉思默想的样子:“我必须牢牢记住,我是个哲学家,不会受这种琐屑小事的困扰。”

  它镇定下来,用嘴巴理了理零乱的羽毛,换了只腿支撑身体,把另一只腿缩了起来,耸起双肩,把长嘴插进颌毛,然后,像人那样傻愣愣地发起呆来。

  “诺亚方舟”载着它的特殊乘客向大海驶去。如果在它驶过的地方有人的话,亚马孙河两岸准会站满惊叹不已的人群。“诺亚方舟”上的乘客已经有:貘、魑蝙、狨猴、鬣蜥、巨鹳、一个干尸头和三个人类标本。但这还仅仅是开始呢。

  船长约翰·亨特,大副哈尔,乘务员罗杰。喂养船上的动物自然成了罗杰的任务。要是动物们肯吃一样的食物,事情就简单多了。但是,他喂养的是一群挑剔的食客。“大鼻子”喜欢喝奶,不过,已经开始吃一点儿嫩叶和嫩芽;“妖婆”需要鲜血;“眼镜”不像别的猴类那样只需要一些果蔬就够了,它要吃虫子;鬣蜥爱吃植物的鳞茎和花朵;爱吃鱼的“高跷手”只好天天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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