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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快开走吧,否则会被他看出来的。”

马达看到罗新城也走到了餐厅门口,向他这边张望。马达立刻启动了车子,迅
速地离开了这里。

“送你回家吗?”

“不,我想先去河边坐一坐。”她淡淡地说着,然后闭起了眼睛,看起来她十
分疲倦。

马达不想打扰她,十分钟以后,他抵达了河边。

他们下了车,走上河边的绿地,四周没有什么人,只有绿树与河堤,在河边一
块突出的地方,有一把长椅,正对着河面,他们坐了上去。

“为什么要来这里?”马达感到了有些冷,河风凉飕飕的,特别是两岸都是高
层建筑,使得河流成为了一条风的走廊。

“因为这里可以使人获得清醒。”风掠过她的头发,一些发丝被吹到了马达的
脸上,那感觉痒痒的,让人有些心动。

“好了,在这里你用不着担心被别人发现我们。告诉我,刚才他对你说了些什
么?”

容颜还是摇了摇头:“我说过,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可是,当你在餐厅里看到我的时候,你的眼神分明在告诉我:你看到我很高
兴,你希望我突然出现在你眼前。是不是?你的语言你的行为可以欺骗我,但是你
的眼神骗不了我。”

“你就这么自信吗?”

“够了,告诉我吧,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马达的头脑已
经有些发热了。

她忽然微笑了起来:“你这个人啊,确实有一些可爱。不过,我和你到底是什
么关系呢?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

“因为你这张脸。”马达紧盯着她,黑夜的河边,她的双眼闪烁着宝石般的光
线。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么说可太俗气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你这张脸——太象了。”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
抖了。

“太象什么?”

“象一个人。”马达终于说出口了,“一个已经死去了的女人。两年来,我一
直都在忏悔,不管他们的结论是什么,她是死在我的轮下,尽管他们说我没有责任,
但是,我的心灵永远都不会得到安宁的。当我见到你的一刹那,我还以为你就是她
的幽灵,所以,我发誓要拯救你,保护你,以弥补我那不可饶恕的罪过。”

“原来就是——”容颜却说不下去了,她低下了头。

“你怎么了?”

容颜突然抬起头来说:“不,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救世主,你拯救不了我,
你也保护不了你,你甚至连你自己都拯救不了。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安危吧。”

马达呆呆地看着她,他不理解容颜为什么这样说。“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为什
么生气?”

她又吐出了一口气,停顿了许久之后说:“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好了,现在可以送我回半岛花园吗?”

马达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河边的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而此刻容颜的样子
就象是一尊河边的美丽雕像,只有在夜晚才可以欣赏。

两个人的影子,已投入到了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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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这里是大楼的三十三层,更确切的说,应该叫天台。

楼顶天台上的风很大,容颜的头发被高高地掀起,扑向天空,又飘然坠下,她
不喜欢这种感觉。所幸,她特意穿上了一件风衣,把身体紧紧地裹了起来。尽管如
此,当她经过天下证券最高一层办公区的时候,还是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其中有
一些目光是充满怀疑和鄙夷的,她只能尽量低着头,向顶楼走去。

在天台的中央,她看到了一张轮椅,在轮椅上坐着一个老人。

“黄董事长,你好。”

“对不起,让你到这里来说话,你冷吗?”老人微笑着说。

容颜摇了摇头,走到他面前:“不,我不冷。”

“我不喜欢在下面的房间里说话,那里一股药的味道,感觉就象是在医院的病
房里。”老人抬起头,仰望着天空说,“只有这里,面对着无垠的天空,才能给我
在大海上的感觉,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治疗了。”

容颜也把目光投向了天空,她只看到阴沉的云朵,和四周崇山峻岭般的楼群,
看起来就好象是站在无数群山中的一个峰顶。

“孩子,能不能推我到前面去看一看。”

他叫她孩子,不过这也没错,在这个多病的老人眼里,她确实还是个小女孩。
容颜点了点头,小心地推着老人的轮椅,向前走了十几米,在不到栏杆几步的地方
停了下来。

“谢谢。”老人望着脚下的城市,眯着眼睛说,“对于子全的死,其实我心里
很悲伤。”

“我想,这是一个意外。”

老人点了点头:“我也希望这是一个意外。”

“黄董事长,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老人慈祥地笑了笑:“没什么重要的事,子全去了,现在罗新城在负责公司的
具体事务,我依然是在二线。也许,你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叫你‘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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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因为我觉得,你说话的声音很象我的女儿。”

“您的女儿?”

“如果现在她还活着的话,应该已经做妈妈了。”老人平静地说。

“对不起。”容颜低下了头。

“不,我要感谢你,让我重新听到了我女儿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美,很美,就
和你现在一样。”

“你的女儿一定很聪明很漂亮。”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了,“孩子,你很会说话。是
的,她既聪明又漂亮,我非常非常地爱她。后来,她得了白血病,最后在睡梦中去
世了。”

“上帝总是那样无情。”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老人轻轻地吟出了苏轼的水调歌头,他苦笑了
一下说,“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能够做我的干女儿。”

“我非常荣幸。”容颜微笑着回答。

“我也很高兴。”老人轻轻地拍了拍容颜握着轮椅把手的手,“孩子,楼下有
许多人都说子全死得不清白,可我不相信,你说呢?”

在这个慈祥的老人面前,容颜第一次表现出慌张:“我,我不知道。”

“请放心,我相信你们。”

忽然,容颜感到脸上湿湿的,她抬起头,一些雨丝飘落到了她的眼睛里。

“天下雨了,您会着凉的。我带您下去吧。”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闭起了眼睛,任由他刚认的干女儿带着离开天台。

不一会儿,纷纷扬扬的雨幕已经笼罩了天台,也笼罩着这座巨大无比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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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马达,又一次踏上了那条死亡之路。

那个可怕傍晚,同样也下着雨,就和现在一样,刮雨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动着弧
线,雨帘依然模糊着他的视线,使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下午四点钟,他抵达了江边公园旁的那条马路。马达犹豫了片刻之后,继续向
前开去。此刻,整个城市都被雨幕所覆盖起来,一片烟雨濛濛。他要去安息路,尽
管他曾发誓再也不去那条可怕的断头路。然而,这些天来压在他心头的种种疑惑却
始终不放过他,日日夜夜地纠缠着他,甚至在睡梦中,安息路的路牌也会突然出现
在他眼前。

不,他忍受不了,他必须要去看一看,也许,他可以发现某些真相。

在雨丝中,马达终于看到了安息路的路牌,转动方向盘,他开进了这条只有入
口没有出口的路。现在虽然天色阴暗,但比起上次的那晚,他还是可以看清路边的
景物,都是些低矮的老房子,许多房子四周都有花园,种满了各种浓密的植物,在
雨中显得郁郁葱葱。

这里依然很清冷,但总还算有一些行人撑着伞缓缓走过。他按照记忆慢慢地开
着,直到他能够确定凶杀案发生的位置。

就是这里了。马达走下了车子,望着四周的房子,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一股阴
森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前只有一栋老房子,旧式的洋房风格,老房子前后左右都是
花园,再没有其他建筑了。现在马达可以肯定,那天晚上周子全下车以后的目的地,
就是这栋房子。

马达走到那栋房子前,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总而言之,这是一栋毫无生气的
房子,死气沉沉,在这雨天里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他小心地走进了中间的大门,门
厅里的木地板上响起了他沉重的脚步声。他看到里面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沉浸在黑
暗中,似乎没有尽头。

“你是来租房子的吧?”

忽然,一阵苍老的声音从马达的背后响起,这声音就象是来自地狱,让他后背
发凉。马达立刻转过身来,看到了一个老人站在身后。

马达不知道怎样回答,索性先点了点头。

“这里已经没有空房子了。”老人冷冷地说,他的脸色阴郁,眼睛里露出一种
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的凶光。

“你这里房租多少?我愿意出高价。”

“也许还有一间吧,那个房客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我想他大概已经
走了吧。”老人的神情忽然又软了下来,他咳嗽了几句,就带着马达向黑暗的走廊
走去。

马达小心地跟在后面问:“那个房客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大约十天前吧。嗯,到了。”

老人打开了房门,马达的眼睛重新回到了光亮中。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多个平方
米的大房间,窗户正对着花园。房间里没有多少东西,只有一张没有被褥的大床,
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家具和物品,灰尘也积了一地,怎么也看不出这是有人居住的房
间。

马达疑惑地问:“那个房客长什么样子?”

“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有钱人的样子,真不明白他为什么
要在这里租房子。”

马达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旧报纸,在这张报纸上,有着周子全的大幅彩色
照片。他把报纸上的照片给老人看了看,问道:“老伯伯,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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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取出老花眼镜,站到窗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肯定地说:“对,就是他。”

“谢谢。”马达又收起了报纸,“老伯伯,现在你不必顾虑了,完全可以把这
房子租给我,因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老人一惊,马达连忙扶住了他,老人叹了一口气说:“怪不得那么
多天都没有回来过。罪过啊。”

“老伯伯,他是什么时候租这房子的?”

“大约在不到一个月以前,他来到这里租房子。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特别
选择了这一间,其实,当时楼上还有更好的房间。怎么讲呢,他真是一个奇怪的房
客。”

马达立刻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这里过过夜。每天只来两次,一次是早上七点多,另一次
是傍晚六点钟。他每一次来只待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老人摇了摇头说,“我从
来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房客,他租房子不是为了住的,而是好象有其他什么目的。
你看这张大床,其实也是本来就有的。”

“嗯,确实很奇怪。”

老人疑惑地问:“年轻人,你不会是警察吧?”

“不,当然不是。”

“好了,你说过你愿意租这房子的。这房子确实不怎么样,租金就一个月两百
块钱吧,先预付一个月,立刻就可以住进来。”

马达犹豫了一会儿,他又环顾了房子一圈,也许,在这房子里隐藏着什么东西,
他下定了主意,把二百块租金预付给了老人。

“老伯伯,我想先一个人待一会儿。”马达低声说。

老人很知趣地离开了房间。马达关上了房门,独自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他
每一步都能在木地板上踩起一阵灰尘。墙上是简单的石灰粉刷,没有挂任何东西,
天花板已经有很多地方都发霉了。而那张床,显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睡过了。

周子全为什么要租这个房间呢?他的妻子容颜也在外面有一间小屋,他们真是
一对奇怪的夫妻。马达摇摇头,他实在难以理解。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了,雨水打在窗外的树叶上,构成了一组特别的音画,给
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马达心想,人如果住在这种地方,迟早会得精神病。他
一把推开了门,冲了出来,穿过阴暗的走廊,走到门厅的时候,又听到了那老人的
声音:“你出来啦。”

马达定了定神,回答:“是的,我想我应该走了,过几天我再回来吧。”

“那你先把钥匙拿好。”老人把房门钥匙交到了马达的手里。

“谢谢。”然而,马达发觉老人依旧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他,他不解地问:
“老伯伯,怎么了?”

老人有些犹豫地说:“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本来,前面那个房客来租
的时候,我是不准备把那个房间租给他的,只是因为他肯出很高的价钱我才破了例。”

“为什么?”

“因为传说在那个房间里——”老人先是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
把嘴巴贴到了马达的耳边,以极轻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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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墓地。

清晨的雨雾笼罩着郊外的田野,远方的农舍正升起炊烟,今天既不是清明也不
是冬至,墓地里几乎空无一人,除了死人以外。

马达右手捧着一束鲜花,左手撑着伞,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回音。他
穿过雨幕,踩着一地泥泞,经过一排排的墓碑,来到了公墓的最里面。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容颜依旧一脸倦容,轻声地问。

马达继续向前走去:“因为,今天是她的两周年忌日。”

“是她的墓?”

容颜的脸色立刻变了,转身就要向后走去,但被马达一把拉住了。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马达缓缓地放手了。容颜低下了头,一些雨水飘到了她的脸上。马达看着她的
眼睛说:“你认识她,是不是?”

“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马达点点头:“现在,你可以见到她了。”

他带着容颜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块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前停了下来。在墓碑的
中间,刻着罗沁雪的名字。在名字的上方,还镶嵌着一块瓷质的照片,照片里的年
轻女人在微笑着,是的,她很美。但更重要的是,照片里的那张脸,和容颜很象。

除此之外,墓碑的右下侧还刻着一行字:兄罗新城泣立。

马达把鲜花放到了墓碑前,雨水很快就把鲜花打湿了。他默默地站了一分钟,
容颜也没有说话,他们看起来就象是两尊雕塑。

他终于说话了:“就在两年前的今天,在市里那片人工竹林边的马路上,发生
了一起车祸,一个美丽的女人死于一辆出租车的车轮下。那个出租车司机,就是我。”

容颜沉默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世界真小啊。”

“你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马达觉得一定还有什么事。

“不,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和她没有关系。”容颜仰起了头,一些雨丝飘到了
她的眼睛里,“但是,从我丈夫的角度来说,她是我的前任。”

马达的身体微微一抖,许多东西从他的心头一掠而过,时光几乎倒流,他的眼
前又出现了整整两年以前的那一幕,罗沁雪那张临死前的脸。他的手一松,雨伞几
乎要被风吹掉了。

他终于明白了,轻声地问:“你是说——”

“是的,所以我说世界真小啊。罗沁雪是我丈夫的第一任妻子,她出车祸去世
了,过了一年以后,周子全就和我结婚了。”

马达盯着容颜的脸说:“也就是说,周子全在罗沁雪死了一年以后,又娶了一
个和亡妻的外貌酷似的女人,就是你。”

“是的,关于这件事,我是在和他结婚以后才知道的。”容颜又深呼吸了一口,
然后闭起了眼睛。

“不,这不是世界太小了,而是——命运。” 容颜睁开眼睛,看着罗沁雪的墓碑说:“你相信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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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已不得不相信。”马达缓缓地说,“我说过,两年来,我一直在为
我犯下的罪行而忏悔。虽然,他们说她是自杀,说我没有责任。可是,可是我不能
原谅自己,我发誓,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来到她的墓前献一束花。然而,命运却又
使我遇见了你,有时候,我竟然无法把你和她分辨清楚,所以,每当见到你,我就
会有一种负罪感,我要通过你来赎罪。”

“不,你没有罪,有罪的是我。”容颜回答。

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你犯了什么罪?”

容颜和马达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回过头来,看到一个男人如同幽灵般穿着全黑
的风衣,撑着伞站在雨中。

但立刻,容颜就看清了他的脸——罗新城。

“刚才,你说的很好,我都听到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容颜的眼睛。

马达注意到容颜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冷冷地回答:“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我妹妹的二周年,我为什么不能来?”

“那我先走了。”

容颜拉了拉马达的衣服,低着头向外走去,但是,罗新城叫住了他们:“他是
谁?”

显然,他是在叫马达,马达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他是谁并不重要,他与你无关。”容颜说话了。

罗新城看到了墓碑前放着的鲜花,向马达问道:“这花是你放的?”

“是我放的。”

罗新城睁大着眼睛,紧盯着马达的脸,他若有所思地说:“你的脸很眼熟,我
在哪里见过你吗?”

马达点了点头,他已经完全记起来了,他吐了一口长气,缓缓地说:“是的,
我们见过,在两年前。我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果然是你!”

罗新城一下子变得怒不可遏,他两步冲到马达身前,一把抓住了马达的衣领,
重重地将马达推到了一块墓碑上。马达的后背顶着冰凉的大理石墓碑,雨水立刻浸
湿了后面的衣服,手中的伞也掉到了地上。

“你住手。”容颜在后面焦虑地叫了起来。

罗新城依旧抓着马达的衣领,死死地盯着马达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还有
脸敢来?两年前,我妹妹出事以后,如果不是警察拦住了我,当时我就会打死你。”

马达感到自己的脖子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他闭起了眼睛,从容不迫地说:
“那你现在就打死我吧。”

罗新城举起了拳头,在半空挥舞着。

“这里是墓地。”突然,容颜在罗新城的身后喊道:“罗新城,你在这里打他,
你妹妹会不高兴的。”

她的声音非常尖厉,在空旷的雨中幕地里飘荡着。罗新城象是被电触了一下,
立刻定住不动了。

容颜继续说:“他是无辜的,这是你妹妹的选择,你不能怪任何人。”

终于,罗新城深呼吸了一口,收回了拳头,慢慢地放开了马达。

马达喘着气,从墓碑上下来,容颜把伞递给了他,但他却没有把伞撑起来,依
然让自己站在雨中淋湿。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罗新城看着容颜说。

“这与你无关。”容颜摇了摇头,又拉着马达说,“马达,我们走。”

马达最后看了罗沁雪的墓碑一眼,跟着容颜向外走去。他的身后传来了罗新城
的声音:“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他们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墓地,他们钻回到了马达的车里。容颜催促着说:
“我们快走。”

马达启动了车子,很快就开上了郊外的高速公路,从这里到市区只要二十分钟。
他听到容颜在他耳边说:“刚才他弄疼你了吗?”

马达摇了摇头。

“你骗人,你看你的脖子上有几条红印子。”容颜轻轻地说,她的声音又柔和
了下来。

从反光镜里,马达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确实红了,他立刻拉起了速度说:“容颜,
你不要再问了,我现在送你回家。”

“不,我还要问,既然两年前罗沁雪的哥哥已经和你见过面了,那么你为什么
不认识作为罗沁雪丈夫的周子全呢?”

“我不知道,当时出事以后,我只见到了她的哥哥,她的一切后事都是由她哥
哥来办的,看起来罗新城为自己妹妹的死非常伤心。那时候我确实很奇怪,为什么
她的丈夫从来都不出面,我甚至不知道她的丈夫是谁。”马达又看了容颜一眼,
“刚才在墓地里,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块墓碑是罗新城立的,墓碑上甚至看不到周子
全的名字。通常,应该都是丈夫为亡妻立碑的。”

是的,我注意到了。“

“这说明什么?”

容颜闭起眼睛,淡淡地说:“也许,我丈夫和罗沁雪的婚姻,并不是象别人传
说中那样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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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脚印。

叶萧看到在光滑的地板上有十几双脚印。他小心翼翼地围绕着那些脚印转了几
圈,那是一双男式皮鞋的脚印,昨晚的雨使得附近马路上到处都是泥水,这些脚印
干了以后就更加的清晰了。

当然,雨天的脚印并不意味着什么,早上叶萧进来的时候,天下证券公司的前
台地板上布满了各种男女脚印。但现在引起叶萧注意的是——这里是周子全的办公
室门口。

总经理办公室位于一条走廊的尽头,在门口以前十米的地方是秘书桑小云办公
的地方。从桑小云的办公桌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这段大约十米长的走廊两边并没
有其他房间和路口。现在,叶萧就站在这条走廊里,面对着周子全办公室的门口,
眼前有十几双脚印,既有向前的,也有向后的,这些脚印一直延伸到周子全办公室
的门口。

一分钟以后,叶萧叫来了桑小云。他冷静地问道:“桑小姐,昨天有没有人来
过这里?”

“昨天?不,自从上个星期你和郑警官一起进去查看过以后,总经理办公室的
门就一直关着,再也没有一个人来过。”

叶萧明白了,他看着这些脚印说:“谢谢,能不能帮我把门打开?”

“当然可以。”桑小云疑惑地看着叶萧,然后从她的抽屉里取出了总经理办公
室的钥匙。

叶萧先用一块布擦干净了自己的鞋底,然后又扔给了桑小云,她也照着叶萧的
样子擦了擦鞋底。叶萧点了点头:“好了,开门吧。”

桑小云走到了门口,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当她走进了长久没有人气的总经理办
公室,看到了房间里的一切以后,立刻叫了起来:“天哪。”

叶萧的猜测没有错,此刻,周子全生前的办公室里已经一片狼籍了,几乎所有
的抽屉都被拉开,许多纸片散落在地板上,乱七八糟的杂物摊了一地,就连保险箱
也都被打开了。但对叶萧来说,地板上更显眼的,是一个个黑色的脚印。

桑小云睁大着眼睛看着叶萧,却紧张地说不出话。

“别害怕。”叶萧安慰着她,然后他拿出了手机向局里求援。

二十分钟后,现场鉴定组的成员们来了,他们忙碌地在被闯入的办公室里勘察
着,不时有现场照相的闪光灯在房间里亮起。叶萧和桑小云则等在外面,而郑重也
闻讯赶来了。

“郑重,请相信我,总经理办公室的钥匙一直锁在我的抽屉里,我从来没有把
钥匙交给过任何人。这些天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人进去过。”桑小云焦急地对
他们说。

“我当然相信你,小云。”郑重看起来已经和桑小云很熟了,居然用了这种亲
昵的称呼。然后,他又转身对叶萧说:“不过,刚才鉴定组的人说,门和锁都没有
被撬动过的痕迹,肯定是用钥匙开门进入的。”

“很显然,昨天晚上闯进这里的人无外乎有两种可能,第一个可能,是杀害周
子全的凶犯,他得到了周子全身上所有的钥匙。第二个可能,就是天下证券公司内
部的人。”叶萧忽然别过头问桑小云,“桑小姐,除了你和周子全以外,谁的手里
还有总经理办公室的钥匙?”

“总务部里还有一把。”

“除了总务部经理以外,还有谁能拿到那把钥匙?”

“罗副总经理和黄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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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摇了摇头说:“这没有用。上一次我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
值的东西,如果周子全真的有问题,他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办公室里的。”

“有些东西,虽然表面看起来毫无价值,但对某些人来说,却非常非常重要。
或许,上次我们进来的时候,因为疏忽而漏掉了这样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叶萧
又看着办公室里面说,“总而言之,昨天晚上的那个闯入者,一定是为了寻找某些
重要的东西。也许,这样东西,就是我们破案的关键。”

“也许是吧。”郑重只能点了点头,说:“对了,我已经问过楼下的大楼保安
了,下面的大门彻夜洞开,半夜里随便谁都能进出,查不出任何结果。”

这时候,鉴定组的人已经出来了,他们完成了任务,示意叶萧他们现在可以进
去了。这时候叶萧拉住一个与他要好的同事问:“脚印的鉴定结果怎么样?”

“很难说啊,不过,从脚印可以估计出这个人身高大概在1 米75到1 米80之间,
体重大约是65公斤到75公斤之间,只有这些了。”

“那么指纹找到了吗?”

“没有找到清晰的指纹,那个人可能戴着手套。”

叶萧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

“我们快进去吧。”郑重催促着叶萧。

他们进入了周子全的办公室,房间里的一切还和叶萧刚进来时所见的一样。叶
萧让桑小云帮忙看一下地上散落的纸片里有没有重要的东西,郑重也帮忙收拾了起
来。叶萧小心翼翼地验视了办公桌里的每一个抽屉,全都被翻的乱七八糟,毫无头
绪。他又仔细地看了看被打开的保险箱,其实上次他们已经看过了,里面没有什么
东西,现在还是一样。

“没有重要的东西,全都是些事务性的文件和普通的资料而已。”桑小云一边
收拾一边说。

叶萧紧皱着眉头,环视着房间一圈,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然后,他注意到
了电脑,于是他立刻打开了电脑,但是却无法进入系统,原来,整个电脑的硬盘都
已经被格式化了,成为了一张白纸。

“谁动过电脑了?”他大声地问。

桑小云凑过来看了看,惊讶地说:“怎么回事?上次进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毫无疑问,是昨天晚上那家伙干的,也许他在电脑里得到了什么,然后再销
毁罪证。”郑重也凑了过来。

叶萧站到窗边,外面的城市依然被雨雾所笼罩。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立刻回
头问桑小云:“今天我怎么没见到罗新城?”

“罗副总?对,他们说他今天早上没有来上班。”她茫然地回答。

郑重立刻叫了起来:“妈的,是他。”

叶萧缓缓地回过了头来,目光却落到了郑重的后面。

郑重还在兴奋地对叶萧说:“没错,就是他。看来罗新城已经逃跑了,昨晚就
是他闯进了这里,他是副总经理,可以拿到这里的钥匙。”

但是,郑重却看到叶萧在向他摇着头,而且做出了禁声的手势。紧接着,他听
到了桑小云的声音:“罗经理。”

郑重茫然地回过头来,此刻,罗新城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就站在他的身后。
郑重立刻呆住了,睁大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罗新城主动说话了,他的面色苍白,风衣上沾了许多泥水,风尘仆仆的样子,
“对不起,我刚听说这里出事了,看来情况很糟糕。”

“对不起,早上你去哪儿了?”

“实在不好意思,事先没有和公司里打招呼。今天是我妹妹两周年的忌日,早
上我去郊外的公墓上坟去了。”罗新城低头致歉地说。

叶萧点了点头,走到他跟前说:“原来如此。请别介意我同事刚才的话,他只
是开玩笑而已,并没有真的怀疑你。”

“没关系。”罗新城平静地微笑了一下,“我知道,在这里有许多犯罪嫌疑对
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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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1点40分,马达做完了今天第十七笔生意。

在一家电影院门口,一对男女下了他的车。现在马达感觉非常累,今天清晨五
点他就起了床,早上先开到半岛花园,把容颜带到郊外的公墓,再把她送回去。接
下来整整一天他就没有停过,在这座无比巨大的城市里来回奔驰着。

虽然一大早就去了墓地,但今天的生意还真不错,也许是下雨天的关系吧,几
乎没有空车过。只有下午的一次,他载着客要经过那块人工竹林边的小马路时,他
绕道了,他不想经过那里,特别是在今天的日子。为此,他只收取了记价器显示的
一半车钱。

马达的上眼皮有些跳,他随即把车子停到了一条横马路的边上,然后把火也熄
了,静静地把头靠在后面,闭起了眼睛。瞬间,他的脑海里又掠过了两年前罗沁雪
的眼睛,接着,眼前又仿佛出现了容颜的眼睛,这两个女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让
他再也无法分清。

“不。”

马达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起来。他看了看外面,雨点依然打
在了挡风玻璃上,他吐出了一口气,他想现在应该点点今天的营业款了,他估计这
该是本月最多的一次。

总共有七张一百块钱的,还有一些零头和几百块使用交通卡的金额,当然,他
还找出去了许多零钱。忽然,马达觉得其中一张一百元钞票看上去不太对劲。他的
第一反应是假钞,立刻打开车内灯,抽出来仔细看了看,不是假钞,而是钞票上写
着许多字。

马达觉得有些奇怪,在车灯下仔细地看了看这张新版的百元钞票。几秒钟以后,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涮白,几乎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张钞票。

钞票的正面有一行用蓝色的钢笔写上去的字,笔迹流畅而富有个性——“马达,
你拿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如果你不交出来,死神会敲响你的门。”

这是恐吓。

马达心惊胆战地看着这行写在一百元钞票上的文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了。他把这张钞票又放到灯下照了照,确实是这些字,非常清楚,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又念了一遍钞票上的文字,特别是最后一句“死神会敲响你的门”,他才真
正感到了恐惧。也许,容颜说的是对的,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充满了危险性,他
不该卷进来。可是,马达已经被卷了进来,他再也无法自拔了。

“你拿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马达的注意力又到了这句话上面,他茫然地摇
了摇头,他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拿走了什么?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拿走过。

该死的,这张钞票是谁给我的?马达努力地回想着,可是,今天做的生意太多
了,足有十七笔之多。至于用一百块钱付车费的人,他也记不清了,只能从七张百
元钱看出有七个人付过。但马达无法确定是哪七个人,他实在没有多少印象了,因
为生意太忙,而他也太疲劳了,使他丝毫都不注意乘客的模样,也没有仔细地看过
收进的钞票。

马达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被人盯上了,那个人甚至还坐上了他的出租车,在
付给他的一张一百块钱钞票上写着一行恐吓他的话。既然那个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那么取马达的性命也简直易如反掌。

雨,下得更大了。

阴惨惨的车内灯,照亮了马达的脸,他的手颤抖着把那张钞票放进了自己的口
袋里。然后,他启动了车子,向雨夜的深处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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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叶萧,还没走呢?”

“我查些资料。”叶萧埋着头在翻两年前发生在本市的所有重大交通事故的卷
宗。

“那你走的时候别忘了锁门,我睡觉去了,再见。”

值班的同事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叶萧一个人,他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
点多了。上午在天下证券里发生的事情,依然在他的脑海不断地闪回。现在他可以
肯定了,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在周子全遇害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多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叶萧查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两年前罗沁雪车祸的卷宗。

他首先翻到的全都是原始记录,最初的报案登记,交警部门在现场勘查的数据,
还有几幅照片。车祸发生在晚上,现场照片是用闪光灯打出来的,只拍到地面上一
滩殷红的血迹,还有两张拍的是当时马路的情况,这是一条小马路,路边似乎有竹
林。

竹林?叶萧立刻联想到了什么,据他所知,本市在市区的公共绿地里只有一块
是有人工竹林的,周子全的尸体也就是在那块地方被发现的。叶萧立刻又看了看卷
宗,他刚才忽略了车祸的发生地点。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果然是那儿,那块市
区唯一的人工竹林边的小马路。这就意味着,在相隔两年的时间里,罗沁雪和周子
全这对夫妻先后死在同一个地点(假设周子全也死在那里)。

这绝不是巧合。

叶萧对自己说。是凶手故意这么安排的,凶手选择了一个特殊的地点,让周子
全死在与罗沁雪车祸几乎相同的地方。或者,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杀死了周子全以后,
再把尸体带到那个地方。叶萧开始觉得这案子也许与罗沁雪的死有关。凶手毫无疑
问知道罗沁雪的死,凶手是一个熟悉周子全及其家庭的人。或许,更大胆的假设一
下,凶手选择那片人工竹林,具有对罗沁雪的纪念意义。很快,叶萧就按照逻辑推
理,想到了一个人,真是他吗?

白色的日光灯照射着叶萧的额头,也许,他已经找到了一个重要的切入点。他
又继续看了下去,很快就找到了当时交警部门的事故鉴定报告。报告里很清楚地表
明,出租车司机方面没有任何责任,当时是在正常行驶中,是罗沁雪趁着夜色突然
之间从竹林中冲出,自己主动撞到了汽车上,结果当场重伤。据那位出租车司机讲,
罗沁雪当时并没有死亡,还有着一口气,神智也很清楚。司机立刻把罗沁雪送往最
近的医院抢救,但是送到医院的时候,罗沁雪已经死亡了。至于罗沁雪自杀的原因,
谁都没有搞清楚。

叶萧翻到了卷宗的最后几张。

突然,他沉默了。

沉默到可以听清自己手表里的指针运动声——他看到了罗沁雪生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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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深夜十二点。

马达并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半岛花园。刮雨器打散雨水,隔着车窗,仍
能听清外面的连绵的雨声。他抓紧方向盘,盯着前方被大光灯照亮的一小块地方,
开进那条弯弯曲曲的车道。

他停在了那栋白色的别墅前。

别墅二楼的灯光还亮着。

马达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二楼的灯光。几分钟以后,二楼的灯光灭了,整栋
别墅又沉入了黑暗的大海。此刻,他只能听到天籁——阵阵的夜雨,正如他现在纷
乱的思绪,一片黑夜里茫茫的雨雾。

他的精神已经快崩溃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离开这个女人了。他只想
整夜都留在她的窗下,忠诚地守护着她,不惜一切代价。

是的,他已经发誓了,他要保护她,为了赎回他在另一个人身上所犯下的罪。
然而,他又扪心自问,难道自己仅仅只是为了赎罪吗?不,他已经不敢想象了,在
安息路那个可怕的夜晚,当他第一眼看到容颜的时候,仅仅一刹那,他已经无法抗
拒了。让人不可捉摸的情感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底悄然种下,成为他灵魂的一部
分,这是人体内一种奇妙无比的化学反应。

爱与罪,往往是交织在一起,难以分割的。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一枚硬币的
两面。

也许,对马达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恐惧。最可怕的,并不是凶杀与阴谋,甚至
不是死亡。而是他自己的脆弱的感情,就象一把火焰,火种一旦点燃,谁都无法扑
面,直到灵与肉同归于尽。

“谁来拯救我?”

他闭起了眼睛,轻声地对自己说。欲望与恶梦,就象一对藤蔓,紧紧地缠绕着
他,使他渐渐地窒息。这是慢性自杀,但谁都救不了他。

就这样,马达仿佛坠入了水中,沉没到了黑暗的水底,渐渐地被水草包裹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梦中他浮出了水面。大口地喘息着,他不想淹死,于是就
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依然坐在车里。马达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雨一直下。

他抬起头,向那栋白色别墅的二楼望去。

容颜的窗户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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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雨,终于停了。

桑小云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前,看着雨后的这座巨大城市。她的眼睛
里一片模糊,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雾气,只觉得心里一股深深的酸涩。她缓缓地靠了
上去,先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然后是双手,最后,她整个人都与玻璃贴在了一起。
冰凉的玻璃与皮肤亲密接触,一股无比的凉意渗入她的毛细血孔。但她好象丝毫没
有感觉到,反而把她火热的红唇紧贴到了玻璃上,就好象吻着他那冰凉的身体。

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后退了几步,呆呆地看着这扇玻璃。在落地窗的中
央,已经被她印上了一双红晕色的唇印。桑小云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抹去了一
些口红,然后,她又走到窗前,轻轻地用手指,把玻璃上的口红印子抹掉。

窗外,夜色逐渐降临。公司里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下班了,桑小云却还悄悄地
留在这里,躲在曾经遭窃的周子全生前的办公室里。昨天,叶萧他们闯进来以后,
她帮忙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失窃了什么重要东西。在他们走后,桑小云又把这里
重新整理打扫了一遍,房间里干干净净的,就仿佛周子全还活着,只是去出了一个
差,随时随地都可能回来。而他的女秘书,则在苦苦地等待着充满魅力的上司的回
来。

他不会再回来了。

桑小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不到两年以前。周子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
很可爱。”然而,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歹意,而是完全出自于对这个充满青春活力的
女孩子的赞美。其实,周子全并不是那种随便对女人发出赞誉的男人,在日后的接
触中,桑小云才发现他原来是一个相当谨慎又相当自爱的男人。

她刚担任总经理秘书的时候,周子全的第一任妻子刚死去不久,桑小云见到的
是一个终日忧郁的成熟男人。然而,对于年轻的桑小云来说,他简直是一个完美无
缺的人,风度翩翩,谈吐文雅,谦逊内敛,具有超人的智慧与学识。更重要的是,
也许是因为妻子意外地离他而去的缘故,使他平添了一股忧郁的气质。那种眼神,
那种话语,能让她瞬间为之而倾倒着迷。

终于有一天,桑小云偷偷地给他发了一个手机短信,然而,却始终不见他的回
复。然后,她又悄悄地给他发E -MAIL,事后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原来,在这个
时候,周子全已经认识了容颜,而桑小云尚一无所知。

没过了多久,周子全告诉了公司员工一个意外的消息——他已经和一位女作家
订婚了。这消息当场就让桑小云惊呆了,她强忍住了眼泪,回到家里偷偷地哭了一
场。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好这个时候她又生了重感冒,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才出来。
等到她病愈回来上班的时候,却受到了第二天周子全举行婚礼的请帖。虽然伤心,
但她还是去参加了总经理的婚礼,她见到了新娘容颜,一个比她想象中更加富有魅
力的女人。那个女人占尽了风光,似乎让周子全神魂颠倒,而几乎把桑小云给忘却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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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个月,桑小云一度变得非常消沉,当她看到周子全时,也再也提不起
往日的兴奋了。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周子全的眼中再度流露出了那种忧郁,
周子全的这种忧郁只有在她刚刚进公司的那会儿才看到过。立刻,敏感的桑小云就
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尽管别人尚一无所知,周子全也不竭力掩饰,但这一切
都逃不过女人的第六感。

桑小云明白,她的机会来了。她先去拜访了一次周子全的家,虽然在她的面前,
这对夫妻表现的和谐美满,俨然是新婚后的如胶似漆。但却还是被她看出了其中的
端倪。然后,她悄悄地请周子全出去吃饭,这一次,他也没有推辞。席上,桑小云
从来没有见过他喝过那么多的酒,以至于她劝都劝不住。

最后,他终于酒后吐真言了。

那一晚,桑小云如同一朵出水的芙蓉,千娇百媚。而周子全则要把满怀的愁绪
都倾吐出来,于是,他们又回到了这间办公室里。而窗外已新月如钩。

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这一切,都象一场梦一般美丽,就仿佛发生在昨天。回忆,回忆是最好的放松,
现在,桑小云已经让自己沉浸于这回忆的幸福之中了。只是,她尚无法禁止自己的
泪珠滑落脸颊。

突然,台子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立刻打断了她美好的回忆。桑小
云手足无措地看着周子全的桌子上那台很久没有使用过的电话机。

铃声,来自地狱——十秒钟以后,她拿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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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没有必要再在那里呆下去了。”郑重推开了叶萧的办公室的门,径直走了
进来,他显得很疲惫,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检察院的人每
天都去天下证券查帐,而我就象一个傻瓜一样给晾在那里。”

叶萧放下了手中的鼠标,淡淡地说:“你不是喜欢和那个女秘书待在一起吗?”

“你是说桑小云?她这两天有些怪,不太和我说话,满面愁云的样子,好象心
事重重的,也许她也有问题。”

“或许是被那天发生的事情吓坏了吧?”叶萧重新把目光对准了电脑屏幕,但
嘴里依然在说:“或者,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威胁,这很正常,既然那家伙
可以轻而易举地潜入周子全的办公室,那么其他任何事情都会做的出来。”

“好了,今天检察院又有新的发现,天下证券的经济问题要比想象中的更加严
重。他们发现连几年前公司内部的资金记录都一片混乱,看来周子全真的有问题。”
郑重说完,就端着一次性水杯坐在了叶萧身边,他看到叶萧的电脑里面正调出一张
女人的照片。

“是那个漂亮的寡妇?”

“不,是周子全的第一任妻子。”

郑重微微一愣,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是罗沁雪?”

没错。“

“你没搞错吧,这是容颜的照片啊。”

叶萧摇摇头,他点击放大了这张照片:“你再仔细地看一看。”

郑重眯起了眼睛看了看许久,皱着眉头说:“真是太象了。不过,确实是有一
些不同,好象她们的嘴形有些不一样,容颜的嘴唇似乎比她厚那么一点点。”

“哦,原来你把那漂亮的寡妇观察的那么仔细。”

“呵呵,职业习惯嘛。”郑重笑了起来,“不过,她们确实非常相象,不仔细
看,是很难分辨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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