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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六 生离死别(3)

"叮咚叮咚……"

  悦耳的水声传来,极度恐慌的周海猛地收住了脚,侧耳倾听,果然是滴水声!是从左边的一个洞口传出来的。

  周海后怕地往后看了看,还好身后什么也没有,刚才是什么东西藏在那个地洞里呀?难道……难道这地道里真有吃人的妖魔鬼怪?怎么会有那么小而贼亮的眼睛?

  周海背后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肚子又传来饥饿的叫声,他的腿不由自主向有水的地方走去-灯光下,他看到了一个小水湾。

  这个山洞的四周都是石壁,大大小小的山石互相支撑、交错,有细细的水流从上面的石缝里流下来,地上的岩石形成一个天然的水槽,清澈的山泉泛着粼粼地波光,旁边的石缝里,还长着几棵橛类植物。

  周海高兴极了,他把小手灯放在墙壁的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跑到水湾边低下头来喝了个饱,又把那几棵橛类植物拔下来,塞进嘴里吃了起来,他想,等他吃完这些橛类植物,就洗洗脸赶紧离开这里,这里距离那个有"鬼"的地洞太近了。

  这么想着,肚子突然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周海大叫了一声,他扔掉了手里的野草,捂着肚子跪了下来,疼痛再次直冲头顶,全身的血液疾速翻涌,可怜的周海来不及发出第二声哀号,就痉摩地扑倒在水槽边,头浸在水里,死了。

  小手灯幽幽地亮着,静静地照着安静的小水湾,几缕鲜红的血游丝般从周海的嘴、鼻子、眼睛和耳朵里扩散了出来,转眼,就染红了整个水湾……

  苏康睡醒了,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头仍然有些昏沉、疼痛,但没什么要紧了;于飞醒来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儿。

  那火堆熄灭了火焰,点点炭火把"安神殿"映得红彤彤的,空气很闷热,让人更觉得口干舌燥。

  要去找"清水湾"和出口,需要有照明工具。那只打火机剩下的天然气,少得根本维持不到半个小时。

  "我们只能多拿几块灵牌烧着照亮了。"于飞从火堆里抽出一块半燃的灵牌说,"这些灵牌的木质大多是松木,是很好的燃料,烧得慢,炭光相对却很明亮,时时吹一吹,可以照明。"

  苏康也拣了一块半燃的灵牌。两人又拿了几块干灵牌,提着那半只熟狗,上路了。

  "清水湾"是能通往出口的必经之路,两人满怀信心地朝那里走去。

  "于飞,董健在哪里?"苏康问。

  "在前面不远。"于飞说:"他走的路是对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两个人心里有些不安,谁知道前面路上还有什么灾祸等着他们呢?

  终于看到董健了。

  董健比开始的时候肿得更加厉害了,皮肤像一层塑料薄膜一样绷在身上,许多地方让董健抓挠破了,伤口溃烂,晶黄的体液渗出来,流得到处都是。七八只肥硕的老鼠趴在董健身上,贼头贼脑地忙活着,有的在舔食董健的体液,有的在咬他的肉吃。

  "董健!"

  苏康和于飞同时惊呼出声。

  弥留之际的董健回光返照一样地苏醒了过来,冲着苏康和于飞伸出了手,他的胳膊肿得像肥胖的莲藕,手指像五根大肉虫子似的动弹了两个,他想要抓住什么,却在陡然间,手臂像僵硬的木棍一样,无力地落了下来,同时,他的脖子一歪,不动了,他苦难的生命终于像残烛一样,熄灭了最后的光辉。

  老鼠们惊惶地从董健的身上爬了下来,躲在董健身体一侧,在他头顶和胸前来来回回地跑,时而警惕地停下来,探着让人恶心的嘴脸看看苏康和于飞。

  有那么一刻,苏康和于飞被董健的惨样吓懵了。随后,董健的死带来的巨大痛苦让两个意志坚强的男生心如刀绞,不管怎样,董健曾经是他们从小到大最亲密的伙伴之一,他的生命曾经是那样的鲜活灿烂……

  两个人看着死去的董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们感到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苏康,我们快走吧,现在,时间就是生命,董健已经死了,我们无力回天,赶紧走吧,早点儿出去好找人来救他,说不定还有希望。"于飞知道董健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希望可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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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六 生离死别(4)

 "好的。"苏康转过身来,走到了前面,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几只老鼠立刻气焰嚣张地爬上了董健的身体。

  于飞也流泪了,他默默地转身跟在苏康的后面,他没有去驱赶那些老鼠,因为,他和苏康不可能一直守在董健的身边,那么,即使暂时赶走了那些老鼠,它们还是会卷土重来。苏康和于飞看到了更多的老鼠源源不断地从黑暗里跑向这边,聚集在董健那里……

  两个男生再也没有说话,沉痛压抑着他们的灵魂,即使此时他们已经无所畏惧,但那种宿命般的悲悯和伤感却残忍地啃噬着他们的心,他们知道,董健永远地消失了,也许,等他们走出去找了人回来,能找到的,也只是董健的骷髅。

  两个人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突然看到了一片密集的黑云浮现在眼前,因为地道里光线黑暗,而木炭的照明度很低,这片黑云就像凭空钻出来的一样,陡然出现在于飞和苏康的面前,吓得他们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那是由成千上万只大黑蚊子组成的恐怖队伍,看起来就像是死神庞大、邪恶的斗篷一样,铺天盖地。

  苏康和于飞终于知道了董健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了,这些蚊子就是罪魁祸首。

  苏康和于飞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傻愣在那里,看着这只庞大的恐怖队伍,目瞪口呆。他们想象着被这群蚊子围扑的情景;想象着和董健一样肿成蛹似的倒在地上、皮肤溃烂化脓、老鼠爬得满身都是……他们吓得连逃跑都忘了。

  然而,幸运之神再次降临了。由于苏康和于飞先前抹了清凉油,身上有驱蚊的薄荷味,再加上两个人手里燃着的灵牌冒出的浓烟带有强烈的一氧化碳味道,这群蚊子无法忍受,另外,还因为它们在董健身上得到了充足的营养,所以,它们在苏康和于飞的眼前轰鸣地停留了几秒钟,就像旋风一样卷走了,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苏康和于飞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他们惊愕地互相对望,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度的惊恐,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的难以相信,小小的蚊子竟然能形成这么可怕的阵势。他们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幕,就像一个超级恐惧的噩梦。

  "于飞,我们还活着?"苏康对此也觉得难以置信,他们是不是太幸运了?

  "是的,我们还活着。"于飞失神地重复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苏康回过神儿来,给自己和于飞鼓劲儿。

  "嗯,说得对。"于飞看着苏康,展开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两个人接着往前走,按照记忆中那张地图的指示,往"清水湾"走去。

  快到了。

  远远的,前面有个洞口透出隐约的灯光!

  "周海?"苏康和于飞惊喜地对望了一眼,一起想到了周海。

  两个人快步往前走去,就听到天籁般动听的流水声传了过来。苏康和于飞不知道,这天籁般的流水声,是死神的欢唱。他们欢呼着冲进了名为"清水湾"的地洞-笑容僵冷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看到,小手电惨白的光束下,倒在水湾里的周海脸色乌黑青紫,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那湾水已经被染红了,泛着诡异的波光,周海大睁着的眼睛浸在水里,两眼上翻,突起的眼球像两条翻白的死鱼。

  "天啊。"于飞两腿一软,跪了下来,把泪水纵横的脸埋进了双手。

  苏康愣愣地站着,任凭死神张狂地用一根细长的针,带着残忍的杀伤力,一点点刺穿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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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七 蛇口余生(1)

七 蛇口余生

  前后不到四天,苏康和于飞失去了所有的伙伴:安华、张倩倩、董健、程芳、张洁和周海。除了张倩倩下落不明外,其他的五个全死了……

  苏康和于飞接受着极限的挑战,面对死神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们的心里充满了惶恐。

  "于飞,记得,你要让我刮目相看。"苏康把目光从周海身上挪过来,盯住于飞的眼睛,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于飞转过头来,盈着泪光的眼睛退却了畏惧和迷茫,再次变得坚定,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握紧了苏康的手。

  两个男生把周海的尸体从水里拖了出来,把它平放在地上,他们发现周海的嘴里还咬着半棵橛菜。

  "周海一定是乱吃东西中毒了。"于飞把那半棵橛菜从周海的嘴里拽了出来。

  "不会,这种橛菜没有毒,而且营养丰富。"苏康看了看那半棵橛菜,肯定地说:"这种橛菜我吃过,有一种清香,很好吃。"

  "那周海……难道是水里有毒?"于飞大惊失色地盯着那湾水。

  "应该是的。"苏康语出惊人:"这地道里藏着人,想要我们的命。"

  "什么?藏着人?怎么可能?我们又没招谁惹谁,他为什么要杀死我们?"于飞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反正不会是鬼。"苏康拧紧了眉头,一边思忖着,一边说:"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露面,但他好象对我们了解得一清二楚,地道入口的石砖能自动关闭,就证明这地道里有人,只是,到底是什么人藏在这地道里呢?他对地道里的一切这么熟悉,一定是在这里住了很久了,他怎么能在这么黑暗潮湿的地方生活呢?是的,我们没有招他惹他,他为什么要在水里下毒,想把我们全都毒死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迫不得已闯进了这个地道?"

  "我倒觉得就是鬼。"于飞的后背上冷溲溲的,他不安地四下转头看,说:"要不是鬼,怎么能在条件这么恶劣的地方生活呢?"

  "于飞,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这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出去赶快报警!"苏康站了起来,转身拿起了石头上的小手灯。

  于飞听了苏康的话,马上站了起来,一阵晕眩袭来,于飞踉跄了一下。

  苏康知道,那是因为严重缺水造成的头晕,他也一样感到晕眩,想了想,他说:"于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水流是没有毒的,我们都太渴了,所以会发昏,这个样子我们走不出多远就会昏倒了。我先喝一点流水试试,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就拿着小手灯赶快去找出口,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现在,我担心的是有人把出口封死了,至于一楼楼道的入口那里,找不到机关,也可能楼被烧塌了,根本就出不去……"苏康的嗓子里像有一团火在烧,他声音嘶哑地说完这些话,就走了过去。

  于飞刚要阻止,却看到苏康已经从半空接了几捧从上面石壁上流下来的流水,喝了。

  水真是生命之源啊,苏康只觉得一股清凉沁人肺腑,带来说不出的舒坦,火烧火燎的嗓子立刻就不疼了,他喝饱了,转过身来,看到于飞紧张、害怕得浑身发抖,半张着嘴看着他,眼泪成串往下掉。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凝视着,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苏康没有感到一丝异样,他索性转过身来,捧着流水把脸、胳膊和腿洗得干干净净。

  洗完了,苏康如释重负,转身对泪流满面的于飞说:"小子,过来喝吧,老天爷不舍得让我离开你。"

  于飞捂着脸嚎啕大哭,哭一阵,又咧开干得像松树皮一样的嘴唇开心地笑,他慢慢走过去,没有先喝水,而是一下子和苏康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刚才,想到会眼睁睁看着苏康倒下,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黑暗的地道里与死神较量,他真是吓得要死。他知道,如果没有水喝,最多再有一天,铁打的人也坚持不住,苏康先尝试,无疑是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他,苏康竟然用自己的生命来做试验……

  后怕和感动让于飞情难自抑,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他有苏康这样的朋友。

  "好了,赶紧喝水去吧,别婆婆妈妈的。"苏康也流着泪笑了,是人都是怕死的,他也不例外,只是已经别无选择,好在老天垂怜。

  "嗯。"于飞擦着眼泪过去喝了个痛快,也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而且,他竟然变戏法似的,从背心下掏出一只瓷壶,打开了盖子,装满了水。

  "咦?这是从哪里来的?"苏康惊喜地问。

  "呵呵,刚才在你睡觉的时候,我从棺材里找到的。"

  "原来是陪葬品,你真够……"苏康说着说着,猛然吸了吸鼻子,不知怎么,他闻到一股腥味儿,很怪异的那种腥气,他四下转头看看,什么也没有啊,那腥气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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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七 蛇口余生(2)

那边,于飞装满了水,小心翼翼地把水壶放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又恋恋不舍地捧了两捧水喝,转头说:"走吧。"他刚要低下头来拿水壶,却猛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盯着苏康头上的地方僵硬了身子!

  于飞那个样子就像大白天看见了鬼!

  苏康慢慢地转头往上看去-蟒蛇!

  一条黄底黑花、树杆子粗细的蟒蛇盘绕在洞顶一块架空的长形石条上,瞪着玻璃球儿似的圆眼,"丝丝"吐着叉形的长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苏康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跳漏了好几拍,怪不得他刚才闻到了一股腥气,原来是头顶上的这条蟒蛇发出来的,看着蟒蛇摇头晃脑的样子,苏康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树林的树冠会动荡不安,很有可能就是这条巨蟒在枝叶间穿行或捕鸟。

  被轻易把树干折断的蟒蛇缠紧了,会是怎样的情景?

  苏康一步步往后退去,慢慢张开双臂护住了于飞,他尽量把动作放轻放慢,全神贯注地盯着蟒蛇,小声对于飞说:"你把小藏刀拿出来,有机会就刺它的眼睛,但不要轻举妄动,见机行事。"

  "好的。"于飞麻利地找出钥匙串,打开了那把锋利的藏刀。

  苏康慢慢地蹲下来拣起那半只熟狗,举起来冲蟒蛇晃了晃。

  扁平的蛇头面目狰狞,左右追随,邪恶、凶狠的眼睛死盯着那"活动中"的半只狗,血盆大嘴张开了,露出尖刀似的牙齿,细长的舌头吞吞吐吐,越来越浓重的腥气熏得人头晕。

  忽然,苏康猛地把那半只熟狗抛进了水湾里,就看到那条蟒蛇闻声而动,闪电般直扑了过去,水花四溅,那半只熟狗刚落进水里,就被蟒蛇整个儿吞下去了,它把大嘴一闭,蛇头一探,蛇脖子那里就撑起了一个大包。

  "快跑!"苏康大叫一声,拉起于飞就跑。

  蟒蛇凶神恶煞地从水湾里一跃而起,直冲苏康和于飞追了过来。

  小手灯的光束随着苏康的奔跑乱晃,于飞紧紧跟在苏康的后面,两个人专门跑曲线、钻地洞,可那条蟒蛇紧追不舍,肥胖的身子灵活得很,带起阵阵阴风,一时间,地道里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这样跑了一会儿,苏康就支持不住了,他的头不合时宜地痛了起来,他气喘不止、两腿发软,速度就降了下来。

  于飞急坏了,蟒蛇距离他们只有几步远了,眼看就追上来了!他快跑了两步,赶到了苏康前面,拉着苏康拼命往前跑。

  "于飞,你拿着小手灯,我不行了,我……"苏康刚把小手灯塞进给了于飞,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腰上一紧,那条蟒蛇凌空蹿了上来,头一绕,脖子一扭,就把苏康缠住了。

  蛇头高昂了起来,贼亮的蛇眼对准了苏康,它似乎在审视、欣赏自己的猎物。

  冰冷的蛇身紧贴在苏康的身上游动、慢慢箍得越来越紧,苏康觉得肚子都要被蟒蛇勒爆了,他被勒得脸色胀紫、头昏眼花,一点儿劲儿也使不上了,只能被动地看着椭圆的蛇头直逼过来……

  突然,蟒蛇好象受了剧痛一样,猛地松开了苏康,有力的尾巴平空一扫,一下子把苏康扫到了墙上,苏康的头碰到了泥墙上,他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原来,刚才是于飞用藏刀刺中了蟒蛇的肚子,并奋力往下划了一刀。

  鲜血溅了于飞一脸。

  蟒蛇甩开了苏康,疯狂地扭动了几下,就直冲着于飞扑去。

  于飞左躲右闪,躲进了一个地洞-这个地洞是个死胡同!于飞惊出一身冷汗,他已经无路可逃了,就咬着牙站在那里,挥着小藏刀乱杀乱砍一气。

  突然间,蟒蛇一跃而起,擦着于飞的头顶蹿到了于飞的身后,尾巴一卷,就把于飞缠住了。

  这次,蟒蛇毫不客气,张开大嘴就俯冲了下来,于飞把头一偏,奋力把刀刺进了蟒蛇的右眼。

  "啪!"蟒蛇痛得松开了于飞,于飞摔了个仰面朝天。

  蟒蛇在地上乱翻乱滚,粗壮的蛇身猛烈地撞击着地洞两边的泥墙,大块大块的泥土、石块被震落了下来,尘土飞扬,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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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七 蛇口余生(3)

完了。于飞绝望地闭上眼睛蹲了下来,这样下去,不被蟒蛇吃掉,也会被活埋。可是,没想到,那条蟒蛇竟然慢慢停止了挣扎,直僵僵地,不动了!

  于飞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盯着那条蟒蛇看了半天,它的确一动不动了。

  蟒蛇也会装死使诈?

  于飞摸着后脑勺疑惑地站了起来,一点点往洞口那里挪,那条蟒蛇还是一点儿动静没有。于飞试探着上前踢了它一脚,掉头就跑,可是,身后还是没什么反应。

  哈哈,天啊,蟒蛇真的死了,可它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呢?于飞丈二摸不着头脑,难道真有神仙暗中相助?于飞壮着胆子绕到了蛇头那儿,照着蛇头狠狠地踢了两脚,呵,真死了!这次,于飞放心了,他猛地想起来了,这条蟒蛇喝了"清水湾"里的水。

  是的,在苏康和于飞去"清水湾"前,蟒蛇就在那里喝完了水,后来,苏康把那半只狗扔进了水湾里,蟒蛇吃狗肉的时候又呛了很多水,水里有剧毒,所以蟒蛇折腾了这半天,终于毒发身亡了。

  于飞实在佩服急中生智的苏康,他赶紧去找苏康。好在苏康刚才把小手灯给了于飞,这会儿,于飞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昏迷的苏康。

  "苏康、苏康!"于飞急着把蟒蛇死了的消息告诉他。

  苏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于飞的脸由模糊变得清晰,又变模糊了,他呻吟了一声,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苏康,你还好吧?那条蟒蛇死啦!"于飞兴高采烈地说,可是,苏康除了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没有什么反应,而那抹微笑也很快被痛苦的表情代替了。

  看到苏康这个样子,于飞的情绪一落千丈,他伸手摸摸苏康的额头,烫得厉害,而且,于飞看到,苏康头上被木板打伤的地方肿得老高,头发被血痴凝成一绺一咎的……难为苏康坚持了这么久了。

  "于飞……"苏康闭着眼睛叫他。

  "我在这里。"于飞握着苏康的手说:"你感觉怎么样?"

  "于飞,你不用管我,你快走吧……"苏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头昏沉得像坠着一块大石头。

  "闭嘴吧你!"于飞一听就火了,他使劲儿把苏康扶了起来,背在了背上,但是苏康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推开了他。

  "苏康,你想散伙还是信不过我?"于飞气呼呼地说:"反正我也没有多少劲儿了,要不,我们就一起在这里等死吧,那只黑狗要是没有让蟒蛇吃掉的话,够我们俩吃两天的了……"

  苏康沉默着。

  于飞把小手灯塞进了苏康手里,再次背起苏康,这次,苏康没有拒绝。

  苏康长得和于飞一样高大,于飞背起来很吃力,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返回清水湾。于飞把那只水壶用布条系好,挂在脖子上,把周海拔剩下的几棵橛菜拔了下来,放进苏康的裤兜里,想了想,又从周海手腕上摘下手表戴好,稍微歇息了一会儿,他就背起苏康走出了清水湾,向出口走去。

  因为有正确的路线,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了。于飞一边吃力地背着苏康,一边仔细地看路。于飞的心一直忐忑不安,如果那只大黑狗再蹿出来,估计他和苏康只能坐以待毙了,因为,他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少了,每次背起苏康,都要用尽吃奶的劲儿,而每次朝前走,也只能走十几步。好在地道里一直很安静,没有什么凶险的事情再发生。这样走走停停,走了近三个小时,于飞终于背着苏康挪到了出口那里。

  此时,于飞已经累得脱了形,出了过多的汗水、付出过多的体力,他整个身子就像绵花团似的,轻飘飘软绵绵的,两条腿却又僵又硬重似千斤,一阵晕眩袭来,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背上的苏康滑落在一边,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苏康已经完全昏迷了,他一直在发高烧,于飞把他背在背上的时候,感觉就像背着一个火炭。

  于飞努力用双臂撑起身来,他告诉自己,再鼓一口气、再加一点儿油,爬到上面就能出去了,可是,他的腿已经僵麻了,根本就不听使唤了,他粗喘着趴在地上,半天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他实在累得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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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七 蛇口余生(4)

歇了一会儿,于飞拿起胸前的水壶,里面的水都晃洒了,剩下不多的一点儿。于飞把壶嘴放在苏康嘴里,喂苏康喝了一些,只剩下一小口,他自己喝了,肚子又传来饥饿的响声,他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出口,虽然出口被枯草遮蔽着,但丝丝缕缕的阳光还是隐约地透了进来,带给于飞无尽的希望和喜悦。

  "树林里有人吗?树林里有人吗?"

  突然,一个响亮的吆喝声从洞外传了进来,于飞大喜过望,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冲着洞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喊:"救命啊-"

  可是,于飞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低微、嘶哑,他流泪了,虚弱地冲着出口伸出了手,他多么希望,此时,能有一双温暖的手伸出来,救助他和苏康啊,难道,费尽千辛万苦,最终,他们要死在距离出口只有十几米远的地方?

  不,我说过,要让苏康刮目相看,我不能让苏康跟着我死在这里!于飞咬着牙,艰难地往前爬,他想爬出洞口去找人,可是,刚爬出几步,他忽然停了一下来,扭头看了看苏康,又爬了回来。他想起那只黑狗来了,他不敢把苏康一个人丢在那里。

  "小树林里有人吗……"

  又传来了吆喝声,可是,比上一次,这次的声音遥远了很多。

  于飞急坏了,可是,他毫无办法,他只能趴在苏康的身上,无声地流泪,他对自己无能为力了,他累得只剩下一口气儿了,五天里,他就只在"安神殿"那里睡了两三个小时,缺水少粮、不停地奔波劳累,他已经累得心力交瘁,再怎么自我激励也没有用了,他的身体瘫软罢工了。

  原来,有的时候,人对自己都无能为力……

  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来是这样的,让人沮丧到极点……

  "嘻嘻、哈哈……哈哈哈……"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鬼笑声,疯狂、刺耳、尖利,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于飞衰弱的心跳猛地激荡了起来,带起恐惧的狂风巨浪,把于飞卷进了无边的震惊与绝望中-这个地道里,果然有人、不,是鬼,是鬼!

  这样诡异可怕的笑声,怎么可能是人发出来的呢?这次,他和苏康,怎么也逃不掉了……

  于飞惊惶得不知所措,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那个女鬼披散着满头凌乱的头发,穿着宽衣大衫,从旁边的一个地洞里猛地蹿了出来!

  小手机微弱的光照在了那"女鬼"的脸上,只一眼,于飞就魂飞魄散-那张脸白得多么可怕!

  于飞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快要累死的他再也经不起哪怕一丁点儿的折腾了……

  如果,于飞再有一点儿力气,能好好地看看这个"女鬼",那样,他就能看出,这个"女鬼"正是失踪了半年之久的沈伊丽。

  和"爱意相随"回到地道里,沈伊丽就一直被关在那个铁笼子里,她无忧无虑地睡了醒、醒了睡,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地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她根本就没有正常思维的能力,一点儿也不会想,如果吃完喝完"爱意相随"放在笼子里的鼠肉干和水,她再怎么活下去。

  当"爱意相随"对沈伊丽说:"亲爱的伊丽,我只能把你留在这里了,外面有人在救火,他们很快会找到这儿来了,我不能再和你呆在一起了,我要去做更重要的事,但是,你放心,我还会回来找你的,我们会花好月圆地开始新的生活……"这些话的时候,沈伊丽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仍然嘻嘻哈哈地傻笑,看着"爱意相随"急三火四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她也并不知道着急。

  刚才,沈伊丽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想跑出来看热闹,她在笼子里乱推乱撞一气,竟然发现笼门根本就没锁,她就欢天喜地、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结果看到了于飞和苏康。

  在沈伊丽看来,于飞和苏康的样子很滑稽,一个躺得直挺挺的,一个趴在他身上哭,他们都穿着一件支离破碎的背心,脸上、身上灰蒙蒙的,她就忍不住笑起来,却没想到,她这一笑,于飞愣愣了,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沈伊丽害怕了,抱着头呜呜地大声哭喊起来……

  一抹明亮灿烂的阳光从出口那里投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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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一 午夜凶铃(1)

第五章 较量

  一 午夜凶铃

  警方全力调查单马山贵族学校遗址失火案件。

  失踪半年之久的沈伊丽出人意外的在单马山贵族学校遗址的地道里被救出,这个消息像风一样迅速传播,对这件事的种种猜测在安新大掀起了一股恐慌的暗流,让那些曾经在单马山贵族学校读过书的学生们惶惶不可终日。

  施维雅就是其中的一个。

  曾经和施维雅在单马山贵族学校女生204宿舍一起住过的舍友:程芳、张洁、安华、童菲、沈伊丽全都先后出事了,六个人中,现在只剩下施维雅一个人了,她觉得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无时不在、如影随形,她几乎承受不了了。

  沈伊丽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那个地道里去?她在那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她怎么会疯掉?苏康他们在地道里都遇到了什么?程芳、张洁、安华她们都是怎么死的?

  施维雅对这些问题充满了好奇,可是,传闻有好几个版本,有的说沈伊丽受到死神的召唤,去那个地道里变成了女巫,她的出现,会把新的灾难带给大家;有的说,沈伊丽知道地道里藏着什么宝贝,想偷偷去找出来卖钱,结果触怒了冤魂野鬼,被吸走了魂魄疯掉了……至于苏康和于飞能活着出来,暗地里,甚至有人说,四个男生把程芳和张洁、安华抢奸后杀死了,董健和周海跟苏康和于飞发生了争执,走了另外一条路,结果迷了路……

  没有人真正知道在那个地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苏康和于飞。

  可是,苏康和于飞回到安新大校园后,全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们不再荒废时日,而是惜时如金,每天都忙忙碌碌地出入在各种学习场所,似乎一下子变成了求知若渴的唐僧,不近女色、滴酒不沾、好学上进、心无旁骛。他们对假期里的那次惊险之旅缄口不谈,全都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可真让人受不了。

  人们的好奇心被充分地调动了起来,越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越得不到苏康和于飞的解答,这种郁闷可真是要人命,于是,人们的想象力就淋漓尽致地发挥起来,把沉默的苏康和于飞猜测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说他们被警方抓走是早晚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再敢和苏康、于飞亲近了,可他们似乎对此毫不在意,按部就班地忙活他们自己的事,自得其乐,达到了闹市隐居的境界了。

  一开始,苏康和于飞的这种淡漠让人们更疯狂地编造和猜测,可是,两个月过去了,既没看见警方来学校抓他们,也没看见苏康和于飞有妥协的倾向,那些无风起浪的谣言就不消自散了,而苏康和于飞在期中考试时,成绩双双占据中文系和英语系的榜首,让那些无事生非的学子们再次哗然,想当初,苏康和于飞是两个多么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啊,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下子脱胎换骨了?

  没有人知道,苏康和于飞的心情是多么沉重,他们经历了生死的考验,终于知道,人生是多么珍贵,惜时如金,这根本就应该成为一种本能,因为,从生到死,往往只在一瞬间,且不说生老病死等自然灾害,但是那难以预料的意外,当它从天而降的时候,人的生命在死神面前,渺小脆弱得就像蝼蚁,随时会像风一样消散了。他们能活下来是天大的幸运,他们不愿意再把时间荒废在无聊的事情上,他们不愿意再提起发生在单马山贵族学校地道里的那些事,他们极力想忘掉那个噩梦,它是他们生命里最尖锐的疼痛,他们很后悔去了那里,虽然因此而救回了沈伊丽,但他们看到了更多人性的真实,失去了更多的朋友……

  张洁的小手灯挂件和周海的打火机,分别被于飞和苏康珍藏着,那是陪他们出生入死的吉祥物,它们时时提醒着他们,活着,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他们没有理由再浪费自己的生命,他们要把死去的同伴们美好的愿望和自己的生命融合在一起,努力去实现最大的人生价值。

  那天,当苏康、于飞和沈伊丽被人从地道里救上来时,于飞模糊地听到地道里传来了一声闷响。他们三个人被送到医院进行治疗,两天后,于飞的身力稍微恢复了过来,他带着刑警们进入那个地道,寻找同伴们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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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一 午夜凶铃(2)


教学楼一楼楼道的入口被一片废墟压着,大家只能从山后小树林的出口那里进去,可是,才走了一小会儿,就发现地道中段塌陷了,路被中断了。大家只好折回,又费了好大劲儿,把教学楼一楼的废墟清理了一下,由于机关在楼被烧塌时损坏了,只能刨开那两块地砖,才能进去。于飞好不容易在一片废墟中辨认出那两块地砖的位置,刑警们用电锯刨开地砖后,在于飞的带领下进入了地道。

  这是个"亦"字形的地道,从上面的入口进去,就容易迷路,里面又是四通八达,所以,虽然从教学楼到山后的小树林的直线距离只有近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在地道里迂回地走,走正确的路线,也要三个小时,更别说走错了路,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或许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于飞对刻在棺材盖儿反面的那张地图记得清清楚楚,他小心翼翼地辨别着方向,领着刑警们往前走。

  一开始,于飞感到很奇怪,因为,安华的尸体不见了,又走了一小段路,大家看到,安华的尸体被撕碎得不成样子了,一看就知道是被动物肆意地啃咬过了,又隔了这些天,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一群耗子看到这么多人来了,从安华惨不忍睹的尸体上爬下来,躲进了旁边的地洞里,不甘心地窥视着人们抬走了安华的尸体。

  董健的尸体找到时,已经被老鼠啃得只剩骨架了。于飞想起那天和苏康一起看到的情景,想象成千上万只老鼠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的黑洞里聚集在一起,把董健的尸体层层包围……于飞的五脏六腑都翻乱了起来,他抑制不住的捂着胸口全身发抖,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周海和那条蟒蛇的尸体没有找到。那段地道塌陷了。

  也就是说,如果于飞和苏康没有及时地找到出口,那么,他们就会被活埋在那段塌陷的地道里。

  可是,那个地道里怎么可以有蟒蛇呢?单马山一带自古以来,就没发现过有这样的蟒蛇出没呀!

  警方经过仔细侦查,查明在单马山贵族学校东边七里远的山区,有个一个生态自然保护区,为了便于吸引更多的游客,保护区的投资商引进了一些野生动物,三个月前,一条蟒蛇逃出了人工围栏,保护区的管理人员没敢吱声,就这么隐瞒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那个地道里老鼠横行,当然是蟒蛇青睐的地方。

  难道,程芳、张洁和张倩倩也被蟒蛇吃了?警方认为可能性很小,因为,据于飞和苏康说,他们看到蟒蛇的时候,蟒蛇的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凹凸变化,这说明,蟒蛇在几个小时内没有吃进大体积的食物。可是,程芳、张洁和张倩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奇怪的是,那个关着沈伊丽的铁笼子也不翼而飞。当然,于飞和苏康对铁笼子一无所知,所以,他们也没有对警方提起。而警方在那个地道里进行了很多天的侦查,除了发现一些时日久远的骸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于飞和苏康的证词如出一辙,他们从被救起,就被隔离了起来。在苏康的身体康复后,警方对苏康进行了审讯,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苏康都和于飞说得一模一样。警方根据他们的供词进行了细致的研究,排除了苏康和于飞事先统一口供的可能,在暑假开学时,让他们回到安新大继续读书,警方则继续侦查。

  那件事的前前后后,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了过去。

  校方在协助警方安顿好几个遇难学生的家属后,召开了两次全校教职工大会,就假期安全问题进行了反复的强调,告诫全体师生,不得私自或拉帮结伙去一些危险的地方游玩。毕竟,苏康和于飞几个在暑假中的这次意外,是因为他们贸然前往传说中闹鬼的单马山贵族学校造成的。

  苏康和于飞对那次"旅行"后悔不已,可是,他们除了在内心不断地忏悔,加倍地珍惜时间、热爱生活,他们能怎样呢?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再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可是,施维雅认为,程芳她们的死,跟苏康和于飞他们去没去单马山贵族学校根本没什么关系,因为,她感觉到,死神早就盯上了她们,早晚,它都会找上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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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一 午夜凶铃(3)

很多个夜晚,施维雅在夜不成眠的时候,凝视着窗外的夜空,她的目光穿过这城市林立的楼房、街道和山岭,总能看到死神飘浮在单马山贵族学校遗址的上空,张开它那魔力无边的黑色斗蓬,迎风招展。它黑洞洞的眼窝里射出无比阴戾的目光,俯视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目光穿透钢筋水泥的建筑,在每一个人身上定格、然后挪到另一个人身上,它在寻找它的猎物,它不动声色地来回巡视着,嘴角挂着一抹邪恶的微笑。彻夜狂欢或那些睡着的人们对此毫无知觉,他们醉生梦死,得过且过地活着。

  只有施维雅能分明地感觉到死神的目光,在飘来飘去之后,与她对视。

  是的,施维雅常常与死神狞笑的目光对视,她看到它的目光扫视着她,丑陋的嘴一张一合,缓慢、阴冷地吐出一串字来:"我们来做一场游戏,死亡游戏,就像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样……"

  施维雅知道,她逃不过去的,死神在玩尽了花样之后,就会来找她,它一直就缠着她不放,从来没让她过一天安生日子。

  施维雅没有知心的朋友,她不知道应该把这份恐惧告诉谁,这世上没有她信得过的人,她怕会招来嘲讽和鄙视,甚至还有伤害,所以,她只能把这份恐惧藏得严严实实,和别人一样有条不紊的生活,只有她自己知道,同样是活在人间,有的人是活在天堂,有的人,就像她,是活在地狱里。

  又是一个黑夜来临了。

  空荡荡的宿舍里,就只有施维雅一个人。

  程芳、张洁、张倩倩、沈伊丽、安华的床都空着,在午夜时分,空得很是诡异。

  施维雅躺在黑暗里,用手巾被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来,警惕地看着舍友们的空床。施维雅看到,好象一下子,她们的床全有了动静,那些折叠起来的毛巾被同时飘在半空散了开来,接着就落下来平铺在她们各自的床上,她们都躺了下来,薄薄的身体像纸一样轻飘,她们嘀嘀咕咕地鬼笑着,说东道西,全是她施维雅分辩不清的音节,接着,施维雅看到,她们空洞洞的眼窝,一齐看向了她……

  施维雅知道,这些都是她的想象,可是,她好象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些,她的舍友们在这个宿舍里来回游走,她们的魂魄活蹦乱跳,有时,她们在一起大吵大闹,有时,她们就在一起抱头痛哭,那吵闹声、哭声,全都像婴儿细细碎碎的咿呀,让她觉得高深莫测、惶恐不安。而往往就在这时,施维雅听到单马山贵族学校那里传来了渺飘的歌声,那是鬼魂聚会的号令,这时,她的舍友们就神情木然地飞出窗外,朝着那个地方飞去,她们一个个与施维雅擦肩而过,总是要回过头看看她,嘴巴一开一合,说一遍:"下一个,就是你,赶紧跟我们走吧。"

  施维雅再一次把头缩进了毛巾被里抖成一团,恐惧像虫子一样细细地啃噬着她,由里到外,再由外到里。

  施维雅决定,天亮以后,一定要去找苏康或于飞问问清楚,到底单马山贵族学校那里有没有鬼,程芳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什么人把沈伊丽抓到了那个地道里。

  天终于亮了。

  每一次天亮,对于施维雅来说,都像是一次死而复生。

  施维雅黑着一对熊猫眼在英语晨读教室里找到了于飞。

  于飞看了施维雅一眼,礼貌地点了点头,就站起来走到一边儿去了,把施维雅一个人丢在那里。施维雅只好鼓起勇气再次坐到于飞的身边,对于飞笑着说:"于飞,我来找你有一点儿事情,关于我的那几个舍友的……你知道,我们好得像姐妹一样,失去了她们,我很难过……"施维雅强调了"舍友"这两个字。

  于飞把目光从书上挪到了施维雅的脸上,他看到的施维雅面黄肌瘦、眼窝深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时也黯然失色。

  于飞心里涌起一阵慈悲的潮汐,突然就没有了拒绝的勇气。"施维雅,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在那个地道里遇到了什么事,程芳她们是怎么死的,那个地道里到底藏着什么?"施维雅急匆匆地连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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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一 午夜凶铃(4)

 "施维雅,我们都不愿意再提那些伤心的事了,我们为我们轻狂的决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就让它们过去吧,我能告诉你的是,那个地道里有成群的毒蚊子、不怕人的老鼠、野狗和蛇,再有就是沈伊丽,那个地道本身就是一个致命杀手,我和苏康很侥幸地活着出来了,你知道吗,施维雅,活着,本身是一件多么美好而值得庆幸的事,我们应该怀着感恩之心,珍惜眼前和以后的生活,不要再想那些不该发生、又偏偏发生了的悲剧吧,我们左右不了命运,就只能好好把握自己的现在。"于飞认真地看着施维雅的眼睛说。

  "只有这些吗?"施维雅不相信,她听不进去于飞的劝告,她只想知道是不是有更可怕的东西在那个地道里,"于飞,那个地道里有没有……鬼?"

  "我想是没有的,真正的鬼,藏在人的心里……"于飞想了想说,他想起张倩倩自私的举动就心寒,他觉得那样的张倩倩,比鬼更可怕。

  施维雅好象很失望,怎么可能没有鬼呢?

  那个鬼,一直盯紧了她。

  施维雅张了张嘴,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一时又不知道到底该问什么,她窝着一肚子话想对人说,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她就愣愣地看着于飞,而于飞已经转过头去,又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了。

  施维雅沮丧地走了,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即使于飞告诉她真的有鬼,她又能怎么样呢?她能安安稳稳地睡觉、不做噩梦、浑身轻松地生活吗?不能。

  施维雅冷冷地笑了,嘲笑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没有意思的事情。

  于飞好看的侧影闪进施维雅的脑海里,她突然想,也许,她应该试着开始一场恋爱,那样的话,她会不会有一点儿安全感?

  这个念头把施维雅心中的阴霾驱散了很多,她想,于飞和苏康是与死神较量后的胜利者,他们生龙活虎地回来了,他们有坚强的生命的意志,可以无所畏惧地活着,他们的生命充满了健康向上的气息,散发着阳光般灿烂的温暖,而她的生命,正在恐惧的黑暗里摇摇欲坠,她太渴望阳光的温暖与拯救了。只是,苏康对沈伊丽一往情深,即使沈伊丽疯了,苏康仍然常常去精神病院看望、陪伴沈伊丽,于飞是张倩倩的男朋友,可是,好听一点儿说,张倩倩失踪了,实际上,张倩倩应该已经死了,那么,于飞就可以是她施维雅依赖的阳光了。

  想到这里,施维雅停住了脚步,她款款地转过身来,望向晨读室里的于飞,正好与于飞探询的目光撞在一起,施维雅愣了愣,羞涩地露出一个微笑,她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就只是抬起手冲于飞摆了摆手再见,就轻盈地转身离开了。

  于飞望着施维雅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施维雅的背影,怎么会和张倩倩的那么相像?一样的纤柔、优美,可是,美好的外表并不代表有高尚的灵魂,张倩倩长得那么清纯美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相信,张倩倩是那样一个不择手段、灵魂丑陋的人,那么,这个施维雅呢?她一直那么沉默寡言,眼神总是怯怯的,像弱小无助的小白兔一样,给人的感觉总是小心翼翼的,举手投足都那么温婉娴雅……以前每次于飞陪着张倩倩回宿舍时,当大家都在嘻嘻哈哈地打闹时,施维雅都很安静,或者在听大家说笑,或者独自在看书,有时,也微微笑着搭一句两句,语调轻轻的,声音柔柔的。

  听张倩倩和程芳她们说过,以前在单马山贵族学校里,施维雅受到过惊吓,吓得不轻,回家休养后,再回到学校里就变得惊惶惶的了,她的胆子太小了,张倩倩曾鄙夷地说。

  这么胆小的施维雅甚至连恋爱也不敢谈,因为,学校不提倡大学生在学校恋爱。这说起来都让人觉得好笑,谁都知道风景如画的大学校园是滋生爱情的温床,走进大学校门的莘莘学子们除了学习之外,恋爱似乎也是一门普及的必修课了,没有谁再刻意收敛自己青春的萌动。对喜欢的异性退避三舍了,这简直是远古时代的传说,现在,大家都高举着爱情至上的旗帜,想追就追、想爱就爱,谁还会在意校方的三令五申?可是,施维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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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一 午夜凶铃(5)

 追施维雅的男生排成了队,施维雅硬是清心寡欲,以静制动,让那些男生们一个个知难而退了。

  施维雅像一个迷,更像是开在繁花中僻静的一朵雏菊,冷眼旁观看眼前的热闹,独守着自己的一份清静,活得安静恬淡。

  施维雅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结界,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不会轻易地走出来。这感觉有些玄乎,但于飞也感觉是这样的。

  这样脱俗地施维雅也想知道他和苏康在地道里的经历,仅仅是因为,程芳她们是她的舍友吗?于飞疑惑地想,为什么他觉得施维雅的心里藏着数不清的秘密?她的眼神看起来那么清澈、单纯,可似乎又暗流涌动,蕴藏着惊涛骇浪,她这样无欲无求的人,也喜欢打探私密,喜欢飞短流长吗?

  于飞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从那个地道里出来的他,似乎总是喜欢怀疑别人,毕竟,张倩倩、董健和周海,都让他看到了表面下掩盖着的真实人性-自私、凶残,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呀,胆小的程芳在最后表现得是那样坚强,苏康宁肯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全别人的安危……

  施维雅和程芳一样胆小,她应该也有一颗和程芳一样温柔、善良的心。

  想到这里,于飞的心颤了又颤,他猛然想起程芳忍着伤痛为他按摩僵麻的胳膊时的情景,他的眼眶再次潮热了,恍惚中,他看到程芳含泪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却沉入黑暗中,在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后,消失不见了……

  如果程芳能活着出来,于飞会好好爱她的,于飞知道,程芳一直暗恋着他,可是,从前,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那善于伪装的张倩倩,张倩倩还一度偷偷地嘲笑过程芳,对于飞说程芳很是自不量力,竟然想跟她争男朋友,那时,他是多么愚蠢,跟着张倩倩一起,得意忘形……

  程芳……

  于飞在心里念叨着程芳的名字,再次转头看向施维雅离开的方向,那一刻,程芳和施维雅的身影叠合在一起,于飞想,也许,他应该为施维雅做些什么,只因为,施维雅是程芳的舍友。

  施维雅对于飞的这些想法毫无知觉,夜里,她坐在黑暗里想,应该怎样接近于飞呢?现在的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似乎对谈情说爱毫无兴趣,她该怎样制造一个浪漫的、或者惊险的场面,让她顺理成章地走近于飞?

  冥冥中,似乎一切自有安排。

  此时的施维雅不会想到,她根本不用对此绞尽脑汁,因为,接下来发生的可怕的事,让她找到了靠近于飞的最佳借口。

  夜深了。

  施维雅还是毫无睡意,快到半夜十二点了,她的心跳再次条件反射一样的急促起来,她紧张地盯着那几张空床,等待着那个幻觉的出现,窗外,月明星稀,却没有一丝诗情画意可言,有的,只是无边的阴冷和恐惧,施维雅好象看到,在单马山贵族学校那片山地上,死神的黑袍再次猎猎风响,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个城市。

  感觉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施维雅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虽然夜风仍然有些潮热,可是,施维雅却觉得她要被冻僵了。

  那几张空床没有一点动静,施维雅的手机却蓦然炸响了。

  "这样静静地坐了一夜,看着你的照片不想睡,拿起了电话又怕吵醒你,不愿惊醒你的美丽……"《爱情木瓜》欢快的节拍突兀地响起,那每一句情意绵绵的歌词听起来像索命的咒语。

  施维雅触电般地拿起手机又扔掉了,每次深夜接到电话,她都会吓得冷汗淋漓,又是那个死鬼打来的电话,它盯紧了她,不肯让她过一天安宁日子,施维雅喘着粗气,仇恨、恐惧又无助地看着手机的屏光一闪一闪,在那喧嚣的铃声里瑟瑟发抖。可是,施维雅看清了,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又是谁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打来陌生的电话?想想,都让施维雅害怕。

  手机唱铃还在响个不停,坚韧地等人接听电话。

  施维雅咬着嘴唇拿过了手机,打开,接听-"施维雅,我是程芳,快来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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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一 午夜凶铃(6)

一股寒流劈头而下,"刷"的一下了把施维雅冻成了冰砣,手机从她的手里滑落了下来,掉在了床铺上,发出一声沉闷地轻响,屏光闪了闪,灭了。

  世界在一刻间恢复了沉寂,月亮隐藏到云层里去了,星星们发出一声微弱的尖叫,凌乱地眨巴着狡黠的眼睛,窥视着惊魂未定的施维雅,冷冷地笑。

  程芳、死了三个多月的程芳,在这个夜里午夜时分,给她施维雅打来了电话。

  施维雅一遍遍确认这个事实,可是,它是那么虚幻,好象根本不曾发生过,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意识一点点回到施维雅空白的脑海里,她颤抖地抓起手机,看来电显示,的确,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刚才打了过来。

  死鬼早就找上门来了,可是,为什么连程芳的鬼魂也来骚扰她?

  施维雅简直要崩溃了,她的脑海里回旋着程芳刚才在电话里凄惨的哀号,程芳说话的声音是那样的急促,气喘吁吁,好象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紧紧追她,而程芳最后的那一声哀号,简直吓死人,那是不是程芳在生命的尽头时发出来的哀号,为什么隔了四个多月了,竟然响在她施维雅的手机上?

  施维雅后怕地泪流满面,她怎么会惹这么多鬼上身啊!她仓皇地抓紧了手机,使劲翻手机的电话薄,翻啊翻啊,越翻心里越慌乱,这样恐惧的时刻,她就像个溺水三千的人,竟然发现,她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她惊惶得无以复加,她太需要把这件可怕的事告诉谁了-她翻到了于飞的手机号。

  施维雅的心里一亮,立刻拨打了于飞的手机号。

  "施维雅?"那边终于传来于飞惺忪而疑惑的声音,响在这死气沉沉的夜里,这声音是那么温厚、悦耳,让施维雅狂乱不安的心在瞬息间感到了安宁。

  "于飞,于飞……"施维雅连声叫着这个名字,好象这名字是她的命,她叫着这个名字泣不成声,哭倒在床上……

  程芳的确在午夜时分给施维雅打过电话。

  可是,这怎么可能?程芳被狗吃了好几个月了……

  于飞惊愕地看着施维雅手机上显示的那串号码,整个人都懵了。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施维雅搂着于飞的脖子使劲儿往他怀里靠,纤弱的身体抖得厉害,恐惧让她忘掉了羞涩,她好象恨不得钻进于飞的身体里和于飞融为一体才觉得安全。

  于飞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当一个不算熟悉的女孩子这么亲昵地搂着他的时候,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他看到施维雅那惊恐万状的样子,不忍心推开她,就拍了拍施维雅的后背,说:"施维雅,你确定是程芳的声音吗?"

  "是的,是的……"施维雅的眼神惊惶得有些迷乱。

  "你不要怕,也许……程芳真的没有死……"于飞这么说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不会、不会的,活人是没有那样说话的,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施维雅想起程芳气喘吁吁的语气和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我们马上报警。"于飞果断地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真相是怎样的,早晚有一天会弄个明白。"

  "报警?"施维雅听了这两个字,猛地身子一震,她好象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似的,瞬间平息了颤抖,愣愣地盯着于飞的脸,喃喃地问。

  "嗯,报警。"于飞一边拨刑警队大队长王文捷的电话,一边对施维雅说:"我给刚从威华市调来的新刑警队长王文捷打个电话,听他说破案很有一套。"

  "别-"施维雅猛地把手机从于飞的手里抢了过来。

  "咦?为什么不报警?"于飞奇怪地看着施维雅,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于飞,我、我其实也不能确定就是程芳打来的,可能是我太害怕了……"施维雅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怎么会一下子认为是程芳打来的?"于飞奇怪地问。

  "我的这个手机,除了、除了我的家人,再就只有程芳和张倩倩知道了……但有时也有人打错电话,我刚才睡不着,听到手机铃响吓了一跳,一接是个女生的声音,我就听着像程芳的了……"施维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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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一 午夜凶铃(7)

"你再想想,到底是不是程芳的?"于飞摸了摸脑袋,对施维雅说,"刚才你不是说程芳在电话里向你求救吗?"于飞还是疑惑不解。

  "我、我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我太紧张害怕了,我就……听都没听就把电话挂断了,我……"施维雅再次惊惶起来,她按着胸口,呼吸急促,半天也没能把话说完。

  "唉……真是虚惊一场,吓我一跳,我听完你的电话就急三火四地赶过来,对你们女生宿舍楼的看门阿姨说了一火车好话,还骗人家说我女朋友病了,人家才给开的门……"于飞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顿时觉得啼笑皆非。

  "于飞,对不起……"施维雅垂下眼帘抱歉地说。

  "……"于飞低头看了看施维雅,猛然意识到,她还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怀里,顿时窘迫起来。

  施维雅也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松了手,从于飞怀里躲了出去,红着一张脸坐在墙边,绞着手指,不知道把目光落在哪里好了。

  气氛有些尴尬和微妙。

  两个人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于飞打破了沉静,说:"施维雅,你不用太紧张,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住着害怕,就跟班主任说一声,让他上报学校给你调换一下宿舍好了。"

  "于飞……我、我刚才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我、我……"施维雅话不对题,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于飞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看着施维雅娇俏柔弱的样子,脑海里蓦然就翻腾起程芳的模样,想到程芳被狗咬伤的腿,他心里一酸,对施维雅就有了许多温情,施维雅像程芳一样需要他的保护,可是,他没能保护好程芳,那么,现在,保护施维雅,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想到这里,于飞温和地说:"施维雅,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施维雅感激地抬起头看了看于飞,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于飞的心又是一阵悸动,他看到施维雅躺了下来,就轻轻为她盖好了被子。

  施维雅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颤地抖动,两滴清澈的眼泪从浓密的睫毛里渗了出来,顺着她的眼睛滚到了枕巾上。

  于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转过头来,不敢再看施维雅了,他受不了施维雅这凄楚的模样,这让他想起被狗咬伤的程芳,忍着疼一下下给他按摩时的样子,那时,程芳也是这样凄楚,想起来就让于飞难过得要命。

  于飞拉灭了灯。

  宿舍再次陷入了黑暗。

  看门的阿姨刚才被于飞从熟睡中叫醒,很恼火,后来听于飞好言好语地说他女朋友病了,就很不耐烦地开门放行,于飞刚转过楼梯拐角,就听到那个阿姨把大门又锁上了,这会儿,那个阿姨一定又睡着了,如果再下去叫醒她,怕她会气得咬人。

  施维雅好象睡了,半天都没有声音。

  于飞往里挪了挪,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养神,脑子里却乱糟糟,不知怎么,他老是回想刚才施维雅对他说的话,她说,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他可不想和施维雅怎样,他只是尽同学之情,觉得施维雅是程芳的宿友才来看她的,不知怎么,于飞一直很挂念程芳,虽然程芳可能已经死了,但他怎么也忘不掉那个在磨难中变得坚强的女孩。

  清冷的月光朦胧地照进宿舍,冲破了宿舍里不透气的黑暗,让一切都影影幢幢的。

  于飞睁开眼睛往那几个空床上看了看,目光落在张倩倩的床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物是人非,一股惆怅油然而起,他收回目光,却蓦然看到施维雅大睁着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凝视着他。

  施维雅的眼睛在模糊的月色里是那样的晶光四射,竟然让于飞感到头皮一阵发紧。

  施维雅那么看着他干嘛?她的眼神好奇怪……于飞愣愣地盯住她的时候,她却合上了眼睑,恢复了神情安详的睡态,好象刚才的一切都是于飞的错觉。

  于飞看着施维雅,忽然间觉得,施维雅和这宿舍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分明就在他身边,却让他感觉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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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一 午夜凶铃(8)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于飞自嘲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歪靠在施维雅的床头上,一会儿,就蒙蒙眬眬地睡过去了。

  施维雅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凝视着于飞。

  施维雅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把于飞招了来是对还是错,报警?不,她可不想惹麻烦,哪怕一丁点儿的麻烦都会让她忍不可忍,她活得够辛苦的了,她只想过风平浪静的日子,和这个学校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心情悠闲地过日子,她要为这个目标努力。

  可是,她似乎不该选中于飞。

  于飞是个多么聪明又敏感多疑的人啊,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无疑就是在悬崖边跳舞,稍有不慎,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施维雅有些后悔了,可她的内心又在蠢蠢欲动,她发现她对于飞充满了好奇和征服的欲望,长久以来的焦灼也似乎因为于飞的到来而平息了下来,于飞这样守在她身边,她觉得心安神定,这是她以前没有过的感觉。

  施维雅陷在矛盾里进退两难了。

  于飞的面庞在黯淡的光线里别具美感,阳刚的气质让人心动,施维雅死死盯住于飞的脸,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她再次听到死神的笑声由远而近,由微而强,像轰轰的雷声,从单马山贵族学校的那个地道里传了过来,疯狂、阴森、邪恶、暴戾的鬼笑声,排山倒海地卷了进来,施维雅在这笑声里,慢慢地伸出了手,她的手,在惨白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白骨一样的幽光,她竖起一根细长的手指,顺着于飞脸庞的轮廓,悬空慢慢地滑下来,她感到那个魔鬼的笑声融进了她的血液里,瞬间让她的身体里充满了魔鬼的阴险和恶毒,她在黑暗里无声地划着于飞的轮廓,像个正在摄魂夺魄的女巫。

  没有人知道施维雅此时在想什么了,她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

  于飞对施维雅怪异的举动一无所知,他的梦里,出现了那个黑暗幽长的地道,里面群魔乱舞,于飞皱紧了眉头,挣扎在水深火热的噩梦中……

  天还没亮,于飞就醒了过来。

  从睡梦中醒来的于飞发现自己盖着施维雅的毛巾被斜躺在施维雅的床上,而施维雅不在。

  于飞抬起头再次四下打量这个宿舍,白的墙壁、白的床单和毛巾被……清一色的白,此时让人觉不出洁净,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于飞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这时,施维雅端着脸盆进来了。

  "你醒啦,来,擦把脸。"施维雅体贴地递来一条湿毛巾。

  "谢谢,施维雅,要不,今天我替你向班主任要求一下,换换宿舍?"于飞接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她。

  "不、不!"施维雅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于飞疑惑地看着施维雅,怎么这里的一切,人或事物,都让于飞觉得匪夷所思了呢?

  "我、我宁愿一个人呆在这里……我感觉她们没有离开……"施维雅吞吞吐吐地说。

  "她们?谁?"

  "她们……程芳、张洁、安华……"施维雅艰难地说。

  "她们已经死了。"于飞只以为施维雅重情重义,他于心不忍地提醒她。

  "我知道……"施维雅没有说,对于她来说,死人比活人更安全。

  于飞叹了一口气,说:"我会常常过来看你的,你不用再害怕,很多时间,怕和逃避都是没有用的。"

  "你……要走了吗?今天是周末……"施维雅的语气里满是依依不舍,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不敢正视于飞的眼睛。

  "是啊,周未,我和苏康约好了的,一起去看沈伊丽,对了,你要不要一起去?"于飞说。

  "好啊。"施维雅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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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二 意外伤害(1)

 二 意外伤害

  沈伊丽坐在安新市第二精神病院四号病房里看着窗外发呆,她的妈妈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昂贵的医疗费用和女儿的病情,折磨得这个可怜的农村妇女愁眉苦脸,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已经债台高筑,老伴上个月积劳成疾,死了,她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个残破的家,女儿沈伊丽的病却没有一丝好转。

  沈伊丽疯起来像个混世魔王,发起呆来又像是掉了魂儿一样,她整天都不说话,发出的全是毫无意义的单音节,要么笑、要么哭,喜怒无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聪明美丽的沈伊丽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妈妈无法知道,也觉得没有必要知道那些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的希望都随着沈伊丽的疯癫而化成了灰,她实在走投无路了,她的头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身子也一天天憔悴下去,眼看着,她就熬不住了。

  苏康对沈伊丽倒是一往情深,可是,苏康的父母早就来过医院警告过沈妈妈了,让沈妈妈看好自己的女儿,不要再让苏康和沈伊丽见面,言外之意就是,让她们有点儿自知之明。

  是啊,沈伊丽现在这个疯样子,就是长得再漂亮,又有哪个当父母的,喜欢要去当儿媳呢。

  苏康好象是铁了心了,不顾家里的反对,有空就跑来照顾沈伊丽。

  沈伊丽也好象对苏康特别依恋,一看见苏康来了,沈伊丽就眉开眼笑,人也好象正常些了,苏康一走,她就大哭大闹、不可理喻。

  苏康说过,等他毕业能自己赚钱了,就接沈伊丽出去,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沈伊丽。

  苏康是个好孩子……沈妈妈难过地想,可是,同是为人父母,她怎么好意思让自己的疯女儿连累那么好心的苏康呢……

  今天一大早,沈伊丽就发疯了,她出人意外地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砸伤了临床还在睡觉的病人。

  现在,医生们在急救室里抢救那个病人,医生们说,要沈妈妈准备一大笔医疗费……沈妈妈望着发呆的女儿,又难过又着急,她去哪里能弄到那么多钱呢?她实在没有办法可想了,就只有一条路了。

  沈妈妈颤颤地站了起来,拿起了水杯,从衣兜里偷偷地掏出一瓶安眠药来,那是她积攒了很久才装满了一瓶的药,她把它们包在纸里碾碎了,倒在了杯子里。

  此时,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沈妈妈和沈伊丽。

  沈妈妈把那杯高浓度的安眠药溶液递给了沈伊丽,眼泪充满了沈妈妈的眼眶,可是她硬生生地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来,沈伊丽这次很听话,也许她渴了,她端过那杯水,一饮而尽。

  沈妈妈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把沈伊丽扶到床上去,柔声对她的女儿说:"伊丽,你睡一会儿,不是妈妈狠心,妈活不下去了,又怕丢下你一个人受人欺负……"沈妈妈说不下去了,她侧转身子把脸埋在手心里,压抑地哭泣,肩膀一耸一耸的,全身颤抖。

  沈伊丽傻乎乎地看着沈妈妈,一会儿,她就觉得眼皮沉重,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沈妈妈把剩下的安眠药装好,拿了半瓶矿泉水,最后看了一眼沈伊丽,默默地走出门去,她喃喃地说:"伊丽,听说,人在鬼门关前转一圈回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沈妈妈颤巍巍的身子消失在人来车往的街道上……

  苏康、于飞和施维雅来到四号病房的时候,看见沈伊丽正在床上安睡。

  睡着的沈伊丽就像是一个天使。她的皮肤白晳润滑、吹弹欲破,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翘起嘴角,像在做甜蜜的梦……

  苏康三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沈伊丽,都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三个人看看沈伊丽还睡得很熟,就站起来走到了病房外。

  "苏康,要不,我们把她叫醒吧?"于飞说。

  "不要,一定是她昨天晚上折腾得很累才睡得这么香甜,让她睡一会儿吧。"苏康体贴地说。

  "那我们还要不要等下去?"于飞问。

  "要不你和施维雅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她一会儿。"苏康说。

  "不用,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就陪你好了,施维雅,如果你有事,就先回去吧。"于飞转身对施维雅说。

  施维雅笑了笑,说:"我也没事,在这里陪陪伊丽也好。"

  三个人就坐在病房外面等。

  今天是周末,医院里的医生很少,好象又特别忙,其他精神病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病号服,在走廊、花园里摇摇晃晃的走,似乎都很正常。但正因为这些,让苏康和于飞觉得很不正常。

  一个医生走了过来,苏康上前问他:"医生,你知不知道沈伊丽的妈妈去哪儿了,怎么都没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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