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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第十二章 空劫之二(5)


  "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在聚龙洞里见过他?"

  老春头仔细地看着照片,上面的徐海城身着警服,十分严肃,想了想,说:"没见过。"

  "你当时看到马教授杀人,用的是什么样的枪?"

  "手枪。"

  冯副队长忍不住再确认:"你确信?"进入瀞云群山的救援队,只有徐海城与小张带着的是手枪。

  "是。"

  随着老春头这声肯定的是,冯副队长瞟了监控器一眼,似乎是对徐海城说,没有疑问了吧?隔壁的徐海城暗暗吁口气,有老春头这份证词,就可澄清聚龙洞里四人近距离被射杀与他无关,只是想到马俊南,心里又是一阵黯然。

  "老春头,你现在交待一下怎么参与谋杀雷云山教授?"

  老春头瞪大眼睛,说:"什么谋杀雷云山?"

  "11月4日晚上雷云山在电视台做节目时,你在电视台做什么?"

  "我们也在录制节目,我有人证的……"老春头着急地说。

  "我知道你们傩舞班大部人都是巫师出身的,会巫蛊,不需要人在现场也可以杀人。"

  老春头惊愕地说:"哪有这么神奇?"

  "说,你是不是召唤亡灵杀人?"

  "召唤亡灵杀人……"老春头喃喃地重复一遍,眼睛闪过一丝异彩。他这个表情甚为奇怪,冯副队长以及监控屏幕前的徐海城都大感迷惑,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

  接下去,冯副队长无论威逼、利诱、兜圈、单刀直入,老春头都坚持地说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更不承认参与谋杀雷云山等人。磨了一段时间,双方都疲倦了。

  冯副队长决定将他先送回看守所,陈警员押着老春头出审讯室时,徐海城也从隔壁审讯室出来,两人打个照面。

  老春头飞快地转头,掩饰着眸中的惊讶。刚才他听冯副队长问的奇怪,就一直在想是否见过徐海城,只是因为照片上徐海城身着警服,所以只一眼认出电视台见过。现在细细看着便装的他,就模模糊糊记得确实在聚龙洞里见过他,只是当时的他已经重伤。

  那日聚龙洞里,他看着何桔枝被巨蟒卷入幽潭后,听刚才枪声如雷的山洞已安静下来,偶而会有砰的一枪和鸟类振翅声,心里好奇,便走过去察看。一走近就闻到凄惨的呻吟不断响起,跟着看到无数的蝙蝠往那洞里飞去,黑鸦鸦如同乌云盖顶。他悄悄地走到洞口,洞里的电筒还亮着,一根光柱斜斜地照着洞壁,无数的蝙蝠飞过光柱。空气里飘浮着血腥味与生畜的气味,而地上残肢断臂不少,一条影子拖着一条腿爬起,捡起手枪,对着旁边一个手中枪的战士的心脏就是一枪,回声重重。

  枪声将蝙蝠惊飞,复而又聚了会儿,这群生畜喜欢鲜血,纷纷往地上的尸体和重伤的战士扑过去……即使凶戾如老春头,也觉得眼前这幕让人毛骨悚然,汗湿背脊。他看到地上掉着好枪,正想进去拿几把,忽然听到水声哗然,片刻,又传来吧哒吧哒的脚步声,他赶紧溜到一旁躲起来。

  火把晃动,五六个人走了过来,老春头自然认得这伙人是自己曾经的族人,领头就叫黑山,小时候曾是他的玩伴,后来长大了就成了死敌。黑山旁边走着一个女人,脸上全是着急之色,他认出是考察团里的姑娘,暗暗惊奇。他们本来也是颇为好客的,但二十多年前有外人入神庙偷窃财物,并掳走婴儿的巫师,从此以后他们就开始憎恶外人,不慎闯入者便会被杀死。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什么会例外?

  蝙蝠们怕火,很快地被火把驱散,吱吱吱尖叫着飞高飞远,嘈杂声远去。

  有两人制住马俊南,拉下他的衣领露出脖子。当年的黑山摘下腰间挂着酒壶,吞一口酒,喷到他脖子上,跟着火把凑近,刺耳的吱吱声响起,一团小小火焰在半空乱飞半天,陡然落到地上。老春头暗暗扼腕,幽灵蛊就这么简单地被人废掉了,不过估计蝙蝠群已经携着这个病毒了。他嘿嘿冷笑着,心想他们早晚还是会死的,这山里最不好对付的就是蝙蝠。

  那个考察团的姑娘忽然发现一声惊叫,扑到地上一个满身鲜血的人身上,小心地捧起那个人头,一声一声低唤着,泪光盈盈。然后她抬头跟黑山说着什么,黑山只是摇头,她忽然跪了下来,黑山赶紧扶他起来,火把明晃晃地照着他脸上的为难。

  老春头看到那姑娘举起右手说着什么,神情十分肃然,好像在发誓一般。而后黑山终于点头了。这时守在山洞口放风的人跑进来,说了几句话,那群人脸色都变得紧张,硬拉着那个姑娘走了。

  老春头正在想出了什么事,就看到六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冲了进来……


[ 此贴被浮生在2008-03-07 01:0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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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手打连载开始~

第十三章 空劫之三

  每个人心里都有条蛇,或名仇恨,或名恐惧,或名怀疑,或名嫉妒,它会一点点蚕食人的心灵......

  自己的嫌疑总算可以洗清,虽然知道调查组还会提审老春头,然后再层层上报到市政府,自己复职也有待时间,但徐海城的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想到潘小璐还在医院,打了电话去问,才知道她已经苏醒,并且坚持出院返回警局了。
  
到刑侦大队办公室又没看到人影,一问,说是去技术部门拼图。他又来到技术部,看到潘小璐坐在技术员身边,脸色十分苍白,眉宇间笼着劫后余生的怯色,与平常判若两人。平时看她开朗大方,根本没有想过她的性别,这会儿才惊觉她也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只是职业是警察。

徐海城默默看她片刻,才走到她的身边看着电脑屏幕,图已拼得七七八八,倒与何晴所说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嘴没有占脸部一半。潘小璐没有意识到他走近,咬着嘴唇皱着眉想了又想,对技术警察说:“感觉应该还有点什么,一时间想不起来,当时我太害怕了,只看了一眼,没看清楚。”语气里不无遗憾。

技术警察一边修图,一边安慰她,“你已经很厉害了,要我看到一张脸漂浮着,估计早就吓晕了。光拼图,我都觉得身上寒毛直竖呢。”

潘小璐嘴角勾起一丝苍白的笑容,说:“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没用,被吓成那样子……”

徐海城忍不住打断她,“胡说。”

潘小璐诧异地抬头看着他,说:“徐队,你什么时候才的?”

“刚刚。”

技术警察将图片打印出来交给潘小璐,她顺手递给徐海城,他看得很仔细,微微皱眉说:“这张脸怎么这么扁?”

他这一说,潘小璐也发现这张脸很扁,想了想说:“黄义森对我说,这张脸其实不只是一张脸……”

徐海城轻轻地“哦”了一声:“什么意思?”

潘小璐将昨晚的过程大概地说了一遍,“我也觉得似乎还有什么,只是恍惚看到就是这么一张脸,还有这张脸不是幻影,我当时好像触摸到了……”

徐海城心中狂跳几下,说:“你的意思是,不是亡灵?”

“我也不知道。”潘小璐苦恼地皱紧眉毛,将昨晚在黄义森病房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徐海城听得很专注,听她说曾经触及冰凉的东西,触感十分腌,他浓眉一扬,隐隐明白了什么,又觉得像薄云蔽日,怎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冯副队长看到潘小璐,连忙过来温言询问身体如何,怎么不好好休息?

潘小璐说已经没事,只是昨晚因为自己的疏忽酿成大错,对不起大家了。她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劫后余惊清楚地写在眉宇间,冯副队长虽然知道黄义森的事情她有责任,但责备的话却说不出口。

“人都到齐了,开会吧。”冯副队长拍拍手召集,又拉住一旁进退两难的徐海城,“来吧,陈局交待了,你虽然没有复职,这件案子还得参与。”

徐海城脸上一喜,一声“谢谢”脱口而出。

冯副队长笑着说:“谢个屁啊,这案子破不了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两人收起笑容,走进会议室,徐海城挨着潘小璐坐着,惊异地看到去通天寨的伍刑警回来了,一脸风尘,满下巴胡渣,估计是没日没夜赶回来的。不过其他警员也好不了多少,连日的劳累,昨晚又半夜肃查,个个面色灰暗,神情疲倦。

冯副队长将黄义森的死亡照片贴在其他三人旁边,四条生命变成四张照片,凶手却毫无踪迹。警员们不禁有些泄气,会议室里的气氛空前的低落。


[ 此贴被浮生在2008-04-03 10:2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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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璐,你来讲讲昨晚的详细经过……”
潘小璐起身,先将对方有预谋地停电,然后趁便衣看门时杀了黄义森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阐述自己的看法,“如果杀人凶器真是亡灵,那么它也不是无影无踪,无孔不入的。昨天黄义森的死,至少说明在门窗紧密的情况下,它是无法潜入的。还有它的操纵这是个十分有计划的人,他利用停电令我们一时大意打开了门……”顿了顿,“这个我应该承担责任。”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冯副队长说,“你说你触摸到了那张……脸?”

潘小璐想了想,用了谨慎的字眼,“我是这么感觉的。”

“如果是这样子,那它就是一个实体。”冯副队长皱眉,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一张实体的脸在空中漂浮……”

“或者并不只是脸……”徐海城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意思?”

徐海还没有回答,一个警员抢着说:“会不会是人脸蝙蝠呢?我听说有这种蝙蝠的存在。”

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亮,如果真有人脸蝙蝠的存在,就可以合理解释一系列的事情。

徐海城摇摇头,说:“法医检验过,牙齿是人类的牙齿造成的。”

“会不会人脸蝙蝠的牙齿也跟人类相仿呀?”

大家又是一愣,觉得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毕竟谁也没有见过人脸蝙蝠。这下子徐海城也没有话可说了。

“老江,你等一下去查一下这方面的资料。”冯副队长说:“然后,小伍你来讲讲潘龙寨的巫师怎么说的?”

“是。”伍刑警站了起来,“春花婆婆说,她听师傅说过,有一种巫术是可以召来亡灵将人咬死,只不过会的人特别少,很难炼成,基本属于传说级别的。这种巫术叫作‘劫’,但是她也不知道这种巫术是如何施法的。”

这话跟那天宋三平说的很相似,会议室暂时无人说话,都是一脸苦恼。片刻,冯副队长说:“黄正松,盯着卢明杰的人有什么发现没?”

黄警员站了起来,说:“有,我发现他这两天经常去找吴大军,两人好像相当亲密,吴大军在雷云山案发当天也在电视台。我们也有人盯着吴大军,不过目前没有发现异常。要不要带吴大军回来问话?”

冯副队长遥遥头,说:“先盯紧吧,不要打草惊蛇。”

“那卢杰明呢?”陈警员问,“刚才老春头否认救过他?要不再问一次?”

冯副队长犹豫着,徐海城摇头说:“不行,我们没什么证据逮回来的结果跟上次不会有什么区别。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凶手的杀人手法完全没有头绪,不如暗中盯着他们,等他们暴露的时候来个人赃并获更好。”

“如果凶手再不动手,那我们岂不是就抓不住他们了?”有名警员不无担忧地问。

“从何晴的死亡来看,凶手应该不会放过小璐的。”徐海城说着,瞟了潘小璐一眼,她脸色微白。其他警员也听说过昨晚的事情,都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

冯副队长想了想说:“说起这件事,小璐,局里安排洪姐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并安排你住在特别看守室,有没有意见?”特别看守室是给高危罪犯用的,二十四小时监控,高度警戒。

“有。”潘小璐霍然起身,看着大家不解的脸,“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我也不要呆在特别看守室,我要求成为鱼饵。”所有人都被她的话惊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

片刻,冯副队长回过神来,摆摆手说:“太危险了,不可以。”

潘小璐说:“冯队,我想过了,即使有心保护,也不见得一定能保护得了我,不如索性冒险试一下,在我呆着的地方装上监控器,就可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冯副队长心中一动,觉得这确实是可行的办法,眼睛看着徐海城说:“徐队,你有什么看法。”

徐海城深深地看潘小璐一眼,说:“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好,那现在开始着手部署。”冯副队长一声令下,大家齐齐响应一声,纷纷离开。徐海城有意放慢动作,潘小璐也是,到最后会议室只剩他们俩。

“小璐,看不出来你很勇敢。”

潘小璐嘴角勾起微笑,有骄傲也有担忧,说:“我只是勇敢,并不想死,徐队,你们可要保护好我。”

“当然。”看她有一缕头发飘到脸颊上,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帮她拨到耳后。徐海城为自己这个想法而震惊,几乎逃般地转身而去。

“等等。”

“怎么?”徐海城停住脚步,再回头,刚才的失态已荡然无存。

“徐队,有一件事情……”潘小璐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海城,“我托朋友查了一下,霍克,美国身份证上名字叫Hawk.Yu,以前在国内的名字叫于浩,他父亲的名字叫于从容。”

于浩,于从容。

徐海城的脸色变了。


[ 此贴被浮生在2008-04-03 10:2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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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市公安局,于浩与于从容的名字还在徐海城的脑海里徘徊不去。知道他们的关系,倒是解开了他心中的不少疑窦,比如说于从容与马俊南是如何勾搭上的,又比如于浩为什么常提起方离?回想起来,方离被关淑娴接纳带进于家的时候,于浩还在国内上高中吧。

于浩,霍克。

几乎没有办法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感觉里于浩应该像于从容一样的冷漠,象于妍一样的骄傲。可是霍克,他现在就活生生地浮现在徐海城的脑海里,脸上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声音永远都是七分温和和三分疏远,衣衫也是整整齐齐的,连一丝皱褶都没有。

以前徐海城以为他是在国外养出的优雅仪容,现在细想才察觉他的举止作派是自小培养出来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良好家世养出来的从容不迫。初次见到他时,徐海城就对他充满好感,只是当时因为不想接受心理治疗而抵制着他。和他一起喝过酒后,心里就认定他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从市公安局到心理康复中心这一路,徐海城想了很多,到了康复中心,心里生出一丝怯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霍克。

  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探望马俊南,他再度病发住进了心理康复中心,也许这一次不会在离开了。值班室还是上次的胖护士,认得他,冲他笑了笑,将探访登记本递给他。徐海城拿笔正准备填上自己的名字,看到前一个探访人名字登记着卢明杰,一愣,再看探望时间,他还没有离开,于是赶紧往活动室走去。

  活动室有不少老人,都是病情稍轻或是安安静静的,他们或看电视,或下棋,或看报纸。马俊南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阳光,背对着门口看不清楚表情,但是背影佝偻,仿佛已经被压垮。卢明杰坐在他旁边。

  徐海城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发现两人并没有交谈。卢明杰侧着脸,脸上的忧伤清晰可见。他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光影的变化,转头看着徐海城,微微吃惊,收起脸上的忧伤,又恢复到电视台那日见到的毫不在乎的神色。

  马俊南这时也看到徐海城靠近,身子缩成一团,躲在卢明杰身后,小声地重复:“是你杀的,是你杀的,是你杀的……”

  卢明杰护着他,扬眉冷眼看着徐海城。

  徐海城绕过他,走到马俊南身边蹲下身子看着他说:“是我杀的。”

  马俊南脸上一喜,从卢明杰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徐海城重重地点一下头。

马俊南眼中迸发出炫目的喜悦,整张脸都开心起来,皱纹纵横。徐海城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对他的憎恶不知不觉也消失了。他站起身,示意卢明杰出去说话。卢明杰跟着他到外面的院子,半仰着脸看天。

“马教授是个可怜人,你姐姐也是。”

卢明杰微微动容,依然看着天空。

“我听说那个小戴护士对你姐的照看不是太好…….”

话没说完,卢明杰一声冷笑,说:“不是太好?在她眼里我姐姐根本不是人,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在背后嘲笑、辱骂姐姐吗?可我每次还得跟她客客气气,生怕没人的时候她给我姐姐暗亏吃。”

“因为这样子,所以你将姐姐的病转嫁给她。”

卢明杰轻蔑地一笑,说:“我就知道你要兜到这上面,你从哪里看出我有这个本领?你知道什么叫魔由心生吗?那个戴护士天天照看着我姐姐,心里早就记住她的一切病症,正好有那么一天,她中魔了,于是就跟我姐一样,真是老天有眼。”他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徐海城根本不信他这番话,说:“你是没有本事,可是和你一起去看你姐的那个人有本事,他是谁?”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有本事你就抓了我去,可惜我听说现在不能刑讯逼供。”他嚣张地笑着,眉眼阴沉。

“我们昨天抓住老春头,他没救过你,你也没有在通天寨住半年。那半年你是呆在曼西族的聚居地吧?”

卢明杰有点吃惊,他以老春头为幌子,图的无非是通天寨路途遥远,且通讯不便,去证实他的话至少要四五天。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徐海城莫名地紧张起来,“方离她……是不是也在那里?”他满眼期盼地看着卢明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卢明杰已经恢复了平静,“方离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我一直在想你是否会因为变故而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你五天内两次探望马教授,刚才坐在他身边很难过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还是原来的你,虽然有点偏激,但本性还是善良的。”

卢明杰嗤之以鼻,“善良。”

徐海城不管他的反应,继续往下说:“我也在想,为什么你会发出那份威胁邮件?是憎恶他们拿曼西文化做秀,还是警告他们会有人对他们不利?”

卢明杰脸上的嗤笑倏然消失了,转眸看着徐海城,有讶异一闪而过。
“从你现在的表情,我判断是后一种,你知道有人对他们不利,对不对?”徐海城循循善诱,“卢明杰,告诉我究竟是谁,已经有四个人死了,我不希望再有凶案发生。”

卢明杰垂下眼睛,片刻后再抬头,面无表情地说:“你错了,我并不善良。”说罢,转身离开。


[ 此贴被浮生在2008-04-03 10:2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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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城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连日劳累让他不胜疲倦。他倚着树干想抽支烟提提神,一眼瞥见不远处站着的霍克,一身大白褂立在萧索的树木前,分外醒目。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那一场酒吧醉酒还历历在目,徐海城黯然,点燃香烟,心想该面对的总该面对。

霍克朝他走过来,温和淡定地说:“护士通知我你来了。”

“哦?”徐海城有点不解。

“因为你上次来马俊南发病,她们怕这次历史会重演,就通知了我。”

徐海城笑了笑,指着后院的林荫道说:“正好,你陪我走走。”

太阳西斜,光透过疏枝落到身上,没有半点热度。徐海城吐出烟圈,看着它在风中化为乌有,说:“刚开始认识你时,我还觉得奇怪,你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怎么会叫Hawk?”

“Hawk,鹰,掠夺他人的人,鹰派人物。”霍克一脸淡定地合上书,“你觉得我不像吗?”

徐海城偏头仔细打量着他,说:“这么一看才发现,你原来长得像你妈不像你爸。”

“是,我也觉得自己长得太过秀气了。”霍克摸摸下巴,“终于知道我是谁的儿子了,我本以为你会很早发现的。”

“嗯,你好像也不打算瞒我,在酒吧时你说得很明确了,是我自己没听出来。”徐海城说,“我听说你很多事情,你不喜欢生意,喜欢研究心理学,在美国临床心理学这一圈内还有点名气。”

“实事求是地来说,是有点,大概也就如同你在南浦市警界的名声。”

“成为我的心理医生是巧合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你上司爱才,想给你找个好医生,而我正好是医生……”徐海城咧嘴而笑,霍克装作没看到继续说,“他自然不认得我,不过市里领导某天正好在他面前提起了我。”

“你早就知道马俊南在说谎?”

“差不多,我可是医生,他的情绪在见你之前与见你之后的变化太突然了,而且我感觉他没有丧失记忆,只是不敢记起,但是记忆又天天迫害他,他也是个可怜人。”

徐海城想起当初自己问他马俊南的康复突然吗?他还振振有词地说一点也不。“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心理学吗?人类能登上月球,可是对于内心依然是一无所知。我喜欢看别人面对恐惧,孤独,失去等负面情绪时内心的挣扎与绝望。所以你与马俊南的事情,我就当一场好戏来看,看你的挣扎,看他的小心翼翼。人生很无聊,像我这样子的人尤其是,一出生所有的东西都在手边,不需要去奋斗拼搏,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乐趣……”

“所以你将事情告诉你父亲。”

“一开始没有这么想,也没有打算要将事情告诉爸爸。后来你来我家里时,我就在楼梯口站着,听你跟我爸说话,我不喜欢你的语气,尤其不喜欢你提到我妹妹。”霍克的眼神变得阴冷,“其实我父亲要让你停职很容易,我只不过是给他一点启发。”

“原来如此。”才一会儿,阳光就彻底没有了,天边一团惨白的云,徐海城觉得有点冷。“你父亲发起文化是为了替你妹妹报仇?”来的路上他已经推测出,于从容之所以发起文化节,目的是为了给于妍报仇。他早知道曼西千年古墓被毁的真相,也知道联合黄义森,雷云山发起曼西文化节,会引起曼西族后裔的憎恶,一定会来寻仇,所以他特意配了数量众多的保镖保护自己。

“他是真的喜欢曼西文化,你不知道我家里有个密室,全是放着曼西族的精品。他也是真的恨,他们杀死了我妹妹,我妹妹……”

  徐海城挨捺着心底缓缓流动的怒火,“你们可知道,因为他的别有用心害死好几个无辜的人。”

  “我妹妹难道不无辜?”霍克斜睨他一眼,说,“我妹妹他从小就很爱美,每天照镜子十七八遍,每次买新衣服,都迫不及待地跑来对我说,哥哥好看吗?你知道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整个右颊腐蚀到神经,抽成一团,血淋淋的……”他说不下去了,咬着嘴唇,目露恨意。

  片刻,他稍微镇定,继续说:“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因为受到这重打击,整个人都开始迷糊起来,看到相同年龄的女孩子就叫妍妍。”霍克看着徐海城的目光闪烁几下,“有时候也叫小离……”






[ 此贴被浮生在2008-04-03 10:27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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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城微微黯然。

“父亲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赞成,但当他说为妹妹报仇,我就立刻同意回国。我不是圣人,无法战胜仇恨。”

徐海城偏头看着他,他迎着他的视线,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与杀机。两人对视片刻,暮色徐徐落下,浅灰色的夜雾在四周聚拢。

半晌,徐海城问:“那天帮我催眠找回记忆……”竟觉得嘴里苦涩,说不下去。

霍克懂得他的意思,说:“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你不能战胜对死亡的恐惧,又怎么能找回后来的记忆?当然,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觉得内疚,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尽管徐海城心中早有准备,还是觉得胸口宛若被击了一拳,苦笑一声,说:“还以为你当我是朋友呢。”

“朋友……”霍克喃喃重复,表情变幻莫测。

“转告你爸爸,好自为之。”徐海城说完,转身想走,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霍克半晌,欲言又止。

霍克不耐烦地挑挑眉,“你应该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

“你经常打听方离,是……”徐海城觉得不好表达,只是看着霍克。

霍克一脸不解,“是什么?”

“没什么。”徐海城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克选了另一个方向,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走到椅子旁坐下,刚才的冷淡不耐烦全消失了,平时的温和淡定也消失了,现在面无表情,目光深沉。从窗口,正好可以看到徐海城的背影穿过空荡荡的院门,他随手拉开抽屉,拿出最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的方离十八岁,刚考上大学,犹带着少女的青涩;照片上的他二十一岁,正准备去美国读书,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两人并肩站在于家花园的紫藤树下,夏季的紫藤树枝叶婆娑地在他们身后摇曳,像那曾经青葱的岁月……

他闭上眼睛,咬咬牙,将照片扔进垃圾筒。

过了半晌,他睁开眼睛,忍不住又捡回照片,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拿过桌子上一本书随后翻开一页,将照片小心地夹好,正想合上,却又突然怔怔地盯着上上面的文字:嫉妒是人类最为恐怖的负面情感,它可以衍生出罪恶、愤怒、憎恶、绝望、恐惧……

~~~~~~
霍克的事情给徐海城带来不小的打击,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对人与事一贯持着理智的态度,心中的郁闷,在离开心理康复中心后就消散了大半。看天色渐黑,他赶回市局,潘小璐已经住进装满监视器的留置审讯室,高处的窗子开着,仅亮一盏小灯。

潘小璐比所有的人想象中的都要镇定,居然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期间大家还一起看了一下文化节的访谈。这次访谈的人物是南浦大学人文学院屠春方院长,从傩文化的起源说到近况,当然主题是围绕着曼西文化,讲得非常有水平,连这帮对文化素无研究的刑警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访谈结束后,在电视台附近暗中监视的警察打回电话说没有发现异况,暗中护送屠春方回家的便衣也随后汇报,没有异状。再次证明徐海城的猜测,并不是所有文化节组委会的成员都是凶手的目标,也再次确定黄义森与雷云山之死与他们考古发掘曼西千年古墓有关。

到了午夜,几个人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屏幕,空气似乎凝滞了,时间也好像凝滞了,一分一秒都走得比平常慢。黎明终于姗姗来迟,大家互相对望了一眼,说不出的困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难道对方知道这是一次陷阱?

徐海城顾不得疲倦,召开会议总结疏漏。大家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遍,也没有谁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烟倒是抽了不少。至于盯梢的那些便衣,也没有带回好消息。经历八天的频繁命案后,这一天过得分外平静,倒让大家开始疑心,会不会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宁?

距离曼西文化节只有一天,当天晚上潘小璐依然以身为饵。当晚的文化节访谈是走近甘国栋,走进傩文化。真甘国栋比假甘国栋要高要瘦,说话带着京味,相当有趣。依然有警员暗中保护,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时近午夜,四周依然风平浪静。徐海城在留置审讯室呆不住了,跑到外边抽烟,慢慢地沿着走廊踱步,想着事情。值班室里有细细的说话声传来,他不经意听到“监控室”这三个字,心里好奇,走过去,是个值班警察在打电话,低着头很专心,声音细细。

徐海城不动声色地拿起旁边桌子的另一部分机,话筒里传来值班警察的声音:“右面第三间、窗子、房间里都有监控器……”他大惊,再听话筒的另一端只传来细不可闻的呼吸声。

值班警察说完,那边传来奇怪的呢哝声,然后他放下电话,发呆十秒,然后就像忽然醒过来一样,看着徐海城说:“徐队,你怎么在这里呀?”
“刚才给谁打的电话?”

“刚才电话……我在打电话,哦,对了……是谁打的呀?”值班警察摸着后脑勺,皱着眉头想着。

徐海城没有追问,无意中撞倒的电话倒是解释他心中的疑问,凶手是如何在房间众多的留置审讯室里找到许三,又是如何找到何晴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他打电话给技术部,让他们追查刚才那通电话的来源,然后转回会议室去睡了一个好觉,因为知道今天晚上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果然一夜无事,第二天,徐海城睁开眼睛,心里闪过第一个念头是文化节今天开幕。


[ 此贴被浮生在2008-04-03 10:24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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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空劫之四

圣.雅各说过,信仰若没有行为就是死的。费尔巴哈说过,宗教的整个本质表现并集中在献祭中。因此,他将自己当成祭品献给至敬的神,死生轮回,灵魂不灭……
(摘自《刑警日记》)

11月10日,几乎每一个南浦市人一睁开眼都想到文化节的开幕,这得归功于无孔不入的传媒。街头全是宣传彩旗,打开电视是文化节如何如何,打开网页会自动弹楚文化节宣传链接……

11月2日连环凶杀案被控制的很好,民间虽有猜测,主要是主持人何晴的忽然消失,但大致来说没有引起更多的留言与惶恐,倘若民众知道有无影无踪的杀手存在,恐怕文化节就会变成“恐慌节”了。文化节对他们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文化意义,只是一个休闲假日,有热闹可图。

在市局刑侦大队的早会上,技术部汇报了追踪昨晚电话的发现,电话就是用警察区附近的公用电话厅打的,一共打过四次,除昨晚、前晚两次,另外两次是徐三、何晴死的那晚。那几个接电话的警员都羞愧地表示,他们根本不记得结果电话,更不记得说话的内容。

这么厉害的催眠术,徐海城自然想到了老土冒,可是他藏得很好,上次肃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大家总结了这两天的平静,特别是这三期文化节访谈的人都安然无恙,说明凶手针对的并不是文化组委会,当然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说是因为近期警员对被访谈人的保护比较严密。

徐海城提出这几天深思熟虑出来的想法:认为凶手是曼西族后裔再无怀疑,杀雷云山和黄义森是因为他们率领考古队发掘了千年的古墓,他们的另一个目标是于从容。凶手可能会选择文化节开幕式上动手,此外他别无机会。于家别墅处处装满红外线监控,于从容外出四个保镖寸步不离,只有在文化节开幕式上凶手才有可能接近他。

大家因为他这个想法争论了很久。最后冯副队长拍板,派出两名警员暗中保护于从容,十名警员乔装混入文化节开幕式,随身携带老土冒、卢明杰、吴大军的图片,一旦的异动,随时汇报局里。

开幕式安排在下午五点,地点就在会展中心。

徐海城下午三点就到达会展中心,熟悉四周地形。会展中心虽然没有开放,但附近早早聚了不少游客,闪光灯忽闪忽灭。临时搭建的露天舞台那里很多人正在忙碌,最后检查各项设备,这可是现场直播,来不得半点差错。

天气有点阴沉,反而更衬出装饰后的会展中心华丽异常,就像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在灰色背景里一样特别醒目。徐海城随意地逛着,留意着人群中的异动,不过映入眼帘的大部分都是游客们兴致勃勃地眼神与无忧无虑的笑容,心里有些艳羡,每逢大家节日时,总是他最忙碌。

“徐队长。”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喊,徐海城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只见一个老头拨开人群匆匆过来。定睛一看,正是宋三平,随时想到他将同其他八十名傩舞者一起为大会开幕表演最古老的祭山神仪式。

“徐队长,我一直想找您,前天去市局了,他们说您不在。”宋三平说了几句废话才转入正题,“我们家小多的事情您给查得怎么样了?”满目的期盼在苍老的瞳仁里闪着光。

徐海城暗叹一口气,这可是他心里比较为难的一件事情,如果说出真相,将会毁掉通天岭祭坛考古队其他八名队员的一生,如果不说,叫宋多家人情何以堪?转了想,说:“已经查清楚了,等你们节目表演完,我再告诉你。”

“我们家小多是不是……”宋三平紧张的说不下去了。

徐海城拍拍他肩膀,说:“你别多想,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宋多不是被人谋杀的,事情比较复杂,所以回头我再详细告诉你。”

宋三平吁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轻松又有点失望,虽然他心心念念地认为宋多死得冤枉,但心中也不希望真的是被谋杀的。徐海城看着他穿过人群,往自己的傩舞队那边走去,那里已经聚着不少人,有的人已经换上表演穿的黑羽衣,很像个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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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叮咚数声,徐海城接起,是盯梢卢明杰的便衣,“徐队,卢明杰正往地下停车场走去,行踪可疑。”陈琛已经将报告附着老春头的口供递交市局,并提出给他复职的请求,市里领导回复说最近太忙了,等文化节过后再说。徐海城目前依然是停职,但是队友们已经习惯他的领导,一有事最先想到的也是他。

  徐海城啪地合上电话,察看四周,找到半路时,看到于从容的两个保镖匆匆地往地下停车场赶,其中一个是何爱民,心里一愣,也加快脚步。

  放轻脚步走下楼梯,走到入口,从半开的门里望过去,停车场里已经停满车,灯光不太明亮,平添几分隐隐绰绰。隐隐约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很急促,似乎在争执。徐海城背贴着墙,飞快的探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看到两条扭曲拉长的身影落在墙上,互相拉扯着。

  “不行也得行”。卢明杰的这句话声音有点大,透出几分狠绝。徐海城心里砰的一声,想起他前两天说的话:我并不善良。

  “你……”另一个声音相对来说气势弱的很多,也听不清楚他的话。

徐海城在刚才一瞥已判断出两人的方向,于是猫下身子,以车子为掩护,往两人站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就听卢明杰说了一声“对不起”,跟着传来咚的重物倒地的声音。他一惊,趴在底墒从车子底看过去,隔着十来辆的空隙地上躺着一个人,旁边站着一个人。站着那人蹲下身子看着躺着的那人,轻轻地叹口气。看背影不正是卢明杰吗?

  徐海城正想悄无声息的靠近他,忽然看到两条腿,大概隔着自己四辆车,也往卢明杰的方向靠近。看那半截小腿所着的黑色西裤,徐海城心里一动,难道是刚才匆匆奔下来的于从容的保镖,可是他们找卢明杰有什么事情?

  正思索,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一声轻喝:“卢明杰,举起手来。”徐海城认出这是便衣的声音,暗暗叫苦,他肯定不知道这里除了卢明杰还有于从容的保镖,虽然不知道保镖要干什么,但如此鬼鬼祟祟,估计也不会是好事。他习惯性的摸摸腰间想掏枪,发现腰间空空才想起,配枪早上交了。即使有枪也不顶事,他的右手神经还没有恢复。

  徐海城想了想,只好以膝盖着地往卢明杰方向爬去,这样子既可以悄无声音,又可以随时观察到四处动静。他看到蹲着的卢明杰慢慢爬起来,看不到是否举起手。听到便衣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很沉稳的靠近,也看到保镖的半截小腿不曾停留,离卢明杰越来越近。

  忽然听两声连续的低闷的扑噗声。

  徐海城惊骇失色,这种声音他太熟悉,分明就是子弹射入身体发出的声响。没有枪声,保镖的枪装了消音器。是谁中枪了?

  很快的他看到半截小腿在撤退,跟着看到卢明杰的两截小腿在晃动。

  “谁?站住。”便衣的声音,他加快脚步往这边奔来,无所隐藏,这不是要成枪靶子吗?徐海城再也忍不住,一边加快爬的速度一边大叫:“快蹲下。”

急沓的脚步声骤停。

  跟着又是一声“扑噗”子弹射入肉体的声音。

  “哎呦”,是便衣的声音。

  “砰”一声枪响。

  枪声震的许多汽车的报警器疯狂地嘀嘀嘀叫着。

  徐海城几乎要被这噪音吵晕过去,脑袋也开始隐隐作痛,感觉那颗子弹几乎要从脑袋里跳出来。他趴到地上,四周扫视看到隔着左面三四辆车,便衣倚着车蹲着,脚边渗开一滩液体,右手半拉在地上,握着枪的手背鲜血蜿蜒而下。再看右面,隔着四辆车左右,黑色的半截小腿慢慢的趴下,侧着一张脸扫视着车底,看到徐海城愣了愣,跟着似乎闪过一丝狰狞,举起枪对着他。

ps:偶弟帮忙打的,最近实在太忙了,实在对不起大家了!
感谢我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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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何爱民吗?

徐海城不禁暗暗叫苦,依着本能从车底滚过。刚滚过,刚才藏身的车子的一只轮胎开始哧哧地漏气。他不敢懈怠,一口气连滚几辆车子,滚到便衣身边,想也不想地拿过他的枪。

这个生死关头,他早就忘记自己的大脑受过伤、右手神经受过伤,只知道瞄准、射击,恍惚中回到1998年警校的射击比赛中,砰的一声,正中红心。

何爱民惊惧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委顿到地上。

徐海城呼哧哧地喘着气,只觉得右手神经痉挛不已,再也握不住枪,啪地掉在地上。转头看到便衣还没死,拿着电话向居里汇报,心中大定,赶紧往卢明杰的身边跑去。

他闭着双眼,倚着车坐着,脸色苍白,浅灰色的毛衣胸前黑沉沉的一片。他脚边横着的人,脸朝下趴着,不知道生死,也不知道是何人。

徐海城顾不得看那人是谁,蹲在卢明杰身侧,伸出两指按着他的颈动脉,还有脉搏。卢明杰大概是感觉有到有人,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他嘴角扯扯,说:“是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就过我……”卢明杰的声音很轻,“他说他可以解开姐姐中的巫术,姐姐她太可怜,我不能让她一辈子这样子……”说着,眼角滚下一滴泪。

徐海城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但大致猜出,“他”是帮卢明杰康复的人,卢明杰为了报答他,就帮“他”做了一点事。于从容认为卢明杰是“他”的同伙,顺便将他给杀了。

卢明杰的脸色白得几乎要透明了,能清楚地显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眼看着一个生命正在消逝,徐海城心情沉重,说:“别说话了,等一下救护车就会到了。”说着就想去看一下卢明杰脚边横着的人到底是谁。

身子刚动,卢明杰一把拽住他,对于一个濒死的人来说,力气大得惊人,说:“方离……”

徐海城心中大跳,问:“她怎么了?”

“她在哪里,那里……是个地狱……”

“什么意思?”徐海城完全没有听懂,不安像狂风暴雨般袭上心头。那里是个地狱?于从容不是说那里是个天堂吗?难道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她为了救你们,发誓......一辈子留在那里……”卢明杰的声音已经微弱的不可闻,徐海城不得不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清楚余下的话,“那里......是地狱,畸形......怪胎......双头人......蛇人......可怕的地狱。”他重重的喘着气,眼睛半开半合,视线穿过眼前的徐海城,穿过几千里,穿过静云山区的主峰——双尖峰,和阳光一起从双尖峰中间的罅隙潜进去。四方湖依然平静,偶尔有蟒蛇卷身,水声哗然,如同传说中的龙;神庙依然高大肃穆不见岁月沧桑;回廊交错相连到各个氏族的居住地,几千年不见阳光的永世黑暗中,也许会坐着一个双头人,也许会有从小与蟒蛇长大的痴呆儿像蛇一样扭曲着爬过,也许会有小孩咯咯尖笑着挥舞着四条手臂……

  当初国灭时,有将近十万曼西族迁进静云深山,或是沿途聚居被其他民族融和,或是因为不识文字忘记本族,只有那群贵族坚持自己高贵血统不愿臣服他族,而不得不不断地往深山里迁移。到达双尖峰时,人数已不足一万。又经过几百年的洞居生活,人数渐减,近亲婚配的比重越来越大,终于在最近的二十年,基因开始发狂发疯,制造出一个个的怪胎畸形。他们不知道这是近亲结婚的缘故,而将这归罪于掳走女巫的于从容,认为失去女巫失去神的庇佑才是灾难的源头。于是他们憎恨外人,无论是谁闯入都将会被杀死,扔在白骨沟里。聚龙洞里他们原本要将所有人扔进幽潭喂蟒蛇,但是方离发下毒誓……

徐海城良久都没有听到卢明杰说话,手摸他的脉搏已经若有若无,再看他的脸,脸色灰败,只有眼底还残留着一抹生气,就像傍晚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最后一丝霞光。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眼中迸发出一点光彩,嘴唇微启,“没坚持……”

  徐海城大惑不解,“什么?”

  “没坚持……鲁……迅。”卢明杰的瞳仁已经涣散了,仅有的光彩也沉入死亡的黑暗中。

    没坚持?鲁迅?徐海城忍不住推他一把,“什么?”

“姐……姐……”卢明杰吐出最后一口气,眼角犹挂着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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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条生命消逝了。

尽管徐海城经常接触死亡,但还是觉得心情沉重,看着没有呼吸的卢明杰发怔,脑海里闹哄哄的全是他刚才的话:那里是地狱,方离发誓一辈子留在那里,畸形怪胎双头人,没坚持鲁迅……

纷沓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抬头看到刑侦大队的一干同时快步走来,当先的是冯副队长,身侧的是潘小璐。他站起身来,冲大家点点头,走到一边靠着车。觉得说不出的疲倦,太阳穴也笃笃跳动。

冯副队长将卢明杰脚边卧着那人翻过来,是铜锣寨傩舞队的吴大军。肩部鲜血斑斑,脸色有些点苍白,但是鼻息均匀,听起来就像睡着的呼吸。大家都愣了愣,不明白他怎么还睡得着?只有徐海城回想起先前的一幕,想起那句对不起,猜测着卢明杰有求于他,但他不答应,后来可能被卢明杰用药迷昏了,中枪都不曾醒来。

若在往日,徐海城早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勘查现场,但今天被卢明杰的一番话乱了心神,只觉得站立不安,对冯副队长说:“这里交给你了。” 不等他开口,径直往停车站外走去,一边点燃一支烟。

辛辣的烟味冲进肺部舒解了他的不安,他站在停车场出口深深地吸口气,一声惊锣声由风带着贴着他的头发掠过,往远处而去。苍茫暮色里,文化节开幕式的舞台特别醒目,灯光流曳,笑声隐隐。

文化节开幕仪式开始了吧。

徐海城听到一个不徐不缓的声音经过音箱的放大,朝四面八方发散,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在会议上读多了中央文件。他信步往开幕式现场走去,身后有人快步走到他身侧,轻轻说:“徐队。”

徐海城转眸看着潘小璐,皱眉,“你怎么不好好呆在局里?很危险的。”

“不要。这两天我都快闷死了,我不怕危险,我已经见过它,也不会再怕它了。”潘小璐说着,倔强地抿着嘴角。

徐海城知道多说无益,心想时间还早,人声鼎沸,凶手也不会在这种公众场合下手,就随便她了。

潘小璐偷眼打量他,“徐队,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她在那里,那里是地狱,她为了救你们发誓一辈子留在那里。

卢明杰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徐海城轻叹一口气,“没什么。”

潘小璐看他心绪不佳,赶紧转移话题,“为什么有人要杀卢明杰?他是幕后凶手?”

这句话将徐海城扯回案子里,想了想,问:“小璐,你听过什么‘没坚持鲁迅’吗?”

潘小璐偏头想了想,说:“是眉间尺吧?”

“就是没坚持呀,跟鲁迅有什么关系呀。”

潘小璐肯定徐海城说的三个字跟自己不一样,笑了笑,说:“徐队,你真没文化,连大名鼎鼎的鲁迅的《铸剑》都没有看过,眉间尺就是铸剑里的一个人物。”

“哦,说的是什么?”

“话说有个少年叫眉间尺,为什么叫眉间尺呢,因为他两眉间有一尺宽……”潘小璐有心想逗徐海城开心,所以用说书人的口气说着话,“他的父亲是个著名的铸剑师,为大王铸造了绝世宝剑,结果大王怕他为其他人铸剑,就把他给杀了。眉间尺听从母亲的吩咐要去杀大王为父亲报仇,但是因为他性格懦弱,于是有个叫宴之敖者的人……”她脸色大变,说不下去了。

“怎么了?”

“徐队,我知道了。”

徐海城不解地看着她,“知道什么了?”

“眉间尺,木盒里装的是眉间尺,杀人的也是眉间尺,我看到的是眉间尺。”潘小璐激动得语无伦次。

徐海城完全被她弄糊涂了,“什么玩意儿?”

“宴之敖者对眉间尺说,如果你想报仇,就把你的剑与脑袋交给我。眉间尺没有犹豫,割下脑袋给他。于是宴之敖者去皇宫,声称自己是异人有异术,可逗大王一笑。眉间尺的人头在水上唱歌跳跃不胜欢快,大王被他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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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城已经听明白了,瞠目结舌地说:“这不是神话么……”

  潘小璐还没有回答,开幕式现场发出如雷般的掌声,震耳欲聋。掌声未歇,高大的射灯忽然全熄灭了,周边的路灯也都灭了,会展中心与开幕式现场都被黑暗笼罩着。一阵如诉如泣的埙声响起,细细的,渺渺的,若有若无,若断还若续,如同一根细线扯着人的心脏,叫人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着音乐底俳高旋。

  徐海城与潘小璐也为这音乐所吸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开幕式的舞台附近,周边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人,好不容易挑了一个稍高的地势站着, 徐海城生的高还能看见,潘小璐只努力踮起脚尖,半个身子挂在他胳膊上。

  舞台并不是全然黑暗,暗红色的边角灯亮着,迷蒙灯光里,一列一列的身着黑羽衣的巫师从后台走出来,脸上戴着黑沉沉的面具,嘴里反复地吟诵着古调,兮来兮去,听起来古古怪怪,但却让人莫名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观众们早看得呆了,凝神屏气,两眼不眨,唯有闪光灯忽明忽暗。

  这大概就是文化节开幕式唯一的歌舞,吴大军所说的祭山仪式,徐海城心想,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疑窦,吴大军中枪,老春头在看守所,不是缺了两名巫师吗?转念一想,反正有八十一名巫师,随便找两个顶替,混在当中也不醒目。扫视一眼,发现舞台前排坐着市领导、重要嘉宾,还有一名组委会的一干成员,于从容也在其中,离着太远,看不清楚表情,但隐约觉得他应该是如痴如醉的,毕竟他对曼西文化是打从心底热爱的。

  埙声低而不弱,吟诵声沉而不坠,这两种声音交汇交融,整个夜晚陷入神秘的呢喃之中。仿佛已经离开了都市,离开了二十一世纪,回到远古洪荒时期,尚是幼儿的人类对神秘自然充满崇拜,充满恐惧,于是以傩舞与祭品献媚于神灵,以期获得它们的庇佑……

  又一声惊锣响过。巫师们微微弯下腰,后台走出一个脸带黄金面具的巫师,手持一个黄金权杖,他的衣着比其他巫师更为隆重,行动间露出大红的里裙,与外边的黑色裙子相衬相映,散发着邪恶魅惑的气息。

  戴着黄金面具的首巫走到舞台前方站着,其他巫师直起身子,广袖舒展,吟诵声渐响,埙声也渐响,一声一声轻叩大家的耳膜,犹如樊音低唱,将现代人心底的最后一丝敬畏逼出现形。偌大的广场,聚集着数千人,却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连角灯也转暗,只剩一点点的光,刚好够大家看见舞台上的隐隐绰绰和正中的黄金面具。众巫师吟诵声渐小,而首巫的吟诵声渐大,大量反复“兮”呀“兮”呀。

  一个个头娇小的巫师越众而出,手里托着盖着布的某物,庄重地走到首巫面前跪下。排练该傩舞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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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巫大声吟诵几句,一揭盖布。忽然,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托盘中飞起,直直地往前席扑去,又飞快地飞回来,能看清楚的只有首席的人,只是他们当时已经骇然失色,说不出话来。

  同样说不出话来的还有徐海城与潘小璐,没有形容词可以描述两人此刻的心情,震骇像巨浪将他们打懵了。刚开始他们觉得全身僵硬,连舌头也似变成石块,无法言语,等到恢复知觉,只觉得心脏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那物一飞回托盘,就被首巫用布盖住了,娇小的巫师托着托盘又飞快退回众巫师之中。前排的那几位终于恢复意识,开始大喊大叫,踉跄离席,除了于从容。后面的观众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面面相觑,然后前席的骚然终于如涟漪般地扩开,虽然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看到那几个在电视机上总是面无表情的头面人物,失态如三岁婴儿,就知道恐怖至极的事情发生了,大家纷纷离席,开幕式现场一片骚乱。

  舞台上假扮巫师的表演者们也开始惶恐不安,纷纷跃下舞台。只有混在人群里的十来名便衣逆人流而动,奋力地往舞台挤去。

  这份骚乱不包括正中戴着黄金面具的首巫,他还在吟唱,声音庄重肃穆,韵律古老仿佛子天地初始。他缓缓地坐在舞台正中,手探入怀,再出来就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然后他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执刀,重重地一割。

  最迟钝的观众也开始尖叫。

“砰”,会展中心楼上,一声礼炮按照预定时间冲上天空,散开幻成七彩烟花。跟着会展中心的灯光全亮了,仿造的曼西古墓像天上的北斗七星一样熠熠发光,一如黄义森所形容,这是天上宫殿。

  烟花照着舞台四周逃跑的观众,照着迅速赶来维持秩序的警察们,照着十来个已经围到舞台上的便衣们。烟花也照着空无一人的舞台,上面有一具尸体,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头。

  人类以为,与神沟通的最好方式是献祭。

  没有比人头更珍贵的祭品。



注:眉间尺复仇的传说,在相传为魏曹丕所著的《列异传》中有如下的记载:干将、莫耶为楚王作剑,三年而成。剑有雄雌,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剑献君,留其雄者。谓其妻曰:“吾藏剑在南山之阴,北山之阳;松生石上,剑在其中矣。君若觉,杀我,尔生男以告之。”及至君觉,杀干将。妻后生男,名赤鼻,具以告之。赤鼻斫南山之松,不得剑,思於屋柱中,得之。晋君梦一人,眉广三寸,辞欲报仇。购求甚急,乃逃朱兴山中。遇客,欲为之报,乃刎首,将以奉晋君。客令镬煮之,头三日三日跳,不烂。君往观之,客以雄剑倚拟君,君头堕镬中,客又自刎。三头悉烂,不可分别,分葬之,名曰“三王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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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沙发上躺着的徐海城着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去开门,手里依然拿着一本书,看到是潘小璐不免一愣,说:“你怎么来了?”

潘小璐跟着他进屋,顺手掩上门,说:“徐对不欢迎我来呀?我是代表陈局长来通知你,正是复职,明天上班。”

徐海城指着沙发让她坐下,又倒一杯水给她,说:“打个电话就行,哪需要亲自跑来?”

潘小璐摇头,说:“估计趁着人多的时候走掉了,始终没有看到木盒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头,真是可惜。”这会儿,看清楚徐海城所拿的书是鲁迅的《铸剑》,顿时笑起来,“你还没有想明白呀?”

“是,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徐海城放下书,回想起来总觉得有点做梦的感觉,“我总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传说,一个神话……”

回想当日情景,潘小璐也有种梦幻般的遥远感觉,“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是我也是亲眼看到的,它就是这样子飘在空中……或许眉见尺的故事并不是一个传说,也不是神话,是远古的过去,或许真的有这样的巫术,眉间尺的故事也是真的。”

徐海城眉头紧皱,说:“我就是想不明白,它是如何从墙外飞进来杀人,然后又飞回去的。”

“说不定它有翅膀,又或者是由巫师的意念操作的。”潘小璐说,“听说南亚这边有降头之术,人头会带着肠胃一起飞……”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觉得恶心,再也说不下去。

“这个我是绝对不相信的。”徐海城想了想说。“不过听说曼西族曾经以巫立国,将巫师派往各处传道,也许南亚的降头传说就是眉间尺这种故事得以讹传讹。”

“我在想,或者它的身体就像一个人头……”

徐海城心里一动,想起卢明杰说,那里遍布着畸形怪胎,俨然就是人间地狱,或者这个人头也是畸形的一种。

“幸好那些头头们当时就坐在于从容身边,否则肯定以为我们破不了案,编出来的。”

想到那些市里的头头,徐海城失笑,那次真的把他们都惊吓坏了,据说其中有位领导当时就尿裤子了,他将书放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方离所在的地方应该不会飘雪的,那里四季恒温。

潘小璐看着他的神情忽地温柔起来,怔了怔,心里仿佛被虫咬了一口,疼得慌,蓦然的一股冲动,“徐队,我喜欢你。”

徐海城愣了愣,回头看着她,她双颊嫣红,两眼灼灼,明艳绮丽。她以为他没有听清楚,赌气般地又重复一遍:“我说我喜欢你。”

徐海城微笑,说:“小璐我也很喜欢你……”

潘小璐本来就灼灼的眼睛更加明亮,像早晨的启明星。

“你是很好的女孩,活泼开朗不做作,但是……”徐海城没有再说,偏头看着柜子上的照片。

听了这话,潘小璐的眼睛仿佛失去了光芒,又变成黑漆漆的两点,她随着他的视线看着照片,照片上少年时代的徐海城目光迂回而坚定地落在方离身上。

“你要去找她,对吗?”

“是。”

“我真羡慕她。”

“你不会羡慕她的,她从小流落异乡,在孤儿院里总是受人欺侮,刚开始她唯一的朋友只是一株美人蕉,直到遇到我。”

“因为她可怜所以你爱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何会爱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爱她,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始终在我心里,我也始终在她心里。”徐海城按着自己的胸口,他知道自己的心是为了谁而跳。再去静云山里寻找方离,是一个冒险,他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劫难过去无非是劫难,佛教说世界本来是一劫套着一劫而成的,人生亦如此。他一定会穿过静云山区的深山老林,穿过聚龙洞地下的暗黑河流,穿过时间与空间,找到方离。

就像多年以前,他穿过阳光灿烂的后院,在美人蕉丛里找到方离,拉起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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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从五月份开始构思这本小说,中间几度想要放弃,心中又有不甘,若是放弃,怕是将来再无机会来写。正好有个朋友劝我,“三”为中国的万物生变之数,我应该写完。于是咬牙坚持,整个漫长夏日都在苦心冥想着。写过无数个开头,又一一否定。到11月中旬,能够用的不足五万字,苦恼万分之际,某天居然豁然开朗,于是一个星期写完了余下的部分,又细细修改了一个月,重写几遍结局。终于完成,常吁了一口气。

有读者提及小说有些悬念不曾解答,因为小说不是侦破小说,所以我不会一一写明悬疑的答案,有时候会借用他人口中说出,有时候会借用一件类似的事情解释……比如说最后老土冒割下自己的人头,有人可能会疑问他为何要自杀?我前面大量地提及祭祀艺术,就是为这个做铺垫的。老土冒自杀,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在重重包围之中,但更多的原因是那场山神祭。对他人来说,这是一场傩舞表演的山神祭,但对他来说,这是一场真正的祭祀,他献上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民族几千年的信仰。时代变迁,他们的民族一步一步地迁入深山,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无可避免,他们能够坚守的也只是信仰。

至于方离与徐海城,将来会如何,其实不太要紧,他们拥有世界上至艳至盛的幸福,那就是:爱并被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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