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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根克控制不住,浑身发抖。他觉得自己也要被钳住,将和他的敌人一起淹死。他游上了岸,站在沙滩上发抖,他不敢回头。

  最后当他回过头时,他什么也没看封。他睁大了眼睛,望了5分钟也没看到任何东西。潮水已开始冲着他的脚了。

  他转过身,在迷乱中沿着他们来的路在沙滩上走着。他没打算这样做。他打算了吗?做什么?他实际上什么也没做。那个大傻瓜冒冒失失入了一个水下陷阱,那怪谁呢?只有怪他自己。

  一个十足的傻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坚信斯根克会帮助他。那个布雷克,他对人类的本性太轻信。斯根克想大笑几声,可笑不出来。他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太低劣了。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他应该欣喜若狂,他的敌人已经除掉,50万美元就像是他自己的一样了。为什么他的嘴已就像抽了许多烟一样又干又没味儿呢?

  斯根克绕着小岛兜圈子,最后碰到了哈尔和罗杰。他极度疲劳地倒在地上,他头痛,他紧张,脉搏像一群小鱼一样乱撞不停。

  “布雷克在哪儿?”哈尔问。“他绕着另一条路走了。我原以为到这个时候他也该到这儿了。”哈尔仔细地审视着他:“你看样子累坏了,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儿,我晒太阳太多了。”

  “那边面包树下有阴凉。这边我们已经看过了,我们打算进去看一下泻湖沿岸。布雷克来了,就叫一声。”

  哈尔和罗杰在通往泻湖的矮树丛下、浆果丛中、马缨丹、西米椰子、棕榈树和露兜树之间搜索着。他们眼睁得老大,但往两边的丛林中他们顶多只能看几英尺远。

  哈尔说:“这真像在干草堆中找针,我们连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没有。”

  “你为什么会觉得东西一定在这儿呢?”罗杰对这些和棕榈叶柄针一样的荆棘的边缘感到腻烦极了。

  “只不过我觉得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利用。假如周围有船,那我们早就看见了。但不管用什么方法,这些走私者一定一直在观察着我们。当我们找到沉船位置以后,他们就方便多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了尽量多的赃物,藏在岛上,我们一离开,他们就搞个船来运走。”

  他们走出丛林,来到泻湖。泻湖四周是美丽的沙滩,现在差不多被涨潮的水淹没了。在很多地方,在水和树根之间根本无路可走,他们只好蹚着水,这可就慢多了。

  想着也许布雷克经过了这条路,他们在被淹没的沙滩上寻找着他的踪迹。但很快就放弃了。即使有脚印,涨潮的水也早把它们冲掉了。

  他们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环绕泻湖。又过了。小时,在面包树下和斯根克会合了。

  没看到布雷克,他们感到很惊讶。

  哈尔感到担心了:“这很奇怪,他早该到这儿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会出什么事儿呢?”斯根克冷笑道。

  “不知道,说不定脚踝扭伤了。”

  再没有其它的字眼能使斯根克更震惊了。布雷克的脚踝夹在巨蛤嘴里以及布雷克想把自己的脚砍断的徒劳都出现在斯根克眼前,他禁不住抖了起来。

  哈尔注视着斯根克。他发现斯根克手发抖,脸色发红,眼睛发出狂热的光。只在太阳底下走一走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哈尔疑心顿起。他忽然弯下腰,一下子把斯根克的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斯根克埋怨。

  “看看这把刀。”

  “噢,那当然可以,”斯根克不在乎地说,“不过你可以跟我要啊,是不是?”

  哈尔仔细检查着。当然,斯根克可能洗过,但说不定在刀片的斜面上,在刀柄的纹路里可以看到血迹。他仔细搜寻,但什么也没有发现,就把刀抛回给斯根克。

  “万一我发现这里边有什么欺诈行为……”哈尔严厉地说道。

  “唉,别这么演戏似的啦,亨特,”斯根克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开始向小艇走去,“你要是真想找到布雷克,为什么不马上上小船,而硬要站在这里出自己的洋相呢?”

  这个举动倒使哈尔吃了一惊。斯根克原来好像不愿去找市雷克,而现在却在带路了。

  而对犯罪狂斯根克来说,他刚刚想到这一点:与其隐藏布雷克的下场,倒不如公开为好。如果找不到布雷克的尸体,他们始终都会认为是斯根克干掉了他。

  现在一个新的恐惧折磨着他。他们得赶快,赶快。假如巨蛤松了口,怎么办?潮水把尸体冲跑了,怎么办?那样对斯根克就不妙了,他就不能证明布雷克并非死于他的暴力了。

  他们坐着小船,靠近海岸,围着小岛兜圈子。不时地,他们停下发动机呼唤布雷克,但没有人应。

  当他们到达灾难的海湾时,斯根克的思想十分混乱。他如何能把他们领到那个地点,又看不出是带去的呢?如果他在操纵舵柄,那就容易了。可是哈尔在船尾坐着,仍在海岸边游弋。

  斯根克说:“动动脑筋,亨特。他不会爬上那座山,再下来的,他会游过去。”

  哈尔坚持不改变方向:“悬崖底部也许会有很宽的海滩让他转转。”

  但当他来到悬崖脚下时,他发现水很深。即使在低潮时,也不可能有海滩。斯根克是对的,布雷克一定会游过去。也许他在途中淹死了。像布雷克这样的游泳好手为什么会淹死,真使人迷惑不解。除非是斯根克一手导演的暴行。

  他把船开到一个最适合横渡的地点,于是他关掉发动机,告诉罗杰慢慢划着小艇。

  尽管斯根克的刀刃上缺乏证据,但哈尔依然有几分相信会发现布雷克淹死的遗体的双肩之间有刀伤。

  他从贮藏箱里找出一副面罩戴上,把头伸入水中。水下的一切他看得很清楚。

  小船从一只巨蛤的上方经过,它的上下颚张开着。接着,在前面,他隐约地看到另一只巨蛤,双颚咬着什么东西,很可能是条大鱼。靠近一点,他看清楚了那东西是什么,他的心猛地一沉。

  “停,”他对罗杰说,“找到他了。”

  他潜下水去,把刀从壳的稍稍分开的边缘一直扎进去,直到割开一个可以把胳膊伸进去的口。然后把手伸进去,把刀捅进那个巨大的闭壳肌。大贝壳张开了。

  哈尔把布雷克软绵绵的躯体托到水面上,另两个人帮着把他拉进船里。哈尔跟着进了船,把布雷克的湿衬衣脱掉。布雷克的前胸、后背都没有伤,脚踝子上却有深深的伤痕,哈尔自以为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在横渡时被巨蛤咬住了。他想把脚割掉,但刀子不得心应手。他还没来得及砍掉脚,潮水就上来了,把他淹死了。”

  有一件事明白如镜。布雷克的死是个偶然事故。斯根克是清白的,虽然他又吹牛又爱搞卑鄙的诡计,但毕竟还不是凶手。哈尔内心得到了一点儿安慰,因为他从来也不愿把斯恨克想得太坏。

  三个人默默无言地坐着,各自想着自己不愉快的心事。小艇载着它沮丧的乘客向帆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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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海底葬礼


  布雷克生前无比热爱海底五彩缤纷的世界,他用毕生的精力来研究它的奥秘。他曾两次表达了他将来希望能像儒勒·凡尔纳故事中的海员一样被埋葬在秀美、静谧的珊瑚园的愿望。

  按他的遗愿,哈尔和罗杰选好了墓地。

  在离“圣诞老人”号不远的一个十分美丽的珊瑚园里,他们找到了一棵十字架形的壮丽的麋角珊。它直立的杆子有15英尺高,横臂有5英尺宽。

  但对一般坟墓十字架来说,它的优越之处还不仅是大小,而在于它并不是由死的花岗岩或大理石做的,它是由数以百万计的布雷克的“小朋友”——珊瑚建筑师组成的。所以它是一个活的、不断生长的十字架。

  它的表面似乎嵌进了数不清的五光十色的珠宝,这些珠宝在透过10寻的海水照射进来的柔和的阳光下熠熠发光。这个十字架做一个国王坟前装饰也是相称的,兄弟俩认为布雷克完全有资格拥有它。他们用十字镐和锹在十字架下挖了个坟墓。

  回到船上,他们参加了由艾克船长指导的海上葬礼仪式。

  裹着帆布和国旗的科学家的遗体从船舷边被放下水去。五个抬“棺”人,包括坚持要来的奥莫和从没用过水下呼吸器的艾克船长,抬着裹着的遗体向深水潜去。

  这样的送葬队伍也许从来没人见过。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奇形怪状的火星人,头上戴着面罩,背上背着气罐,头朝下,用巨大的带蹼的脚蹬着向海底前进。

  到了海底后,他们迈着缓慢的步伐,穿过由巨大的菊花似的海葵,壮丽的扇形,冠状珊瑚和云集在一起的细小的彩虹般色泽的小鱼组成的海底公园,走到珠宝十字架的脚下。

  他们恭恭敬敬地把这个大海的情人放进他的珊瑚坟墓,把洁白的沙填进坟,又用大堆的珊瑚堆砌在上面以确保安全。

  坟上还有鲜花开放。色彩斑斓的海葵和柳珊瑚在珊瑚礁的缝里摇曳、晃动着。

  这是些永远开不败的花。多少年,多少世纪可以过去,但这些花将不断更新,永远明媚鲜艳。

  就这样,在这个没有建筑物的花园中,在这个活十字架脚边,在这块美丽的地毯下,他们留下了自己的朋友,让他永远安息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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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绑架


  悲伤的送葬者回到了“快乐女士”号。

  但是,他们不能老沉浸在悲哀中,还有工作等着他们做。整个白天,奥莫不停地巡视沉船,现在得安排夜间看守。

  哈尔安排着,“趁还有点亮的时候,罗杰,你先下去。过一个小时我来,再过一小时奥莫下去,然后再从你开始。明天我们就开始把货往上搬。”

  “你是谁,在这里发命令?”斯根克冷淡地问。

  哈尔很吃惊,“不是我,还能是谁?你不会觉得你……”

  “你难道忘了除了布雷克我是第二把手吗?”

  “他可从来没这样说过。”

  “也许没用口头表达过,但他请我来,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个有经验的潜水员而你却不是吗?难道不是他让我负责教你和你那个娃娃弟弟学用水下呼吸器吗?”

  哈尔气愤地面对着他,“那是在他发现你是个骗子又是个懦夫之前的事。当他一识破你,他就马上安排你下一班飞机就开路,这个安排到现在还算数。”

  斯根克傲慢地笑了,“对不起,我的计划已经改变了,我就留在这儿,你得听我的命令。”他听到艾克船长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穷凶极恶地转身面对着船长:“你也一样得听我的,你这个皮包骨头的佝偻病佬!”

  这个皮包骨头的躯体上的一只长胳膊立即摆了过来,伸开的五指狠狠地打在斯根克的脸上,一下子把他送到甲板对面的船栏底下,堆成了一团肉。

  “反了!反了!”斯根克尖叫着,“我一定要叫你们知道谁是这儿的主人!”

  他跳下底舱,马上拿着一把左轮手枪来了。

  “听着,都给我在船栏那里排好队。我给你们每人一秒钟时间说出来谁是老板,到时不说我就送你们回老家。开始了,排队!”

  他挥舞着手枪。没有人急忙跑到船舷边去,相反,哈尔开始向斯根克走去。

  “回去!”斯根克大喊着,像个疯子一样跳着,手里的枪使劲地颤动,“回去,要不我就给你一颗子弹。”

  艾克船长急了,“小心,亨特,他疯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哈尔回答说:“不,他没那个胆量开枪,他杀人是用间接的办法:往口袋里放条响尾蛇啦,往头盔里放只蝎子啦,或是请石鱼代劳啦……”他停住了,盯住了艾克船长。“或者是一只巨蛤!”

  斯根克用巨蛤杀了布雷克这个想法像闪电一样在哈尔的脑海闪过。他想象不出来他是怎样使阴谋得逞的,但斯根克正是惯用这种方法害人,就像他使用过响尾蛇、蝎子、石头鱼去害人一样。什么他警告了罗杰关于那条鲨鱼但罗杰没来得及跑了,什么绞车出了毛病了,这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把戏。除了鬼鬼祟祟,他一事无成。他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事的勇气,他不会开枪。

  哈尔离他更近了。

  “再走一步,你就完蛋!”斯根克嚎叫着,脸气得发黑,眼珠都要突出来了。

  哈尔不只前进了一步,他迅速抢上几步,一下子把斯根克的手枪打飞,它越过上缘落入水中。哈尔卡住斯根克的脖子把他按倒在甲板上。

  斯根克像鳗鱼一样,肌肉发达而又光滑。他从底下翻起来,跳起身,对着哈尔的脸就是一脚。要不是哈尔在那一瞬间躲得快,他还真的就要踢中了。可哈尔这一躲不要紧,他的对手一脚踢到一个铁柱子上斯根克痛得大声嚎叫起来。

  大家的哄笑声更激怒了他。他挥舞起一根重力腰带,那上面有6个各重一磅的铅盘。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哈尔抽过来,哈尔忙退到一个桅杆后面。腰带一下子缠在桅杆上,腰带的一头对着斯根克甩了回来,重两磅的金属正好甩在他头的侧边,差一点把他打倒。

  先是铁柱子,再是桅杆,在旁观者们看来就像是船在和斯根克打架。“快乐女士”号全副武装来对付他。

  他扯来了吊杆下面的支架。这是个用很重的木头做的剪刀形的架子,是用来防止吊杆摆动的。斯根克跳上船栏想把支架作棍子去打哈尔的头。

  当时正在刮风,恰好这一会儿吊杆顺风向摆动,猛地击中斯根克,一下子把他从船栏上打入水中。

  “快乐女士”做了判决,她似乎说:“滚开吧,别玷污了我的甲板。”斯根克的手抓着了舷梯,这时他听到了哈尔的警告:“假如你回到船上来,就将戴上手铐,作为谋害布雷克博士的凶手被抓起来。”

  “可笑。”斯根克说。

  但当他抬头看见一排探到船栏外边低头怒视他的面孔之后,知道狡辩下去也没用了。他的船友们,连同这条船都不想要他。他愚弄他们只能是最后一次了。

  好吧,差不多是最后一次了吧。他向岛屿望去。距离一英里,对一个游泳能手来说,不是难事。他一转身背向“快乐女士”,冲猾出去。

  哈尔觉得心里不痛快,他转向艾克船长商量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抓起来?我们可以乘小艇追上他,把他带回来。”

  艾克船长摇了摇头,“让他走吧,孩子,摆脱了他是好事。在法庭上对他不利的东西你什么也证明不了。没有证据,谁也证明不了他动了布雷克一个手指头。我们把对他惩罚的权力留给天空和大海吧,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凝视着西方那一团翻滚的白云和黑云,又继续说:“天和海准备惩罚什么人了。”

  意料中的天气变化并没有马上就来。当天晚上,大海平静,天空晴朗。罗杰第一个下水值班,幸亏海底深处还不是十分黑暗,由于布雷克出了事,所以每次当一条大鱼游过来,或是一个奇怪的声音传到耳膜,都会使他的神经末梢直竖起来,就像豪猪身上的刺一样。

  他就像一架直升飞机一样在“圣诞老人”号甲板上方盘旋了一会儿。然后,想干点什么,他游下底舱,打开手电筒。

  他立即发现有情况。有几只珍宝箱不见了。

  这不可能是斯根克干的,因为他已到岛上去了,而没走以前,他参加了送葬的行列。

  任何不了解奥莫的人都会怀疑是他干的,因为白天是他留下来守护的。但罗杰是宁肯怀疑他的亲哥哥也不会去怀疑他们的这位波利尼西亚朋友。

  肯定是趁奥莫没有监视的空隙,那个看不见的人又盗走了一些东西。

  这也不能怪奥莫。他不时地到沉船来查看,他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由于水压对人体的损害,谁也不能长时间地在水下停留。那个窃贼是看准了时机,在没有人看守的时候溜到沉船上来的。

  他肯定还要来偷,也许他这会儿就来了,因为外边没有人,似乎现在无人守船。

  在一阵恐慌之中,罗杰箭一般冲到外面,竭力装出一副吓人的样子。他并非真的感到危险,只是受了惊吓。光线越来越暗淡,海里移动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团,这些东西可能是鱼,也可能是窃贼。不管他再怎么睁大眼睛,也无济于事。他这一小时简直有5小时那么长。终于哈尔来了,他解脱了。出水之前,他把哈尔带到了底舱,让他看到又丢失了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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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很惊讶,跟罗杰一起游出了水,上了“快乐女士”号甲板。

  哈尔扯下嘴上的呼吸管,好发泄一下憋在肚里的怒气。“奥莫,快从床上爬起来!艾克船长,今晚不能睡了!我们得马上抢救货物,现在就开始。”

  奥莫和船长钻了出来,眨着眼睛。船长说:“夜里不合适吧……”

  “他们正在偷货,我们连让他们再多拿一个达布仑①的机会也不能给了。小东西我们用篮子和桶提上来,大家伙铁人可以帮忙。快把铁人装起来。”

  大家齐心合力干了起来。艾克船长负责甲板上的事,其余的人准备下水。

  铁人从底舱弄了上来,哈尔钻进去后,它就下水了。它胸前的两个探照灯也打开了。哈尔通过电话发指令,艾克船长控制着货物吊杆,把铁人送到沉船底舱的舱口,让它沉下去。它一下去,就抱住了一口大箱子,然后发出出水信号。

  同时罗杰和奥莫从船上的各种各样的篮子、桶、网带里挑出合适的,带着下到沉船,装满小东西。他们上上下下忙着,一点点地把“圣诞老人”号的财宝运到“快乐女士”号的船舱里去。

  他们一小时一小时不停地工作着。中间偶尔停下休息一会儿,给气罐充气。

  将近午夜时分,罗杰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底舱里。哈尔和铁人送一个青铜缸上去了,奥莫也随后上去给气罐充气。

  罗杰正忙着往一个密眼网带里装金条时,忽然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是奥莫回来了,还是一条鱼,或是章鱼的触手?

  他把手电筒转回来一照,正好和两个戴面罩的人打了个照面。他立即站起身把手伸到腰上,这才知道刀已被从鞘里抽出去了。

  他一拳打出去,很满意地把一个人的水下呼吸器的接口管从他嘴中打落,这一来他至少要噎一下,呛几口水才能重新接好。但他马上便感到两臂被紧紧抓住,正在被推上去。出了底舱口,两个绑架者一边一个,使劲蹬着鸭脚板,急速地架着他走。

  他们周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是夜间从深水到浅水觅食的深水动物发出的。在这微弱的光下,珊瑚园和科学家坟前那个孤独的十字架依稀可见,接着他们又飘过岩石迷宫。

  过了迷宫他们下降到海底,好像停在一块巨石旁边。但手电筒一照,罗杰知道了这是一只他在特鲁克泻湖看到过的日本潜艇,与在那儿演习的一模一样。

  ①一种西班牙古货币。

  潜艇的左边是太平舱。一个家伙推开了活板门,罗杰被推了进去,门随后就关上了。他听到了水被空气排走的呼呼声,接着脚下的活板门开了,他跌下了潜艇的内舱。

  活板门又自动关上了,他又一次听到呼呼声,这次是水压走空气的声音。然后这个程序倒着来了一遍,马上里边的活板门开了,捉拿他的人之一跌下来,另一个也很快下来了。

  他们吐出接口管,脱掉面具,露出了罗杰不愿看到的面孔。现在他落在这些恶棍手里,是决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的脸永远都是扭得那么丑陋,他们的眼睛就像海鳗的眼一样凶恶。

  很显然他们对潜水艇很熟悉。他们现在已开始推拉十几个装置,好像很内行似的。他们急于要离开,所以根本没注意罗杰。压舱槽的水哗哗地排出,潜水艇增加浮力,从海底浮上去,电动机扑扑地起动螺旋桨。一个人坐在舵轮旁边,眼盯着罗盘,另一个盯着回音测深仪。这个仪器可显示出潜水艇和海底的净空。

  随即罗杰脚下的甲板往上倾斜得更陡了,似乎潜水艇要到水面上去。开船的那个人紧盯着潜望镜。过一会儿,发动机停了,头上的舱口打开,夜晚的新鲜空气飘了进来。其中的一个人,左眼上长疤的那个,粗声粗气地说:“好了,小家伙,航程结束了。”

  罗杰从舱口爬了上来。那两个人跟着,吃力地提着一口显然是从沉船上偷来的箱子。

  疤瘌脸发指示说:“跳下去,游上岸吧。接待委员会在沙滩上等着你呢。”

  罗杰游了一会儿,又蹚了一段水,上了岸。一个黑糊糊的影子站在沙滩上。罗杰听到了一声低低的笑声,是斯根克在笑。

  斯根克说:“很高兴你来入伙。我们没什么好招待,但有一点你尽管放心:我们会尽力使你不好过。”

  疤瘌脸也蹚水上岸了。

  “你把我的条子留在那儿了吗?”斯根克问。“当然了,老板。就像你吩咐的那样把它捆在桅杆上了。”

  罗杰脑袋里塞满了问号,但他闭口不问,问他们也不会说实话的。

  “喂,请你跟着我,”斯根克保持着他的假斯文,“并请原谅我走在你前面,因为我碰巧知道路。”

  他带路进入了灌木丛,亮着手电筒。两个恶棍一边一个紧挟着罗杰,想跑进灌木丛那是妄想。

  他们小心地在树丛中走了20到30分钟,然后来到一个小块林间空地上的帐篷前。“见笑,见笑,”斯根克说:“这就是家了,可爱的家。生火吧,查勃。在你回沉船之前,我们来顿夜宵。”

  像一般男孩子对吃的东西感兴趣一样,一听到夜宵,罗杰的耳朵就竖起来了。

  “不过,我们的客人可是什么也不需要的。”斯根克又说,“当你神经紧张时,吃东西不好。”他把手电筒的光直对着罗杰,“你很紧张,是不是?”

  罗杰再也不能忍耐了。

  “就是这样的紧张,”他说着一拳打出去,由于这一拳太突然,斯根克一下子被打得东倒西歪。罗杰迅速扑上去,狠揍他那张沾沾自喜的脸。

  那两个家伙立刻上来把他拖开,在一棵树桩子上使劲撞他的头,一直到他昏死过去,然后,丢下昏过去的罗杰,去吃他们的夜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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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海底激战



  铁人进了“圣诞老人”号的底舱。透过这个金属家伙的石英眼睛,哈尔向外张望着,但却看不到罗杰,哈尔很奇怪。

  这家伙是不是干活干累了,跑出去玩儿了?哈尔马上通过电话告诉了艾克船长:“我没看见罗杰,叫奥莫快点下来找找他。”

  5分钟后,奥莫才给他的水下呼吸器充上气,下到沉船来。他仔细看了底舱,然后又上了甲板,查看了两个船头堡。他游出几码后围着船兜了个圈子。最后他上船告诉了艾克船长,船长用电话告知哈尔。

  “奥莫搜索了整个沉船,并绕着它转了一圈,但找不到你弟弟。”

  “把我吊上去吧,”哈尔说。铁人上来了,抱着维纳斯大理石雕塑。这也许是总督从前花园里的装饰品。黑色的魔怪和白色的女神热烈拥抱着冲破了水面,升入空中,然后又下到甲板上来。“让我出来,”哈尔命令。活板门门栓被打开,哈尔爬了出来,马上要他的水下呼吸器和面具。

  “我们下去再看一看。”

  他们彻底地搜索着沉船,仔细察看每一个隐匿处,每一条裂缝,以确认罗杰没有被一个大章鱼拉进洞里去;到十字架去了一趟,看罗杰是否十分伤感地到科学家的坟地去了;甚至搜查了通到洞口的石头迷宫,说不定罗杰到那儿去看看是不是那又成了转运宝物的场所。

  他们心情沉重地回到沉船。在海洋生物微弱光线的照射下,哈尔看到一根破桅杆上挂着个黑东西,他游近一点,看到那是个瓶子。他把它扯下来,对奥莫做了个手势,两人上了“快乐女士”号。

  哈尔急切地打破了瓶盖,看到里面是个纸条子。他掏出纸条,展开在手电筒光下,认出这是斯根克的笔迹。

  亨特:你的弟弟在我们手里。要想让我们放他,拿50万美元赎金来。我们给你提供方便。你所要做的一切不过是回特鲁克岛去,把“圣诞老人”沉船留给我们,给我们一星期的时间来搬运货物。一星期之后,我们就把你弟弟安然无恙地在特鲁克还给你。

  S.K.英克罕姆

  三个人目瞪口呆地坐着。哈尔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放弃沉船,回特鲁克去。他得听凭斯根克胡作非为了,只要能救他的弟弟。艾克船长和奥莫想法也是一样的。

  船长说:“斯根克赢了,他比我们聪明。我总是说他是个狡猾的狐狸。我收起锚,咱们开到特鲁克岛去,好吗?”

  奥莫说:“除了这,还能做什么呢?”

  但哈尔的心里却在想着问题的另一个方面。难道他真的就这样对斯根克服输了吗?他的任务怎么办?艾克船长和奥莫,对他们来说,走,没有很大的关系,他们的义务是对船负责,但他却要对海洋研究院负责。布雷克博士肩负着把“圣诞老人”号上的货物打捞上来的重任,现在博士不在了,他就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他说:“我们的工作是把财宝打捞上来。我们不能让自己被一群土匪的恐吓信吓跑。”

  奥莫提出疑问:“那罗杰怎么办?”

  “这也是罗杰的工作,他不会同意让我们为救他而让步。如果整个探险工作因为他失败了,他会感到这是他的耻辱。我了解他。我们继续干吧。匪徒们不会意料到我们的行动。也许在他们来干涉之前,我们可以捞起很多东西。假如他们真来了,我们要迎头痛击,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奥莫用水下呼吸器,哈尔钻入铁人,两人一起潜下水。他们拼命干着,“快乐女士”号底舱的宝物一点点地增加起来。

  然而他们的精神却非常紧张,因为他们知道平静是暂时的,肯定要出事。但究竟会出什么事无法猜测。

  每一次上来,他们都看到艾克船长对天气的担忧又增加了一分。各种迹象表明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气压表已从30下降到29.3,而且还在降。但哈尔不同意停下工作去什么地方避一避。

  大约是午夜两点左右,当铁人正往沉船上降的时候,探照灯前出现了一个圆东西,哈尔开始时误认为是一条鲸。近一点以后,他看清楚了是一条在特鲁克岛看见的潜水艇。

  潜水艇似乎对着他冲来,他立即对着电话喊:“吊上去,快。”

  但铁人还没来得及往上浮,右边就被潜水艇的尖头使劲撞了一下,一下子把哈尔撞倒在钢壁上,一堆撞坏的仪器哗啦一声砸在他身上。他呼叫艾克船长,但没有回答,电线肯定断了。撞击使钢缆从绞车鼓轮上扭断了,铁人的一边朝下沉到了海底,灯也灭了,水开始往里漏。

  潜水艇又一次撞过来,又是轰隆一声,哈尔又被撞到钢壳上,身上已经被撞伤。潜水艇鬼怪似的光透过海水。它围着铁人转了一圈,然后停在旁边。

  潜水艇的活板门开了,一个人影从里面出来,游到铁人的后舷窗,似乎想把它打开。铁人的活板门猛地被打开,海水一下子涌了进来,哈尔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海水的压力下收缩了。

  在铁人里边不需要穿水下呼吸器,当然哈尔也就没有穿,假如他现在不马上游出水面,就会被淹死。

  他马上通过活板门向外爬,突然觉得有人在帮他的忙。他抬头一看,虽然来人的半个脸被面具和接口管掩盖着,他还是看出是斯根克。

  斯根克企图把哈尔拉进潜水艇。哈尔虽在潜水钟里被撞得有点晕,但还是能够强有力地反击。

  他一拳先把斯根克的送气管从嘴里打落。斯根克重安一次,他就重打一次。他没有空气,斯根克也不能有。他们也许可以坚持二分钟,至多三分钟,然后他们就会一起淹死。

  两人互相紧紧地撕扭着,打过了一丛鹿角珊瑚时,哈尔两手卡住了斯根克的脖子,一直卡得他直翻白眼,然后把他推倒在一堆火珊瑚上,这火珊瑚是海中最毒的珊瑚。

  他终于自由了。正当他要向海面冲的时候,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脚,把他往下拖,原来是两个恶棍,他们马上把他推进潜水艇的太平舱,并关上了门。

  水排出了,他顿时能够呼吸到空气了。脚下的活板门开了,他掉进了潜水艇内舱。

  过了一会儿,斯根克毫无知觉的躯体也落在了他的身旁。另两个人跟着走进来。舱室大小,容不下四个人。但斯恨克和哈尔两个人已经精疲力尽,所以两个人就像两袋土豆一样被塞到架子上了。另两个人驾着这个水下小船向岛上驶去。

  到了海滩后,两个土匪把还在昏迷状态的斯根克拉到甲板上。清凉的空气使他复苏了,他能够在别人的帮助下游上岸,蹒跚地穿过树丛,朝土匪营地走去。

  他的一个喽罗笑了一声说:“我说,老板,那小伙子把你打得够呛。”

  “等着瞧我怎样来收拾他吧!”斯根克吼道。但到了营地,他根本没有对任何人做任何事的能力。他一屁股坐下来,拼命在身上乱抓一气。他浑身上下鼓出了红色的条痕,这是火珊瑚的作用。

  哈尔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他弟弟。“罗杰,”他大喊一声。他感到一阵恶心的恐惧,这些魔鬼莫非已经杀了罗杰。他一把拉开帐篷的活门。

  像只鸡一样,罗杰手脚被捆着,嘴里堵着东西,躺在地上。但他的眼睛却是明亮的,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一眨一眨地。哈尔一下子把他嘴里的东西扯了出来。

  罗杰嘴唇和舌头都是肿的,由于长时间堵着东西,嘴在痉孪着。但他还是吃力地说:“哎呀,看见你真高兴啊!”看到哈尔旁边的那两个人已经紧紧抓住了哈尔的胳膊,他又说:“噢,你已经见过我的这两个‘朋友,了,这是查勃,这是疤瘌脸。”

  疤瘌脸显然不喜欢罗杰送他的名字。“我要把你的幽默踢到九霄云外。”他狂吠着,起脚向罗杰的肋骨踢去。

  哈尔奋力抽出胳膊,对着这个流氓的下巴猛地一记钩拳。一场恶斗爆发了,斯根克也来参战。最后他们三人把哈尔按倒在地上,捆住了手脚,塞住了嘴。罗杰又被塞住了嘴。但斯根克并不满足。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他们俩都结果了,查勃,给他们几颗子弹。”

  “喂,听着,”查勃抱怨说,“假如你想那样干,你请便吧。我们不想犯杀人罪。就这样我们的麻烦也够多的了……”

  斯根克打断了他的话,“我雇了你,你得听我的。”

  查勃紧握着拳头逼近了他,“别忘了我们在这方面达成的协议,你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没有我们,你一事无成。我们不是为你偷了这个潜水艇吗?而且还是我们开。这多亏我们在潜艇上服务了10年。”

  “可你们是从潜艇上被不光彩地赶走的,”斯根克奚落他们,“你们俩是被海军开除的,现在又偷了潜水艇。就是现在你敲掉这两个脑袋,那又怎么会使你们的处境比原来更糟呢?”

  “不过,我还是要问一问,”查勃坚持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干?”

  斯根克正要回答的时候,忽然一阵大风卷过树林,随即传来树枝被折断的劈啪声。帐篷一下子飞离地面,扯断了固定绳,缠到一棵棕榈树干上。从丛林深处传来了轰隆声和尖锐的呼啸声,就好像一个庞大的管弦乐团在调音。

  疤瘌脸仰面看天,惊呼:“台风!”

  棕榈树在星空下摇摆。沉重的椰子砰砰地砸落地面。一棵枯死树劈啪一声倒在离哈尔和罗杰只几英寸的地方。

  在这以后短暂的安静空隙里,斯根克说:“我们都不必杀人了。自然之母会代劳的。就把他们留在这里吧,母亲会照料他们的。”

  查勃极度恐惧地瞪着眼睛四处张望,“但我们怎么办?岛的这一带很低,海水会淹过来的。”

  风又刮起来了,更大,更强。

  “你们走运了,有我给你们动脑筋。”斯根克喊着说,“快,进潜艇,潜下去。”他边说边向海滩冲去,“10寻以下,我们根本就感觉不到有台风。”

  哈尔和罗杰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手电筒的光亮最后被丛林吞没。树木在狂乱地摇曳着,树枝和坚果雨点般地落在地上。在狂风的呼啸声中又传来侮岸上的巨浪的拍击声。这是最大的危险一升起的大海,淹没的岛屿。

  哈尔把身体弓起来在弟弟的腰边到处摸着,然后摸到了捆住他的绳子。他开始用自己捆住的双手去解那坚硬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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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台风


  一道闪电使林中空地像白昼一样明亮。之后,黑夜似乎更黑。滚滚而来的雷声有一会儿盖过了风的怒吼。

  雨来了,不是一滴滴,而是一片片,一块块,成吨成吨地下。就好像天上有个湖,湖底掉了一样。

  台风并不单纯是把云里的水放下来,它把愤怒的雨狂抛下来,好像决心要把地球表面的东西都砸个稀烂。这种轰击敲打碰到人身上就像一阵石头砸下来一样。

  哈尔的手反剪在身后,这就使得他给罗杰松绑的工作进展得很慢。雨水使这工作更难,所以一直到快天亮他才成功。

  然后罗杰连忙把塞在他哥哥和他嘴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又去解哈尔手上的绳子。当脚上的绳子也解开之后,天就大亮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黎明啊!让人觉得恨不得还是黑夜更好。天,就像一个巨大的沸腾的泥巴锅,翻滚着的黑云,不时被闪电划破。

  接近地平线的地方,黑云渐渐变成苍白的颜色,太阳出来了,却只有平时一半大小,颜色像个棕色的波利尼西亚人的脸。

  大部分的树都从上半截断了。残存的高高的树桩像音叉一样颤动着,随时都有树木折断声。“啪”的一下,像打枪,一棵棕榈树梢随之断下来,漂走了。它会不停地漂,进入大海。有时候,它不是横着走,而是竖立着直入天空,消失在黑色的云层里。

  雷鸣声,雨打声,风的尖锐呼啸声,以及树枝折断和树木倾倒的声音,这一切都几乎超过了一个人的耳朵和神经所能够承受的能力。

  哈尔站了起来,但立即被风和雨推倒在地。也许他们低低地躺着要好得多。他们都不说话,现在就是大喊大叫也听不见。他们蜷缩着身子,像两团球一样,要尽量少地把身体暴露在风雨中。

  海水上来了。哈尔看见了浪头已经在舔着地面。水看上去是清白的,但它现在就意味着死亡。哈尔把一个指头伸到水里,然后舔了一下指头,看它是不是雨水。水是咸的,大海要吞没这个岛了。

  他们得向高处转移。他向罗杰做了个手势,他们俩开始手膝并用向高处爬去。他们得非常小心椰子,椰子现在不是落,而是像枪里打出的子弹一般斜飞出来。树枝,棍棒,树叶发疯似地横冲直撞。不时,一棵大树会从树根撕开,并在灌木丛中开出一条路,直奔大海。

  你可以感觉到海浪撞击沙滩引起的小岛振动,它有规律地传来,就好像激烈的心跳。

  突然,振动变了样。强烈的地震摇晃着大地。伴随着比雷鸣更大的吼声。

  雨暂时停止了,这是个安慰,但无雨的风是热的,它吹到身上就好像鼓风炉的门突然打开,伴随着一阵热浪冲过来似的。

  咸味的水舌已变成了湍急的溪流。为了避风,兄弟俩还在匍伏前进,有的时候他们感到不可能把头抬离水面。

  并不是全部的水都要漫过这个岛。有些水只是穿过了这个岛,无论是通过岛下的洞穴,还是通过土壤,风暴巨大的压力把液体变成了固体,并把这一切搅成半液体。没有淹死在上升的大海里,要是沉在这新形成的流沙里,也是够危险的。

  罗杰抓住哈尔的胳膊向上指着。一个巨大的约有50英尺高的卷浪正呼啸着向他们扑过来:蜷曲的浪峰上有大量的椰子、树枝、灌木甚至整棵的树。这是个可怕的威严和力量的图画,它的轰鸣压过了风的呼啸。哈尔拉着罗杰朝南海岛屿上最坚实的东西,一棵草绿色树脂树跑去。他们急忙上了树,穿过它的大树枝。他们还没到树顶,卷浪就打过来。树颤抖了,巨大的砾石撞击着树枝和树干,浪头带来的圆木和树扑打着树枝,但没有碰着两个胆战心惊的爬树人。可是,他们爬再高也躲不过那个咆哮着的浪峰。当浪峰打过来时,他们本能地闭上眼,咬紧牙关,屏住气。

  浪峰把他们从树上卷了下来,就好像他们是两片树叶一样,他们在树枝中被冲过来,卷过去,接着,抛入空中,树枝及石头打在他们身上。巨浪把他们高高地卷过小岛,最后把他们丢在一堆树枝上,他们这时已是遍体鲜血,差不多快昏过去了。

  台风的一个大浪过去后,留下的是相对的安静。回流把地上的水带走了,地面差不多干了。台风中大浪之间的距离一般是四分之一英里长。假如他们能在下一个浪头到来之前跑到一个地势高的地方……

  “这是个好机会,快!”哈尔拉了罗杰一把,他们一头扎进大风里,手脚并用前进。风像是固体的东西,他们得钻一个眼,打一个洞才能通过。风从四面八方袭击着岛屿,像是要把它撕成碎片。难怪波利尼西亚人形容台风是:“翻转大地的风。”又一次地震震撼着岛屿。这次比上次要严重得多。地面上出现了6英尺宽的裂缝,很多被风摇动了的树倒了下来。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一块高地,又爬上了一个陡峭的山头,当下一个卷浪到来的时候,只是在他们脚下冲过。他们来到一个悬崖边上,俯视着下面的大海。

  哈尔立即辨认出了这个地方,布雷克博士就死在底下的海湾口。

  海湾处于风暴的必经之路。海浪翻滚着进入宽阔的海湾口,到达浅水区域时就卷得更高,把整个海湾变成了一个咆哮着的水的地狱,最后浪花撞碎在悬崖峭壁上,迸溅的水沫高达200多英尺。

  兄弟俩忧心忡忡地寻找着“快乐女士”号。她已不在她平时的停泊处。

  他们向西方的水域搜索着,但也看不见她。他们转身向泻湖方向看去。天哪,“快乐女士”在那儿,在爬山!艾克船长非常英明地把泻湖当作避难所,这是个并不理想的避难所,但有总比没有强。风暴席卷着泻湖,湖内的小波浪和经过岛的低洼处冲进湖里的大浪汇合在一起。

  风和浪把“快乐女士”号推上了沙坡,浪峰每扑打一次,就把她往上推进一点,她已经离泻朋水面足足30英尺高了。兄弟俩张大了嘴巴望着这只帆船爬山的奇景。

  “快乐女士”号并非在快活地做游戏,她已经濒临绝境,她的两根桅仟都断了,船身上开着几个大洞。但她确实是在爬向安全地带,除非她被冲过小山,冲进那边的大海。每一个海浪可把她提高8英寸,而每一次巨大的卷浪,则使她提高6到10英尺,兄弟俩只有祈祷着艾克船长和奥莫还在船上,活着,井能挺过这次可怕的灾难。

  那三个在潜水艇里避难的人怎么样了?斯根克是够聪明的,他想到了潜艇。在海洋深处,他们的机遇要算是最好的。

  可哈尔知道小型潜艇没有潜到10寻的设备。

  而躲避这样的风暴需要潜到10寻以下。只有在珊瑚园里,一切才是安静、和平的。

  这也不一定是绝对的,就是在100寻以下,科学家们也遇到过并测过水下波涛的巨大威力。在深水还发现过汹涌的水流,河流,激流。有台风时,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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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现象发生了。他们脚下的地面每隔一会儿就在一股巨大的力量冲撞下抖动一次。哈尔爬到悬崖边缘往下看,正好看到一块直径至少12英尺的巨石径直撞向悬崖,这惊人的碰撞使巨石碎成小块,又落进大海。

  不一会儿,一个卷浪义卷着三、四块巨石向悬崖砸过来。

  这些巨石哪儿来的呢?海湾里没有,它们一定来自外边的大海,哈尔忽然想起了“圣诞老人”号旁边的石头迷宫。

  在海洋的那个地方,巨大的力量在起作用。滚滚的底流和喷流把巨石推向海岸,来到浅水区,然后卷浪又卷起它们摔向悬崖。

  哈尔忽然担心起“圣诞老人”号来。它会不会被扯碎,宝物失散?但他马上就想到这不可能。沉船深深地埋在沙里,300年来,台风也没能动过它。

  躺在他身旁的罗杰,虽然脸被一道道飞来的浪花刺痛,还是在目不转胎地盯着大海。哈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一个卷浪裹着个东西汹涌澎湃地向海湾奔来。“圣诞老人”号到底还是被拔出了海底,在奔向毁灭。

  不对,不是“圣诞老人”号,是个黑东西,像块巨石,但肯定不是巨石。

  突然罗杰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了一声:“潜水艇。”

  是那个潜艇。虽然它竭尽全力要呆在深水安全的地方,但汹涌而又愤怒的大海还是把它抛了出来。海洋之神就要把这三个罪犯交给正义了。潜艇在巨浪的手中显得那么轻,看起来就像黑色的泡沫。

  它被卷进海湾口,卷过科学家悲惨地死去的地方。浅滩使卷浪更高,卷浪的巨臂高举起黑色的潜艇。它在令人眩晕地旋转着。谁能想象出里边那三个人的恐慌程度呢?

  接着,它撞来了。它砸在峭壁上,岩石表面被砸掉了一些碎片。那个黑家伙像个炸弹一样爆炸了。钢铁的碎片向四面八方射去,有几片差一点击中这两个趴着从悬崖边向下张望的,吓得魂飞魄散的孩子的脸。那几个人的尸体在浪花中依稀可见,被弧形抛上天,然后落进沸腾的大海。

  巨大的海浪退了下去,发出的声音像深沉的叹息。大海似乎对它刚刚做过的事十分满意。

  斯根克,这个机关算尽,利用大自然——毒蛇啦,蝎子啦,石鱼啦,或是巨蛤来为他的卑鄙伎俩服务的人,这个一手策划了布雷克博士的死亡而又没有亲自动手的人,这个把两个堵住嘴巴,捆住手脚的人留给台风而他和他的同谋却去大海深处寻找庇护所的人到头来终没有斗过大自然。

  哈尔对此心满意足。他的头很痛,回头看看他弟弟,已经脸色发青,颜色像甲鱼汤一样,又一次地震,震撼大地,峭壁垮了一点。兄弟俩疲惫不堪地往后退到一个安全一点儿的地方。

  巨大的卷浪比以前少多了,也没有那么猛烈了。风不再是一堵固体的墙了,它开始调转方向,漂泊不定,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风似乎越来越不知所措。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小时,然后突然之间,风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了死一样的平静。远处还有风的踪迹,它似乎正在匆匆跑掉,寻找新的土地去施展它的余威。水还在下面迸溅着,但已失去了它的冲力和破坏力。巨浪引起的水雾消散了,岛屿一片凄凉,整个海岛已被吞噬了三分之二。假如台风刮一天的话,海岛恐怕就彻底消失了。

  只有两座小山留了下来。还有一片低洼地,至少积水12英尺深,水面上漂浮着数以百计的折断的木桩。放眼望去,没有一棵完整的树。小房子一样大小的巨石遍布向风的海岸。

  到下午的时候,海浪平息了,低洼地积水也开始消退。并且,天哪,在那儿,一只小船正在向小岛这里开来。那是“快乐女士”号的小艇,里面有两个人。哈尔和罗杰兴奋地大喊大叫,摇晃着手臂,小船上的人也回应着。当小艇划过两恨树桩,停在水边的斜坡上,四个人会合时,大家都别提多高兴了。哈尔关心地问:“快乐女士‘怎么样了?”

  “毁得差不多了,”艾克船长回答道,“但还可以修复。”

  “我们的海蛇和电鯆,海鳝,还有其它的一切,都还好吧?”

  “应该是没问题的。风暴一开始,我们就把水槽装满水,然后就盖严,以免水泼出来。恐怕这些标本在水槽里边跌打得还没有我们在外边摔得重呢。”

  “船爬了那么高,你们在里边够呛吧。”看到那条纵帆船停在高出泻湖60英尺的小山上,哈尔笑起来,“就像亚拉腊山上的诺亚方舟一样。”鸟都已经被吹跑,不过现在远方出现了一只。罗杰说:“这只鸟很大,一定是只护航鸟。”

  艾克船长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后说:“比那好得多,这是架从海军基地飞来的直升飞机。”

  飞机绕着山顶上的纵帆船飞了一圈,然后飞过另一山头就在离孤立无援的水手们几十英尺的地方降了下来。飞行员对下面喊着:“有没有到特鲁克去的乘客?或许你们更喜欢这地方?”

  他们急忙爬上去了,似乎怕飞行员会改变主意,飞机向北方飞去了。

  飞行员在发动机的嘈杂声中喊:“我们很担心你们怎么度过这场灾难,我们觉得还是来看看能否发现你们的踪迹。不是还有两个人吗?他们在哪儿?”

  哈尔讲了布雷克的遭遇和斯根克的下场,到了基地又对指挥官叙述了一遍。然后就是热乎乎的饭菜,好香啊!还有干净的被褥,最后是辛辛苦苦挣来的睡眠。


  17、火山的召唤


  剩下的事情就长话短说吧。

  从海军基地借来了装备,把“方舟”从“亚拉腊山”上拖下来,到特鲁克进行了修复。

  岛上藏匿的珍宝在一片灌木丛和峭岩之下找到了。继续打捞“圣涎老人”号上的珍宝直到全部上了“快乐女士”号,然后运到了特鲁克岛,在那儿又被装上开往旧金山的货轮。在同一条货轮上的特制水槽里,装着那些珍贵的深海动物标本。

  很多群岛地图都变了样。台风刮走了十几个小岛,人山爆发又使原来一片汪洋的地方升出了新的岛屿。几个活火山从海里冒了出来,喷着火山灰和炽热的岩浆。

  整个西太平洋不断地发生地震。日本、夏威夷、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的火山都在熊熊燃烧。

  一个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火山学家听说海洋地理研究院不再需要“快乐女士”号,就马上飞到特鲁克来。他登上了这只纵帆船。

  他对哈尔和艾克船长说:“这条船不错。我们就是需要这样的船。我想去拜访一下这些正在冒出来的新岛屿和那些火山。太平洋的这一头似乎都开了锅,一定发生了很不寻常的事情。我们想弄个明白,怎么样,你们的船行吗?”

  艾克船长眯缝着眼看着哈尔、罗杰和奥莫,他们都愁眉苦脸,船长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慢吞吞地说:“我想这条船是胜任的,不过要和她分手我们实在很舍不得。”

  “分开!”客人叫起来了,“这是从何谈起!从研究院里我得到的是有关你们的最好评价,我要你们都跟我一起走。我去哪儿还能找到更好的助手眼!”

  像变魔术一样,大家顿时笑逐颜开。“哈尔对我们来说太好了。”

  科学家举起一只手以示警告:“别决定得太早了,这可是个危险的工作——系一根绳子,下到正在喷发的火山口。”

  “既然这对你没什么,”哈尔一边说,一边环视着使劲点头表示赞许的同伴们,“对我们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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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火山之夜


  天空一片漆黑,浓雾把星星遮盖得严严实实,三个爬山的人即使借助于手电筒,彼此也很难看清楚。

  寒雾,冷风,使哈尔觉得身上的每恨骨头都是冰凉的。本来,在夜间爬上火山要比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爬山好受得多,但是此时哈尔却冷得发抖,他想,宁可忍受炎热的天气也比挨冻好些。他已经把自己的毛衣给了他的弟弟罗杰,不过他还有军用防雨外套。他把拉锁全部拉上,连下巴都裹在里面。

  罗杰在他身边喘着气。平时,他是一个充满乐观而又调皮的孩子,但经过三个小时艰苦地攀登,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这座老火山一定像月亮那么高,”罗杰抱怨他说,“快到山顶了吧?”

  “恐怕不是这样,”哈尔答道,“我们也许刚爬了一半。”罗杰累得直哼哼。

  “省着点气力,孩子们,”这一爬山小组的第三个人说,“你们需要这样,因为最艰苦的路程还在前头。”丹·亚当斯博士,一位火山学专家,他很轻松地爬上峭壁,就像爬楼梯一样。他自己并不注意节省气力,突然放声唱起歌来。歌声盖过了呼啸的风声和火山的隆隆声。

  哈尔希望他不要再唱了,歌听起来有点儿凄凉,很不舒服。也许那是一首欢快的歌,但此时却使哈尔觉得脊背发凉,黑暗中仿佛突然出现了许多漂浮在云雾中的陌生可怕的面孔。

  “振作一点。”哈尔说,但只是自言自语。他必须保持镇静。这与歌声没什么关系,如果那个人想唱为什么不让他唱呢?

  要是在白天,这歌声会是很优美的。而在夜晚,大雾濛濛,风声尖啸,山里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大地在脚下颤动,火山灰渣不时落在他们的钢盔上,远处的火山口喷出圆柱形火焰,闪闪发光……所有这些都会使人产生幻觉。

  因此,这歌声听起来也许就非常可怕了。与其说是在唱歌,倒不如说他是像疯子一样地喊叫。

  但这位博士可不是疯子,而是一个认真的科学家。他是美国博物馆的火山专家,研究过世界各地的火山。他曾经进入火山口,分析气体,测量熔岩流,绘制火山喷发图,也撰写过学术报告。

  火山对于他来说只是数字和现像。他是一位冷静的、有数学头脑的、经过严格训练并很有成就的学者。

  哈尔觉得他和罗杰能被选为这位火山专家的助手是一件幸运的事。他们对火山一无所知,但他们身强力壮,并且已经有了在亚马孙河和太平洋岛屿上几个月的探险经验。眼下暑假快结束了,他们本应像往常一样准备回学校,但由于他们的年龄比同班同学的平均年龄还小,他们的父亲约翰·亨特,著名的自然学家和动物收藏家,答应让他们休学一年,以便使他们在他和他的朋友的探险中经受实际的锻炼。

  因此,他们就跟着一个唱歌像疯子一样的人,在深更半夜来到了这座即将喷发的日本火山的半山腰上。“呯”的一声,一块像鸡蛋那么大的火山渣落到哈尔的头盔上,又弹开了。幸运的是,这些从火山口喷出来的炽热的石头,在寒冷的雾气中飞行一英里后已经变凉了。但此时此刻哈尔却希望它们仍是热的。冷风把潮湿的雾气吹到他的身上,他的外套都能拧出水来了。他们好容易爬出了浓雾,呼吸到了一点新鲜空气,但前面还是浓雾,不久他们就又被雾气淹没了。他们就这样从一片云雾爬到另一片云雾。

  这时,附近的山里却存在着一个给人带来舒适和温暖的巨大火种。哈尔把手放在地面上,就能够感觉到热乎乎的。当他冷得浑身颤抖时,一堆温度高达千度的可怕的烈火,正在他的脚下燃烧着。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一下这个巨大的火炉里放出的热。

  突然,火山像一条爬上岸的落水狗一样抖动了一下身子,并喷出一股火焰。

  紧接着又是一阵火山渣冰雹似的落下来。火山渣落到头盔上没什么事,但砸到肩膀或后背上就会肿起大泡。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落下更大的,据说浅间火山曾喷出过像摩托车那么大的石头。

  但那种情况现在不会发生,浅间火山还没有猛烈喷发的迹像,否则他们也就不会来了。它现在只是发出低沉的隆隆声。

  这并不是说很安全。事实上,在几天前就有两名登山者被一阵石头雨砸死了;一个月之前,有一个人被困在两股熔岩流中间活活烧死。火山灰和火山渣一直飞到20英里以外的山脚下,地震已经毁掉了轻井泽镇附近的几所房子。

  但这些与浅间火山真正发怒时的情景是无法相比的。在一次喷发中它曾经把48个村庄埋在100英尺厚的熔岩流下。这个厚度是埋葬庞培城的两倍。浅间火山的高度是维苏威火山的两倍,一旦爆发,其猛烈程度也会是维苏威火山的两倍。

  现在看来,它好像在慢慢地酝酿着又一次可怕的爆发。也许在一年以后,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明天,谁能知道呢?如果说有人能知道,那就是训练有素的火山专家。也许丹·亚当斯博士能够揭开浅间火山之谜。罗杰猛然停了下来。“鬼!”他喊道。哈尔和博士停下来看着罗杰,这孩子是不是疯了。他们都想安慰他几句,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罗杰又喊道:“在那儿。”他指着高高的峭壁上。他们抬起头,但什么也没看见。雾像一顶巨大的蚊帐一样包围着他们,迅速地掠过地面,不是浓密的一团,而是迎风飘动。博士的可怕的歌声停下来了。而呼啸的风声正发出刺耳的音调,加上火山低吼,火光闪烁,石雨纷纷,充满了不安与恐惧的气氛,令人毛骨惊然。难怪罗杰会产生幻觉。

  “难道你们什么也没看见?”罗杰不耐烦他说,“在那儿!”他们又抬起头,终于看到了罗杰那敏锐的眼睛在雾里所看到的东西。在高高的峭壁上,三个亮点像鬼怪似的在那里跳舞。是火山里喷出的火球?还是正朝他们流过来即将把他们埋没的熔岩流呢?“显然,我们在山上并不孤独。”博士说。他把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上喊道:“喂——!”上面的亮光停止了移动,三个登山者静静地听着。但在逐渐增强的风声和火山的隆隆声中却听不到人的说话声。博士又喊了一声。这次从上面传来了答话。

  “走,”博士说,“我们要有新伙伴了。”他们一刻不停地攀着火山岩向上爬去,一直来到亮光的前面。他们看到三个拿手电筒的日本人。“你们好!”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用日语说。当他的手电筒照到来人的脸上时,他就改用英语说:“啊!我想你们是说英语的,我也说英语。我是名古屋中学的英语教师,这是我的两个学生牛房和町田,他们的英语不像我说得这么好。我叫户栗。”

  博士把他自己和他的两个同伴介绍了之后,他们彼此握了握手。他们都同样由于在爬向火山口的路上有了新伙伴而感到高兴,现在,神秘的夜晚,寒冷的浓雾,哀嚎的风声和隆隆作响的火山,似乎都不那么恐怖了。

  最使哈尔和罗杰感到高兴的是博士不再用他那古怪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声音唱歌了。六个人在爬山过程中愉快地交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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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雾与火


  夜色渐渐由漆黑变成灰白色,天快亮了。不一会儿,周围的景物清晰了,手电筒也可以关掉了。

  他们看到的一切是多么荒凉啊!巨大的黑色熔岩,干涸的熔岩河,没有一棵树,没有一丛灌木,甚至连一根草也没有,就是月球上也不会这样荒凉和单调。真是一片不毛之地,看来人类似乎也没有资格来到这里。

  只有这里的雾是极美的。它们来去无踪,像波浪一样,飘过潮湿的黑色岩石。有时你能看到20英尺开外,但转眼间就可能伸手不见五指。

  在黑夜般的浓雾中,仅有的一条崎岖小路也看不见了。现在他们简直是跌跌撞撞地往上爬,像山羊攀登悬崖一样。他们不时在火山灰中滑倒,不时被尖利的、像玻璃碴一样的火山岩划破,当大地颤动时还要使身体保持平衡。突然一阵剧烈地。震动,岩石猛烈地碰撞起来。他们头上传来一种物体下滑的声音。

  “当心!”博士喊道,“到岩石下面去,快!”

  他们六个人挤在很浅的岩洞里,成吨重的岩石、火山灰和火山渣像致命的瀑布一样隆隆而下,落在他们前面几英尺远的地方。当“瀑布”在岩洞前落下来时,光线完全被挡住了,乱石顺着山坡横冲直撞地滚下去,发出的轰鸣声越来越弱,最后消失在浓雾之中。

  “再等一会儿。一些滚得慢的石块现在才开始落下来,有的石块大得足以砸死一个人。”博士说道。当一切都平静以后,攀登才重新开始。山势终于变得平缓起来,六个精疲力尽的火山探险者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山顶。但火山口在哪儿呢?

  这可不是一座普通的火山。一般火山的形状都像个圆锥,而这座火山的山顶却是由几英里长的起伏不平的斜坡组成。在某个地方会有一个火山口,然而没有一点儿标志,谁知道可能在哪儿呢?晴天的时候能够看到火山口升起的烟。但在这样浓重的雾里,彼此只能勉强看到对方。

  天气特别寒冷,因为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在海拔8000英尺以上。茫茫大雾仿佛浸透了他们的身体,他们挤在一块巨石后面开了一个“作战讨论会”。雾像河水一样被巨石分开,在巨石两侧翻滚着。

  “我们生火吧。”户栗努力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他看看周围,想我一些木块,但连一根树枝、一片叶子也看不到。六个人掏遍了所有的口袋,拿出一些小纸片,堆起来有几英寸高。博士把它点着,他们就在那微弱的火苗上暖了暖手,不到五分钟火就熄灭了。

  “我饿,”户栗说,“你们饿吗?”他打开一个木制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些鱼和米饭。“我们叫它盒饭,你喜欢吗?”

  “是的,喜欢。”亚当斯博士答道,“你大概也喜欢这个吧。”他拿出几块巧克力。他们把各自带的食品分着吃了。罗杰从饭盒里拿出一些像白色的虫子似的东西,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它。

  “章鱼触手,”户粟兴高采烈地说,“很好,你喜欢吗?”

  “我喜欢。”罗杰说着一口吞了下去。六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没吃东西,那就是牛房。他坐在离其他人不远的一块熔岩上,脸色苍白,紧锁双眉,像是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博士站起来,“好了,户栗先生,我们去找找火山口怎么样?”英语教师摆了摆手,咧开嘴笑了笑。看起来什么事情也不会干扰他。“也许我们找不到,我想我们是找不到了;也许雾会散开,然后我们去找;也许雾散不了。山顶有许多英里长,有的时候人们要在雾里徘徊好几天。我们要呆在这儿,什么也不能干。”亚当斯博士没有说话。他觉得户栗不仅是一个相当差劲的英语教师,而且还是个胆小鬼。

  “我认为我们有事可干。”博士说,“有的地方会有通向火山口的小路。如果我们能找到它就行了。现在我有一个计划,我们可以组成一个‘转盘’,你,户栗先生,留在这儿。我们五个人一起往前走,直到快要听不到你的呼喊声为止。不能走太远,因为浓雾能吸收声波,也许只能走500码左右。我们把町田留在那儿。其余的人再走500码,再留下牛房。然后继续走,依次留下罗杰、哈尔。我在另一端,这样就可以组成一个一英里半的传呼线。然后,户栗先生呆在原地不动,其他人像钟表的指针一样绕着他转,如果小路在距这块岩石一英里半的范围之内,我们就能找到它。”

  “不会有人迷路吧?”哈尔问道。“如果一个人始终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喊声就不会迷路的。我们开始吧,要不停地喊,户栗先生。”当户栗转过身背靠着岩石,为他在这个计划中所充当的角色感到得意的时候,其他五个人已经消失在浓雾里。“唷!”户栗开始用日本的方式喊叫。他们继续往前走。“唷……唷……唷……”喊声越来越弱。他们留下町田,然后继续往前走。五个人一个一个地被留下,不停地向前向后呼喊,直到博士来到传呼线的未端。“开始!”他喊道。命令顺着传呼线传下去,于是巨大的转盘开始转动。

  转了还不到四分之一圈,博士喊道:“在这儿,小路。到我这儿来。”博士的话被传下去。不到二十分钟,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了小路旁。但哪条路通向火山口呢?他们仔细地听着火山的隆隆声,辨别着声音的方向。由于有雾,声音好像来自各个方向,像是从天上,也像是从地下发出的。“我想大概是这条路,”火山专家边说边沿着那条小路走去。其他人紧跟着他。

  牛房走在最后面。哈尔向后瞥了一眼,看到那个年轻学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目光呆滞,步履沉重,若有所思。好像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牛房到底怎么了?

  哈尔放慢脚步,和牛房并排走,想跟他聊聊天。但哈尔一点也不懂日语,而牛房又太腼腆了,他不愿用他学过的一点英语来交谈。他冲哈尔勉强笑了笑,然后他们就又在沉默中艰难地向上爬去。

  与牛房的情绪相反,丹博士有点过于得意了。哈尔尊敬地称他为丹博士。“叫我丹好了。”丹博士对他说,“不管怎么样,我只比你大十来岁,何况你长得比我高。”

  那是真的,尽管哈尔还不到二十岁,但他的个子比博士还高,肩膀也比较宽,身体也健壮。但哈尔认为博士瘦长结实,而且智慧非凡。他觉得直呼其名对这位科学家有点不够尊敬。最后哈尔还是让步了。

  又是一阵碎石落了下来,但丹博士仿佛没有看到。他抬着头爬得很快,把其他人甩下一大截。火山的隆隆声越来越大,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阳光穿不透浓雾。由于有可恶的烟气混进来,雾变得更浓了,户栗被呛得直咳嗽。

  丹博士不顾呛人的烟雾、不断落下的碎石、大地的颤抖和越来越大的轰隆声,仍然大踏步地向前走。他的胆子太大了,好像生怕别人说他害怕一样。他又一次唱起了晚上唱的那首凄凉的歌。听起来和在晚上一样令人不可恩议。

  他忽然停了下来。“我们已经到了!”他喊道。

  其他人都来到他身边。前面几英尺远的地方,地面不见了,巨大的烟浪和云雾混合在一起。

  他们的眼睛虽然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但凭着听觉判断,他们就站在火山口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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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火山口


  从火山口里发出的声音好像是成千上万只愤怒的狮子的吼声。

  伴随着吼叫声,还有一种像货车过桥时发出的轰隆声;接着是喷出的蒸汽发出的更加刺耳的声音,就像一条巨大的毒蛇发出的嘶嘶声。整个人山像一个被点着的大炸药包,随时都可能爆炸。

  声音变得如此巨大而可怕,以致于当丹博士再说话时,没有人能够听到。

  哈尔还记得从《特里火山手册》中读到的一段话:“浅间火山是日本最大的、最容易爆发的、最变化无常的火山,山顶上处处都有危险,要时刻小心。”

  太可怕了,然而他们还有点庆幸,因为在寒冷的雾中度过一个夜晚后,火山口下面散发出的热气使他们感到很舒服。每个来访者都像烤肉又上的鸡一样转动着身体,使全身都暖和起来。

  丹博士从哈尔背着的背包里拿出一些仪器:一支温度计,一副防护镜,一个小分光镜。他开始读数井把结果记录在笔记本上,还用试管收集了一些气体标本,准备以后继续研究。

  他又开始说话了,但尽管孩子们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丹博士打了个跟他走的手势,就沿着火山口边缘开始了他的考察工作。

  哈尔回头一看,一个“奇观”映入眼帘:三个日本人站成一排,正在向冒着烟的火山口深深地鞠躬。

  哈尔从书上读到过有关这方面的内容,这是日本人参拜火山神的方式。他们的宗教信仰,也就是神道,每一座火山都是圣地,人们对火山神必须虔诚,否则神就会在盛怒之下把下面的村庄摧毁。

  火山神是一个凶神,最使他高兴的事就是把人作为贡品献给他。过去,作为祭品的人被送到他的贪婪的大嘴里。据说,每个牺牲者都把这看作是一种光荣。

  如今固然是没有人再被抛向火山神了,但仍有许多人自愿地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他们觉得这样做是一种神圣的举动,同时也解除了自己的烦恼。失业的人可能会跳进火山口,犯罪孩子的母亲也会在火山口中结束自己的生命,受到父母干涉的年轻恋人会双双殉情于火焰之中,考试不及格的学生也会在这里选择自己的归宿。

  在欧洲和美洲,这种逃避现实的举动会被认为是懦夫的表现。在日本却不这么认为,每年都有数以百计的失意的人投入日本58座活火山中的某一个火山神的怀抱。

  哈尔又向后看了一眼,户栗和町田开始沿着火山口边缘走动,而牛房仍然盯着火山口一动不动。过了二会儿,他坐在一块岩石上,低着头,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脸。

  哈尔想去安慰牛房几句,但他能做些什么呢?也许不会有什么事,即使有的话,牛房的日本朋友也会照顾他的。丹博士已经在50英尺以外了,并且正在不耐烦地朝他们招手。哈尔急忙赶了上去。

  在火山口的边缘散步可真是别有风味,身体的一侧被寒冷的雾冻得冰凉,而另一侧则忍受着火焰的炙烤。脚底下是很烫的,哈尔不得不踮着脚走路。

  蒸汽从每个石缝里喷出来。如果走路时不小心让蒸汽喷到你的裤子里,就会感到好像是被送上蒸笼。

  落下的石块到达很远的山边时已经凉了,在这里却是热的。如果有一块石头落到你的肩膀上,立即就会把衣服烧坏。孩子们都喜欢向悬崖下扔石块玩,当哈尔拾起一块水晶般的石块准备把它扔进火山口时,禁不住惊叫一声,把石头撇在地上,并用嘴吸吮着被烫坏的手指。

  博士正在测量火山口边缘的地形,每一个小丘和洼地,每一个裂缝和喷气孔都经过仔细地检测,并把这些数据和现像记录到笔记本上。

  轰鸣声震耳欲聋。与之相比,即使一座机声隆隆的钢铁厂也会显得像墓地一样静谧。火山神已经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了。紧接着,把岩浆像火箭一样喷射到昏暗的高空,随着下落由白色变成红色,落在岩石上。粘稠的岩浆慢慢地摊开,逐渐冷却成生面团的样子,但依然发着耀眼的红光,散发着巨大的热量。

  博士迅速跑过来,用他的电子高温计测量温度。他把读数给孩子们看了看,110℃。

  丹博士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这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孩子们懂得他的警告,这些落下来的布了状的熔岩是很危险的。他们必须不停地看着上面,以免遭到袭击。如果被其中一块击中,不难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情。一碰上这比沸水的温度还高十倍的熔岩,衣服立刻就会被点着,你就会像一支罗马教堂里的蜡烛一样被烧掉。

  很难同时注意天空和地面,罗杰不得不斜着眼看。他多么渴望能成为一个能用一只眼睛看一个方向,而用另一只眼睛看相反方向的鸟啊。

  忽然,雾散开了,太阳照亮了沉闷的灰色废墟和黑色熔岩,不断上升的蒸汽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一道彩虹,最后一片云雾幽灵般地消失了。

  几个人停住脚步,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山下几英里以外,散落着日本的村庄,棋盘似的稻田宽阔而平坦。在小山丘的顶上,坐落着神道的庙字和宝塔。清清的溪水顺着山涧婉蜒流淌,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闪闪银光。峡谷后面,山峦起伏,远远望去,一片郁郁葱葱。南面,耸立着雄伟的富士山,向西看,辽阔的日本海碧波荡漾。

  啪!一块炽热的岩浆落在离他们不到十英尺远的地方。这可不是赏景的时候,他们又提心吊胆地朝前走去。

  毒气使他们睁不开眼,咽喉疼痛,有时简直透不过气来。于是,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等待着变幻不定的风吹来一丝新鲜空气。

  当微风把烟雾吹走,把烟柱和火舌吹向一侧时,他们有机会第一次看到了火山口内部的景像,真是触目惊心。哈尔不自觉地看了丹博士一眼,发觉他的脸色也变了。

  他似乎不再是那位冷静的科学家。他紧闭双唇,目光呆滞地盯着这个可怕的深渊。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恐惧的表情,但又不像是害怕。那是一种茫然、冰冷的表情。

  哈尔怀疑他是否失去了知觉。他担心丹博士会失足落到下面去,便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觉得丹博士的身体像一尊大理石雕像一样。

  丹博士没有发觉哈尔,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哈尔试图摇动他,但他似乎变成了石头人,颧骨突出,脖子僵硬,手攥得紧紧的。

  他就这样站了足有两分钟。

  终于,他的脸上又现出了一点儿红润,哈尔抓着的那条胳膊也不再那么僵硬,眼睛也灵活了。他的目光从那只紧抓着他的胳膊的手,移到哈尔的脸上,不解地朝他微笑着,仿佛不明白哈尔干嘛要抓住他。哈尔松开了手,博士用手指了指深渊底部的熔岩源,他又恢复了常态,又成了一位镇定自若,对科学充满热情的科学家。显然他一点儿也记不起刚才那可怕的两分钟里所发生的一切了。

  浅间是无底的意思,许多世纪以来,日本人一直认为这座火山是一个无底洞。但近几年来,火山底部不断上升,现在已能清楚地看到下面600英尺的地方。

  在那里,炽热的熔岩喷向空中,有的只喷到火山口就又落了下去;有的则飞到几千英尺的高空,落到火山顶上,这对火山探险家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熔岩流下面是一个由熔化的岩石形成的白热的熔岩湖,沸腾的“湖水”像大河里的漩涡一样翻腾着。熔岩里的气泡受高温而炸开,燃起一股股火苗。巨大的石块被抛起来,撞在石壁上,落下去,然后又被抛得更高。成千块碎石像子弹一样飞向高空。从石缝里喷出来的蒸汽,就像从巨龙的鼻孔里喷出的烟,发出可怕的“咝咝”声。孩子们都用手堵住耳朵。

  博士并不在乎这些,他把高温计对准火山底部,温度计显示出2500℃。数字记下来后,他又指着火山口内壁50英尺处的一块橙黄色区域,趁着噪音比较低的时候,说道:

  “我想下去看看那块东西。”

  他从肩膀上取下绳子。这条绳子是尼龙制成的,尽管很细,很轻,却非常结实。博士把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身上,一头递给两个孩子。

  “往下放,一定要稳住。”他说。

  他踩着陡峭的火山口壁向下滑,灼热的火山灰使他的脚不时地打滑。孩子们慢慢地向下放着绳子。每当他脚下一滑,他们就特别紧张,担心他会掉下去。

  他终于到达了那个颜色独特的矿物层,并开始用分光镜进行观测。孩子们紧紧地抓住绳子,哈尔为他捏着一把冷汗,如果一块粘粘糊糊、咝咝作响的熔岩落到绳子上把它烧断,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博士抬起头来,向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准备返回了。孩子们齐心合力向上拉绳子,他踩着不断下滑的火山灰爬了上来。

  当他重新站在他们身边时,两个孩子由于紧张和兴奋,都说不出话来,但博士对他爬进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口中的壮举似乎无动于衷。

  火山口周长大约有一英里,经过艰难的考察,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出发地点。他们想去寻找三个日本人,但这时火山口里喷出的滚滚浓烟又飘了过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忽然,穿过烟幕,两个人影向他们跑过来,他们认出这是户栗和町田。两个人都有点惊慌失措。

  “你们过来,”户栗喊道,“到这儿来——快——看。”

  他们转身又跑进烟幕里,丹博士和两个孩子也急忙跟了过去。几个人在一堆蓝色的东西旁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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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灰心丧气的学生


  那是一件蓝色的学生制服。哈尔把它捡起来,立刻想到发生了什么事。“牛房有什么伤心事吧?”他问町田,“看起来他很不高兴。”

  “牛房参加英语考试,”町田说,“他不及格——成绩不好。”哈尔觉得如果一个学生有一个像户栗这样的英语老师,英语考试能及格那才是件怪事呢。

  他们走到火山口边缘向下看,但什么也看不见,烟雾把视线挡住了。“我们走吧。”町田说,“回去告诉他妈妈。”

  “等一下,”丹博士说,“他也许还活着,我下去看看。”

  两个日本人惊讶地看着他。“进入火山口?”町田喊道,“谁也办不到。”

  “他不会一直掉下去,也许落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丹博士边说边把绳子解开,开始把一端系在自己身上。

  哈尔又向深渊里望了望。太阳已经很高了,烈日当头,但仍然穿不透那一层层烟幕。一想到要像瞎子一样进入火山口,哈尔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但如果牛房真的掉进里面的话,那是哈尔的错,至少哈尔这样认为。他埋怨自己:当看到牛房情绪不好时为什么没回到他身边。

  “把绳子给我,”他冲丹博士说,“该我下去了。”丹博士摇了摇头。但当他看到哈尔决心已定时,就把绳子从胸部解了下来。哈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来自火山口里的热气加上火辣辣的太阳,使他有点恶心,从下面冒出的瓦斯呛得他透不过气来。“开始吧!”他说,“把绳子拉紧!”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山口壁,身子立刻随着火山灰向下一滑,幸亏其他人紧紧抓住了绳子才把他拉住了。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弟弟、博士、还有两个日本人。他还能再见到他们——这四个人吗?

  四个?好像有五个。他又数了一遍。瓦斯气刺得他眼睛生疼,烟雾使他看东西很吃力,但确实有五个人。四个人抓着绳子,一个人站在他们后面,正伸着脖子朝这边看。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那个人用很蹩脚的英语问:“你们要干什么?”四个人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差点儿把哈尔扔到火山口里去。

  哈尔赶紧爬了出来。“牛房!”他喊道,“你没事啊!”牛房茫然地看着他。

  “你真把我们吓坏了,”丹博士说,“我们还以为你跳下去了呢!”

  “很抱歉。”牛房艰难地用英语说,然后用很流利的日本话向町田解释了一下。町田转达了他的意思。“他说这里太热了,于是他就走到那边——坐着——想,他很伤心。”

  “那件事为什么对他打击那么大呢?”哈尔不明白,“在我们国家许多孩子都会有不及格,但他们并不觉得怎么样,他们只是继续努力。”

  “啊,你不知道,”户粟说。接着,他又讲了讲牛房的身世。牛房的父亲在战争中被打死了,母亲和姐姐用拼命干活挣来的一点钱供他上学。他只有以取得好的学习成绩来报答母亲和姐姐。当他考试不及格时,他感到非常羞愧,他辜负了母亲和姐姐的一片苦心,邻居们也会看不起他。所以他不敢回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哈尔看着这个年轻学生的脸,被深深地打动了。这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他热爱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由于没有取得好的学习成绩而深感羞愧。他看起来很聪明,如果和英语好的人在一起,他的英语一定会学得很好。

  哈尔把罗杰和博士拉到一边。“听着,”他说,“我有个主意。我们还在日本呆多长时间?”

  “大概一个星期。”丹博士说。“时间不算长,但我想足够了,因为他是那么渴望学习。”

  “你想怎么办?”

  “如果我们把牛房带在身边,每天和他用英语对话16个小时,我相信我们在这一周里教给他的东西比户栗一年教的东西都多。如果学校能给他一次补考的机会的话,他一定能通过考试。”

  丹博士想了想,满意地笑了。“你真是个好小伙子。哈尔,我认为你这个主意行得通,关键是能不能有机会补考。咱们去问问老师吧。户栗先生,到这边来一下好吗?”

  户栗听完他们的计划非常高兴。是的,他保证学校会给一次补考的机会。“学校知道我是不太称职的英语教师,”他谦卑他说,“我也知道我不称职。但学校找不到更好的英语老师,聘请英国人和美国人聘金太高,我们只好尽力而为。跟你们一起生活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想牛房能通过考试。”

  “町田怎么办?”哈尔问道。

  “噢,町田是专科生,他不学英语。”他们走到牛房身边,户栗把哈尔的计划告诉了他。牛房做梦也没想到,为什么这几个陌生的外国人对他这么好呢?他看着哈尔,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情,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颗大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滚了下来。他眼里含着泪花微笑着用英语说:“我非常感谢。”

  “我先跟他回家,”户栗说,“告诉他母亲,然后我们在东京见,好吗?”一致同意。

  “既然没事了,”丹博士说,“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这座火山不可靠,刚才的半小时它太安静了,我想它也许正准备给我们来一个熔岩浴。”他们向山下走去,但走得却是另一条路,丹博士想看一看被熔岩埋没的48座村庄的遗址。

  当他们下山的时候,火山神又开始咆哮起来,就好像是因为这六块到了嘴边的肉又逃跑了而愤怒。博士不时地停下来把温度计插到炽热的火山灰里,最外面一层只不过有点烫手,而表面以下3英寸处却是200℃!

  “我们可以煎鸡蛋了,”丹博士说,“如果我们有的话。”

  这句话提醒了他们,肚子又饿了。于是他们停了下来,把剩下的巧克力、米饭和鱼吃掉。他们吃饭的时候没有坐下来,也不是站着不动,而是不停地跳。只有这样,他们的脚才不至被烫坏。

  随后博士又催促他们上路了,浅间火山的咆哮声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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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大力士


  尽管是下山,仍然很艰难。头上太阳晒,地上热气烤,还要爬上爬下,越过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大多数岩石都很坚实,重量可达几吨、几十吨。然而使罗杰惊讶的是当他撞上一块像一匹马那样大的岩石时,竟把这块巨石撞动了。原来石块上布满了筛子眼似的小洞,看起来像一个大蜂窝。

  一个调皮的主意出现在罗杰的脑子里。他喜欢和既比他强壮,又比他聪明的哥哥玩恶作剧。他们停下来休息,罗杰说:“哈尔,你没事吧?”

  哈尔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事?”

  “你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当然没有。怎么回事?”

  “噢,你脸色不太好,我担心你虚弱的身体经不起这次旅行的折磨。看起来你已经精疲力尽”。

  “我累了?怕是你精神失常了吧。如果说有人累的话,那就是你。你这小东西,大概我们要用担架把你抬回家了。”

  “好吧,”罗杰说,“想知道谁累了并不难,你能把多大的石头搬起来扔到山下去?”哈尔向四周看了看,选了一块和他的头一样大的石块。他抱住石块,吃力地把它搬起来,然后顺着斜坡扔了下去。

  “瞧,”他对罗杰说,“如果你能扔下它的一半大的石头,我就封你做五朔节王①。”

  ①五朔节:英国的风俗节日,这天,人们选出女王,做各种游戏,进行欢庆活动。——译者

  “让我来试试这一块吧。”罗杰边说边去搬那块像马一样巨大的石块。

  哈尔差点儿笑出来,“别不自量了,小家伙,你连推都推不动,更别说把它搬起来了。”罗杰绷紧浑身强壮的肌肉,抱着那块巨石直起腰来,然后把它扔到了山下。哈尔目瞪口呆,吃惊地看着罗杰,然后转向哈哈大笑的博士。

  “这不可能,”哈尔嘟囔着,“这不可能。”

  “要弄清真相很容易,罗杰。”丹博士边笑边说,“咱们下去看看那块大石头吧。”他们来到石头边,丹博士用手把它前后摇来摇去,就像推一个摇篮一样轻松。它轻得像纸糊的一样,根本不像块石头。“这是浮石。”丹博士说,“能够浮起来的石头,的确它能漂在水上,是世界上最轻的石头。”

  “它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吗?”

  “是的,它确实是熔岩,变成了泡沫的熔岩。你知道,水变成泡沫后是很轻的,这是因为它里面充满了气体。同样,这是岩石泡沫,也是由气泡组成的,气泡里也有气体,有的比空气还轻。有些气泡破裂了,就形成了这些洞。”

  “它真的能像木筏一样漂在水上吗?”罗杰不太相信。

  “真的,当克拉卡托火山喷发时,许多浮石堆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宽三英里的巨大的浮岛。有些人以为它很结实,就在上面盖了房子。有一天早晨,他们醒来以后,发现他们的岛被昨夜的暴风吹到了茫茫大海之中。十八天后他们才被一艘过路的船搭救了。”

  “我想坐坐这种浮石筏子。”

  “当你研究海洋火山的时候就有机会了。现在我们还是不要说了,快走吧。我不喜欢听火山发出来的声音。”

  他们继续顺着山坡向下走去。但孩子们对博士所讲的故事太感兴趣了,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那么,火山是怎么形成的呢?”罗杰问道。

  丹博士笑了,“那可是个相当大的问题。你下过矿井吗?”

  “下过。我们在宾夕法尼亚下过煤矿。”

  “下面是冷还是热呢?”

  “是热的,越往下走越热。我们都快被熔化了。”

  “对,如果你能够继续向下走,好比说走上20英里,你们就会真的被熔化了,同时你会发现你周围的一切都呈熔融状态。石头在几千度的高温下也会变成热粥,就像钢铁厂的铁矿石被熔化一样。现在,假设你踩到一个桔子上会怎么样呢?”

  “它会裂开,桔子汁也会喷出来。”

  “正是这个道理。想想看,千百万吨重的地壳压在石头粥上会怎么样呢?自然,如果它能找到一个裂缝就会喷出来。那就是火山口。火山口就是地球表面的裂缝。石头粥找到了逃跑的机会就会冒出来。那石头粥就是通常说的岩浆,也就是处于液体状态的岩石。它可以是任何一种岩石,也可以是几种岩石的混合体——没关系,都叫岩浆。”

  “当然,当岩浆从裂缝中喷出来的时候,它会把石头和污物也一起带到天空。如果雨水顺着裂缝渗下去,就会由于高温而变成蒸气。你们知道蒸气的力量会有多大?例如,火车头的蒸气能带动一列火车。火山的蒸气会引起可怕的爆炸,使成千上万的人死亡。爆炸还可能使火山口裂开,这时,岩浆就会像汹涌的河水一样流出来,淹没许多城镇和乡村。这正是这里所发生过的事情。你们脚下100英尺深的地方就是一条熔岩河,在它下面有数以千计的日本房屋,里面有男人、女人和孩子,一万多人被永远埋葬了。”

  “为什么是永远的呢?”哈尔问道,“维苏威火山埋葬了庞培城,但现在他们已经把那座城市发掘出来了。”

  “是的,可是庞培城是被火山灰覆盖的,不是熔岩,灰是很容易铲掉的。但这48座日本村庄却是躺在100英尺厚的熔岩下面。”

  “这种事还会发生吗?”

  “恐怕还会的。日本火山学家认为浅间火山正在酝酿另一次大爆发。通过今天的观测,我也开始同意他们的意见了。火山口里的熔岩湖,以每年15英尺的速度上涨。没有人能够准确地预测,但很可能在10年之内,浅间火山就会有另一次壮观的表演。同时,在那以前,它还会有许多小‘节目’,而每个小‘节目’都足以置我们于死地,所以我们还是快走吧。”

  浅间火山现在像野牛一样吼叫着,几千英尺长的火舌伸向蓝天,半凝固的熔岩落在岩石上,每个人都随时注意着上面,以便及时躲避落下来的东西。

  尽管这样,还是有一块粘粘糊糊的炽热的熔岩落在了町田的衣袖上。衣服立刻燃烧起来。为了把火扑灭,町田把衣服脱下来在岩石上摔打。火终于灭了,但衣服也被烧得破烂不堪了。他只好把它扔到一边。六个人更紧张了。

  “在这个熔岩流古道的下游,有一个小客店。”丹博士说,“如果我们能到那儿,就没事了。”从火山喷出的大量灰尘在天空中形成一片黑云,遮天蔽日。天黑得就像深夜而不是中午,短促的闪光不时划破“夜空”。

  “那是闪电吗?”哈尔问道。

  “是的,雷电在火山上是很常见的,因为火山散发出的热破坏了大气的电平衡。说不定一会儿还要下雨呢?”雨说来就来,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它并不像一般的雨水那样干净清澈,而是一场泥雨。雨水夹着天上的火山灰,像稀泥一样落下来。

  “火山神可真能干!”罗杰抱怨着,“可我从来也没想到他会向我们扔泥馅饼。”

  不到10分钟,他们从头到脚都被涂上了一层泥灰。看起来就像泥塑的一样。泥水不停地往嘴里和眼睛里流,想躲也躲不开。泥水还堵住了他的耳朵,使他们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他们的脚也像被胶水粘住似的,很难迈步。

  六个泥人在不寻常的昏暗中摇摇摆摆地走着。要是迷了路怎么办?哈尔焦急地看着丹博士。他希望博士千万别唱歌,也不要出现在火山口边缘时那样的情况。毫无疑问,只有博士才能把他们领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博士看起来非常镇静,他轻松地爬过岩石,就好像他身上沉重的粘粘糊糊的泥巴对他毫无影响似的。户栗似乎也认得路。渐渐地,前面出现了一点光亮,那正是一个日本旅店门口的灯。当他们走到屋檐下,避开那发了疯似的泥雨时,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们想拍拍手来招呼女招待,但每人手上都戴着一副泥手套,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

  他们喊道:“早晨好!”走廊上响起一阵拖鞋声,随后一个女招待出现在他们面前。当她看到六尊泥塑站在前厅时,不禁喊了起来,老板和另几个女招待都出来了。看到此情此景,所有的人都发出了关切的叫声和热情的笑声。

  脱下泥鞋,穿上被称为草履的便鞋,六个泥人直奔浴池。他们冷得发抖,因为随着黄昏和暴雨的降临,白天的热气早已消散了。他们脱下糊满了泥的衣服。女招待立刻拿去洗净烫好了。六个人把一桶桶的热水浇到身上,拼命地擦着肥皂,然后用更多的热水把身上冲干净。

  他们走进浴池,世界上绝不会再有这种日本式的浴池了。它是一个浴缸,装着3英尺深很烫的水,那个大的,大概有15平方英尺,简直像个小型的游泳池。

  不是到这种日本式浴缸里洗澡,而是先洗干净,再蹲到里面去,只把头露出来。在那里泡上半个多小时,能使你身上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松弛,使你忘却一切烦恼。留给你的只是对整个世界的满足和急于要大吃一顿的饥饿感。

  他们就这样全身放松,尽情地浸泡在水里,然后爬出来擦干身子,各自穿上一件旅店里提供的轻便和服,被领到了准备好的房间里。

  他们坐在铺着席子的地板上。面前是一张只有脚踝高的桌子。下一会儿,他们就开始大吃起来,有热米饭、‘熏鱼、炸虾、海藻薄脆饼、蒸牛奶蛋羹、蘑菇,还有一种用菜豆在糖浆和蜂蜜中腌制的甜食。

  吃完饭后,女招待把桌子搬走了。屋里只剩下这六个人。

  几个日本人觉得像到了家一样,其他人却觉得这间房子有点怪,一点都不像他们以前往过的旅馆。屋子里没有一件家具——没有椅子,没有床,没有桌子,没有电话,没有写字台,没有衣柜,没有梳妆台,没有地毯,也没有窗帘。

  屋子里也没有尘土,简直是一尘不染。就连地板都像桌面一样干净,因为谁也不穿着鞋走进来,凉鞋一样的便鞋留在走廊外面了。地上铺着被称为“榻榻咪”的稻草席子,有3英寸厚,柔软而有弹性,十分光洁。

  三个日本人懒洋洋地伸开四肢躺在地板上,其他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躺了下来。他们没想到躺在上面竟这么舒服。

  “真不坏!”罗杰叫了起来,“疲劳的时候躺在这上面比坐在椅子上舒服多了。”

  他们谈论着白天的经历。哈尔让牛房也加入他们的谈话,并不厌其烦地纠正他说的英语中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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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火山的故事


  泥雨劈里啪啦地落在屋顶上,罗杰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心想,屋顶上一定淤积了厚厚的泥。

  “我一直想知道被活埋是什么滋味。”他说,“也许我们就会尝到了。”

  丹博士笑了,“我想早晚雨水要战胜淤泥,并把它冲走。当然,也有可能冲不走。维苏威火山就是这样把赫尔库拉尼姆埋葬在一片泥海下面的。”

  “你爬过维苏威火山吗?”哈尔问。

  “爬过,比起浅间火山来,还比较容易爬,它只有4000英尺高。在山顶上你可以饱览那不勒斯海湾和卡普里岛的美丽景色。你还能看到一个发怒的火山口。维苏威火山曾多次把她的山顶掀掉,而且可能还会这么干。但最恶劣的是她埋葬了庞培和赫尔库拉尼姆。

  “公元79年,那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日子!那天早晨,当人们走出他们的房子时,看到维苏威火山顶上有一片巨大的黑云,里面闪电纵横交错,雷声顺着山坡滚下来。

  “随后是一阵猛烈的地震。大地颤抖着,人们站都站不稳,一个个跌倒了。大街上出现了很宽的裂缝,连马车都无法越过。

  “伴随着爆炸,山开始抖动。乌云在城市上空翻滚,天空变得一片漆黑。只有借着闪电才能看清眼前的景像。

  “布丁状的熔岩,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那样开始喷流,许多人被烧死了。无数的小块浮石暴雨般地落下来,带有硫磺味的蒸气呛得人们不停地咳嗽,接着就下起了灰雨,成吨成吨的火山灰。开始时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注意,他们只是在上面走来走去,并觉得很新鲜。孩子们在灰里玩得更高兴,他们把灰团扔来扔去。那时,地上的火山灰才只有一脚深。

  “但火山灰倾盆大雨似的不停地落下来,很快就没过了人们的膝盖。他们躲到屋子里,但这时地震了,房子摇摇晃晃,砖瓦石块砸到他们的头上,他们不得不又回到大街。

  “火山灰已经埋到了他们的胸部,这时人们才真的害怕了。他们开始设法离开那座城市。一些人逃走了,但更多的人却无法逃脱这天降的灾祸,因为这时火山灰已经堆到了人们的头顶上。他们就这样被活埋了。

  “火山灰仍然落个不停,房屋被覆盖了,剧院和高大的公共建筑物也相继被吞没了。最后除了一片灰的旷野以外,什么也没有了,那座城市被深深地埋在了火山灰下面。

  “这就是庞培城的遭遇。赫尔库拉尼姆的遭遇和它有点不同,而且更加悲惨。倾盆大雨把火山灰变成了泥。

  “这里的人们也不敢呆在屋子里,因为地震把他们的房子摇得吱吱作响。他们来到大街上,想着泥水走出这座城市,但寸步难行。泥浆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膝盖,粘得像胶水和水泥一样。

  “泥浆很快牢牢地粘住了他们,一点也动不了。人们大声呼救,但这时都已经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谁。泥浆到了他们的腰部、颈部,淹没了他们的嘴、鼻子、眼睛,直到头顶。最后,连最高的建筑物也被埋到3130英尺深的泥浆下面。

  “后来雨停了,混杂着碎石的泥浆变得又干又硬,很像混凝土。这样,赫尔库拉尼姆人就在他们的巨大的‘水泥棺材’里站了1800年。后来的人们忘记了他们曾经存在于世,并在他们的头顶上盖了房子。

  “现在,人们正在试图发掘出这些城市。庞培城大部分已经出土了,但那‘水泥棺材’却使挖掘者们‘望洋兴叹’。他们不能破坏新的城镇,只能在下面打洞。他们已经挖到了剧院和几处美丽的庙宇。这是一项极其艰若的工作,也许城市的大部分将会永远埋在地下。”

  “这就是火山所做的一切!”罗杰感到惊讶,“它把这48座村庄埋在熔岩下面,把庞培城淹没在火山灰里,把赫尔库拉尼姆城埋在泥浆下面。”

  “可这还不是所有的。”丹博士说,“不用熔岩、火山灰和泥浆也能摧毁一座城市。知道培雷火山是怎样在五分钟内使四万人丧生的吗?”

  “给我们讲讲吧。”哈尔催促着。

  “讲起来也不会花多少时间,因为那件事发生的过程就很短暂。培雷火山——你们知道它在哪儿?在西印度群岛美丽的马提尼克岛上。已经轰鸣了好几天。火山脚下圣皮埃尔城的居民们根本不在乎,在这一点上他们还不如动物聪明。

  “野生动物都离开了火山,就连蛇也爬走了,鸟儿也停止了歌唱,飞到别的岛上去了。

  “一天,早晨七点半钟的时候,火山停止了轰鸣,大地一片寂静。‘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你看我们没有逃走还是明智的,培雷老爹已经安静下来了。’

  “宁静持续了15分钟,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像成千上万门大炮发出的吼声。顷刻间,整个山体炸开来,一片巨大的紫色汽云飓风般地冲到这座城市的上空。

  “里面到处是‘Z’字形的闪电,还有一团团刺眼的火焰。汽云是由燃烧的气体形成的,灼热无比。

  “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火云就已经烧到了他们的身上。

  “我说过,四万人是在五分钟内丧生的,其实还不到五分钟,爆炸产生的影响几乎是瞬时的。

  “白炽的汽云直奔圣皮埃尔港,致使16艘船沉没。港湾里的水都快沸腾了。只有两条船死里逃生,但船员却快死光了。火云把其他的船烧着了,滚滚热浪腾空而起。

  “还有一些船是被酒点着的,你能想得到吗?城里储存的几千桶酒,由于高温引起爆炸。”燃烧着的酒像河水一样流过街道,流到海里,把船点着了。

  “侥幸逃脱的两条船上的船员,看到了一种可怕的景像:整个城市都在燃烧,房屋成了废墟,大树被连根拔起,看不见人迹,听不到一点人声。水手们相信,除他们之外,其他人一定都死了。

  “但他们错了,有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还活着。他是四天以后被救护队发现的,这个人原是监狱里的一个犯人,被关在一个根深的、毒气和火焰都到不了的地牢里。

  “在那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囚室里没有窗户,但他通过嘈杂的声音和传到地牢里的热气,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久,一切都平静”一连四天他没吃没喝,几乎连新鲜空气也没有了。他大声呼救,但毫无用处。他觉得他是圣皮埃尔城最不幸的人。

  “后来他才发现,原来他是最幸运的人。他被救出来,亲眼看到了城市的废墟。这是历史上最富有戏剧性的命运安排,一个被指控犯了谋杀罪井被处于死刑的人,却成了全城唯一的幸存者。”

  火山的故事整整讲了一个下午。他们觉得能够来到这个温暖干燥的小客店里休息,真是太幸运了。“晚饭以后,女招待拿来了被褥,铺在地板上就成了一个20英尺宽的大床。然后在上面放上六个圆形的小枕头,他们六个人钻进了被窝。

  所有这一切,对日本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但对其他来访者,由于他们比日本人高,被子显得有点儿短,脚都伸到被子外面去了‘。他们尽量蜷曲着身子,不久就睡着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泥雨“叭叭”地落在屋顶上外,听不到别的声音。

  大概在凌晨两点钟左右,一阵强烈的地震把屋子震得摇摇晃晃,发出喀喀地撞击声,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它不是女人的尖叫声,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哈尔突然觉得被子上一阵骚动,一个人尖叫着从他身上跑过去。

  哈尔摸索着打开灯。

  丹博士正在狂躁地用拳头打着墙,他身上的睡衣还不到膝盖,像超短裙一样。

  然后,他打开了通向花园的用纸糊着的木板门,刚要冲出去,他又突然停止了叫喊,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灯发愣。五个惊呆了的人坐在“床”上看着他。

  博士的脸上显出一种迷惑不解的表情,当他发现自己站在“床”下时,似乎有点奇怪,他关上灯又爬到了“床”上。

  “怎么了?”罗杰迷迷糊糊地问道。

  “躺下。”哈尔警告他说。

  其他人很快又睡着了,但哈尔却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既奇怪又担心博士的怪异举动。

  为什么他那么怕地震呢?地震在日本经常发生,据报道是每天四次,大多数太弱了,只有借助地震仪才能测到。特别是一个研究火山的人,应该习惯这种事情。

  博士决不是懦夫,哈尔回想起这令人兴奋的一天中博士是多么镇定地面对困难。然而,在火山口边缘,当博士向火山口内观望时,却浑身僵砸,那可怕的两分钟怎么解释呢?而当事情过去之后,他又似乎完全忘记了所发生的一切,镇定自若地被系在绳子的一头下放到火山口里。

  一切都令人费解。会不会是过去博士在火山上有一段可怕的经历,大脑或神经系统受了刺激?这些是否就是他的行为有时失去控制的原因呢?

  这种情况,似乎使哈尔的处境很危险,它不仅威胁到博士本身,而且也威胁到罗杰和他自己。他们能跟着一个半疯的科学家去探索正在喷火的火山吗?如果他能保持清醒,那当然是一位最好的、最能干的火山学家。但如果他在一些关键时刻失去理智会怎么样呢?后果不堪设想。

  哈尔不知道是否应该和博士谈谈这件事。但博士也许并没有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他有过一段可怕的经历,他很可能不愿意谈起它。

  最好什么都不说,你不可能走到一个人身边对他说“你疯了”。再说他受的这种刺激,不管是什么样的,也许会逐渐消失的。同时哈尔想,他会日夜不停地注视着博士的一举一动,以防他伤害自己或别人。

  后半夜,哈尔是在紧张的思考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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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钟形潜水器


  火山探索者们骑着骆驼,一路颠簸地来到另一个发怒的火山口边缘。日本不是骆驼的故乡,这些骆驼是从戈壁沙漠中弄来的。多年以来,它们一直担负着把游客送到宫古岛山顶的任务。

  “多美呀!”哈尔喊道。他看到了下面的大海。海面上点缀着一艘艘轮船和帆船,宫古火山耸立在东京湾入口处的一个岛上。海湾的北端是东京,西边是蓝色的山脉,西南方向是富士山的一角。南面和东面延伸到一望无际的太平洋。

  然而罗杰却没有心思观看风景,只是忙着对付骆驼。“我希望这头骆驼不要在我的身上磨牙了。”他抱怨着。那只骆驼不断地回过头要咬罗杰的腿。“别让它咬着你,”丹博士警告他,“骆驼不刷牙,让它们咬着会中毒的。”

  户栗和町田回家了,而牛房在看望了他母亲以后,已经返回来准备和这几个人山探险者一起度过一个星期。他现在很高兴,只要有人和他谈话,他就喋喋不休他说个不停。他正在像海绵吸水一样吸取着英语知识。

  “你不是说要让我们大吃一惊吗?”哈尔问丹博士,“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丹博士笑着说:“很快你们就会亲眼看见了,不过现在我也可以先给你们透点风。你们已经乘潜水钟潜到过海里了,你们认为坐潜水钟到火山口里怎么样?”

  两个孩子一时不知所措,惊异地盯着博士。这个问题的确使他们大吃一惊。

  “一年前我在日本时,”丹博士说,“有一次我和一个在《读卖新闻》社当编辑的朋友聊天,他问到我的火山计划,我告诉他说,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到宫古火山口里去。我需要一种类似在海上使用的潜水钟之类的工具。就像潜水钟能把海水隔开一样,这种工具要能隔离毒气。

  “那位编辑对我的计划很感兴趣。他说他的报社愿意和我合作完成这一计划。《读卖新闻》社愿意承担一切实验费用。因为这对他的报社来说也是一条重大新闻。如果我告诉他们怎么做的话,他们就在我回日本以前把潜水钟造好。

  “现在他们已经履行了诺言,那个潜水钟正在火山口等着我们呢。”

  “这种事情以前有人干过吗?”哈尔问。

  “有过几次。一个叫克纳的人在斯特隆博利火山口下潜了805英尺。另一个叫理查德的探险家乘坐一种竹编的吊篮潜入了爪洼的拉翁火山口,但他出了事。事故就发生在他的吊篮上。但愿我们的潜水钟会干得很出色。”

  哈尔衷心祝愿博士的愿望能够实现,至少不能说博士胆小了。他们已经能够看到火山口了,一个巨大的烟柱直冲云霄。“在那儿!”罗杰喊道。火山口附近,一个巨大的由玻璃和钢制成的钟形物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的旁边放着一台起重机。几个日本人正在检查那个由玻璃和钢制成的潜水钟。两个孩子催着骆驼急不可待地来到现场。他们跳下骆驼,丹博士把他们介绍给《读卖新闻》社的编辑先生和他的朋友们。

  丹博士和两个孩子很仔细地观察潜水钟。它是圆形的,高约7英尺,直径约6英尺。下部用钢材制成,上部由玻璃制成并用钢材加固。整个潜水钟都是双层的,中间有一个空气夹弓,是用来隔热的。钟顶部是钢的,中间有一个大铁环,是用来系缆绳的。

  丹博士打开钢制的密封门走到里面,一层厚厚的石棉垫铺在地板上,墙壁和天花板也都是隔热的。

  “一切都合格吧,”编辑说,“你们看,我们还在里面装了电话,以便随时保持联系。如果你们遇到什么麻烦,只要一打电话,我们就会立即把你们拉上来。噢,这里还有一条狗。”

  小狗被拴在一根绳子上,大地的颤抖和火山喷出的烟雾使它不安地呜呜叫着。

  “狗有什么用?”哈尔问道。

  “我也有点奇怪。”丹博士承认,“不过我想我应该知道编辑先生为什么把它带来。我曾经告诉过他,当年理查德下到拉翁火山口时就带着一条狗,如果有一氧化碳气体的话,狗就会向他报警。

  你们知道,一氧化碳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无味气体,比空气重。一旦有一氧化碳气体漏进潜水舱内,就会浮在地板附近,这样狗就会首先有反应,而人就可以在一氧化碳气体扩散之前有充分的时间发出信号,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不过狗就倒霉了。

  那只小狗用抗议的目光看着丹博士,不断发出呜鸣的哀叫声。“我还是不带狗试试吧。”丹博士说,“把那袋仪器递给我。哈尔,我准备下去了。”

  “可你不能一个人下去。”哈尔阻止他。

  “为什么不能?”哈尔当然不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心里很明白其中的原因。如果在火山口里博士又出现那奇怪的一瞬间怎么办,必须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去。

  “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哈尔说,“我也下去。”

  “我也去。”罗杰突然插嘴道。

  丹博士朝他们两个人笑了笑,“我迟早会把你们培养成火山人的。”他说,“你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一项危险的实验。那个钟会被安然无恙地放下去,但能不能回来还是一个问题,而且随时都会发生不测。如果你们决心要去,哈尔,我带你去。座舱只能坐两个人,罗杰就得呆在上面了。”

  罗杰失望地看着他俩,他为失去了这次探险的机会而感到遗憾。哈尔和博士走进潜水钟坐下来,编辑同他们握了握手,仿佛再也见不到他们了。门被关上并上了锁。丹博士首先试验了一下电话。“能听见我的声音吗?编辑先生!”编辑先生把耳机紧紧地套在头上,回答道:“听得很清楚。”

  “很好,我们开始吧。”起重机的马达开动了,缆绳被拉紧了,钩子在叮当声中挂住了吊环。钟开始摇晃起来,两个人紧紧抓住内壁上的扶手来保持平衡。潜水钟离开地面上升了大约10英尺,然后在火山口上面摇晃着停了一下,好像是给它的乘客最后一次改变主意的机会。在即将进入深渊的时刻,哈尔觉得心情沉重。他忽然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上面美丽的世界,而下到这地狱般的火山口,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他抬起头又看了看海面上白色的帆船,绵延不断的日本列岛和远处那平静的富士山。

  日本人站在火山口边缘观察被吊在半空中的潜水钟,稍远处,一些游客正在做祈祷,并不断地把点着的香扔进火山口里,以表示他们对隐藏在火山口底部的火山神的崇拜。

  哈尔透过潜水钟底部的一个小玻璃窗向下看,使他头晕目眩。红色的绝壁一眼望不到底,当滚滚浓烟散开时,他能看到好几百英尺深,但仍然看不到底。他做梦时,曾有过在万丈峭壁上一脚踩空的感觉,现在的感觉就和做梦时一样,只不过他现在不是做梦。下面烈火熊熊,一声爆炸,震得山动钟摇,要潜入这个可怕的深渊的想法可真是……

  博士通过电话下达了命令:“下降!”潜水钟开始下降,博士已经忙着进行观察了,他不断地看着袖珍高度仪。“我们现在是海拔2512英尺。”他说。远处的景色消失了,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火山口。顺着血红色的火山口壁继续下落,浅绿色或深蓝色的小斑块到处可见。博士把每一种现像都记录到笔记本上。他不时地要求停一下,以便更加仔细地观察沉积层。他一会儿记下高温计上的读数,一会儿又看看高度仪显示的深度。

  “我们已经下降了100英尺,”

  “继续下降,”

  “200英尺,”

  “下降,下降,”

  “300英尺。”

  哈尔正在透过地板窗向下看:“在峭壁上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我担心我们会撞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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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以擦着边过去,”丹博士通过电话对上面的人说:“请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但潜水钟没有完全躲过那块石头,而是卡在了石头边上,它的一侧开始向深渊倾斜。“停!”丹博士喊叫,“停止下降!”这个命令没有被立即执行,钟倾斜得越来越厉害,忽然从石头上滑了下来,在空中荡来荡去,撞到峭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厚厚的玻璃也差点被撞碎。随后又一次撞到峭壁上,但没有第一次那么严重。潜水钟第三次荡回来时没有撞到峭壁上。

  哈尔紧紧地抓着扶手,顾不得自己害怕,却一直盯着博士的脸。博士的脸色苍白,目光发直。哈尔用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丹博士,瞧!温泉从峭壁上喷出来了,你应该把它记下来。”火山人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他转过脸去看那喷泉,拿出了他的小笔记本,然后冲哈尔咧嘴笑“做好继续下降的准备了吗?”

  “你准备好就行了。”

  下降了400英尺,500英尺,600英尺,700英尺,仍然看不到底。透过玫瑰色和蓝色的滚滚浓烟所能看到的,只是桔红色火焰,别的什么也看不见。800英尺,900英尺。当他们接近那神秘的熔岩湖时,潜水钟被爆炸震得越来越厉害,不断地撞在火山口壁上。哈尔觉得,火山没有真正爆发,这可大幸运了,否则,他们这个由玻璃和钢制成的小东西,就会被抛到半英里高的高空。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丹博士。

  “半英里?”丹博士说,“那是小意思,如果宫古火山动起真格的来,她会比这干得更出色。在一次喷发中,她把比这个钟还大的石头扔到了三英里远的海里。瞧,那是什么?”

  博士看到在突出的石坎上有一堆白色的东西。“骷髅!”博士喊了起来。大概有三四个,一定是最近才死的,下面这么热,骨头也会很快被烧成灰的。

  哈尔擦了擦流进眼睛里的汗水,尽管有隔热装置,潜水钟里还是越来越热,腾起的火焰离潜水钟太近了,他曾经替掉进或跳进火山口里的人感到惋惜,现在他开始为自己伤心了。

  这时潜水钟不是平稳地下降,而是在跳动着。丹博士拿起话筒说:“稳当点儿,伙计们,别老跳,太难受了,这样还会把电话线拉断。”

  “发动机出了点儿小毛病。”上面的人回答道。尽管舱里很热,哈尔仍然觉得脊梁骨发凉。发动机如果彻底失灵,他们就将永远留在这个无底洞里了。又是一次猛烈地跳动,上面传来“啪”的一声,丹博士焦急地抬起头来,对着话筒喊道:“喂!我们下降得够深了,把我们拉上去!喂!喂!”没有回答。电话线已经断了,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吊着潜水钟的缆绳固然能经得住那种震荡,但旁边的电话线可受不了。上面的人是否知道电话线断了?如果知道了,他们就会立刻把潜水钟吊上去。潜水钟仍在继续下降,而且平稳多了。也许上面的人正在为修好发动机而庆贺呢。

  已经1000英尺深了,潜水钟还在降个不停。舱里热得透不过气来。灼热的岩浆从石头缝里冒出来。潜水钟继续降到1100英尺。他们只是干着急,却想不出一点办法使潜水钟停下来。

  “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等他们使用电话时发现它已经出了故障。”

  1200英尺,他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下面不远处的熔岩湖了。那是一个熔岩的世界,橙黄色的岩浆沸腾翻滚着,一浪高过一浪,喷出条条火舌。巨大的气泡像焰火一样在潜水钟周围炸开,爆炸声震耳欲聋。

  哈尔真想大喊大叫,就像那天晚上博士那样。他看着博士,希望从他脸上看到害怕的神色。但博士这时正忙得不可开交,一个劲儿地在本子上记录着,根本顾不上害怕。大概潜水钟掉到熔岩湖里时他也要记数据。

  潜水钟晃动着停下了,大概起重机上的人发现电话联系不上了。钟摇摇晃晃地停在那儿,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始上升。丹博士拿出高度仪,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读数。他指着读数对哈尔说:“一共下降了1250英尺。”他带着一个科学家胜利完成任务的满足,咧开嘴笑了,似乎并不关心他们能不能安全返回。可哈尔却非常担心,每当下面发生爆炸时,潜水钟就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跳起来。猛烈的冲击波把它甩到火山口壁上,然后像陀螺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他看外层玻璃已经有一处被撞破了。如果内层的也碎了,毒气就会涌进来。

  炮弹一样的石块不断地打在钟底上。一声持续的轰鸣声过后,传来一种像上百个火车头相撞的声音,令人惊心动魄。火山神像抛垒球一样轻而易举地把潜水钟抛到岩石上,碎玻璃落到舱内,浓烟和毒气从破洞里涌进来。

  哈尔急忙把衬衫塞在洞口,但起不了多大作用,一些毒气仍然从缝隙中渗进舱里。但如果起重机的发动机工作正常,上升不受阻碍的话,他们也许能及时升到火山口。

  光线逐渐由火光变成阳光,时不时的他们能透过烟雾瞥见天空。但当博士说到他们在下降时碰到的那块石头时,哈尔本来充满希望的心又沉了下去。

  “我们在上升时还会碰到它。”丹博士说,“如果撞得太重,缆绳也可能被撞断。糟糕的是我不能告诉他们慢一点儿。”

  他们的话音未落,头顶上就传来一声刺耳的撞击声,潜水钟撞到了那块石头上,钟停住了。幸运的是缆绳还没断,但那块岩石的边缘紧紧地压住了钟顶,再想上升是不可能了。

  “但愿我们能从旁边滑过去。”博士说,“看起来这似乎不可能,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有一个船桨,我们就能把它推开。但去哪儿找船桨呢?也许上面那些小伙子们是会有办法的。”

  他把衬衫又往里塞了塞。“尽量减轻呼吸,免得过早地把新鲜空气用完。”

  上面的人确实知道了下面发生的事情,因为当烟雾散开的时候他们能清楚地看到那只钟。他们试着把它降低几英尺,然后再升起。反复试验了几次,每次都被岩石挡住。罗杰很着急,忘记了自己的伤心。他刚才还由于人们不许他进火山口而感到非常恼火,他认为日本人只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对探险无足轻重。“他们怎么会把你带来?编辑先生说过,你还不到十五岁吧。”罗杰看上去比他自己的年龄要大,实际上再过一年他才十五岁。但他不准备承认。“可是,”他说,“我认为年龄和经历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噢,那么你对火山已经很有研究了?”

  “只是一点点。”他不愿告诉这些人,他长这么大一共才登上过两座火山。“我想,要成为一个火山专家需要进行很多的研究。”

  “是的。”编辑先生用从未有过的尊敬看着他,“恐怕我低估你了,我原以为你只不过是一个跟着玩的小孩子。现在我看得出,你是受过训练的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罗杰转过脸去偷偷地笑了。他唬住了这位同伴,但他并不太愿意这么干。说实在的,他还感到有点羞愧。噢,不过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就得打肿脸充胖子,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发表了一通关于火山口和熔岩的议论:

  当他看到潜水钟处于极端危险之中时,他立刻扔掉了假面具,又成了一个为他哥哥担心的孩子。所有使潜水钟脱险的努力都失败了,起重机上的人无计可施,关掉了发动机。几个日本人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编辑先生转向罗杰。“你是一个有经验的火山人,”他说,“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办?”

  罗杰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我……不知道。”他不得不承认。

  “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嗯,”罗杰结结巴巴他说,“我们……一般把一个人放下去,把钟推开一点儿——然后它就能从旁边滑过去了。”

  “太好了!”编辑先生喊了起来,“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这儿有足够的绳子,能把你放到那块岩石上。”

  “我?!”罗杰叫了起来。“对,除了你,我们这儿没人愿意下去,而且这显然是一个了解火山的人才能胜任的工作。”

  罗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那块伸出的岩石,刺鼻的烟雾和令人窒息的毒气冲到他的脸上。他站起来,脸色苍白,浑身发冷。日本人正在等待着,编辑先生正焦急地看着他。

  “绳子在哪儿?”罗杰说。绳子拿来了,他学着博士的样子把它系在胸部。然后他走向火山口边缘,没有再往下看,他不敢。当人们把绳子拉紧时,他背对着火山口,身子向下滑去。现在他像一只蜘蛛一样被悬空吊在一根绳上,摇摇晃晃地顺着血红色的火山口壁往下降。下面的爆炸声使他毛骨悚然。当时他觉得如果有什么最不愿干的事情的话,那就是成为一名火山学家。烟熏得他睁不开眼,要是有一个面具就好了。下面冒出的热气都快把他蒸熟了,幸运的是浓烟和热气有时被很强的气流吹到一边去,于是他便能尽情地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就再憋住气等待下一次机会。他的脚碰到了那块突出的岩石,一点点地站到上面,然后跪下来,用手抓住岩石,向边上爬去。潜水钟的顶部还被突出的岩石紧紧地卡在那里。罗杰抬起头来,看到上面的日本人也向下观望,他示意让潜水钟下降,过了一会儿,潜水钟向下移动了一点儿。罗杰趴在岩石上,把头和肩膀伸出去“够到了钟顶。他示意慢慢往上提,潜水钟一点一点儿地上升着,罗恋使出吃奶的劲儿,用手推着钟顶。潜水钟在离岩石一英寸的地方通过了,井继续上升。当潜水钟越过那块岩石时,里面两张笑逐颜开的脸惊讶地看着这个在岩石上的孩子。潜水钟着陆后又过了一会儿,罗杰才被拉上去,丹博士和哈尔也从充满毒气的囚室里出来了。尽管被毒气熏得头昏脑胀,他们仍然很高兴。

  哈尔自豪地看着他的弟弟,“干得不错,”他说着,一把抱住了罗杰的肩膀。那位编辑也激动他说:“在你们下去以后,多亏还有这么一个勇敢的人!了不起,这么年轻就对火山有这么深的研究,攀登过这么多火山,他跟我们说过。”

  丹博士看着罗杰,会心地笑了。罗杰的脸涨得通红,博士会把他看成一个什么人呢?他等着博士把他实际对火山的了解告诉编辑先生。他瞥了博士一眼,博士脸上没有一丝嘲讽的表情,只带着友好的微笑。他对编辑先生只说了一句话:“罗杰是一名优秀的火山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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