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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停泊在一个岛上,船员们像以往一样在船上过夜。小屋是很好的卧室。吊床成对角线交叉着挂在屋当中。罗杰的吊床在最上面,挨着屋顶,哈尔的吊床在他的下面,父亲的吊床在最底下,挨着地板。

  罗杰要下床时,必须先踏到他哥哥的床上,再踩到爸爸的床上。他觉得这样挺好玩,夜里,常说听到奇怪的动静,要起来看看,为自己爬上爬下找借口。

  哈尔老当他的垫脚石,渐渐地不耐烦,于是,密谋报复。一夜,等他弟弟睡熟,哈尔把弟弟吊床一头的钩子取下,从小屋敞开着的一边拉到外面,挂到河岸的一棵树上。这么一来,罗杰就悬挂在水上了。半夜,罗杰像往常一样醒了,又想骚扰他的伙伴。这一次,他想假装从吊床上掉下来。他要啪哒一声重重地落到哈尔身上,让他以为是只美洲虎,吓得惊慌失措。

  他小心翼翼地把身子挪到吊床边,轻轻晃动一下,就掉下去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接着,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不过,罗杰没有像他预谋那样落在哈尔的胸膛上,因此,尖叫声也不是哈尔而是罗杰发出的。亚马孙河水迅即淹没了他的声音,尖叫变成咕嘟咕嘟的灌水声。

  哈尔躺在床上暗暗发笑。父亲被叫声惊醒,跳下床来。

  “罗杰,是你吗?哈尔,我好像听到罗杰在叫喊。”

  “是呀,我也听到了,”哈尔忍住笑说,“我猜他从床上掉下来了。”

  又是一阵被水闷住的尖叫。这一下,他们知道罗杰在什么地方了。父亲一个箭步冲出去救他。

  “鳄鱼咬我,”罗杰带着哭声喊。

  哈尔不笑了,他一个踉跄翻下床,匆忙跑到外面。这回,轮到他害怕了,他都干了些什么傻事儿啊!这条河里到处是吃人的鳄鱼,它们长着剃刀般锋利的牙齿,一转眼功夫就能把一个正在游泳的大活人啃得只剩下骨架子。当然,它们不一定见人就咬。可是,万一发生意外呢!

  他从刀鞘里拔出猎刀。“我要让那鳄鱼知道我的厉害!”他记得曾听说过,和鳄鱼肉搏时最有效的办法是挖它的眼珠。

  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了罗杰在水里的身影,于是,一猛子扎进水里,一把抓住罗杰的腿。他满以为这两条腿已经被咬在鳄鱼的利齿之间。可是,除了一段半浮在水面的圆木外,他没见到什么吃人的怪兽。

  其实,罗杰本来并不真的以为有鳄鱼咬他。哈尔一把把他的腿抓得紧紧的,这倒使他真的以为他已经落入鳄鱼或者甚至是一条巨蟒的口中。听到他恐惧的尖叫声,父亲也跳入水中。父子三人扭作一团。狨猴啁啁啾啾,魑蝙吱吱喳喳,只有巨鹳还在沉思默想,昏昏欲睡,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连眼睛都懒得张开。

  小屋的一角有一堆6英寸厚的灰,那是他们的炉灶。父子三人冷得浑身发抖,只好生堆火取暖。三个人嘟嘟哝哝地互相埋怨了一番,这才重新上床睡觉。

  第二天,当竹筏发疯似地飞越一连串的急流,连庄重高贵的“高跷手”也感到不安了。如果设一项飞越急流最次船只奖,“诺亚方舟”准能夺魁。

  河道里黑石嶙峋,滔滔白浪汹涌澎湃,“诺亚方舟”颠簸着直冲过去,船上的人和动物全都吓得吱哇乱叫,一片喧闹。三个人不可能看住竹筏的四角,每过几秒钟,不是这个角就是那个角被巨砾卡住,竹筏就会打起转来,好像有个巨人用手拨着它一样。这时,必须有个人跳进水里把卡住的竹子撬开。

  “正前方有礁石!”罗杰大叫。右边有块礁石,左边也有一块,要避开它们是完全不可能的。父子三人拼命用竹篙和船桨来减慢船速,但不起作用。哈尔的竹篙啪地断成两截。

  看来,竹筏肯定要完蛋了。它肯定会被撞成碎片,船上的动物也会散失。

  礁石迎面冲来,不歪不斜正撞在竹筏头的正中间。幸好扎竹筏的时候,他们没有铁钉或销钉,只能用藤条把竹子扎在一起,竹筏扎得不太牢固。竹筏中间的竹子被撞散了,礁石像驼峰似地破筏而过,一直滑到筏尾。

  这一回,连巨鹳也不得不双足着地以保持身体平衡。竹筏又合拢了,但小屋经不住撞击,屋顶裂开了。这不算什么,要紧的是,那些珍贵的动物一只都没丢。

  竹筏左摇右晃,直把巨鹳晃得飞起来。它一直朝前飞,把绑着它的5英尺长的藤索拉得紧绷绷的。看来,这只能把婴孩驮上高空的巨鸟认为,竹筏上的其他乘客都是愚昧无知的芸芸众生,必须由它拯救他们,把他们引导到安全的地方去。

  河水平静下来,它又飞落到竹筏上,把它所有的旅伴一个个地审视一番,压着喉咙,咕咕哝哝地挖苦他们。

  每天,河面上只有一两只竹筏划过,两岸很少见到印第安人的材落。

  一天早上,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城市!多少天了,他们看见的除了林莽还是林莽。在他们看来,眼前这座城市简直像纽约一样大,一样生机勃勃。这是秘鲁的伊基托斯城。

  在他们继续深入亚马孙林莽之前,这是最后一个边界城了。他们把竹筏靠在码头上。数以百计的船正在装卸橡胶、烟草、棉花、木材、象牙椰子和巴西椰子。

  约翰·亨特留在船上看守他们的财宝,哈尔和罗杰迫不及待地动身到街上逛去了。这是一个边城,城里有锯木厂、造船厂、轧花厂、机器厂,还有用甘蔗汁酿制朗姆酒的酒厂。弟兄俩走过海关大楼、市政府大厦和一家电影院,那儿正在上映他们在长岛早就看过的电影。

  按照父亲的指点,他们去见美国领事。他那儿有一封约翰·亨特的电报。

  哈尔接过电报,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几乎一路飞跑着回到船上。

  父亲拆开信封,打开电报。哈尔想起在基多接到的那封电报,这一封会不会也是某个神秘的敌人打来的恫吓电呢?

  父亲一抬起头来,哈尔就知道出了大事儿。

  “孩子们,”父亲说,“我们得赶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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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灾难


  哈尔接过电报。电报是妈妈打来的,电文如下:

  房屋尽烧毁,唯住宅幸存。动物全部烧死,收藏无存。警方疑有人纵火,匿名信威胁烧住宅我如何是好?

  第一封电报警告说:“家中有事需你照料。”

  看来,这一封就是那封电报的续篇了。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尽快赶回家去,”父亲说。

  他神情沮丧。他所拥有的一切几乎全部毁于一炬。他的动物收藏就是他的全部生计。而且,对于一个热爱动物的人来说,想到他所收养的动物被困在烈火熊熊的屋子里活活烧死,这该是多么痛苦啊!更何况,现在,他们自己的家,也许连同他的妻子都受到了威胁。

  哈尔所想的和他父亲想的略有不同。

  “这会是什么人干的呢?”他纳闷。他的思绪回到那张被手电光照亮的脸。“爸,我跟您说起过在基多跟踪我的那个人,您没把它当回事儿,我那时也没认真。可现在……您是不是觉得……?”

  “很难看出基多的一个游人与长岛的这场大火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是的,我想您说得对。但是,有谁会对我们如此仇恨,要加害于我们呢?”哈尔善于分析的脑瓜在苦苦思索着。“这不可能是私仇。您跟所有的人关系都很好,没有私敌。这也不可能是政治方面的,因为您从不过问政治。在这些拉丁美洲国家里,有许多怀着个人打算的革命家,但您从不介入这类事情。所以,这肯定是经济方面的。”

  “经济方面的?什么意思?”罗杰莫名其妙。

  “如果爸损失,必定有人得利。现在,假如我们的事业受损害,最可能得利的只有我们的对手——别的动物收藏家。动物园、马戏团或博物馆需要动物时,总是首先找我们。动物市场中要是没有了我们,他们就会找别的人。”

  “哈尔,你胡说。没有一个收藏家会对我于这种事。我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

  “那位最大的收藏家怎么样?我是说仅次于您的那一位。”

  “你指的是格里菲斯?你怎么啦?格里菲斯是老朋友了。而且,他的营业已经出让了。”

  “一点不错,”哈尔紧接着说。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把营业出让给一个名叫桑兹的人。这个人您了解吗?”

  “我只听说过他,”约翰·亨特老老实实地说。“我想,人们叫他做骗子桑兹,因为他以前喜欢在南海一带勒索诈骗。他们说他经营过采珠业,后来,又在澳大利亚挖金矿。据说,他采挖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金矿,后来差点儿被法办。在菲律宾,他惹下的乱子更大。如果不是溜得及时,他就会被指控谋杀。啊,有关骗子桑兹的故事可多了。不过,他不是研究动物的,他甚至连大象和袋鼠都分不清。要成为这一行当的佼佼者,他既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又不具备正直诚实的品德。”

  “说得对,”哈尔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要采取下流卑鄙的手法。”

  约翰不耐烦地把手一挥,仿佛要拂去这种猜疑。“哈尔,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是要回家。这儿每逢星期二、四、六有班机。就是说,明天上午有班机,我们得乘这班飞机回家。”

  说完,他大踏步到城里的住宅区订飞机票去了。

  这天晚上,哈尔睡不着,他在思索。早上喝咖啡的时候,他说:“爸,您可以退一张机票。”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要留下来继续干。您难道看不出来,这家伙,不管他是什么人,最希望的是迫使我们取消这次探险吗?没有比看见我们全都怆惶回家更称他的心了。他毁了我们所有的动物。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必定是,市场上又出现一批新的亚马孙流域的动物。我们不能认输。当然,您是得回家。我能单独完成这项任务。我可以雇几个帮工。”

  “这主意我不能考虑,”约翰·亨特说,“你还是个孩子啊。”

  “我也要跟他一块儿留下,我能帮他的忙。”

  约翰·亨特禁不住笑了。这个小罗杰,他还以为自己挺管用的呢,“不行,你们俩都太小,还不能跟这里的林莽斗。”

  “听我说,爸,”哈尔急切地说,“您的全部收藏都没有了。您打算怎样弄钱呢?只有再弄一批新动物,您才能重整旗鼓。这次考察,您已经投资了一大笔钱,要是失败,您就破产了,我说得对吗?”

  约翰·亨特忧郁地沉思着,“恐怕是对的。”

  “想一想妈妈,想一想我们大伙儿。您能做到的最高明的一件事就是让我和罗杰把这桩事情干到底。”

  “你好像还不理解,哈尔,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这儿可不是科罗拉多。”

  哈尔只好用激将法了。“这么说,您认为您非得把您的儿子们护在身边不可罗,对吗?爸,我不愿意揭您的短,但我必须提醒您,至今为止,您有一多半时间在生病。活儿全是我跟罗杰干的。既然那时我们干得了,我们就能继续干下去。”

  “我不能让罗杰留下,他太毛躁,太轻率。”

  罗杰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我不会再毛躁轻率了。我答应您,一定像法官一样冷静明智。”

  “他会听我的话的,”哈尔说,“对吧,罗杰?”

  罗杰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但他还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对,如果您让我留下,我甚至可以执行哈尔下的命令。”

  “好吧,”约翰·亨特不情愿地说,“不过,记住,”于是,他开始给哈尔作详细的指示,“至于你,”他严肃地对罗杰说,“不许淘气!”

  “相信我吧!”

  亨特乘第二天上午的班机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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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摆脱“鳄鱼头”


  兄弟俩目送着飞机升上高空,直到它在空中变成一个小黑点。

  他们回过头来望着对方,神情严肃。他们忽然觉得很孤单。面对茫茫林莽,他们只是两个稚嫩的孩子。哈尔刚才的豪言壮语现在显得有点儿傻。

  “我们这一头还好办,”哈尔说,他在竭力宽慰罗杰和自己。“我们面对的只是野兽。爸面对的却是无恶不作的敌人。”

  “如果他无恶不作,那么,”罗杰不安地说,“在这儿,他也有可能害我们。”

  “怎么会呢?”哈尔有点瞧不起地说,“爸要是认为他会,绝不会把我们留下,绝不会。现在,危险在长岛。好啦,来吧,我们有活儿干呢。”于是,他们动身到码头上去。

  竹筏还在那儿,哈尔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他有个傻念头,以为竹筏肯定已经被人偷走了。

  走近竹筏时,受托照看竹筏的那位地方警察迎上来,他挥着手,激动地说着什么。为了准备这次考察,哈尔学过两年西班牙语和一年葡萄牙语。但这位警察操着这两种语言的古怪的混合语,打机关枪似地对他说了一大通,这可是哈尔所始料不及的。他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他们不在时,来过一条船,船上的人动手把竹筏的缆绳从码头上解开,绑在他们的船尾上,好像要把竹筏拖走。

  警察干涉他们,一个人从船里出来,走上码头,他声称自己是竹筏的主人之一。他说他只不过想把竹筏移到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警察很客气,但他不相信这个人,所以请他等竹筏上别的人回来再说。他们争了半天,最后,那陌生人说他不等了,过一会儿再来,说完,上船走了。

  哈尔想让警察描述一下那陌生人的外貌,但搞了半天,他所能弄懂的只是,那人很高大,模样丑陋,“不像个绅士”。还有,他说的西班牙语带英语口音。

  哈尔多给了那位忠于职守的警察一个硬币作为奖赏,然后,和他一起到警察局去提出申诉。罗杰留下来看守竹筏,他全副武装,而且自命不凡。

  警方觉得这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想受理。

  “那人只不过是搞错了,”警长说,接着,他又无精打彩地补充说:“不过,我们会注意他的。”

  很清楚,要想了解那个神秘的陌生人的情况,哈尔只能亲自去调查。

  他找到领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告诉了他。

  “到过我这儿的人,没有和你所描述的特征相符的,”领事说,“当然,他完全可能是故意避开我们。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找到他,即使找到了,对你们又有什么用处呢?毕竟,你们还没掌握对他不利的事实。他没干什么足以被人起诉的事,没干过什么事足以使自己被送进监狱。如果警方把他抓起来,他们最终还得把他放出来。那时,他会更铁了心要搞垮你们。”

  “请问,我们该怎么办呢?”

  “坦白地说,我劝你们还是学你们父亲那样,找班免费的飞机把你们送回家去。显然,有人已经策划好一个恶毒的阴谋对付你门,在伊基托斯城,我们还可以保护你们,一旦你们顺河而下,那就只剩下弱肉强食的林莽法则了。在林莽中,人人都只为自己的生存而搏斗,而你还只是个孩子呢。”

  他的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哈尔。他个子比领事高,又比他结实。这位领事也许懂得比他多,但他可以学。在林莽中,他将经历许多艰难挫折,那能使他增长见识。

  “非常感谢,”他说,“但我们有我们的任务。我们决不让骗子桑兹或者他的爪牙的阴谋得逞。”

  领事微笑着抬头望着他,伸出手去,“好,你很有志气。祝你好运!”

  哈尔回到码头。他看见罗杰一手握着他的22口径手枪,另一只手握着父亲的45自动手枪,一把出鞘的猎刀插在腰间。他叉开腿,扬起下巴,像个勇士似地站在码头上。

  其实,这孩子已经吓得半死,看见哈尔,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找到他了吗?”他问。

  “没有。不过,不用管他,他早晚会来找我们的。”

  “我担心的就是这!”

  他们开始按照父亲的吩咐干起来。那条自制的竹筏在上游很起作用,但他们马上就要驶入宽阔的水域,那儿风浪大,必须有做工精细的坚实船只。如果他们打算再多装些动物,特别是,如果碰上像美洲虎或大蟒蛇那一类大型动物,就更需要大一点的船了。此外,驾驶这样的大船,还必须有一班水手。

  兄弟俩到船厂去打听情况,竹筏上那些珍贵的动物,就留给那位友好的警察看守。

  “看,”哈尔终于叫起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船。”

  罗杰大笑:“这条船的样子真像诺亚方舟。”

  这种小船亚马孙人管它叫“巴塔老”。船长50英尺,船尾有一个很深的下层后舱。船体是重叠搭制的,就是说,船体两边的厚木板像房子的护墙板一样互相交迭。船的后部整个儿用顶棚遮盖着,真像是诺亚本人或某位祖先亲手制造的方舟。船上有间茅草顶的桶状小屋,叫做“托尔多”。这小屋使整条船看起来活像吉普赛人的大篷车。船宽将近10英尺。船尾有个小小的平台,是给掌舵的舵手准备的。平台很高,站在上面可以越过小屋顶看清船的前方。靠近船头的船舷上沿,有V形桨架,可供四人划桨。挨着两边的船舷,有两道与船舷一样长的走道。水浅时,水手可以把撑竿插入河底的沙里,沿着这两条走道,从船头走到船尾,推动撑竿,使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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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买下了“巴塔老”作他们的新“方舟”。他还买了一条较为轻便的小船,亚马孙人把它叫做“蒙塔莉亚”,兄弟俩却喜欢把这条25英尺长的小船叫做小快艇,因为它几乎像一艘小快艇一样轻便,而且能行驶得相当快。快艇上也有一间“托尔多”,不过,比“方舟”上的那间小。

  船厂老板帮哈尔雇好了水手。哈尔盘算过了,为了给两条船配备水手,为了在设陷阱捕捉动物时有帮手,他需要雇六个人。他的新水手当中有五个印第安人,还有一个卡波克鲁人,也就是印第安人和葡萄牙人的混血儿。他名叫班科。

  第三条船是他们顺帕斯塔萨河下来时乘坐的那条独木舟,不过,它只是像一条救生的橡皮筏一样拖在“方舟”后面。

  他们把“方舟”和快艇划到竹筏旁边,动手把动物和随身携带的物品从竹筏搬到两条新船上。想到林莽中漫长的旅程,想到这次探险将得到的收获,人人都非常兴奋。天色开始转暗,哈尔很着急。他希望趁着天还没全黑把活儿干完,这样,他们才能在拂晓时启航。

  很多人挤在码头上看热闹,不时有人给哈尔他们出主意。看到笨拙的鬣蜥被人用绳子拉上“方舟”,他们很开心。孤傲的巨鹳不胜其烦,飞上天兜圈,把拴它的那根50英尺长的藤绳拉得紧绷绷的。这时,船上的人把藤绳的另一端拉到“方舟”上,于是,当巨鹳落下来时,就被轻轻地拉进了它的新领地。

  活儿快干完时,一个家伙鹤立鸡群似地出现在人群当中。他推开众人,跳到竹筏上。哈尔立刻认出了这个家伙。为了证实自己没认错,他摁亮了手电。毫无疑问,这正是在基多恶狠很地瞥了他一眼的那个人,正是那张凶残的脸。

  “你好,”哈尔说,“我相信,我们以前见过面。”

  “哦,是吗?啊,对,在基多打了个照面,你还真以为我在找教堂哩。”

  “我希望你点着了蜡烛,作了祈祷。”

  “好啦,小兄弟,够了。我一直想见你。”

  “你正好说出了我想说的话。我一直想见你。我敢说,我们不在的时候,你打过这只竹筏的主意。”

  “噢,你说那事儿吗?先生,那只不过是场误会。我们把这只竹筏错认成另一只了。”

  “那当然,”哈尔说,“顺便说一句,我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

  陌生人大笑。“叫什么名字都无关紧要,就叫我‘孩子的好朋友’吧。”

  他又张开大口,狗吠似地大笑起来。满嘴的黄牙,歪歪斜斜,活像鳄鱼牙齿。哈尔立刻就为他想好了一个名字——这一带水域中那种奸诈凶残的巨兽的名字。

  “那好,我就叫你做‘鳄鱼头’,总得有个称呼嘛。好啦,你还想让我干什么?是不是要我把你扔进水里?”

  “听着,老弟,我可不是好惹的,”那个刚被命名为“鳄鱼头”的人说,“我只不过想跟你做笔买卖。”

  “替骗子桑兹做吗?”那人吓了一跳,“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听着,我只想看看你肯不肯出卖你的收藏。”

  “你给什么价?”

  “1000美元现金。”

  “我的收藏可值5000美金呢。”

  “也许是,”“鳄鱼头”说,眼神更凶狠,“不过,既然我已经开了价,你最好是接受。要是不卖,你会后悔的。你最好还是卖给我,然后,买机票滚回家。”

  “趁我还没把你扔下水,你最好还是从这竹筏上滚下去!”

  “鳄鱼头”双眼充血。“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混蛋,”他说,“我看,我对你是太客气了。既然你不吃敬酒,那就等着吃罚酒吧。后会有期,老弟。”

  他爬上码头,恼怒地推开人群,悻悻而去。罗杰瞪着哥哥,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有一种感觉,天亮以前,这家伙还要来找事儿。”

  “趁着天黑做点儿手脚,使我们不能出发,这倒是这家伙惯用的手法,”哈尔赞同弟弟的想法。“要是他不那么干,那么,他就会连夜作好跟踪我们的准备。”

  “这样的话,我知道我们该怎样对付他。”

  “对,抢先出发。这些围观的人一散,我们就可以悄悄地离开这儿。我们可以通宵行船,不等他出发,我们就已经走了老半天了。”

  “可是,等我们布陷阱抓野兽时,他就会赶上我们。”

  “可能会,但我们也可能有机会驶进岔道,那样,他就找不到我们了。”

  “‘岔道’?你指的是什么?”

  “这条河好几英里宽,到处是小岛,小岛之间有许多河汊子。他怎么猜得到我们驶进了哪一道河汊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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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愿一切都像你所预料的一样,”罗杰诚恳地说。哈尔把班科喊来,吩咐他让水手们做好准备,一个钟头后开船。

  “不,不,先生,”班科用葡萄牙语说,“天亮前不能开船。”

  “今晚十点开船。”哈尔斩钉截铁地说。

  “在这条河里走夜船很危险。不,不,我们不能走。”哈尔明白,班科比他年纪大,对亚马孙河又了如指掌,要他服从一个孩子的命令不容易。但班科必须从一开头就放明白点儿,谁是这次探险的头儿。

  哈尔掏出钱包,“我付给你今晚的工钱。没你,我们也要走。”

  班科大惊失色。“没我,你们走不了。你们对这条河的情况不熟悉。”

  “我真不明白,班科,你怎么会以为我们非要你一起走不可,”哈尔说,“没有你,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没有你,我们当然能继续走下去。”

  班科不接哈尔的钱。“我们一定在十点以前做好开船准备,先生,”他阴沉着脸说。

  动物展览结束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到咖啡馆和集市去了。一个钟头后,河边上空无一人这时,那支三艘船的船队悄然无声地驶进了亚马孙河的滚滚洪流。只有竹筏还停在码头上。

  “‘鳄鱼头’想要它,”罗杰说,“现在,他可以把它拖走了。”

  班科在“方舟”船尾的小平台上掌舵。在他面前,四名水手在划桨,哈尔是其中的一个。主人将和他的手下人一起干,对这一点,这班水手会慢慢习以为常。独木舟系在后面。罗杰和另外两名水手上了小快艇。

  动物全都关在“方舟”上的“托尔多”里,在那儿,它们不会因为船上一下子出现这么多陌生人而惶恐不安。“妖婆”头朝下地倒挂在她的宠顶。小精灵狨猴在屋椽间爬来爬去,紧张不安地吱吱叫着。“大鼻子”貘不时把鼻子伸出屋门,但总是赶紧缩回去,像受惊的马似地低声嘶叫。巨大的鬣蜥躺在地板上,睡得正香。“高跷手”巨鹳在屋角金鸡独立,保持着它的尊严。

  只有黑瓦洛木乃伊查理有权享受新鲜空气。他挂在高高的桅杆顶,黑发在星空中飘动。一弯残月疲惫地挂在天上,月色神秘惨淡,不像往常那样皎洁明朗,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罗杰不愿意看它,哈尔忙着划桨,顾不上注意它。

  但是,听到森林咬牙切齿的声音,他感到一股寒气直透脊梁。成百上千只野兽发出的凶猛叫声汇成惊心动魄的吼叫,就像是林莽本身野性的呼号。一种震耳欲聋的嗥声最令人毛骨悚然。它令人想到成百群饥饿贪婪的狼,想起成群结队的食人狮。但哈尔知道,这只不过是南美的一种吼猴的夜歌。吼猴还没狗大,它的嗥声却比美洲虎还响亮。这样雷鸣般深沉的吼声通常只有大许多倍的动物才能发出。一只吼猴单独发出的吼叫声,三英里外也听得见。这种吼声是人类神经所难以忍受的,仿佛全世界的痛苦在一刹那间迸发出来。哈尔想起一位博物学家说过的话:第一次听到吼猴的叫声,他骇异极了。他还以为,亚马孙流域所有的老虎正在拼死厮咬,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他完全可以相信,这是一种最阴沉最乖僻最凶猛的猴子。要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吼猴会疯狂地向人扑去,狠咬一口。它的上下颌有力得令人吃惊。博物学家厄普·德·格拉夫曾试图用枪口挡住一只吼猴,被激怒了的畜生用铁钳似的口咬住枪口,这一口咬得真够厉害,枪管都被它咬扁了。

  亿万青蛙和癞蛤蟆的齐鸣同样令人毛发倒竖。它们的叫声一会儿像雷声轰隆,一会儿像呜咽呻吟,一会儿又尖锐刺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河岸边显然有无数鳄鱼在嘶哑地呱呱叫,貘在低缓地嘶鸣,一种叫做角叫鸭的鸟儿在热切地呼唤,西■发出尖细的呼噜声。还有许许多多哈尔辨别不清的声音,所有这些声音几乎全部淹没在一片蛙鸣之中。

  但是,有一种声音哈尔早就学会辨认——美洲虎的类似咳嗽的吼声。这吼声不大,却能使整个林莽沉寂下来,好像动物们被突然击哑了一样。“呜嗡——呜嗡——呜嗡——呜嗡!”它叫着。

  起风了。两条船都竖起了桅杆,哈尔下令扬帆。

  班科又一次反对——天黑,河里的礁石、沙洲和漂浮的圆木全都看不清,开快船是不安全的。哈尔知道他说得对,但他急于拉开他们和那个跟踪的家伙的距离,这逼得他挺而走险。

  两条船都鼓起了风帆,划手们合力划桨,船就像两只受惊的猫飞快地顺流而下。有几次,只差几英尺,船就要撞上河里的小岛,但最后还是躲开了。船两次冲上沙洲,两次都挣扎着划回深水中。有一次,随着喑哑不祥的一声“砰”,船撞上了一根浮木,浮木漂开了。

  月亮显得很累,月光比星光还幽暗。在冷冷的夜空中,南十字星座寒光闪烁。半夜,林莽的喧哗沉寂了;到拂晓,它又骚动起来。这喧闹声的起落就像时钟一样准确。当喧哗达到顶点,你就知道,差半个钟头就要天亮了。冉冉上升的朝阳照到鲜花盛开的树梢,林莽所有的声音都消逝了,只剩下亚马孙河水淌过船底的汩汩声。远方传来鸟叫声,一群篦鹭正往北飞,玫瑰红的羽毛灿若云霞。

  小船行驶在两个小岛当中。小岛茂密的树木筑成两堵林墙,形成一道绿色的峡谷。太阳越升越高,一直照到谷底。在绿谷的温馨中,船上的人歇了手吃早饭。他们有滋有味地品着咖啡,嚼着饼子和干肉。

  动物们也饿了。右边有个一英里长的岛,那是给动物乘客筹粮备料的好地方。哈尔命令船队驶进一个幽静的小河湾,河湾边耸立着高大的巴西坚果树。

  船向河滩靠拢,一条巨大的鳄鱼给船让出好几英尺地方,但因为太瞌睡,它没有游走。它把下巴搁在河岸下面的水底,只有眼睛像电灯泡似地露在水面。

  劳累了一夜,能歇一下,人人都很高兴。除了班科和三个印第安人摊开手脚躺在独木舟的底舱外,其他人都躺在岸上。班科他们怕蚂蚁和扁虱。

  大家都在睡午觉,只有罗杰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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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惊马似的鳄鱼


  罗杰曾赌咒发誓保证不再淘气了,但他已经把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鳄鱼的鼻子与短吻鳄粗钝的鼻子正好相反,它又尖又利。鳄鱼腾跃起来的时候,短吻鳄跟它就好比一条独木舟和一艘快艇一样无法相比。这熟睡在船边的鳄鱼把罗杰逗得忍不住要恶作剧了。

  他侧着身子悄悄地向独木舟的缆绳靠近。缆绳的一头系着独木舟的船头,另一头绑在岸上的一根木桩上。

  罗杰偷偷把木桩上的缆绳解开,用绳头打了个活结,然后,蹑手蹑脚地向那条睡得正香的蜥蝎类动物走去。

  突然,他飞快地把活结向鳄鱼的尖鼻子猛掷过去,接着飞身一跳,躲一边儿去了。

  突然惊醒的鳄鱼向罗杰冲去,扑了个空,尾巴使劲儿一摆,翻身跃出水面,跳入河湾。

  缆绳猛地被扯紧,把独木舟上的四个人统统震醒了,他们像鬼似地尖叫起来。狂怒的鳄鱼拽着独木舟到处乱窜,每次转向都几乎把船掀翻。

  有一阵,鳄鱼流星似地掠过河湾,独木舟上的人坐上了免费的快艇。

  接着,它回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向小船冲去。巨大的双颌夹住船舷边,嘎吱嘎吱地啮咬起来。硕大的牙齿磨着船边,木屑纷飞。好险啊,几秒钟前,班科的胳膊还倚在那地方呢。

  鳄鱼改变战术。它松开口,改用尾巴进攻。它对准小船,把尾巴转得像打桩机似地,小船从头到尾都颤抖起来。

  这时,罗杰止住了笑,他后悔了。但像以往一样,有点儿悔之晚矣。哈尔和其他人都被叫声惊醒。他们跳上小快艇,罗杰也跟着跳了上去,快艇向独木舟划去。可是,独木舟发狂似地到处乱窜,他们也只能跟着它打转转。

  罗杰仍然觉得这有点儿好玩。独木舟上的人不会受到伤害吧?班科正拿着刀子去割缆绳,这样,鳄鱼就会游走,大家都会说这玩笑开得妙。

  他正用这些想法安慰着自己,突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罗杰吓得魂飞魄散。鳄鱼突然笔直地潜入深水,独木舟也跟着沉了下去。船头被水淹没了,船尾高高地翘出水面,船上的四个人统统被倒进水中,胳膊腿连枷似地扑腾着,绝望恐怖的叫声惊动了鸟儿和猴子,森林爆发出一阵怜悯的喧哗。

  扑嗵!——四个人都沉下河底,四个睡眼惺忪的人和一条狂怒的鳄鱼!

  罗杰伸手掏枪。

  “不行!”哈尔大声制止,“一枪打不死它,反而会使它更凶恶。”

  “怎么办?”

  “砍断缆绳。它只是受了惊。如果我们砍断了缆绳,它也许会离开这儿。”

  哈尔正想往水里跳,罗杰已抢先跳下去了。他知道,这事儿该由他去干。他跳进沸腾的河水,水里已经开始泛起血迹。他找到了独木舟的船头,缆绳系着那只上下翻腾劈波斩浪的怪物,罗杰举起猎刀向缆绳猛砍过去。鳄鱼猛地跃出水面,像匹狂蹦乱跳的野马,然后窜入水中。

  水里的人把独木舟扶正,爬上船。罗杰回到快艇上,怀着一颗沉甸甸的心,望着独木舟。他在水里看见了血,以为独木舟上肯定有人受了重伤。

  但他们看起来全都安然无恙。一个印第安人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原来,负伤的是鳄鱼。

  突然,河湾又翻腾起来。鳄鱼又扑腾开了,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它受到一种亚马孙的残害同类的动物的袭击——这是一种生性贪婪凶残的鱼,叫做锯齿鲑。

  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只要在水里擦破点儿皮,锯齿鲑嗅到血腥味儿,马上就会扑过去,这种鱼身长仅一英尺,闭着嘴时,样子像河鲈一样温良驯顺;一旦张开嘴,便露出两排半圆形的牙齿,齿尖像剃刀口一样锋利。

  亚马孙河里所有的生物最怕的是锯齿鲑,鳄鱼也不例外。锯齿鲑成群结队,每群有成百上千条。一嗅到血腥,它们就跟踪而至,贪婪地冲上去,几分钟之内就把骨头上的肉啃个精光。

  有时,也不一定要有血腥气儿,不止一个独木舟划手,把锯齿鲑从水里捞出来时,被它们把手指齐嚓嚓地咬掉。只需要咬一口,切割手指的手术就完成了,锯齿鲑上下颌的力量之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美国全国地理协会的一次考察发现,捕捉锯齿鲑必须在索绳和鱼钩之间用铜线。用来固定飞机上的松紧螺旋扣的那种铜线,用两股还不够,得用三股。

  河水被大发雷霆的鱼搅得白沫翻飞,白沫中现出深红的波纹。

  独木舟里的印第安人在兴奋地说着哈尔兄弟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他们把船划到鳄鲑相斗的现场。一个印第安人手里拿着鱼叉,开始准备为大家做一顿丰盛的鱼宴。等他干完后,船底舱上摊着20多条鱼。谁都不敢走过去,因为锯齿鲑即使离开了水,仍然是非常凶猛的。

  独木舟搁浅在不远的一个沙洲上。沙滩上摊满锯齿鲑,鱼头已经剁掉了。罗杰捡起一个剁下足有一分钟的鱼头观察那张开的鱼嘴。鱼嘴啪地一声,突然像钢弹簧似地合拢,把罗杰吓了一跳。他只好决定等鱼死透了再观察。

  看见罗杰吃惊的模样,一个印第安人笑了。他把他的猎刀的刀刃放进一个剁下来的鱼头口里。鱼的上下颌啪地合上,闭合的力量太大,鱼牙都碰碎了。印第安人把刀取出来——刀口两边坚硬的钢刃上刻下了锯齿鲑半月形的齿痕。

  “在纽约水族馆,”哈尔回忆道,“锯齿鲑甚至能在外科手术钳上咬出齿痕,那些手术钳可是用上好的钢材制造的。它们甚至互相残杀。在那个水族馆,每个鱼池最多只能养一条锯齿鲑。要是养两条,大的那条就会把小的那条当饭吃掉。”

  一些锯齿鲑身上的肉已被整齐地扯成一条一条。班科解释说,只要有锯齿鲑被鱼叉叉中,无力自卫,它的伙伴们就会一齐向它进攻。如果不赶紧把鱼叉抽出来,到头来就只能叉到一副鱼骨架子了。

  “说到骨架子,你们看,”哈尔指着水里说。锯齿鲑群已经散去,河面上风平浪静,一副长长的白骨架子沉在水底,活像史前怪兽的骨胳。

  “它们就是这样咬我们的牛的,”班科说,“夜里,牛被魑蝙咬出血,它们一蹚进水,锯齿鲑嗅到血腥气,就来咬牛。”

  整个上午,罗杰都在给船上的动物找吃的。中饭摆上桌后,锯齿鲑的所有罪孽都得到了宽恕,罗杰的过错也彼原谅了,因为鲑鱼肉实在太鲜美了。

  哈尔甚至屈尊对罗杰说:“你这个坏小子,要是你每回恶作剧都能给我们带来一顿这样的美餐,你天天淘气我也不管了。”

  但罗杰却在心底里下定决心,用把独木舟系在鳄鱼鼻子上的方法弄来的鱼餐,他可再也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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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绞蟒


  哈尔一直监视着上游,看是不是有“鳄鱼头”和可能跟随他的那帮匪徒的踪影。

  除了偶尔有印第安人的独木舟划过,上游没有别的动静。

  也许,“鳄鱼头”还没来到这儿,但也许,他已经过去了,现在,正藏在那些小岛里面。如果他已经走到前头,保不住还会回转头来再仔细搜索一番。

  如果必要,哈尔随时可以和匪徒们干一场。不过,如果能避免,他还是想尽力避免。他的任务是收集动物并把它们运出去,不是打斗。形势可能会对他十分不利。“鳄鱼头”匪帮是由全副武装的暴徒组成的;而哈尔的伙计们却纯粹是水手。他们有捕鱼的弓箭,有打鸟的飞镖筒枪——却没有杀人的枪支。

  再说,哈尔既不想让自己也不想让同伴中的任何人的双手沾上血污。杀人就得被抓起来,然后长时间地呆在牢里等候审判。最后,才是在巴西某法庭上接受严峻的裁决。这种事情有时能拖一年甚至更久。这么一来,探险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他父亲也就完全破产了。

  所以,哈尔决心躲开“鳄鱼头”匪帮,能躲开多久就躲开多久。除非一场流血的恶斗不可避免,否则,他绝不主动招惹他们。他情愿潜伏在这河湾里直呆到天黑,然后,趁着夜色继续行船。

  他的伙伴们饱餐了一顿吃人鱼,都躺在地上睡着了。哈尔和罗杰也躺下睡了。

  当一位俊俏的女士来访时,没有受到迎宾委员会的欢迎。真可惜啊,谁也没看到她,她可真是仪态万千呢。她光滑的皮肤,呈一种柔和的浅褐色,上面点缀着中心闪光的深褐色的斑点。她的头像狗,很端庄,她正用头来支撑着她的比一个高大男人还要高一倍的身躯,她那美丽的红黑相间的尾巴卷着一根树枝,那树枝离地面足足有12英尺。

  她的个子虽高,却很苗条,腰围顶多只有12英寸。她的纤纤玉体波浪般优雅地起伏着,仿佛在翩翩起舞。

  下颏着地后,她松开卷着树枝的尾巴,于是,一根12英尺高的刚健有力的蛇柱就在那儿倒立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的身体落地,不是倒下来,而是稳稳当当地降落下来,她保持平衡的本事,连杂技演员也不得不嫉妒。

  她抬起头仔细研究这些在地上熟睡的家伙。该拿哪一个当晚餐呢?美洲绞蟒——美洲大陆的第二大蛇,是以能吞下比自己的身体大三倍的东西而出名的。不过,眼下这位小姐只是轻轻地从第一位印第安人身上溜过,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印第安人没有任何感觉;接着,她溜过一个又一个印第安人,最后停在罗杰跟前。她沉思着把他打量了半天。可能她决定吃掉他,因为尽管他没有另外几个家伙块头大,也够她消化六个星期的了。

  “方舟”上有点儿动静吸引了她。狨猴“眼镜”正在桅杆顶上戏弄着查理的头发。

  绞蟒在哈尔枕边溜过,穿过河滩,滑过甲板一侧的过道,爬到“方舟”的甲板上。见了巨鹳,她停下来思忖着:这回可以美美地吃一顿了。不过,那两条瘦骨嶙峋的长腿太讨厌;还有,那又粗又硬的大嘴,没什么营养。而且,这张嘴这么锋利,会从里面把这位“小姐”光滑的皮肤戳个洞,如果她真能趁它还没来得及从外面把她啄穿就把它吞进肚里的话。美洲巨鹳也不示弱,这“高跷手”正以严厉不满的目光注视着来犯者,喉咙底发出沙哑的威胁的嘎嘎声。

  绞蟒的注意力又一次被桅杆顶上那一小块鲜嫩多汁的食物所吸引。“眼镜”已经爬上了扬帆绳。绞蟒选定桅杆做她的自动电梯。桅杆滑溜溜的,但绞蟒却能毫不费力地爬上去。传说她能把人绞缠至死,不是没有道理的。此刻,她正是靠紧紧缠着桅杆爬上去的。

  她飞快地顺着桅杆盘旋上升,上升的速度跟她在平地上爬行一样快。她对着“眼镜”张开巨口,“眼镜”这才发现大事不妙。它慌忙飞身跃起,落到“托尔多”的屋顶上。

  在桅杆顶,绞蟒迎面碰上查理,他正在午后的微风中庄严地摇头晃脑。摆动使他看起来像活着一样。绞蟒察看着,显然觉得十分奇怪。但她在饮食方面十分挑拣,这么一小块干瘪的人皮不合她的胃口,她连一小口也没尝,掉转头,用她自己的身体做阶梯,溜下桅杆。

  快落到甲板时,一阵低低的嘶鸣使她突然停下来。身上有着鲜艳的黄条纹的小貘从“托尔多”里伸出鼻子探了探,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甲板。

  正在下滑的绞蟒停下来,伸出脑袋,她的半截身子仍然盘卷在桅杆上。她纹丝不动,那模样不像条活蟒,倒像是一尊铜雕。眼看大祸临头,“大鼻子”这小傻瓜还在东游西逛。它把深度近视的眼睛紧贴着甲板,埋着头找东西吃,当它走到离绞蟒不到两英尺的地方时,绞蟒发起了进攻。她丝绸般柔软的颈项竖起来时却像铁通条似地又直又硬,她张开大口,两排锋利的向内弯曲的牙齿像老虎钳似地咬在“大鼻子”的鼻子上。

  “大鼻子”嘶声震天,这哀哀嘶鸣立刻吵醒了在河岸上睡觉的人。

  哈尔慌忙端着枪跑来,但是,一看到那美丽的绞蟒,他立刻就明白他不能开枪。他必须抓住这条蟒,作为他收藏的动物之一。不过,他也不愿意因为抓蟒而失去他的小貘。

  绞蟒的第一个动作是闭上嘴,紧咬住她的猎物。第二个动作是让她盘在桅杆上的身体滑下来,用来抽打绞缠在貘的身上。要不是哈尔及时赶到,采取行动,她的第三个动作就该是使劲儿绞缠,把貘的骨头挤碎,把貘肉压成肉浆,直至它的心脏停止跳动为止。然后,就是那长长的吞咽过程了。可怜的貘将会被慢慢地拽进绞蟒肿胀的喉咙。

  哈尔在绞蟒的脑袋旁边开了一枪,希望把蟒吓得松开口。

  “我打得比你准,”罗杰喊道,他还以为哥哥没打中呢。班科也拿着手枪莽莽撞撞地冲上去。

  “别伤着那条蛇,”哈尔警告道,“我们要抓活的。”他跳进“托尔多”去找套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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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从小屋出来,情况突变。这场戏里多了一个新角色。恶蛇抽打尾巴的噼啪声惹恼了巨大的鬣蜥。鬣蜥一口咬住绞蟒,牙齿深深嵌进蟒皮里。甲板立刻变成角斗场,两只爬行动物扭作一团,疯狂地旋转,把无辜的小貘夹在它们当中。

  哈尔和船上的人都只能往后退。要制止这场恶斗,就像企图制止一场龙卷风一样不可能。鬣蜥用它长而尖利的爪子抓住绞蟒,然后用它鳄鱼一样的牙齿咬往不放。它背脊和下颏上的刺支楞着,像好斗的公鸡颈上竖起的羽毛。它这时的模样就像文明曙光初露之前的一只白日的妖魔。绞蟒的牙齿已经把貘松开,去对付它的新敌人。但“大鼻子”被蟒蛇一圈又一圈地缠得那么紧,以致它现在仍旧跟着那蛇盘旋着的身体转,边转边恐怖地尖叫。

  哈尔沮丧地看着,束手无策。这两只猛兽会两败俱伤。丑陋的鬣蜥和可爱的绞蟒都很值钱。这是美和兽性的搏斗。他绝不能为了让其中一方赢而付出失去另一方的代价。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以前抓过蛇,但却从未捕过能把人或巨型动物绞缠至死的绞蟒。面对这样一场恶斗,套索又有什么用呢?

  他想到了另一条计策,于是扔下套索,鬣蜥被一根绳子绑在船上的一根木桩上。每当它冲出去,把绳子拉得绷紧时,扭成一团狂转的两只野兽会暂时停一下。哈尔注意到了这一点,如果恰好在那一刹那,他能跳进去,用手指卡住蟒蛇颈上的一根神经,每条蛇都有这么一根中枢神经,这是它最软弱的地方,它的致命之处。

  拴绳又一次绷紧,哈尔飞快地把手伸向绞蟒的喉咙,手指深深地卡进皮下,正在猛烈摆动着的两栖动物拖着他拼命转,但他仍是死卡住不放。那些印第安人在他周围又蹦又跳,试图抓住绞蟒旋转着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哈尔看见绞蟒咬住鬣蜥的牙关已经松开。他心头涌起胜利的喜悦。他毕竟是个男子汉。

  但是,当绞蟒集中力量对付他时,这喜悦变成了恐惧。绞蟒抽打着缠住他的身体。罗杰抓住它的尾巴尖,勇敢地用尽力气把它从哈尔身上扯开。

  “走开!”哈尔高喊。一个亨特卷进这场恶斗已经够了。但罗杰仍旧坚持干着这显然是毫无希望的活儿。

  哈尔把十个指头都使劲儿卡进蛇头后面的咽喉。蛇扭转头,张着利齿闪闪发光的嘴,要咬他的手。一般来说,从蛇头后面把蛇夹紧是没有危险的,但有些蛇也能把皮往里折,扭过头去咬抓它的人。幸亏绞蟒是无毒的,但哈尔清楚,被它咬一口还是够疼的,有时甚至是致命的。

  “我杀!我杀!”班科挥着刀,刺耳地叫着。但哈尔摇了摇头。他感到他在两方面已经取得了胜利:鬣蜥和貘都已撤到安全的地方。

  绞蟒拼命扭着脖子,终于咬到了哈尔的衬衫,把它从肩膀上扯掉。肩膀被抓破了,血从伤口渗出来。

  绞蟒卷得更紧。哈尔开始透不过气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蟒的喉咙卡得更紧。这时,他听到罗杰的一声欢呼。罗杰开始取得一点成功。蟒尾松开了哈尔,却无情地抽打着罗杰全身。罗杰仍然紧抓住它,左躲右闪像在跳一种西班牙舞。他拽着蛇尾,围着哈尔转,边转边解开绞蟒缠在哥哥身上的圈圈。印第安人也帮着他把蛇身从哈尔身上拽开。蛇口松开,蛇头搭拉下来。哈尔松开手,只希望自己没卡得太厉害,以致把这条世界蛇类的超级代表卡死。

  绞蟒软绵绵地趴着,六个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抓住它,把它那富有光泽的褐色身体完全拉直。在这庞然大物跟前,人们有点儿茫然失措。

  “好啦,我们逮住它了,可我们该拿它怎么办呢?”问题是罗杰提出的。

  哈尔感到浑身酸疼无力。他刚刚被绞蟒弹卷得太厉害,似乎所有聪明机智都被挤跑了。是啊,绞蟒逮住了,他们该怎样处置它呢?

  一个印第安人走上前来,献出妙计。他指了指小快艇上的小屋,或称“托尔多”。对呀,哈尔想,印第安人不是有把绞蟒当宠物养的习惯吗?

  在印第安人的村落,为了使家里没有老鼠,人们常把蟒养在屋里。这条蟒在刚才的殊死搏斗中,表现出它凶残的一面,但是,如果好好待它,它会变得驯服甚至对人十分亲近。

  “那正是它呆的地方。”哈尔说。

  他们一起动手把微微蠕动着的绞蟒从“方舟”抬到快艇上,放到“托尔多”里面,关上门。在小屋里,它将和其它动物隔离开。等过些日子,它或许能和它们和睦相处。如果能为它提供足够的食物,它就不会动心思去吞食船上的其他乘客了。它在船上的第一顿饭是一头小西貒(注:即美国野猪。),那是一个水手打来给它的。当那头猪被扔进“托尔多”时,它嗷嗷大叫。过了一会儿,它还在叫,但叫声沉闷,因为它的半截身子已经被吞进绞蟒的喉咙。

  人们打开门观看这情景,绞蟒正聚精会神对付西貒,没功夫搭理他们,它的头看样子比原来大了一倍,喉咙膨胀起来。

  “它怎么能把头弄得那么大?”罗杰莫名其妙。

  “这是因为它的上下颏跟我们的不一样,它们的后部不连在一块儿,”哈尔说,“它们只是由一种有弹性的韧带连在头盖骨上。绞蟒能把下颏拉得离上颏很远,这样,它就能吞下比自己的脑袋大得多的东西。但这还不算最精彩。咱们看看它的‘颌步’吧!”

  绞蟒正用一种奇怪的下颌动作把西貒一点一点地吞下去——实际上,它有两个下颌,它们独立工作。右下颌先咬住食物拉进口里,接着,左下颌也做同样的动作,这时,右下颌放开食物,向前移动再咬一下。左右下颌交替咬拽,这样,西貒就一步一步地“走”进蟒口,被吞下蟒的喉咙。

  “我看,光是天天给这位大块头小姐找东西吃,”罗杰露出一副可怜相,“就够我忙得团团转的了。”

  “我想,它不会给你添多大麻烦的,”哈尔安慰他说,“它这一顿饭已经够管一个星期,甚至两个星期了。它将躺在角落里,睡上一两个星期。我认为,我们甚至连门都不必关上。在它再次感到饥饿之前,是绝不会想到逃跑,到那时候,我们已经给它把食物准备好了。”

  罗杰对哥哥的书本知识羡慕不已。一切都完全像他所说的那样进行着,只有一件事出人意料,这件事使探险队不只有一条绞蟒,而是有了整整60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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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绞蟒躺在“托尔多”的屋角里睡了一整天。这时候,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观察它,可以把它的头托起来,把嘴巴扒开,甚至可以让它翻身侧卧。

  “看呀,”罗杰惊叹着说,“脚!它有脚!”一点不错,如果蛇有腿是正常的话,在通常该长腿的地方,绞蟒长有两只爪子。

  “这正好说明,”哈尔说,“远古的绞蟒在某个时期是有脚的,像蜥蜴和其它脊椎动物一样,这爪子就是残存的脚。”

  “真奇怪,它们后来怎么会没有了脚了呢?”

  “因为它们变聪明了,学会用肚皮走路,”哈尔猜想道,“你想想,在林莽里,没有手脚就不会轻易被矮灌木丛绊着缠着,这可真是个大优点呢。一丛盘很错节的藤蔓会挡住任何有腿的动物,蛇却能通行无阻。”

  “可是,我们以前捕到的蛇都没有这种残存的腿呀。”

  “是没有。但据我所知,巨蟒家族都有。”

  “什么巨蟒家族?”

  “哦,巨蟒有40种左右。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神所杀死的巨蛇就是其中一种,但巨蟒中最大的,事实上就是全世界最大的蛇在这儿,在亚马孙流域。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的。”

  “树栖森蚺?”

  哈尔点点头,罗杰兴奋得双眼发光。“我们打算抓一条吗?”

  “对。不过,恐怕不会像今天这么轻而易举罗。比起树栖森蚺来,我们的绞蟒温顺得像只小猫。”

  “温顺?!”罗杰叫起来,眼睛盯着那12英尺长的肌肉发达的蟒身。“今天下午那一阵,我还以为这只小猫要把一只老鼠生吞了呢,这只老鼠就是你。”

  当天晚上,出了件怪事。一条蟒蛇变成了60条,也许是70条,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条,因为根本不可能搞清楚,没人看着的时候,那只巨鹳吞吃了多少条。

  船队正静静地顺河而下,月色比头天夜里更惨淡凄清。突然,在吼猴、青蛙和树林大猫的呼啸啼叫声中,传来罗杰的大喊大叫。他和两个印第安人在小快艇上,此刻,他正在一只膝盖上乱抓乱挠,膝盖那儿有什么东西正往他裤管里爬。接着,有东西从一根扬帆索上掉下来,落在他肩膀上,绕着他的脖子蜿蜒蠕动。

  两个印第安人也丢掉了桨开始尖叫起来。他们跳来跳去,似乎正在把什么东西从他们的光脚丫上抖下来,然后,他们爬上船头,高高地撅着屁股,四肢着地地趴在那里。他们恐惧地瞪着船舱,像猴子似地吱吱直叫。

  罗杰爬上桅杆往下一望,“方舟”已经靠过来,两条船的上舷已经可以互相擦着,这时,一些东西正在越过船舷边从小船爬上大船,它们像细碎的波浪或涟漪,接着,“方舟”上的人也跳起舞来。

  “蛇!”哈尔尖叫,“你没事儿吧,罗杰?”

  “它们爬了我一身。”

  “咬你了吗?”

  “没有。它们好像不咬人。不过,这些小讨厌真能爬啊!”

  他发现那些蛇像他一样,可以毫不费力地爬上桅杆,只好溜回甲板上。

  哈尔摁着手电。到处是蛇!那些小东西约有一英尺长,像铅笔那么粗。哈尔捡起一条,使劲儿按着它的嘴角逼它张开口。谢天谢地,没发现毒牙。

  他忽然恍然大悟。大绞蟒做妈妈了!

  “啊嗬!”他大喊,“我们的绞蟒够供应全世界的动物园啦!”

  船队的其他成员可没他那么高兴。不管你往哪儿迈步,不管你把手搁在什么东西上面,都会碰到正在爬行的小蟒蛇。那些小东西看来特别喜欢衣服上的口袋。也许,是因为口袋里暖和。开头,哈尔把它们拽出来,后来他累了,只得让步,让每个衣袋都装上一条小蟒蛇。

  在手电光下看清了这些小蟒,他们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这些小蟒不会伤人。事实上,村里的姑娘们常常让它们盘绕在她们的头发上。罗杰已经开始发愁,他得喂这么一大群绞蟒哩。

  “也许。它们全都会游走的,”他抱着希望说。

  “不可能,”哈尔说,“如果是树栖森蚺,倒可能会,但绞蟒不喜欢水。它们很可能一直呆在它们的母亲身边。”

  在船上,唯一跟哈尔一样为这些蛇而高兴的只有那只大巨鹳。今晚,它被拴在外面的甲板上,它的巨嘴闪电似地这里猛啄一下,那里猛啄一下,每啄一下,就吞掉一条幼蟒。它扭动着长脖子把幼蟒咽下去。哈尔一发现这种行为,赶紧用一根索绳把巨鹳的喙扎起来,不让它继续吃下去。

  “这事儿该你管,”他对罗杰说,“要随时用鱼把这踩高跷的填饱,以免它吃我们的幼蟒。”

  船队继续前进。半夜以后,起了点儿微风,船扬起帆。这阵子,林莽静悄悄的。河道在一个岛和大陆之间,很窄。

  一条独木舟从河岸边冲出来,驶进前方朦胧的航道,有人用葡萄牙语高声呼喊,好像还有人喊救命,尽管哈尔疑虑重重,他却不能见死不救。他下令船队追上去,“方舟”划到独木舟旁边。

  “是亨特那班人马吗?”独木舟上有人问。

  “是的,”哈尔说,心里的疑团更加重了。但是,一条独木舟上的两个人有什么值得他怕的呢?

  “是他们!”独木舟上的一个人大喊。河岸那边有人回答,接着,听到木头的撞击声,有人把桨往一条船上放。

  “开船!”哈尔喊。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走,独木舟上的一个人就站起来,一只手紧抓住“方舟”的船舷,另一只手举行一支左轮手枪。

  “谁动就先打死谁,”他威胁说。

  “方舟”上的人仿佛突然麻木了似地呆住了。罗杰已经把“方舟”甲板上的小蟒全都收集起来,放进一只有盖的篮子里。现在,他怀里抱着篮子,正好站在独木舟上方的船舷边。

  根据岸上传来的声音判断,不少人上了一条相当大的船,这船比刚才那两个探子所乘坐的独木舟大得多,当敌人正准备进攻时,哈尔却束手无策地站着,这使他感到痛苦,但陌生人手里的枪不容他多想,那枪口正对着他。

  罗杰动弹了一下,独木舟上站着的那个人立刻把枪口转向他。

  “别管他,”他的同伙说,“他只不过是个毛孩子。”

  枪口又转回来对准哈尔。罗杰感到奇耻大辱。他只不过是个毛孩子!甚至不值得用枪口对着!

  他利用了不受严密监视这一有利条件,悄悄打开篮子盖。看得见一条大船正从岸边驶开,船上装满人。一个破锣嗓子在催促着划手快划,那肯定是“鳄的头”,他的声音使人联想到插着碎玻璃的石头墙。

  罗杰翻转篮子,把里头的东西倾泻在独木舟那两个人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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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半夜枪声


  一阵蛇雨兜头淋下,给不速之客洗了个蛇澡。小蟒蛇从他们头上往下爬。按在扳机上的手指紧张地拨动了枪栓,“砰,”左轮响了,子弹穿透了岛上的一棵树。“鳄鱼头”的人马惊恐万状,鬼哭狼嚎,浑身上下使劲儿拍打,极力要把那些从天而降的古怪的小爬虫打掉。谁知道它们是不是会咬死人的毒蛇呢?

  为了双手一齐与爬虫搏斗,独木舟上站着的人抓住“方舟”舷边的手松开了。但是,没等他开始拍打身上的蛇,身体就失去了重心,掉入水中,独木舟也被他掀翻了。

  “嗨,我不会游泳,”掉水里的人哭喊着。哈尔可不愿意为救他而耽误时间。船队的全体水手,腰拱得低低地拼命划桨,船闪电似地向前驶去,跟踪的那只船也扬起了帆。

  从追踪那班人的喊叫中,哈尔发现,他们当中只有极少数人讲西班牙语或葡萄牙语,大多数人讲的是一种码头英语,也许“鳄鱼头”把杀手从美国带到南美来了,但更有可能是到了伊基托斯城才雇的。伊基托斯沿海的码头,停靠着许多远洋货轮。它们从大西洋出发,沿亚马孙河上溯2300英里。这些船上有许多从北美或欧洲来的歹徒,为了钱,这些人随时都肯干犯罪的勾当。除了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暴徒,“鳄鱼头”肯定还雇了一两个熟悉亚马孙的印第安人或卡波克鲁人,他们当中的一个可能在控制帆,船帆正以最佳角度利用着每一阵风。

  但那几个水手肯定不是河上人。他们对货轮甲板可能非常熟悉,但对“蒙塔莉亚”快艇上水手的位置却非常陌生。船的两边各有一排桨,每排四支。当然,要想船走得快,桨手们的动作必须一致。但他们的桨却老打架,只听到咒骂声在密密的林墙间回响。

  “鳄鱼头”被迫停下船来,把从独木舟掉下水的两个人捞起来,把独木舟翻好,用缆绳系在大船的尾部。这样,他就耽误了很长时间。

  “罗杰,好小子!”看到弟弟的战绩,哈尔说。他们所赢得的每时每刻都可能决定着成败,每时每刻都生死攸关。

  子弹开始从穷追不舍的船上飞来,哈尔着急了。子弹在身边呼啸而过,冲力很大,哈尔从它们飞来的惊人速度知道,它们肯定是威力很猛的来福枪射来的,这种枪的射程不是可怜的500英尺,而是足足半英里。

  一颗子弹打中了船尾,另一颗打穿了“托尔多”,还有一颗打断了舵手台的一条腿,平台歪了,摇摇欲坠。班科扔下舵,踉踉跄跄地从平台上爬下来避难。“方舟”偏离了航线。

  “回去,掌好舵,”哈尔命令说。

  班科爆豆子似地说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缩头缩脑地钻进了“托尔多”。

  哈尔一个箭步跳上舵手平台,抓住舵柄,把“方舟”的航向拨正。但他们已经失去了宝贵的一瞬。

  子弹在他的周围炸响。“我站在这儿当活靶,肯定像个傻瓜!”他想。在高高的舵手台上,在背后星空的映衬下,他的身影肯定十分清晰,他迟早会被子弹打中,除非他能想出办法使“鳄鱼头”的船停下来。

  “罗杰!”他喊,罗杰马上跑来。“把独木舟的缆绳砍断。”

  “干嘛?”

  “快!把独木舟的缆绳砍断,把它横在河上。”

  罗杰马上领会了哥哥的意图:用这段沉甸甸的空心圆木挡住“鳄鱼头”的船。损失一条独木舟,但却值得。

  他把缆绳拽过来,手一摸到独木舟的船头,他就把缆绳砍断,把船斜着往后一推,独木舟停下来,漂浮在河面上,左舷正对着快驶近的那条船。

  “那肯定能耽搁他们一两分钟,”哈尔兴高采烈地说。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裤子,差点儿打中屁股。子弹惊动了哈尔裤袋里的小蟒,它蠕动了一下,又舒舒服服地依喂着哈尔温暖的腿,安静下来。

  他原以为黑色的独木舟与黑糊糊的“方舟”会融为一体,这样,“鳄鱼头”那帮家伙看不见独木舟,也就来不及躲开它了。

  只差一点儿,他的神机妙算就奏效了。“鳄鱼头”的船离横在水里的独木舟只有10英尺时,他们发现了它。有人哑着嗓子吼出一声命令,船猝然往旁边一闪,刚好从独木舟的尾部擦过。

  装满杀手的船上传来嘲弄的尖叫。有人用葡萄牙语警告了一句,声音却被尖叫声淹没。这人熟悉航道,他放开喉咙大喊,想让其他人听见。水手们使足劲儿划,船直向一片沙洲冲上去。龙骨掠过沙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船搁浅了,但船帆仍然把船往前拖,一转眼,船翻了,船上的人有的滚到沙洲上,有的滚落水中。

  哈尔的人稍微歇了一会儿,欣赏这一情景。

  “加油哇!”哈尔喊,“向前划哇!只要坚持,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两艘船沿着黑暗弯曲的河道飞快向前驶去,快艇在前,“方舟”在后。班科重新握住“方舟”的舵柄,沙洲上的人又打了一两枪,都没打中。恼怒狂暴的呼喊声终于消失在远方,哈尔又能从容自如地呼吸了。

  但他知道,他很难总保持领先的地位。“鳄鱼尖”匪帮看来有八至十个人。他们也许不算好水手,但他们的帆好,划的是一条“蒙塔莉亚”快艇;而哈尔他们呢,连他和罗杰在内也只有八个人,却划着两条船,其中一条还是笨重的“巴塔老”。“鳄鱼头”那帮家伙肯定能够划得比哈尔他们快。

  哈尔的帆指望不上。“方舟”上的那张帆很大,如果风从后面吹来,它能起很大作用。但是,两张帆都与桅杆成直角,如果风不是从后面来,它们简直就不起作用。

  此外,他的任务是搜集动物,这意味着频繁的停留。不,单靠拼命向前划摆脱不了“鳄鱼头”匪帮,还得继续跟他们捉迷藏。但是,这么大的两条船,桅杆和船上的“托尔多”又这么引人注目,要隐藏起来很不容易。

  船队从狭窄的航道冲入一望无边的水域。这儿的航道宽约五英里,并且越来越宽,河里没有岛。到天亮,如果他们仍然在这片水域里航行,一定会像玻璃窗上的一只苍蝇一样暴露无遗。

  林莽里的动物们已经开始宣布早晨的来临。东方天空上的星星渐渐隐去,一道灰色的寒光弥漫在水面上,天空中淡淡的几小片云开始闪现粉红的曙光,接着,热带的太阳忽地从地平线上跃起。

  船队的人都注视着身后的河道,河面上远远的一个小黑点都极可能是“鳄鱼头”的船。如果他们看得见他的船,“鳄鱼头”匪帮也就能看见他们的“方舟”。

  不幸的是,河道越来越宽,两岸距离已达十英里,河面从来也没有现在那么像一面镜子,而在镜面上是无法藏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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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在研究地图。前头不远应该有一群小岛,但过了这片岛,又将是一大片使他处境尴尬的开阔水域。

  后来,在一个看来像是陆地又确实是陆地的地方,他发现了一道表示航道的蓝线。他暗自感谢命运的星辰,幸亏他带了这样一幅高精度的地图。他向北岸望去,看不见有航道,但他相信航道就在那儿。于是,他让他的小船队改变航向。

  “那边什么也没有,”班科说。他惯于顺主航道走船,不知道有那么一条岔道。

  但是,那儿确实有一条航道,他们找到了它岛屿形成的屏障挡住了这条航道的入口。现在,船队暂时摆脱了“鳄鱼头”匪帮的追踪。哈尔希望,为了搜寻他们,“鳄鱼头”会在这些小岛中间钻来钻去,耽误很多时间。他希望,他们不会发现这条林莽中的小小水路。

  航道狭窄,两岸的树木在头顶上合拢。它们硕大的白树干一直长到200英尺高,才舒展枝桠与对岸树木的枝叶缠绕合抱,形成房顶似的浓荫。他们仿佛驶进了一座大教堂的中殿,只是任何教堂都不会这样充满生机:毛色绚丽的鸟儿在婉转啼鸣;猴子在吱吱喳喳地聊天。森林密不透风,船帆在这儿用不上。但是,这儿风平浪静,划桨不用费劲儿。

  船只掀起的波浪,撞击着鳄鱼,它们哼哼着。河岸上,两只高贵的巨鹳单腿立着,“高跷手”跟它们打着招呼。

  “看!一条蜥蜴在水上走!”罗杰喊道。水手们一齐停下了桨,要亲眼看看这奇妙的景象。那蜥蜴从头到尾长约3英尺,它用后腿站着,尾巴贴着水面,保持身体平衡,带爪的前足像手一样举得高高。

  不过,蛇怪现在一心想着的不是找东西吃,而是逃跑,它飞快地溜过甲板,跑了十英尺水路,登上附近的河岸,爬到一棵树上。船还在继续前进,绳子立刻紧紧地缠在灌木丛上。“方舟”只好调转船头,靠近岸边。哈尔解开绳索,把拼命挣扎的蜥蜴拉上船。

  看着哈尔的窘相,班科咧嘴笑了,“我看,还是让我造个笼子吧。”

  但哈尔坚持他的理论。“等我们抓到老虎,你可以给它造个笼,但这只不伤人的蜥蜴不需要那玩意儿。”

  关在笼子里头死去的动物他见得太多了。眼下,甚至在动物园里,都时兴给动物提供与它们的生长栖息地尽可能相像的露天公园。

  他有四只用绳索缚住的动物:貘、巨鹳、鬣蜥和这条蛇怪。当它们互相绞缠到一块儿时,他总是不顾班科的挖苦,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帮它们解开。

  这条林间水路长8英里。从地图上看,它流入纳波河和亚马孙河主流汇合的地方。

  在这段水路上有没有人跟踪他们,哈尔摸不准。但是,他想出了一条新对策来迷惑他的对手。到了这段水路的尽头,他没让船驶出亚马孙主流辽阔的水域,在那儿,他们必将又一次在开阔的水面上暴露无遗。他指挥船队向左拐进纳波河,逆流而上。

  不一会儿,船队就隐没在纳波河的河湾里,在亚马孙河上行船的人谁也甭想看得见它们。哈尔挑了一道宁静的河湾,打算就在那儿打发掉那一天余下的时光。

  “是蛇怪!”哈尔大声说。

  “样子真凶啊!”罗杰说。

  “它其实并不凶猛,给它取这个名字的人以为,它肯定是古老传说中的那种猛兽。你知道,人们都以为,蛇怪只消呼一口气或瞪一眼就能把人弄死。它站立的姿势像人,或者更像鬼。肯定是这一点,使它显得更加神秘。

  “它准是个幽灵!”罗杰说,他开始觉得这只神秘的幽灵正在把他的头脑搞昏。“尘世的东西怎么能在水上跑?”

  蛇怪正在觅食,它在水上往返穿梭,忽而左岸,忽而右岸,忽而顺流而下,忽而逆流上行,根本没留意船队。它的速度令人目眩。只要一停下来,它就开始往水里沉。

  “它的身体很轻,”哈尔说,“你看它的脚掌多大多平,像漂在水上的睡莲叶一样宽大。只要它不停地跑,就能一直浮在水面上。啊,它要是能在动物园里表演,该多妙啊!”

  于是,他开始动手抓它。他设法让他的两条船分别驶到这轻巧的动物的两侧。蛇怪开始警觉。它头上、背上和尾巴上的火红冠子全都竖了起来,那模样像只雄火鸡,不过,它身上飘扬着的是三面红旗而不是一面。

  蛇怪突然从水上跳起来,躲进一棵树的枝叶丛中,一些贴着水面的嫩枝儿被它撩起。哈尔用一张绑在长棍上的网扑它,它跳进水里,半天不浮上来。突然,它像玩偶盒里的玩偶一样倏地从水里冒出来,开始狂奔。

  印第安人当中,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叫艾克华,他总是主动干些份外的事。此刻,他从小快艇飞身跃起,端端正正地落在蛇怪身上。转眼间,人和蛇一起没入水中。艾克华再次浮出来时,两手空空,蛇怪已经挣脱他的手臂,这会儿正从水里往外冲,使人想起那种倒着放的电影:在银幕上出现的跳水运动员是从水里往外跳,而不是从跳台跳进水里的。

  现在,蛇怪真的被惹恼了。它的三片冠子红得好像燃烧的火陷。它张着大口,伸出尖利的爪子,向着艾克华直冲过来。即使是吃斋的蜥蜴也会发火的,艾克华摆出自卫的架势,但是,如果不是哈尔救了他,他就会被抓伤了。

  网从头顶上落下,正好及时地把蜥蜴和那印第安人的头一起罩住。新的袭击使蛇怪大吃一惊,它把艾克华撂下,伸出爪子去撕网。印第安人从网里挣脱出来,哈尔把网和里头的活物往船上拖。

  这位体型庞大的新乘客拖起来竟这么轻,真是不可思议。哈尔惊叹它身上美丽的色彩,绿褐相间的皮色上带有黑色横纹;头、背和尾巴上点缀着红艳艳的冠子。在陆地上,这动物跑得和在水面上一样快。它既是个游泳能手,又能像猴子一样灵巧地爬树。天才啊!任何一个大动物园都会乐意出100至150英镑买它。

  啊,只要他能把它送到动物园!那个人显然打定主意要盗走哈尔的全部收藏,否则,就毁掉它。一想到他,哈尔就恨得直咬牙。

  蛇怪企图带着网逃跑。两个人把网紧紧抓住,哈尔冒险把手伸进网里,悄悄地把套索扣往那畜生头上。畜生张嘴便咬,套索好不容易避开那张着的大口,滑到头冠后面,再往前滑,套住前腿。哈尔又打了个结,使套索扣得更紧。蛇怪扭动着身子,拼命用爪子把套索扯开,但这一回,套索怎么也不会松开了。

  哈尔取下网子。蛇怪就像一条用绳索系住的狗,不过这绳索有30英尺长,绳的另一端绑在“托尔多”的一根柱子上。

  “为什么不关在笼子里?”班科问。

  “你喜欢被关在笼里吗?只要情况许可,我愿意给我的动物尽可能多的自由。另外,不关在笼里,它们就能自己找点儿吃的,也给我们省点儿时间。”

  船停泊在离岸约20英尺的地方。因为怕小蟒会顺着跳板往岸上逃,他们没搭跳板,船上的人都蹚水上岸。

  第一个踏上河岸的是罗杰,因此,第一个碰上麻烦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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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人与兽的角斗


  罗杰目瞪口呆,他揉揉眼睛,这不可能是真的,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动物。

  它像熊似地用后腿站立,从尾巴到颈部样子都像熊。但是,从脖子开始,它看起来却像一种无论人间或天上都找不到的动物。头部整个儿呈猪嘴形,分不清哪儿是嘴巴,哪儿是上下颌,在头顶上只看见一个小孔,叉状的舌头从小孔里闪电般地伸出来。

  这家伙长着像大猩猩一样肌肉发达的前肢,前肢长着4英寸长的大弯爪。现在,它正在用这些弯爪扒开一座一人高的巨大的蚁冢。蚂蚁成群结队地涌出来,这家伙闪电似地伸缩着将近两英尺长的火红的舌头舔吃着,动作快得叫人眼花缭乱。

  哈尔来了。“大食蚁兽!”他大声说,“我们应该抓住它。”

  罗杰大吃一惊。“我不知道食蚁兽竟有这么大!”

  “它们种类繁多,这是最大的一种。一大发现啊!”

  “好吧,如果它只不过是食蚁兽,”罗杰毫不在乎地说,“我能给你抓住它。上次你抓住了一种东西——那条蛇怪。这只家伙轮到我来抓了。”说着,他一个箭步,冲向前去。

  “当心,危险!”

  “危险?怎么会呢?”它不就有条长舌头吗?“它口里连牙齿都没有。”

  “可它的爪子——”

  “我从背后抓它。”

  尽管大食蚁兽的视力很弱,它还是觉察到情况不大对头。它放下前爪,步履蹒跚地走了,行动缓慢笨拙,前脚掌往里翻。它的身后拖着一条非常古怪的尾巴。罗杰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尾巴,像一把两英尺厚好几英尺长的巨型刷子。从猪嘴状的头顶到尾巴尖,很容易目测出,这超自然的东西整个儿是7英尺。

  罗杰抓着船帆的滑车索具从天而降,飞落在大食蚁兽的背上,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巨兽的胸脯。他以为,就这样把巨兽抱上方舟,他就大功告成了。

  人们都以为食蚁兽很温驯,但是,当它蹶起后脚,用爪子狠狠地抓罗杰的手时,他可大大吃了一惊,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纵身一跳,远远躲开那尖利的爪子,食蚁兽仍然用后腿站着,像拳击手一样,左一拳,右一拳,步步紧迫地向罗杰进攻,火红的舌头像蛇舌一样迅速地伸缩着。

  哈尔很担心,但他知道,罗杰绝不肯让他插手。他只好严阵以待,准备到了紧急关头,用枪托把那畜生的头敲个粉碎。

  “闪开,”罗杰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我的食蚁兽。”

  倒退的时候,他被一根木头绊倒,朝后打了个滚,那毛烘烘的庞然大物立刻压在他身上。罗杰刚才拥抱过它,现在,它要连本带利一起偿还给他。这种动物像北方的熊,很会用前腿把东西紧紧抱住。哈尔记得,有人说过,它光用前腿就能把一头美洲狮勒死。

  但罗杰却没有被打倒。他挣扎着,把那兽带着一起站起来。没见过比这更古怪的摔跤比赛。罗杰抓住那长猪嘴,似乎要把它拧下来。那畜生的巨尾甩来甩去,左右开弓地抽打着他的脸。巨尾有时甩到他的眼皮底下,使他看不清它在干什么。但是,他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沉重压力不断增大。

  他把那畜生摔倒,它的背重重地跌在地上,但它的前腿仍然紧箍着罗杰。

  两个摔跤手再次站起来,罗杰用力把对手抱起来,使它双脚离地,但它仍旧使劲儿抱着罗杰,粘乎乎的红舌头抽击着罗杰的脸,舌头上好像涂满胶水。这一招,罗杰只能甘拜下风,他自己的舌头又干又苦,紧贴着上颌。

  那食蚁兽把他箍得太紧,紧得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于是,用力拧那猪嘴状的兽头——那是最好抓的地方。如果拳击手最怕被人击中鼻子,大食蚁兽的鼻子难道不会是一样敏感的吗?

  突然,灌木丛被蹚开,角斗场上来了一位新角斗士——另外一只大食蚁兽给它的伙伴助阵来了。

  两个打一个,这不公平。哈尔把枪对准那只新来的野兽。可是,罗杰就在它旁边,他不敢开枪。

  艾克华手持刀子跳了进去。如果他那把30英寸长的大砍刀也可以叫做刀子的话。事实上,它是一把长剑,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大食蚁兽用后腿站起来,它那6英尺之躯挺得笔直。艾克华比它整整矮5英寸。

  第一只食蚁兽已选定罗杰作对手。第二只甘愿与艾克华的大砍刀决一雌雄。它挥舞起猩猩似的巨臂,像打谷的梿枷一样抽打着印第安人。它的每只胳膊的末端都有三个剑状利爪,4英寸长,剃刀般锋利。这些爪子十分尖锐有力。粘土垒成的蚁冢,干了以后像水泥一样坚硬,雨季常有的倾盆大雨难损它一根毫毛,锤敲斧砍,也只能留下浅浅的斧痕。但是,大食蚁兽的利爪却能把这样的蚁冢扒开。有些蚁冢高达10至12英尺。但一只大食蚁兽不停地乱拍乱斩,最终也能把它夷为平地。一根表皮非常结实的圆木,一斧子砍下去只能溅起细碎的木屑,食蚁兽却能一直砍到那爬满白蚁的腐朽木心。

  要是食蚁兽抓住艾克华,准会把他撕成碎片。但艾克华防守得非常巧妙。他用他的大砍刀挡住了食蚁兽的每一次进攻。只要有机会,他就挥刀猛刺,但很少能刺中食蚁兽的身体。他的砍刀很长,但食蚁兽的巨臂更长。有一次,他挨得太近,胸口被猛砍了一下,血马上涌出来。哈尔要动手营救了,但艾克华挥手让他闪开。像罗杰一样,他也想单枪匹马征服那畜生。

  食蚁兽的上肢动作敏捷,下肢却很迟钝,在这方面,艾克华占了上风,他整个身体都非常敏捷。但是,另一方面,在搏斗中,食蚁兽有六把利剑,而艾克华却只有一把。

  艾克华做了一个向右跳的假动作,待食蚁兽转身向右,他就猛地向左一蹦,迫近那野兽的侧面。食蚁兽还没来得及转回来,他已抡起长砍刀,用尽全身力气向它的脖子砍去。只听“嚓”的一声,干净利落,食蚁兽那又长又尖的头掉了,身体扑地倒在地上,但身上的肌肉还在抽搐,血涌出来。一个水手急忙拿着瓶子奔过去,这血可是“妖婆”的一顿佳肴呢。

  这时,罗杰和他的巨兽并没有中止比赛来观看这边的决斗。

  “抱紧!”哈尔大喊,“别让它砍着你。”

  罗杰紧紧箍住食蚁兽,使它不能施展那些凶狠的匕首似的利爪来砍他劈他,但他感觉到,那些爪子正往他背上扎。食蚁兽紧紧勒住他,几乎要把他压成肉饼。这样的“拥抱”他可再也受不了啦。

  他想了个办法。把食蚁兽拼命往水边拽。也许,食蚁兽怕水。他完全猜错了,食蚁兽的水性非常好。不过,罗杰这一招还是使对了。往河里拽,食蚁兽并不在乎。但当罗杰把它的尖鼻子浸进水里,按在那儿,它可就有点儿泄气儿了。

  它拼命想挣脱,但罗杰坚决不松手。它使劲儿一扳,罗杰站脚不稳,被它拖入水中,忽然,罗杰发现自己被食蚁兽压着,已经不知不觉地沉到河湾底。这一下,他可是自设圈套自己钻了。问题很明白:就看他们两个谁能憋住气,坚持在水底了。

  食蚁兽首先让步,它浮上水面想换口气儿,但罗杰一直留神不让这又长又大的鼻子伸出水面。他紧紧抓住,丝毫也不放松,使食蚁兽无法换气。以致浑身瘫软。

  “别把它淹死了,”哈尔发出警告。食蚁兽的身体现在已经毫无生气,罗杰把它从水里拖出来,扔到“方舟”的甲板上。

  这俘虏张开视力微弱的双眼,无力地摆动着长舌,爪子虚弱地戳了几下。哈尔把一根粗绳套在它身上,在后腿的前后缩了一副像马具一样的轭,把绳子的另一头系牢。绳子很短,因此,食蚁兽的活动范围很小。

  “只要它听话,我们以后可以把绳子给它放长。”哈尔说。

  角斗士们的伤口已经包扎好。罗杰张开四肢,瘫在沙滩上,活像泄了气的气球。

  “我想,你今天得担负起给动物备粮草的任务了,”他对哈尔说,“给食蚁兽找来足够的蚂蚁吧,我决不会因为你揽了这桩活儿而眼红的。”

  哈尔正在用心查阅他的一本动物指南,“这儿说,在动物园里,它们可以长年累月地以碎肉和生鸡蛋为生。它们不一定要吃蚂蚁。”他继续往下读,眉心拧起来,“天啊,早知这样,我绝不会让你和那只食蚁兽角斗。它们确实厉害,很多印第安人都在它们的利爪下丧生。这儿有一篇报道,一只食蚁兽竟抓死了一头美洲虎——它把利爪深深地扎进虎的心脏。猎犬够机灵的了,没等它逼近食蚁兽,就会被从头到尾掰成两半儿。

  “那么,它也就会伤害我们的其它动物罗。”

  “不,他们说只要不惹它,它的性情还是很温和的。”

  “哦,相信我,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惹它了。”罗杰哼哼唧唧地说。

  印第安人把那只死食蚁兽切成块儿,于是,食蚁兽肉便成了午餐菜谱上的一道主菜。

  那肉又粗又韧,像醋一样酸。罗杰只尝了一口,再不肯吃了。哈尔毅然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光,不过,因为难以下咽,他的脸都扭歪了。

  “说实话,我宁愿干脆吃蚂蚁也不吃这种肉。”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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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年轻人,到西部去!


  “火!”哈尔惊呼。

  他的船队回到亚马孙河主流,顺流而下。拐过一个小河岬时,他们看见岸上猛烈的火光映照在水里。

  “一个印第安村庄失火了?”罗杰猜测说。

  “不是印第安村庄,”班科说,“是里约来的年轻人。他在这里建了个农场。也许遭到印第安人的袭击。”

  “靠岸!”哈尔下令。

  班科没动舵柄,“印第安人可能还在那儿,我们全都会被杀死。”

  “我们可以帮他把火扑灭,”哈尔坚持说,“靠岸。”

  班科固执地坚持己见。哈尔爬上舵台,夺过舵柄。那位墨西哥印第安混血儿嘟嘟哝哝地走下甲板。

  两艘船都停泊在离岸几英尺的地方,因为哈尔没忘记船上的小蟒,要是船挨着岸,它们都会跑掉,所以,船上的人只能跳上岸。

  哈尔和罗杰手中各拿着一支来福枪以防不测。印第安人则带上弓、箭和长矛等武器。

  班科装模作样地用手指试着他那长刀的刀锋,当人们都往岸上爬时,他却故意落在后面。他不想参加械斗。瞅准似乎没人看见他的机会,转过身要走回船上。

  但是,哈尔一直留意着他,他倒不一定认为班科会砍断缆绳把船开走,而留下他们任由命运摆布。但他要预防万一。

  “过来,到前面去!”他厉声命令,“快,到前头去。你得给我们带路。”班科嘟嘟哝哝地抱怨着,但他最后还是和自觉自愿的艾克华一起走上前去,在队伍的前头呆了一会儿。

  一爬到坡顶,火势就看得一清二楚了,一幢木质结构的农舍着了火,没见有印第安人。一个男子势单力孤地用桶从井里汲水,徒然地想泼灭那熊熊大火。

  哈尔飞奔过去。他仍旧监督着班科,用左轮的枪口顶住他的肩胛,逼他一道跑。在枪口的刺激下,班科以惊人的速度疾跑。

  那男子回头一看,见一帮全副武装的家伙向他跑来,他完全有理由以为他们要向他进攻。他急忙伸手去抓左轮手枪,但枪不在老地方。

  “你还有桶吗?”哈尔大声问,他忘了该尽量用葡萄牙语说这句话。

  那人大大松了口气儿。“在棚子那边有,”他用英语回答。

  哈尔和他的船员奔向棚子,找来一大堆勺斗、提桶和铁罐。

  他们急忙跑到井边。井上安有一根循环链,链上系着六个桶:转动轱辘,盛满水的桶就被绞上来了。哈尔他们轮流把自己的桶装满,飞跑着去把水泼在火上,然后,又跑回井边再装上水。

  小农舍的房顶用波纹状的铁皮搭成,本来就不怎么好看,被亚马孙的雨水锈蚀之后,就显得更难看了。但这种屋顶具有防火的优点。救火勇士们来回奔跑着,像在进行接力赛。蔓延到墙上的火很快被扑灭了。那位年轻的农场主走进昏暗的屋里,点着了灯,接着,就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上。

  哈尔和罗杰把他抬到床上。他闭着眼睛,毫无生气地躺着。哈尔弯下腰去给他作检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艾克华从墙上拿了条毛巾,跑到外面用水把它浸透,又跑回屋里,把湿毛巾敷在那筋疲力尽的人的额头上。

  这位年轻的农场主身强力壮,眉清目秀,显得很聪明,哈尔很喜欢他。年轻人的眼睛眨了眨,张开了,苍白的脸上露山疲惫的微笑,嘴唇翁动着,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罗杰端来一杯水,他们扶起那人的头,给他喂水,他们的病人的眼睛在屋里转来转去,随着他的目光,他们看到屋里一片狼藉,空箱笼扔得遍地都是,柜子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显然,这人遭了抢劫,屋子已洗劫一空。值钱的东西都抢光了,屋里只剩下一些破破烂烂。报纸上、地板上到处溅满血污。哈尔捡起一个钱夹子,钱夹子是空的。

  “你肯定经历了一场恶斗,”哈尔眼睛盯着摔碎了的椅子和血迹说。

  农场主点点头,“不错,一场恶斗,”他无力地说。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又点了点头。

  “这不危险吗?在印第安人的地方?”

  “他们不是印第安人。”

  “不是印第安人!那么是谁,”他猜到了真相,是“鳄鱼头”那帮匪徒,“他们讲什么话?”

  “英语,大都讲英语。他们问我有没有看见过一支带着许多动物的船队,我说没有。他们问我要吃的。他们有八到十人,我尽其所有,供他们吃喝。但他们还要,于是自己动手,把我所有食物全部抢光,搬到他们船上。我不让他们抢,他们中间的一个大块头就一脚把我踢倒。”

  “这人的脸长得像吸血蝙,对吗?”

  “对,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他。事实上,他沿着亚马孙河追逐的正是我们。我们就是他所说的带着动物的人。我希望,那是他的血。”

  “恐怕不是。我进屋拿枪,但他们已经把枪偷走了。我抓起一把刀,那大个子看见了,连忙闪到别人背后,让那个人当替罪羊。被我扎伤的那个人发誓说要报复。他放火烧着了房子。他们把我弄出去,抓住我,直到火势越来越猛,我无法再扑灭时才放开我。接着,他们就上船走了,一边走一边狂笑,他们肯定以为这很好玩。”

  “你怎么会说英语?你不是英国人吧?”

  “对,我是巴西人。我叫比洛·索塞。我的英语是在里约的中学学的。”

  “听说里约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哈尔说,“你为什么要离开那儿呢?”

  年轻的拓荒者微微一笑,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在里约的街上,到处都贴着标语,标语上的口号和当年在北美看到的一样——‘到西部去,年轻人!’不同的是,里约的标语是用葡萄牙语写的。我们的政府需要我们来开发这片边远地区,于是,我就来了,也许,我很傻。”他又闭上眼睛,默默地躺着。

  过了一会儿,他张开眼睛,双眼闪着热情的光辉。“不,我不傻,”他热烈地说,“哥伦布当年西行发现了新大陆,能说他傻吗?我不傻,除非美国最早一批在普利茅斯石登陆的英国清教徒是傻瓜;除非当年向西部开拓进军,从而建立起美利坚合众国的美国先驱也是傻瓜。”他用胳膊肘撑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哈尔,“想想看,对于像你我这样的年轻人,这儿的前程多么远大!这是世界最后一大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它还有许多地方未经考察。它有丰富的矿藏,有世界上最大的细叶林,还有世界最长的河流替它把产品运往大洋,亚马孙河流域养得起全世界。但它必须有人——许多许多的人。现在,这儿每平方英里的人口还不到一人。想想吧!美国的人口密度是每平方英里43人,可没有人认为那个国家太拥挤。我们需要人——不只是巴西人,还有你们国家的和世界各地的人。这儿的财宝正等待着所有愿意工作的人。”

  “现在,你最好歇一歇,”哈尔劝道。

  “财宝!”比洛又说,“但是,我们从这儿获得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而是世界和平。我们为什么得不到和平?因为这世界的饥饿、苦难太多。如果亚马孙流域得到开发,饥饿和苦难也就能得到缓解。”

  “我明白,”哈尔说,“不过,难道你不觉得你最好先歇一歇,睡一会儿吗?”

  比洛笑了笑,躺回他的枕头上。“这一切,在你听来肯定像空话大话。明天早上,我带你到我的农场到处走走,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你会看到这片土地所创造的奇迹。”

  哈尔看着周围那些被火烧毁了的墙壁,破碎的家具,墙上的空枪架,被洗劫一空的抽屉箱笼,还有那个一文不值的钱包。

  “你已经被抢了个精光,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说,“你没有了枪,没吃的没穿的,也没钱去买种子和农业机械。看得出来,你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城市里也能干得很好。干嘛不回里约去呢?我们的船顺河而下,可以把你带上。今天发生的事儿,保不住还会有第二次。那种匪帮这儿还有很多。再说,还有印第安人。孤身一人是无法对抗这儿的林莽的。明天早上跟我们一块儿走吧。”

  但是,比洛只是疲倦温和地微笑着。“谢谢你,我的朋友。但我仍然要留在这儿,等天亮了,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

  第二天早上,哈尔果然明白了他坚持留下的原因。比洛没能让哈尔看他养的猪,猪全都被偷走了;牛羊也没有了,全都宰掉了,肉都喂了“鳄鱼头”那帮歹徒。但是,歹徒们抢不走菜园子,菜园里的豆子、稻子、包谷、莴苣、黄瓜、红萝卜和青萝卜都长得很茂盛。哈尔惊讶不已。

  “我听说,由于多雨,这儿的水土流失很严重,什么也不长。”

  “那只是传闻,”比洛大笑,“现在,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作出判断罗。这儿只有一个问题,就是东西长得太快,总得想方设法抑制灌木丛和杂草的生长。竹笋一夜之间能长一英尺。我绝不开玩笑。在美国,玉米播下地得两三个星期才发芽,在这儿,三天就发芽了。看看那些橙子有多大个儿吧。”

  哈尔惊讶地盯着一棵果树,树上结满足球大的果子。“这不会是橙子!绝不会有这么大的橙子。”

  “确确实实是橙子。在加州,人们管它叫华盛顿脐橙(译注:一种一端有脐状凹陷的无核橙子),加州的脐橙是从巴西引进的,个儿只及这种脐橙的三分之一。”

  农场到处是果树,芒果、鳄梨、可可、面包果、还有香蕉,全都硕果累累。一片上好的牧草地,长满鲜嫩碧绿的天南星草。在比洛领地内的树林里,有木质坚硬的细叶树,有红木、雪松、橡树。高耸入云的树上结满巴西坚果和做奶油用的硬壳果。巨大的无花果和蒜梨树绿荫如盖。树木中有价值很高的油料树木,在工业发达的北部需求量很大,比洛说得对,世界需要亚马孙地区。那些勇于开发亚马孙流域并把它的财宝带给人类的人正是在创建卓著的功绩。

  “我来告诉你开发亚马孙地区有多重要吧,”比洛说,“现在,连联合国都参与了。他们已经从所有对亚马孙河的财宝感兴趣的国家那儿筹集到了好几百万美元的巨款。他们组织了亚马孙学会。他们还将派出几十位采矿、森林、农业和所有其他方面的专家到这一地区来考察,在地图上标出最有发展前途的地方。有些专家已经来了,他们喜欢我的农场。”

  哈尔伸出手去紧握着比洛的手。

  “我不能责怪你的固执。祝你走运!”

  当哈尔和他的船员们启航时,船上少了一支左轮手枪和那支宝贵的温彻斯特式270连发枪。它们留在比洛的小屋里,挂在墙壁的枪架上。到时候,比洛就会发现这两支枪,还有一箱供它们用的弹药和几件衣服。在一件衣服的口袋里装着他自己的钱包,不过,不再是空的。

  但是,从比洛身上,哈尔所得到的东西远远多于他给予比洛的东西,他获得了一种新的、志在必取的决心,一种不管是人还是莽莽丛林都阻挡不住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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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老虎夜访


  日子一天天过去,“鳄鱼头”那帮家伙没露面。他们还在追,却不知道他们所追踪的人正跟在他们后头。但他早晚会知道真相,那时,他就会在前头某个地方埋伏起来等着“方舟”。对此,哈尔一直非常警惕。

  船上陆续添了许多新乘客,不过,大都是些小乘客:一只漂亮的猩红色的朱鹭,一只玫瑰红的蓖鹭,一只金色的锥尾鹦鹉,一只岩栖伞鸟,还有一只凤冠雉,这只凤冠雉很快就成了大家的宠物。

  哈尔并不满足。

  “这些小东西不错,但我们还应该逮一条南美大森蚺,还有,一只虎。”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艾克华。渐渐地,他越来越信赖这位忠诚的印第安年轻人。在船上度过的漫长时光中,艾克华一直在教两个孩子讲印第安普通话。每个亚马孙部落都有自己的语言,但在整个宽阔的亚马孙流域里,还有一种印第安人都听得懂的普遍使用的语言。每个探险者都必须熟悉它,因为许多印第安人不会讲葡萄牙语,至于英语,几乎没有一个印第安人听得懂。

  “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抓到一只虎,”艾克华说,“我们已经进入虎的王国。”

  “我怎么也搞不清楚,”罗杰埋怨说,“到底是虎还是美洲虎?”

  “美洲虎是它的学名,”哈尔肯定说,“但在这儿,没有人用这个名称,南美的人都管它叫虎。我认为,它既然是南美的野兽,南美人就有权给它起名字。我呢,也就把它叫做虎。叫虎也好,叫豹也好,总之,我们要抓它一只。”

  “你说,是南美的,”罗杰提出异议,“可我听说,亚利桑那州也发现过一只。”

  “不错,墨西哥也有许多。但它们不一样,个子小,很少有超过200磅的——这儿的虎,最重的有700磅呢、墨西哥的虎皮色是黑色的,这儿的虎皮色是鲜亮的明黄上面起黑斑,当然,不是条纹状黑斑,而是一种带缺口的圈状黑斑。墨西哥的那种虎,你不惹它,它就不会惹你;而我们这儿的虎却随时都会袭击人和动物,它们体格强壮,性情凶猛。我刚刚在看一本萨沙·西缪尔写的关于南美虎的书,他说,南美虎能咬死一头非洲狮。”

  “他就是人们叫做‘伏虎汉子’的那家伙吗?”

  “对。北美的大牧场雇用他。虎对牛群危害极大。由于虎害,一个大牧场一年要损失3000头牛。西缨尔打虎用的是长矛,他认为这比枪可靠,因为要打许多枪才能把一只虎打死。即使一枪就打中虎的心脏,它还会继续挣扎进攻,直到把猎手咬死,它自己才会倒毙。”

  “我倒想欣赏一下,你怎么样用长矛逮住老虎。”罗杰笑嘻嘻地说。

  “我怕你没那眼福。那是一种古老的印第安打虎法,我将让艾克华来干。不过,我希望没那必要:我们要逮的是活虎,不要死的。”

  虎出没得越来越频繁。夜里,总听得见它们的吼声,即使虎远在两三英里以外,它的吼声听起来都像近在咫尺,这是最令人感到恐怖的。虎吼开始时仿佛是一连串的咳嗽,咳嗽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最后,变成震撼整座树林的雷鸣般的吼叫,不用说,这吼叫也震撼着每个聆听者的神经,一会儿,吼叫声逐渐低下去,以一阵呼呼噜噜的沉闷的喉音告终。虎叫停息了,但周围的空气却仍然在颤抖。

  根据那呼噜呼噜的尾声,你大致可以判断出虎离你有多远。

  “要是听不见这种尾声,虎还远着呢,”艾克华说,“要是听到了这尾声,虎就在眼前了!”

  吼叫声忽高忽低,像警笛,叫人听了毛骨悚然,吼声在耳边响着,你就无法安睡。现在,他们大都是晓行夜宿,并且总把吊床挂在岸上,篝火彻夜不熄。这篝火真能阻止野兽靠近吗?或者,它反而会把野兽引来?哈尔可说不准。也许,它只能吓跑较为胆小的野兽。不过,一天夜里,他从吊床往外望去,看见离他不到20英尺的地方有个黄黑相间的脑袋,虎正凝视着篝火,没看见他。虎显得很好奇,它那双黄色的大眼睛在火光映照下熠熠发光。过了一会儿,那虎趴下了,舒展着四肢,活像一只伏在壁炉旁的巨猫。它张开大口,像猫一样打了个呵欠。

  对于这只虎的来访,哈尔还没有充分准备,没有现成的箭,没有网,他的人马也都还在梦中,几个睡在岸上,几个睡在快艇上,还有几个不怕小蟒蛇往身上爬的,睡在“方舟”上。

  要是喊他们,他就要惊动虎。枪就在他身边,伸手就拿得到,但他不许自己用枪,他不愿意打死这只超级动物。不过,有只虎就蹲在离自己不到20英尺的地方,他实在睡不着。老虎呢,看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个印第安人起来往篝火上添柴,老虎蹲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哈尔几乎不敢呼吸,他偷偷拿起他的“野人”连发来福枪,瞄准了虎,但他没按扳机。一颗子弹只会把一只温和的猫变成一个狂暴的魔鬼。

  他希望那猫至少是温和的。他暗自思忖,除非是遭到伤害或者被逼得走投无路,否则,野兽很少主动袭击人类哪怕最凶猛的野兽也是这样。但他知道,这一规律不大符合美洲豹的习性,美洲豹吃人的事件记录在案的太多了。经常听说伐木工和割胶工被虎吃掉。一位水手死里逃生,却丢掉了一只胳膊。三个神父在教堂里碰上老虎,其中两个丧生,只有一个逃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动物园里,一只虎咬死过三个人。还有一位阿根廷科学家,他宿营地上的帐篷天天夜里都有老虎光顾,因为帐篷里有牛肉干。科学家把牛肉干挂到虎够不着的地方,老虎大失所望,转身向科学家扑去,口一张,嘎扎一声咬碎了他的头盖骨。

  从书本上,哈尔还读到过好几十宗这一类事件。现在虽然不能一一记起来,但他却清楚地记得博物学家艾泽雷报道的一起事件:六个人围着一堆簧火入睡,第二天早上,其中四个人醒来,发现两位同伴已被老虎拖到远远的密林里,他门的尸体已被虎吞吃了半拉。

  印第安人在老虎和簧火之间走来走去。哈尔的食指按在扳机上,他感觉得到额头上在冒冷汗。老壳伸出鼻子,好像在嗅着什么,这个两条腿的棕色家伙会变成虎的一顿佳肴吗?老虎没有动弹。

  后面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貘的高声嘶叫。老虎立刻朝那个方向扭过头去,它立起身,不慌不忙地踱走了,听不见一点儿脚步声。

  不一会儿,丛林里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吵闹声——貘痛苦刺耳的尖叫和森林之王雷鸣似的咆哮。

  营地里的人全都惊醒了。

  罗杰用颤抖的声音说:“啊呀,幸亏我们有这堆火,它还真能使野兽不敢靠近呢。”

  哈尔不想让弟弟知道他夜里看到的惊险的一幕,免得他害怕。五分钟后,罗杰又睡着了。哈尔却彻夜难眠。他一直留神着四周的动静。

  天亮以后,他找到了壳迹。虎的足印几乎是圆的,足有汤盘大,足趾间的距离很均匀,没有爪的印痕。美洲虎走路时,爪子缩进肉垫里,收得很紧。

  完全看不出这会是一种如此凶残的野兽留下的足迹,足印柔软光滑,好像有人把一小块天鹅绒垫子摁进土里。哈尔把这种想法告诉艾克华。

  “虎爪是柔软,”艾克华说,“但有力!给它抽打一下,牛也得死。”

  在艾克华的指点下,哈尔和罗杰顺着虎迹跟踪到密林里,最后来到显然是虎貘相斗的现场。一大片草地被践踏得狼藉不堪,泥上全翻起来,矮灌木丛的枝条被压断。但是,找不到貘的残骸。

  哈尔大夫所望。本来,他满以为在这儿能逮住老虎。这种巨猫把大个儿的动物弄死、吃够以后,通常会把剩下的残骸留在原地,过几小时再回来吃,这时,足智多谋的猎人就会准备好枪支或兽笼,在那儿等着老虎回来。

  这一回,老虎却比猎人狡猾。“看,那儿有条路,”罗杰叫道,“肯定有印第安人来过。”

  “不是印第安人,”艾克华说,“这是老虎蹚出来的。”

  “可这比三只虎的身体还要宽呢。”

  “它在拖那只貘。”

  哈尔睁大了眼睛,这实在难以置信,从被踏平的搏斗现场蹚出一条宽达三四英尺的路,路上的矮树丛全都压平了,仿佛蒸汽压路机在上面碾过。

  “一只美洲虎怎么拖得动一头貘?”他万分惊讶,“貘重得像头牛呢。”

  但是,这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南美的原始森林,树深林密,荆蔓丛生,即使是不带行李的人,拿着大砍刀穿过这种森林,也是困难重重的。但是,美洲虎却把南美最大的野生动物拖过了原始森林。

  他们追溯着虎迹。有些地方,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隧道,因为老虎站起身来还不到3英尺高,它在茂密的树丛里蹚出的通道很矮,他们只好弓着腰,勉强地钻过去。

  每时每刻,他们都希望找到貘的残骸,也许,还会碰到那只虎呢。但虎迹一直婉蜒了一英里多,通到亚马孙河岸,又延伸到水边,这才不见了。

  哈尔的目光越过河面,往对岸望去。河宽好几英里。他不由得对这只美洲虎肃然起敬。

  “原来美洲豹会游水,我以前不知道,”罗杰说。

  “游得比你还好呢。美洲虎喜欢水。也许,它的妻子儿女住在河那边,它想让它们与它共享这顿美味佳肴。但是,想想看,它竟拖得动比自己重一倍的东西,还游了那么远!”哈尔忽然想起他在一本动物指南里读过的一篇有关美洲虎的报道,一只美洲虎弄死了一匹马,拖着马游过了亚马孙河;他还想起巴西著名的罗顿将军的报告,报告提到一匹马被老虎拖了一英里,穿过密密的灌木林,拖到一个水坑边,在那儿,那只美洲虎就着水,享用它的美餐。

  这只美洲虎的智慧和体力几乎不相上下。本来,它可以穿过哈尔他们的营地直奔河边,但为了避免冒丢失它的猎获物的风险,它绕了个大圈。

  回营地的路上,艾克华把一间老虎的“修甲室”指给两个孩子看。那是一棵大树,离地约六七英尺的树干上,布满美洲虎爪子留下的深深的抓痕。

  艾克华解释说,美洲虎就是用这种办法把它们的爪子磨利的,它们的习性与家猫一样。它们靠着树干,用后腿支撑着直立起来。前爪在树皮上反复抓挠。它们的胸脯经常摩擦的地方已经变得很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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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神奇的舵号


  这儿就是虎的王国,白天的航行证实了这一点。

  罗杰驾着快艇远远地走在前面。突然,他给艇上的两名水手打了个停桨的手势,用手指着一道河湾。哈尔也让桨手停下来,“方舟”漂到快艇旁边。

  河湾上一根突出的圆木上,蹲着一只巨大的美洲虎。它正聚精会神地钓鱼,硕大的头朝着前方,因此没发现身后悄悄漂近的船只。

  它用自己的尾巴做鱼饵,或者倒不如说是骗局。它的尾巴轻轻地拍打着水面,昆虫或者树上的果子落到水上也会发出类似的声音。鱼听到动静,就会探头探脑地浮上来,老虎便猛地伸出爪子,从水里把鱼抓出来,飞快地扔进口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它懒洋洋地朝四周望望,发现了船队,于是,慢吞吞地站起来,神情庄严地踱进树林。兽王的尊严使它不屑于匆匆逃跑。

  艾克华咧嘴笑了,“这虎可真精明。”他骄傲地说,神情活像它就是老虎的主人。

  罗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说,它真的用尾巴来引鱼上当吗?你的书上是怎么说的,教授?”

  像往常一样,哈尔又在埋头读一本“指南”。

  “嗯,这儿有些片断相当精彩,而且是华莱士——一位你可以信任的博物学家写的。听着:

  “‘据印第安人说,美洲虎是森林中最狡诈的动物:它几乎能模仿所有鸟类和动物的叫声,模仿得维妙维肖,把鸟和动物都诱骗到它身边;在河里捕鱼,它会用尾巴鞭水模仿果子落水声,等鱼游近,就用爪子把它们钩上来。它也捕食龟类,我曾亲眼看见一只完整无损的龟壳,里面的龟肉被它用爪子掏得干干净净;它甚至在自己活动的地方袭击海牛。一位目击者非常肯定地对我说,他亲眼见过一只老虎把一头海牛从水里拖出来,那海牛重得像头大水牛。”

  “天啊!”罗杰发议论了,“那么狡猾凶猛的东西你也敢抓吗?你疯了。”

  班科开始感兴趣,“先生是要抓一只老虎吗?”

  “正是!”哈尔说,他希望这位一路上总好闹别扭找岔子的班科,这一回能支持他。不过,这只能是妄想。

  “你抓不住老虎!”班科说。

  “为什么不?”

  “干这活儿得二三十个人手,咱们这儿只有七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孩。”

  “可是,那位‘伏虎汉子’单枪匹马就打死了一只老虎。”

  “他把虎打死了,不是活捉,那不一样。”

  哈尔不能不承认班科说的是事实。但是,他要逮住老虎的决心却更坚定了。

  正午,他提前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吩咐登陆。午饭后,船员们分好工,动手造兽笼。班科反对,哈尔说:“班科,我们就呆这儿,不逮到一只老虎就不走,等上一个月也没关系。”

  为了把兽笼造得又轻巧又牢固,他们用坚韧的绿藤捆扎结实的竹子。笼子的一头开了一道门。笼宽5英尺,高6英尺,长10英尺,大小刚好装下一头老虎。这样,老虎在笼里施展不开,也就没法把笼子撞破了。

  哈尔在附近发现了一道通往河边的兽迹,野兽常常沿着这道兽迹下来喝水。他急于找到虎脚印,于是,不得不请教艾克华。印第安人发现了虎脚印,脚印很大,野心再大的动物收集家也该心满意足了。

  哈尔和他的船员们开始挖坑。印第安人都乐意干活,而班科却袖手旁观,还嘀嘀咕咕一个劲儿发牢骚。坑深6英尺,宽6英尺,正挖在虎迹当中。

  哈尔指挥船员们砍来一些树枝,铺在坑上,然后,在上面放上用粗绳缩成的圈套。坑旁有一棵高大的无花果树,哈尔爬到树上,把套索的另一头系在树枝上,圈套与树枝之间的绳子绷得恰到好处。

  接着,他们用树叶和土把树枝儿和圈套盖严。

  兽笼搬来了,就藏在附近的灌木丛里。哈尔的如意算盘是:老虎正好落进圈套,它往陷坑里坠落时,套索就把它紧紧捆住。然后,就可以把它拽出来,拖进兽笼了。班科讥讽地哼了一声,“这个,你们办不到的,”他说。

  他们退回营地去等着。天擦黑儿时,哈尔听到虎迹那边一阵骚动。他偷偷穿过树林,来到陷坑前。

  结果,他大失所望,陷坑里确实掉进去了一只野兽,不过不是老虎。掉进陷坑里的是森林里莽撞的傻大个——貘。哈尔已经有一只貘,不想再要了。船上的地方太宝贵了。

  他们花了整整两个钟头功夫,才把那只笨东西拽上来,砍断绳索把它放了。然后,修整好陷坑,重新安放好圈套,用树叶和土盖严。

  活儿干完了,他们又退回营地去等,只是哈尔不再那么充满希望了。

  “艾克华,”他说,“我们不打算让林莽中的动物统统都掉陷坑里,我们要的只是一只虎。”

  “那么,咱们唤一只来罢,”说着,艾克华从他的那包东西里取来一支舵号,哈尔跟着他来到河边虎迹出现的地方。

  艾克华把舵号贴在唇边,舵号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像他的嗓音。那正是老虎的叫声:开头像深沉的咳嗽,声音越来越大,变成凶残的咆哮,然后,渐低渐弱,最后,变成低沉缓慢的呼噜。在北方的树林里,猎人们就是用这种办法把麋唤来,但眼前的呼唤是多么不同啊!

  他们俩聆听着。听到虎啸,森林里的小动物全都噤声敛迹,四周一片死寂,也听不见有虎吼答应这呼唤。

  “看来,我们得干它一夜了,”哈尔说。整个晚上,每隔一段时间,艾克华就用舵号呼唤一次。直到快天亮,才听到远处一阵低沉的咳嗽声答应。漆黑的河面上露出灰白朦胧的晨曦,但林莽里仍是一片黑暗。

  艾克华吹起舵号又呼唤了一次,又一次听到了虎回答的吼声。吼声一次比一次近,最后,他们甚至听得见虎啸的那种呼呼噜噜的尾声。这意味着,这只虎离他们不会超过一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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