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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第六章 住劫之三(2)


  洪青友:身中四枪,流血过多而死。

  宋尚民:重伤,苏醒得知自己从此瘫痪而自杀。

  刘向东:身中二枪,重伤,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齐大伟:身中二枪,重伤,精神失常。

  洪庆:身中三枪,神经失常。

  袁平:蟒蛇咬死。

  王劲松:蟒蛇咬死。

  南浦市公安局警员伤亡情况:

  席三虎(向导):死亡。

  吴春波(向导):失踪。

  张晓枫:失踪。

  徐海城:身中三枪,重伤。

  这份报告之所以着重指出四人死于徐海城配枪发射,是因为那四枪都是近距离射击的,射中的全是要害部位。也就是射出子弹的人目标明确地要杀死对方。因此,徐海城一清醒后,就开始接受调查,近距离射杀其他人是否是他做的?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枪战之前,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调查组对他进行测谎,发现他并没有说假话。

  考虑到其他幸存者不是精神失常就是植物人,不可能讲出真相,于是为了调查聚龙洞枪战的真相,瀞云驻军派出战士再度回到聚龙洞,寻找徐海城的配枪,以便提取指纹找出凶手,但这次派出的四名战士遭遇了蟒蛇,巨大的蛇身在山洞里灵活地滑来滑去,四人落荒而逃。

  调查最后不了了之。

  将陈琛所说的与马俊南所说对比了一下,貌似没有什么不对劲,但真的要细细推敲,又觉得问题百出。徐海城想了想,问出最为关键的一点:"马教授,你说我中过幽灵蛊,你也看过中幽灵蛊的鬼师与梁平教授,他们没有再活下来。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马俊南目光闪烁,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或者有一种可能,那幽灵蛊并没有附身到你身上,被枪声惊走了。"

  这倒是也能说通,徐海城又问:"你刚才说我是中了幽灵蛊才狂性大发,如果我没有中,怎么会疯狂地枪杀其他人呢?"

  马俊南脸色有点不佳,说:"徐队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候,我早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会去注意这些细节?"

  这也合情合理,徐海城想了想,说:"马教授,请你再仔细想想……"

  马俊南勃然变色,说:"再想想,再想想,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睡觉做梦,就要重复十七八遍,我恨不得将它全部抹掉,你还叫我再想想!"他呼呼地喘着粗气,鼻孔张大,表情十分的古怪。

  徐海城被他的突然发彪吓一大跳,到嘴边的话又吞回肚子里,但他并不恼怒马俊南,自己何尝不是夜夜噩梦,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马教授,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我和你一样,每天晚上都会重复噩梦,但是也请你理解,聚龙洞枪战的真相唯有你才清楚,我也只能问你。"

  喘气渐渐平复,马俊南可能也觉得刚才失态了,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地说:"不好意思,我身体刚康复,情绪还有点起伏。但是凡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不清楚的地方我真的帮不上。"说到最后,口气中的讪然消失了,变得有点强硬 。

  徐海城心知再问也不会有结果,考虑到他确实也是刚康复,身心还没有调整平衡,决定等以后有机会再问,于是向他告别。

  马俊南送他到门,刚到合门,徐海城骤然转过身,正好看到他长长吁口气的表情,不由地一愣。

  马俊南表情僵在脸上。

  徐海城心生疑窦,但不点破,礼貌说:"马教授,你好好休息,以后想起什么再告诉我吧。"

  马俊南一下子无法放松脸部肌肉,只好板着脸"嗯"了一声。徐海城这才大步地下楼梯,听着后面很快传来门合上的声响,心里玩味着马俊南那个偷偷吁气的表情,看来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离开马俊南家,天色近傍晚。

  路上到处是车,堵的严严实实,徐海城顺着车流一点一点地挪,脑海里盘思这几分的事情。回到公安局,潘小璐还没有下班,一看到他就说查出"巫蛊世家"的真实姓名了,但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潘小璐首先查到IP地址是南浦市大学校园网,当时她有点傻眼,南浦大学一万多名学生呀。幸好南浦大学的网管说巫蛊世家一直比较活跃,所以他认得,名字叫宋多,是南浦大学考古系2003届学生,今年上半年毕业,分配到南浦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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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第六章 住劫之三(3)


  宋多是瀞云市区人,他爷爷则住在瀞云市上水乡,叫宋三平,没能联系上。上水村离着松朗村大约百来里,也就是说上水村挨着瀞云山区。

  宋三平隔壁家早搬到其他地方,潘小璐通过户籍找到大伯那家人,他们对于大伯的死亡细节已经记不太清楚,有几个说脖子上有牙印,另外几个则说没有。所以这条线基本是废掉了。

  "但是有件奇怪的事情,我不知道与我们案子有没有关系?"潘小璐犹豫不定地说。

  "说吧。"

  "宋多今年夏天死了,就是八月份的时候。"

  徐海城一愣,听潘小璐继续往下说。

  今年八月份,南浦市考古研究所与瀞云市考古研究所各出五人,联合组织了一个十人的考古队,目标是通天岭的古祭坛。考虑到山高路远,挑选的队员全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由南浦市考古研究所的黄义森副所长带队。

  宋多就在其列,但他们到达通天岭后第四天,宋多因为跌落山崖,尸首都没有找到。宋多的父母一直不肯相信儿子已经丧命,所以潘小璐调查时,拉着她唠叨了很久,抱怨考古队没有尽全力去找,还说做梦梦到儿子说自己死的冤枉。

  徐海城回想了一下,通天岭山高路陡,如果不小心坠入山谷也不是不可能。

  "最为奇怪的是,考古队马上结束了通天岭祭坛的考古,返回了市里。"

  "哦?"徐海城微皱眉,"他们原定的考察天数是多少?"

  "宋多跟家里人说至少十五天。"

  徐海城回想着地下二层人头窟里密密麻麻的人头以及窟顶诡异绘画,心想四天确实是无法完成考古任务。按道理,宋多跌落山崖而死,考古队应该是派人通知宋多家里人,一边等他们来事发地点吊唁,一边继续考古工作。而不是马上带队离开通天岭,然后口头通知宋多家人死亡消息。

  考古队的做法确实有点蹊跷,徐海城想了想,问:"宋多的家人有没有说什么?"

  "他们不相信宋多已死,一直向考古研究所找说法,但考古队所有的队员都是这么说的,他们也没有办法。那个爷爷宋三平就是不相信孙子死了,而且尸骨无存,一个人跑到深山里去找,所以没有联系上。"

  "你有没有向考古队查证过?"

  "目前还没有,主要还没有发现与我们案子相关。"

  "是黄义森率队对吧?"徐海城低头沉思着,他六月初醒来,接受调查的同时,写了一封详细的报告,汇报了自己与小张进入松朗村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其中一个重点就是祭坛下面的人头窟。报告呈上去的第三天,市考古队的黄义森副所长与雷云山教授联袂来到医院。

  黄义森大约四十五岁左右,中等个子,相貌普通,肤色很黑,大概是常年在外考古晒的,说话有点快,但心思细致。他详细地询问了祭坛以及地下二层的人头窟的情况,对人头窟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当时还说这个人头窟填补国内祭祀类的一个空白。这样子的一个人,没有道理会让一次考古不了了之。

  除非是发生什么意外,可是会有什么意外呢?

  徐海城回想起风吹着草浪的山巅,古祭坛寂寞矗立,想起祭坛地下二层的成千上万的人头以及人头上挂着的笑容,不由自主地一个寒噤,事情明明过去这么久,可每当回想起来,总觉得那一双双虽死犹生的眼睛依然在盯着自己。

  徐海城甩甩头,将一双双幽幽的眼珠甩出脑袋,专注眼前的案子。"明天我们去拜访一下黄义森副所长。"

  "好。"潘小璐干劲十足地应到。

  徐海城不由地莞尔,说:"陈局长说你很拼,果然如此呀。"

  潘小璐呵呵一笑,说:"那是陈局长夸奖了。我以前在桐园时候就听大家说你厉害,后来到城南分局,又听大家这么说,心里早盼着跟徐队学东西。"

  "回去吧,不早了。"

  潘小璐微微失望,每当想与他拉近一点时候,他总是摆出拒人千里的模样。昨天如此,今天也是。按捺着心头的沮丧,她又应了一声:"好。"这声好已没有先前的气势了,她一边眼角余光瞟着徐海城离开的身影,一边整理着桌上散落的资料,动作明显比正常时候慢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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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第六章 住劫之三(4)


  徐海城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句话意勾起潘小璐的不少心思,自顾自地走到会议室,顺手打开电视。以前忙碌的时候,他常常就宿在局里,所以早就习惯以局为家。

  躺在沙发上抽烟,脑海里思索的却是许三的案子。

  那暗紫色的牙印究竟从何而来?

  又是什么令他活活吓死?

  电视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今天我们有幸请到著名的考古学家,南浦大学的雷云山教授,雷教授是曼西千年古墓的发现者。雷教授,前年11月10日那天,你第一个推开了曼西古墓的大门,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激动,真的,当时手都在颤抖。"

  "推开之后,当你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没有言词可以形容,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即使时隔两年,电视里的雷云山也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徐海城的心思不由地分了一部分到电视上。

  电视里播的是曼西文化节系列访谈节目,谈的是曼西千年古墓的发现以及挖掘过程,以及曼西古墓七个墓室意义,还有里面各种文物的价值,当然顺便也扯了一下巫文化的湮没。

  "雷教授,古墓的自毁是怎么一回事情?"

  电视里的雷云山露出深深的悲痛,说:"这也是我一生之中最为后悔的一件事情,没有能防患于末然,从而让如此伟大的杰作毁于一旦。"

  "当时雷教授你也在墓里,而且还因为塌方被困了三天?"

  "是的,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我当时真的很想死在里面,能葬生于这座伟大的地下神庙,是我的荣幸。"雷云山说得动情,眼眶里泪光闪闪。现场的观众惊讶,随之感动,掌声四起。

  掌声稍寥后,主持人又说了一堆恭维与赞扬的话,然后说:"我们这个曼西文化节访谈开播后,受到观众朋友的热爱,纷纷来电要求开通热线。现在到我们热线电话时间,不知道谁会是第一个打进电话的人?"

  话音没落,桌面的两部话机嘟一声响起,主持人与雷云山同时接起。主持人说:"欢迎这位朋友打进……"

  一个冷冷的声音截断了她,"曼西族的灵魂生死哲学远远比你说的要意义深远多了。"

  主持人愣住了,雷云山反应不慢,说:"确实如此,我们也只是窥得一斑。"

  "灵魂不灭,生生不息,你们侵犯一位高贵的灵魂,将会遭到神的惩罚……"

  主持人回过神来,拼命地旁边的人使眼色,电话终于掐断了。主持人勉强堆起笑容,说:"其实大家都知道,我国对文物一直以保护为主,像很多皇陵都是主张不挖掘的……"一眼瞥见旁边的雷云山脸色苍白,额头汗出,嘴唇发紫,顿时说不下去了。

  电视屏幕闪动一下变黑,背景声音有一刹那十分嘈杂。

  "来人……"

  "雷教授你怎么了……"

  ……

  片刻,屏幕又亮了,一男一女两个老年人扭着风骚的草裙舞,旁白:"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只送脑白金。"

  徐海城不知不觉地坐直了身子,震惊于电视里的那幕。

  "曼西族的灵魂生死哲学远远比你说的要意义深远多了。"

  "灵魂不灭,生生不息,你们侵犯一位高贵的灵魂,将会遭到神的惩罚……"

  虽然大家都知道南浦市将要举办曼西文化节,但其实没有几个人懂得曼西文化是什么,包括徐海城。而这个人简单利落地指出曼西文化的核心是灵魂生死哲学,又用最后一句话点出曼西族相信自己是神创的民族。他究竟是个曼西文化的痴迷者,还是他就是曼西族后裔?

  徐海城正思索着,听到外面办公间的电话铃声大作,然后有人接起来,声音轻柔地询问什么事?是潘小璐,她还在。

  一会儿敲门声传来,潘小璐推开门,满脸的兴奋与紧张,说:"市电视一台发生了命案。"

  电视一台?

  徐海城看着眼前的电视,不正是电视一台吗?而且他知道,那个文化节访谈节目是现场直播的。

  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夜的安静。

  白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已渐渐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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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第六章 住劫之三(5)


  徐海城将车子开的很快,车窗开着一缝,风吹着他的脸颊,犹如冰水泼在脸上,但他十分享受。脑袋清晰的好像刚刚用清水冲刷过,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雷云山刚才分明只是听到热线电话脸色发青而已,即使出事故也应当打112,怎么就变成一起命案?

  从市公局到市电视台很近,徐海城与潘小璐到了,其他同事才陆续赶到。一走进电视台大楼,就有负责人出来领路。他是个中年小个子男人,自我介绍姓冯,是曼西文化节系列访谈节目的制片人。天气这么冷,他额头汗出,神情也很不安。

  冯制片带着徐海城等人走进三楼的一间小化妆室,化妆室很小,一目了然。站在门口,可看到雷云山教授身着黑色西装,仆倒在化妆台上,化妆品散落一地。化妆台的镜子映出他的脸,两眼圆睁,脸色与嘴唇都青紫,嘴歪眼斜,一只手抓着胸口,乍看就是心脏病发的模样。

  化妆台的右边不远处就是窗户,开着半扇,风扯着窗帘幡幡作响。

  其他两面都是墙壁,墙壁还算清洁。

  门口位置有玻璃碎片以及一滩水,看起来是水杯跌落造成的。

  徐海城绕过玻璃碎片以及那滩水,走近化妆台凑近细看,雷教授眼睛里凝固的恐惧之盛,并不因他已死亡而稍有减退,可想而知在临死的那刻,他如何的恐惧。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装胸部被揪成一团,手指弯曲成凤爪,骨节嶙峋。

  徐海城转身问冯制片:"我刚才就在看你们这个节目,雷教授是因为热线电话而死的吗?"

  冯制片摇摇头说:"不是,当时雷教授只是说不舒服,休息一下后就会好,后来才变成这样子。何晴说看到窗外有张脸,一闪而过。"

  "窗外,这个窗外?"徐海城指着窗口不无奇怪地问。记得刚才是上了一层楼梯,所以这间小化妆室应该位于两楼。他边想边走到窗边,低头一看,果然如此,在两楼,没有阳台,仅有巴掌大小的窗台凸出。这么一点宽度,人是站不住的。再说,窗台积着的薄薄的灰尘十分均匀。

  这个窗子朝着电视台的侧面,所以看不到电视台的正门。

  不远处就是电视台的围墙,而后是冷清的街道以及路两边的老式楼房,房子都不高,六七层的样子。沿街的路灯昏黄似是要睡过去,再远处就是都市明艳的霓虹。路边的法国梧桐的叶子凋零大半,有一辆车静静地开了进来,车子停下,下来两人。车灯熄灭,脚步声轻轻随风飘来,某家门口灯亮,然后传来开门声以及小狗的轻吠声。

  这是条宁静的巷子,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徐海城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来,落到电视台的外墙,嵌着条形方砖,墙边没有水管之类可以攀援的东西,所以基本可以肯定,除非来人是蜘蛛侠,否则不可能从外墙爬上来的。

  如果真像何晴所说窗外有脸一闪而过,那么这张脸从何而来?

  "何晴在哪里?"

  "在隔壁化妆间,她吓坏了。"

  冯制片领着徐海城与潘小璐往隔壁走,一边介绍周边房间的用途,小化妆室右面房间是个杂物间,放置道具之类的东西,平时都锁着的。小化妆室正对面是某个部门找工作间,有不少正在忙碌。

  小化妆室的左边是主持人化妆室,何晴就坐在里面,背对着门口,身子兀自一抖一抖。有个长发男人弯腰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细声低语地安慰。有个挂牌从他脖子上挂下来,看样子也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何晴。"冯制片轻轻叫了一声。

  何晴如受惊的小鹿般地回过身,手里依然紧紧地握着一个水杯,因为动作过于急剧,水有大半洒出来。看来她的确是吓坏了,圆睁着双眼,眼眶微红。

  徐海城仔细地打量着她,她化着镜头妆,厚厚的粉遮掩了受惊后的脸色,鲜红的嘴唇微微颤动,手紧紧地握着水杯,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大概是惊吓过度,自然不复刚才电视上的风采。

  过了片刻,她才想起应该站起来。

  "何小姐,请坐吧,麻烦你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遍。"徐海城边说边拉过一张椅子坐她对,潘小璐则四处东看看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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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六章 住劫之三(6)


  长发男人温柔地拍拍何晴的肩,她又缓缓地坐下,深深地吸口气,说:"事情是这样子的,今天我们邀请雷教授来做节目,这个访谈节目我们已经做了几期了,雷教授他……"

  徐海城打断她,说:"从接到那个电话开始谈吧。"

  "电话?"

  "热线电话。"

  提到热线电话,何晴的脸色又是大变,说:"本来这个节目是没有热线电话的,因为观众们很喜欢,强烈要求,所以就开通……"

  徐海城不得不再度打断她,说:"你不要紧张,慢慢地将事情讲清楚就可以。我记得有人打进电话,说了两句话,然后你们掐断了他的电话。接着雷教授脸色就发青……"

  何晴点点头说:"是的,我一看雷教授脸色不好,赶紧示意剪接室插播广告,然后扶着雷教授到旁边的小化妆间坐下……"

  她扶着雷云山在小化妆间坐下,看他呼吸不畅的样子,就将窗子打开了。冷嗖嗖的风吹进来,他果然精神一振,脸色也缓和很多,说自己没事,让何晴帮他倒杯水。

  小化妆室里没有茶水,何晴得回主持人化妆室倒水,所以她离开了小化妆室。

  她先回了演播室,跟大家商量的收尾事情,如果这么突兀结束,会引起观众不安的,也可能导致这个收视率极高的访谈节目腰斩。最后大家达成一致意见,等雷云山恢复后,继续做完这个节目。

  何晴拿着水去小化妆间,推门就看到本来坐化妆台前的雷云山已经站了起来,脸歪一边,脸色青紫,身子一阵阵地痉挛,圆睁的两眼盯着窗子。她顺着视线看过去,玻璃窗外一张脸,一闪,没入深黑夜色之中。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词来形容的恐怖的脸。

  一刹那,何晴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手中的水杯跌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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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七章 住劫之四(1)


  第七章 住劫之四

  从心理学角度来讲,恐惧是一种生物体企图摆脱、逃避某种情景而又无能为力的情绪体验。其本质表现是生物体生理组织剧烈收缩,组织密度急剧增大,能量急剧释放。其根本目标是生理现象消失,即死亡。

  (摘自《刑警日记》)

  "那是一张鬼脸。"何晴身子又是一阵剧烈地颤抖,脸上扑着的粉都簌簌而下。她的妆残掉大半,令她的脸看起来支离破碎,配上她的一脸惊惶,也有种鬼脸的感觉。

  "鬼脸?"徐海城不解地扬起眉毛。

  何晴抬起头盯着徐海城与潘小璐,拼命地点头,说:"是鬼脸,真的鬼脸,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脸……"她不断地重复着,声音渐低,恐惧从她眼中弥漫出来,令周边的空气都凝结了。

  化妆室有一刹那的寂静,静得可以听到各人的呼吸声。

  片刻,徐海城问:"这张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何晴很认真地想了想,脱口而出的依然是这两个字:"鬼脸。"似乎除此再也找不到形容词了。

  徐海城与潘小璐相视一眼,心知她惊吓过度,一时间大脑堵塞,于是对她说:"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一下随我们去警察区录个口供。"说完,走到窗外察看一番,窗子紧闭着,拉开可以看到窗台积着薄尘。望过去的角度与刚才小化室所见略微有点不同,但同样没有着足点,所以也不可能有人从外面攀援而上。

  随后,徐海城与潘小璐离开主持人化妆室,走进隔壁的演播室。

  演播室的水银灯已经熄了,另开着普通的照明灯。三十个现场观众都坐立不安,三三两两地低头交耳。徐海城与潘小璐一走进来,所有人的眼睛像探照灯般自动地聚集到他们身上。因为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脸上都有惊惶之色。

  热线电话还在不停地响着,是观众打电话来询问雷云山的情况,工作人员不得不说谎:"雷教授身体有点不舒服,不过刚才休息已经好了,只是节目暂时不会继续……"

  徐海城扫视现场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接着找了几个现场观众,随便地问了一下掐断热线电话后发生的事情,他们所说与何晴没有出入。雷云山接到热线电话后,脸色发青,不得不暂停节目,不久他们听到何晴的惨叫。

  何晴口中所说"鬼脸"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徐海城计算了一下,何晴离开小化妆室到端着水杯回小化妆室,所用时间大约不到五分钟,如果真有人进入化妆室,只有两条途径,一条是从隔壁房间爬进去,另一条从门口走进去。

  对面房间的人说,自从何晴离开后,再无其他走进小化妆室,而对面房间的全部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从门口进入这种可能性可以排队了。

  徐海城让冯制片打开小化妆室的右面房间,就是堆放衣服和其他只道具的地方,窗子紧闭,推开窗,窗台上也是薄薄的积尘,所以排除了从右面房间爬进小化妆室的可能。左面房间是何晴刚才所在主持人化妆室,据大家说,这个化妆室刚才一直没有人,徐海城刚才也查看过,窗台窗框都没有脚印。

  从隔壁爬过去的可能性也排除了。

  那么窗外的"鬼脸"究竟从何而来?

  徐海城想了想,问:"冯制片,除了这个节目组,还有没有其他节目组在工作吗?"

  "有,还有个节目组在一楼录制节目。"

  "带我们去看看。"

  "好。"冯制片领着两人下楼,穿过长长的走道,到末端的一个大演播室里,里面的布景搭的很像民间的戏台,有九个男人随意坐在戏台边,或是抽烟或是说话,他们三十岁到五十岁不等,皮肤黧黑,一看就是长期日下劳作所致的。

  冯制片小声说,他们的节目已经录制完,按理可以离开了,但现在警方封锁电视台,所以就滞留下来。"他们是瀞云山区铜锣寨的傩舞班,特意来为这次文化节录制节目的,而且他们还要在文化节开幕上表演傩舞。"冯制片指着其中一位说,"这位是班主大伯……"

  徐海城与潘小璐同时皱起眉头,心想还有这个名字?再看大伯,大概五十三四岁,面相比较严肃,身板敦实。

  冯制片察颜观色,明白两人为什么皱眉,又解释:"两位别误会,他们傩舞班里的人都是各村威信极高的人,大伯是尊称,他的名字叫吴大军。"

  徐海城心中一动,问:"你认得吴春波吗?"

  "当然,他是我们村寨的。"吴大军惊讶地看着徐海城,"你认得他?"

  徐海城点点头,忐忑不安地问:"他现在还好吗?"

  "半年前有人看见他进大山里,就没回来了,连他爸也失踪了。"

  吴大军的这句话,令旁边站着的额头有疤的老人目光微闪。不过徐海城没有注意,他心中黯然,一直没有找着吴春波的尸体,心存侥幸以为他还活着,既然没有回到铜锣寨,估计在生的概率很小了。黯然只在心底,面上依然水平无波,对他说:"麻烦你介绍一下你的队友们吧。"

  吴春平点点头,依次指着各人介绍二伯、三伯、四伯、五伯、六伯、七伯、八伯、九伯,也有说名字。二伯长相有点凶,额头一条长疤到眼梢;听到三伯的名字时,徐海城怔了怔,觉得宋三平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潘小璐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说了一句话:"巫蛊世家。"

  徐海城恍然大悟,宋多的爷爷不是叫宋三平吗?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宋三平,大概六十多岁,相貌普通,眼角下垂,满脸愁苦之色。他手里抱着一个木盒,与那天地铁站见到的木盒十分相似,徐海城不免看多几眼,问:"这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是我们道具。"吴大军示意宋三平打开。才开一缝就见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徐海城心里突突连跳几下,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木质人头雕像,眼珠点着黑漆,分外传神,足可以假乱真。忽然想起许三在地铁站里打开盒子时候的惊惧,会不会他看到也是这个呢?

  "这道具是做什么用的?"

  "山神祭里用的。"看徐海城依然不解,大伯吴大军又加了一句,"有一幕要献祭,就用这个道具。"

  难道文化节当天要重现远古的人头祭?

  徐海城有点惊讶:"是不是表演人头祭?"

  吴大军也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一个警察也知道古老的祭祀。"是的,我们瀞云群山很久以前都是用活人头献祭的,现在这种风俗早就取消了,一般都用木雕人头来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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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七章 住劫之四(2)


  徐海城低头看人头雕像,雕工细致,人头看起来栩栩如生,嘴角噙着一丝喜悦的微笑。有一刹那恍惚,又回到瀞云通天岭祭坛的地下二层。想了想,问冯制片:"冯制片,请问这次一共请了多少个傩舞队呀?"

  冯制片毫不犹豫地说:"来我们电视台录制节目的主要是三支傩舞队,文化节当天开幕式有个山神祭表演,总共是九个队八十一人,还是锣铜寨傩舞队为主演。文化节期间,傩舞表演也是其中一个项目,九个队都会轮流表演,国外的民俗学家们对这个傩舞非常感兴趣。"

  "锣铜寨主演是什么意思?"

  冯制片指着吴大军说:"这位大伯演开幕式山神祭里的首巫。"

  徐海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转到旁边放着的两个大木箱子,箱子漆着朱红色的漆,已有些剥落,一看就是年代已久。他还没有开口,吴大军早过来打开,一个箱子放着傩面具,一个箱子放着傩戏服。

  徐海城翻开傩面具看了看,以前查钟东桥案子时,他研究过一阵子傩面具,认得一些,这箱里面具都比正常脸庞要大,色彩斑驳,乍看相当的糁人。他刚才想过,何晴在窗外看到一闪而过的脸会不会是面具呢?

  但是雷云山会因为面具而吓死吗?他是考古专家,木乃伊都见多了,还惧一个傩面具?

  徐海城边思索,边问了一下这个傩舞节目的制片人、摄影等人,大家都互相证明刚才一直在拍摄,没有空闲留意周边,只是听到一声惊叫时才震了震。但当时大家也没有在意,以为是某个节目的剧情需要。

  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常,徐海城冲宋三平招招手,说:"你出来一下。"

  宋三平惊愕地扬起眉,他的同伴们也面面相觑。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问一下宋多的事情。"

  听到宋多两字,宋三平老脸闪过一丝愤慨,二话没说,将木盒交给吴大军,跟着徐海城走到外面,直梗梗地说:"警察同志,我孙子死的冤枉。"

  "为什么这么说?"

  "连个尸骨都不见,我去他们说的地方找了大半年,也没有看到。"

  徐海城愣了愣,据说宋多是跌落通天岭下面的,那山谷深不可测,宋三多居然跑下去寻找,看他年龄一把,通天岭又荒无人烟,风餐露宿,其中艰辛可想而知。眼前的老人顿让他生出几分敬意与同情,温和地说:"通天岭,我也去过,那里有不少野兽……"

  宋三平满含愤怒地打断徐海城:"不可能。"

  徐海城知道他是不愿意相信,不在此事纠缠,说:"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吧。"

  "三伯,我听宋多说他小时候,你邻居家里死了一个人,脖子上有个牙印,当时公安局判定是心脏病发死亡,而你对他说,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巫术杀死他的,对不对?"

  宋三平垂下眼睑说:"很多年前的事情,我哪记得清楚?再说,你跟我们家小多认识?"他倏然抬头盯着徐海城,满眼的怀疑。

  "我跟他不认识,但是他在互联网上留下这段话,说你告诉他的。"

  宋三平眼中的怀疑稍减,愤愤不平地说:"咋别人死了二十年还有人关心,我们家小多才死半年都没有人问呢?"

  徐海城想起潘小璐说到考古队的异样,于是说:"这样子吧,三伯,你将那件事情告诉我,我答应帮你去查一下宋多的事情。"

  宋三平眼睛一亮:"真的?"

  徐海城郑重地点点头。

  "好,说定了,你可一定要查清宋多的死,我们家小多这孩子……"宋三平说着哽咽起来,赶紧别转头抹眼泪。徐海城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暗暗打定主意,查清宋多死亡的真相。

  "确实是有个牙印,我也确实听别人提过,那是种很厉害的巫术,可以杀人无形,据说是召来冤鬼将人咬死的。"见徐海城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宋三平又加重语气说,"真的,那人说这种巫术叫劫。"

  劫。

  徐海城心中一动,劫在汉语里意为强取、掠夺、灾难,到是很符合这种杀人手段。

  宋三平见徐海城走神,心里惴惴不安地又叮咛一句:"你可记得帮我查清楚我们家小多的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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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第七章 住劫之四(3)


  "三伯你放心吧。"忽的想起来一事,徐海城问,"你怎么在铜锣寨的傩舞班里?"

  "我去通天寨找小多,就住铜锣寨,跟他们混的熟悉,他们要来城里表演,人手不够,我以前跳过,就让我加入了。"这次表演是市里出面组织的,有补贴可奖,正好各村寨也是闲季,于是都十分响应。

  宋三平的话毫无疏漏,但他所说的"劫"的巫术,依然让徐海城半信半疑。让傩舞队的留下联系方式,就让他们离开电视台,临走时宋三平不停地回头看他,目中期盼之意灼灼,徐海城只好冲他重重地点头,暗示他一定会查清楚宋多死亡真相。

  宋三平这才大步离开。徐海城暗叹口气,这个可怜的老人家。随后他让冯制片领着到了三楼,刚才他想到如果何晴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鬼脸是面具的话,到是有实践的可能,拴上绳子从三楼吊下来就可以了。

  不过三楼对应小化妆间的房间紧锁,隔壁两间也是,冯制片说是不同的部门,没有钥匙。徐海城与潘小璐在周边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又转回二楼的演播室。

  演播室的气压有些低,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也难怪,只是来当个现场观众结果变成目击证人,任谁都会有点缓不过劲。何况夜已经越来越深,警察却没有丝毫放他们走的意思,人人都渐感不安,彼此也不再交谈,都是眼巴巴地看着进进出出的警察,希望从他们脸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冯制片将现场观众的名单递给徐海城,他扫了一眼,发现半数以上的单位填的都是南浦大学,就问冯制片现场观众是如何挑选出来的?

  冯制片说,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登陆市电视一台的网站报名,另一种是打节目组的电话,报上姓名年龄单位身份证号码以及联系方式,然后从中筛选出合适的人选。有时候人数不足时,就拉电视台员工的亲朋好友凑数。

  因为雷云山名气大,这次访谈报名的人很多。考虑到他活跃于考古界以及人文界,所以选择的观众职业或是学业都是与此相关的。这三十名观众中,有半数来自南浦大学或是南浦大学毕业,有几个是业余考古爱好者,另有一些是从事民间文化研究的。

  徐海城让冯制片复印一份观众名单给自己,拿着名单对现场观众说:"你们没事,可以走了……"

  话没说完,现场观众脸上都是一喜,有几个立刻站了起来,不过被徐海城凌厉的眼神一扫,又慌不迭地坐回去。

  徐海城走到演播室门口站着,说:"我报名字,一个一个地出去。"说完,他开始一个一个地念名字,每个观众从他面前经过时,他都迅速而凌厉地扫一眼。

  前十五个都是一扫而过,第十六个观众的名字让他暗吃一惊,林俊风,他仔细打量着他。看起来有三十岁,看资料是二十六岁,瀞云市考古研究所考古员。他长的很瘦,脸颊干瘪,嘴巴有点歪,一只眼睛的眼角高于另一只眼。长相相当的突兀,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徐海城还发现,他散发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但是盯着他反复看了又看,仔细地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是第一次见到。他把观众名单递给潘小璐,然后冲林俊风招招手:"到外面来说话。"

  林俊风愣了愣,还是跟着他走到外面,神色坦然。

  借着走道里暧昧的灯光,徐海城又一次打量着林俊风。他的记忆力很强,只要扫一眼就可以将他人的长相如复印般地留在脑海,但是这个人,他确实不认得,不知道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你是马俊南教授的学生?"

  林俊风犹豫了一会儿,说:"是的。"

  "那你与卢明华是什么关系?"

  林俊风声色不动地说:"我是她的表弟。"

  "你去探望卢明华后的第二天,她就康复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做。"

  "昨天下午你去探望了马俊南,结果昨晚他就康复了。"

  林俊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说:"他康复了?"

  徐海城眉头微蹙,看他神色中的惊愕不似有假,难道马俊南的忽然康复与他无关?可是明明是他看过卢明华,卢明华康复,看过马俊南,马俊南康复,虽然不能证明这两人的康复一定与他有关,但就目前来看,他是相关性最大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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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七章 住劫之四(4)

  思忖片刻,徐海城问:"这么说来,卢明华的忽然康复与你有关,但马俊南的与你无关?"

  林俊风露出嘲讽的笑容:"你别想套住我,这两个人都疯成这样子,我怎么可能有办法治呢?"

  "也许你有办法,只是不够光明正大,比如说卢明华,你不是将病嫁接给护士小戴了吗?"

  "徐队长,你的犯人是不是都被你这种诡诈口才给骗进去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病可以嫁接的。"

  他怎么知道我姓徐?难道真的是熟人?徐海城问:"你认得我?"

  "徐队长,那个制片人一直这么叫你的。"

  林俊风的理由倒是站的住脚,但是刚才那声"徐队长"叫的太过自然,分明感觉他以前就叫过,只是这张脸,绝对是张陌生的脸。徐海城继续刚才的话题:"虽然病是不可以嫁接的,但是听说如果中了蛊毒或是巫术,倒是可以用替身法转到别人的身上。"

  林俊风上上下下地看着徐海城,说:"什么时候我们的人民警察说话口气跟巫师一样了?"

  "当他遇到某些人用下作手段行事的时候。"徐海城冷冷地回答。

  林俊风寸步不让:"你得用证据证明用下作手段行事的某些人中包括我。"

  "卢明华病了七年多,你这个表弟只探望了一次,她就康复了。"

  林俊风嘴角一咧,说:"你陈述了一个事实,但不是证据。"

  徐海城不恼反笑:"有意思。"

  林俊风微微点头,做了一个谦虚姿态,似乎是说过奖了。

  徐海城本来还想问问他为什么来参加雷云山的访谈节目,但见识他刚才的口才与镇定后,知道问也是白问,所以指着走廊,说:"你可以走了。"

  林俊风道了声谢,抬脚就走,与徐海城擦身而过时,眼梢斜斜地瞥了一眼。潘小璐就站在徐海城的身边,看到林俊风带点轻视的一瞥,很不悦地瞪他一眼。

  林俊风不以为然,反而冲她怡然自得地笑了笑。他本来谈不上英俊,但这一笑将歪嘴与吊眼梢都模糊了,整张脸就变得不是那么突兀。潘小璐怔了怔,心想如果他脸稍微饱满一点,嘴巴不歪,一只眼睛的眼角不是这么高,应该也是个长相不错的人。随即又为自己的念头诧异,都想到哪里去了?

  "找个兄弟盯住他。"徐海城等林俊风走远,低声地吩咐潘小璐。她点点头,拿电话通知门口的兄弟。

  徐海城继续审视余下的现场观众,剩下的十四个人再无人有给他感觉异样,所以很快地,演播室里的人全走光了,观众席上凳子凌乱,地上扔着小小的三角彩旗,台上雷云山坐的凳子倒在地上,热线电话已经被停止了。灯光照着偌大的演播室,一片凌乱。一如徐海城心中对于此案的感觉,凌乱,没有头绪。

  那张窗外一闪而过的脸,会不会只是何晴的错觉?

  勘探完现场,已经接近午夜了,徐海城带着自己的队伍返回市局。当然还带着重要人证何晴以及冯制片,长发男人依然陪着何晴,一种都是轻言细语的呵护。潘小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要是有人也如他这般呵护自己多好。想到"有人"时,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徐海城一眼。

  徐海城不知她肚子乾坤,以为她有话要:"小璐,有什么就直说吧。"

  潘小璐愣了愣,随便抓住脑袋里第一个闪出的念头:"为什么跟着林俊风?他与案子有关?"

  这个问题难住了徐海城,又不能说是因为卢明华与马俊南的忽然康复,所以觉得他诡异神秘,于是含含糊糊地说:"一种直觉。"

  "我也觉得他挺古怪的。"潘小璐说,一般人那会在这种时候对她笑得如此有肆无恐。手机忽然响了,她接听,微微挑起眉,片刻放下说:"徐队,老陈说在地铁站的时候跟丢了。"

  徐海城皱紧眉头,没有说话。

  回到了市局,一帮人闹哄哄地走进办公室,将灯尽数打开,分工合作,连夜开始忙碌。

  潘小璐与伍刑警为何晴录口供,徐海城旁听,顺便梳理思路。

  何晴脸上的妆洗掉了,看起来脸色与唇色都十分苍白。情绪比刚才安稳一点,说话也开始有条不絮,说的凶案经过要比刚才电视台说的更详细,包括雷云山让她倒水时,她出来跟同事们说过几句以及所用时间。说到窗外一闪而过的脸时,她依然骇然失色,身子瑟抖,反复地说了几遍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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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第七章 住劫之四(5)


  潘小璐问她,那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她想了很久,说是人脸大小,牙齿占着半张脸,脸上长着鳞片,闪着幽幽的光。

  三位警察同时挑起了眉毛,心里都嘀咕着,真的有这么一张脸一闪而过吗?不会是这位小姐看花眼,结果大家陪着她疯了一夜。

  思索着片刻,潘小璐说:"你确信看到是别人的脸,而不是自己的脸映在玻璃里,或是雷教授的脸映在玻璃里?"

  何晴吃了一惊,圆睁着眼睛看着潘小璐,似乎在说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呢?

  潘小璐强调:"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你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所以你得肯定不是看花了眼?"

  "我就是看到一张鬼脸,你们怎么怀疑我的话呢?难道我的脸像鬼脸?" 何晴自觉得委曲起来,受到如此惊吓还被怀疑,眼珠转动几下,眼眶就慢慢红了,转眼就要落泪模样。

  潘小璐在心底叹口气,说:"何小时,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窗外的是个面具呢?"

  "面具?"何晴偏头想了想,"面具的眼睛应该没有这么逼真吧?它的眼睛也看着我。"

  "你是说这张脸的眼睛也看着你?"

  何晴肯定地点了点头。

  "何小姐,除了脸,你还看到什么?"

  何晴呆呆地说:"还要看到什么?"

  潘小璐几乎要发狂了,说:"我的意思是其他部位呢?耳朵呢?头发是什么样子的,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何晴想了很久,回答:"只有脸,上面还有一对眼睛,冷冷的。"

  潘小璐递给她纸与笔,说:"画下来看看。"

  何晴迟疑地接过纸笔,皱眉想了一会儿,在纸上涂画起来。

  潘小璐一扯徐海城的袖子,后者会意地和她一起走到审讯室外面。

  "徐队,我看她八成是眼花了。"

  "现在下结论还早。"

  虽然何晴没有将这张脸说出一个所以然,但她那种恐惧绝不是能装出来的。人有时候也会被玻璃里自己影子的陌生吓着,但不至于吓成这样子。不知道为何,徐海城相信何晴确实看到一张脸,一张诡异的脸。

  "那现在怎么办?"潘小璐苦恼地说。

  "你带她技术科吧,让技术人员拼出她所描绘的脸,然后让她确定一下。"

  "好。"

  "对了,对她温和点,她刚受过惊吓,大脑有点反应迟钝很正常的。"徐海城忍不住叮咛了一句,"她就交给你了,我去法医室一趟"

  潘小璐轻轻地嗯了一句,心里有点不舒服,心想难道我这个人很严厉?看着徐海城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她才回到审讯室,何晴正咬着笔发呆,受惊小鹿般地看她一眼,又在纸上添了一几笔,然后推到她面前,怯怯地说:"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潘小璐拿过看了一眼,白纸上勾着人脸的轮廓,画着两只眼睛,眼睛下面一个个圈,大概是鳞片的意思,再下面是一个矩齿般的牙齿……很像动画片里人物造型。本来她就对何晴的画没抱什么期望,所以也没有说啥。想起徐海城的话,特意柔声说:"何小姐,这样子吧,我让技术部拼了几张图,你去看看哪个比较相似?"

  何晴还穿着主持节目时候的套装,外面披着大衣,虽然审讯室开足了空调,她还是紧紧身上的衣服,有点不情愿地说:"现在?"

  "很快的。"

  "好吧,我想先用一下洗手间。"

  "好,出门向右走,走廊的尽头就是洗手间,我在这里等你。"潘小璐边说边收拾桌面的东西。

  何晴走到门口,探头看着走廊,楼道寂寂惟有冷清灯光。她有点迟疑,眼睛瞟着潘小璐,似乎希望她一起去,但又觉得不妥当,终究也没有开口,只是快步往洗手间走去。高跟鞋敲打着磁砖地面,一声一声十分急促,在这寂静的夜里特别突兀。

  伍刑警一边改动着口供里的错别字,一边说:"小璐,你说她看到的脸究竟是什么呀?"

  "谁知道。"

  "真是邪门。"伍刑警咕嘟了一句,挟着笔记本离开审讯室。

  潘小璐靠着审讯室的门,一边看何晴那幅抽劣的画,一边等着她。两分钟过去,她不耐烦地探头看着走廊,楼道悄无人声。五分钟过去了,她再看走廊,依然是空空荡荡。心里不由地开始狐疑,又等了一两钟,再也站不住,走到洗手间门口,轻轻叫了一声:"何小姐,何晴……"

  洗手间里静悄悄,只有滴水声,嘀哒嘀哒,十秒一滴,不急不缓。

  潘小璐心里不安如泉水般汩汩地冒出,她将手里的记事本搁在地上,掏出配枪,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洗手间。洗手间分内外两间,外间是盥洗室,里间是厕所。灯光幽幽浮浮,盥洗室巨大的镜子映着潘小璐猫着身子的模样,透着几分鬼鬼崇崇。

  盥洗室与厕所有扇门,半开半合。

  潘小璐小心翼翼地用脚将门推开,举枪蹿进厕所,来回扫视一番。厕所里没有人,而何晴躺在地上,脸色青紫,歪嘴斜眼,脖子处有个粉色的牙印。

  潘小璐骇然失色,抬头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远处有星子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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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第八章 坏劫之一(1)


  第八章 坏劫之一

  有句话说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在于问题本身,就像迷宫游戏,如果从出口倒回来走,会很容易找到途径。可是会不会有一个游戏根本就没有出口?

  (摘自《刑警日记》)

  徐海城从法医室匆匆赶来时,何晴脖子处的牙印由粉色变成了浅紫。现场情况一目了然,何晴解完手,衣服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就遭遇某事然后死了。死亡现象与许三的十分相似。

  许三死时在深夜,早上才被人发现,大家犹可以怀疑中间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但是何晴的死,几乎就是在眼皮底下,再无借口。

  一夜之间发生两件凶案,两天发生三件凶杀案,凶手的边都没有摸着,没有手指纹、没有脚印……什么都没有,除了死者脖子上的牙印,昭示确实有那么一个凶手存在。刑侦大队的警员们心沉重的如同缚着巨石,与此同时,心里另有一种东西在萌动,这种东西叫恐惧。虽然各个人都在极力压制它的蠢蠢欲动,可是心已经乱了,行为不免就渗出一丝惶惶然。

  徐海城感觉到队友们的异样沉闷,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但无可奈何。

  风从厕所窗子吹进来,吹动着厕所蹲位的门吱呀一声,刮锅般的刺耳。他走到窗边,往外看,厕所在一楼,首先入眼的是高大森冷的公安局外墙,墙头装着红外线。人要想从墙头爬进来,是不可能的。

  那么何晴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走出洗手间,徐海城看着走廊里倚墙而立的潘小璐。后者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头更加低,眼光只在自己看脚尖打转,俨然一个犯错的小孩子。

  徐海城很理解她的心情,柔声说:"好了,别自责了,这事情也不能怪你。"

  潘小璐抬起头,两眼微红,说:"怎么不怪我?我陪着她一起来洗手间就好了。"

  徐海城抽出一只烟点燃,也倚着墙壁,说:"谁会想到呢?上个洗手间就送了命。"他自嘲地笑了笑,"而且还是公安局的洗手间。"

  "凶手倒底是什么?为什么无影无踪无迹可循?"潘小璐头抵着墙壁,看着走廊天花的灯,似感慨,又似疑问。

  徐海城吐出一口烟,看着它在风中飘散。

  "难道真的有亡灵?"

  厕所里的门吱呀吱呀地叫着,好像在回答潘小璐的疑问。她打个寒颤,缩着脖子问徐海城:"徐队,你倒说话呀?"

  "也许吧。"

  潘小璐盯着他细看,见他并没有戏谑的意思,身上又是一阵发寒,转眸看着两名警员抬着何晴的尸体走出洗手间,两个小时前她还在电视上巧言倩兮,一个半小时前她在化妆室瑟瑟发抖说有鬼脸,一个小时她审讯室圆睁两眼,一刻钟前她怯怯地递上一张不知所谓的画。生命果然如某位哲人所言,脆弱如同一根芦苇。

  "走吧。"徐海城拍拍她的肩,"事情过去了,打起精神,我们有场硬仗要打。"

  潘小璐如霜打的茄子般应了一声,跟着他身后往办公室走去。

  这夜,南浦市公室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埋头苦干,寻找着蛛丝马迹。累了就趴一会儿,饿了就吃方便面。当黎明曙光冲破黑夜,然后一轮红通通的太阳爬上天边,阴了十来天的南浦市终于放晴。

  阳光穿过亿万光年,穿过几千叠云层,射进刑侦大队开阔的办公室,照着凌乱的办公室,照着一张张青白的脸,照着一个个黑眼圈、胡子拉渣、通红双眼。浮尘在阳光里欢快地跳着舞,大家在阳光里打着长长的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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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第八章 坏劫之一(1)


  第八章 坏劫之一

  有句话说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在于问题本身,就像迷宫游戏,如果从出口倒回来走,会很容易找到途径。可是会不会有一个游戏根本就没有出口?

  (摘自《刑警日记》)

  徐海城从法医室匆匆赶来时,何晴脖子处的牙印由粉色变成了浅紫。现场情况一目了然,何晴解完手,衣服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就遭遇某事然后死了。死亡现象与许三的十分相似。

  许三死时在深夜,早上才被人发现,大家犹可以怀疑中间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但是何晴的死,几乎就是在眼皮底下,再无借口。

  一夜之间发生两件凶案,两天发生三件凶杀案,凶手的边都没有摸着,没有手指纹、没有脚印……什么都没有,除了死者脖子上的牙印,昭示确实有那么一个凶手存在。刑侦大队的警员们心沉重的如同缚着巨石,与此同时,心里另有一种东西在萌动,这种东西叫恐惧。虽然各个人都在极力压制它的蠢蠢欲动,可是心已经乱了,行为不免就渗出一丝惶惶然。

  徐海城感觉到队友们的异样沉闷,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但无可奈何。

  风从厕所窗子吹进来,吹动着厕所蹲位的门吱呀一声,刮锅般的刺耳。他走到窗边,往外看,厕所在一楼,首先入眼的是高大森冷的公安局外墙,墙头装着红外线。人要想从墙头爬进来,是不可能的。

  那么何晴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走出洗手间,徐海城看着走廊里倚墙而立的潘小璐。后者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头更加低,眼光只在自己看脚尖打转,俨然一个犯错的小孩子。

  徐海城很理解她的心情,柔声说:"好了,别自责了,这事情也不能怪你。"

  潘小璐抬起头,两眼微红,说:"怎么不怪我?我陪着她一起来洗手间就好了。"

  徐海城抽出一只烟点燃,也倚着墙壁,说:"谁会想到呢?上个洗手间就送了命。"他自嘲地笑了笑,"而且还是公安局的洗手间。"

  "凶手倒底是什么?为什么无影无踪无迹可循?"潘小璐头抵着墙壁,看着走廊天花的灯,似感慨,又似疑问。

  徐海城吐出一口烟,看着它在风中飘散。

  "难道真的有亡灵?"

  厕所里的门吱呀吱呀地叫着,好像在回答潘小璐的疑问。她打个寒颤,缩着脖子问徐海城:"徐队,你倒说话呀?"

  "也许吧。"

  潘小璐盯着他细看,见他并没有戏谑的意思,身上又是一阵发寒,转眸看着两名警员抬着何晴的尸体走出洗手间,两个小时前她还在电视上巧言倩兮,一个半小时前她在化妆室瑟瑟发抖说有鬼脸,一个小时她审讯室圆睁两眼,一刻钟前她怯怯地递上一张不知所谓的画。生命果然如某位哲人所言,脆弱如同一根芦苇。

  "走吧。"徐海城拍拍她的肩,"事情过去了,打起精神,我们有场硬仗要打。"

  潘小璐如霜打的茄子般应了一声,跟着他身后往办公室走去。

  这夜,南浦市公室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埋头苦干,寻找着蛛丝马迹。累了就趴一会儿,饿了就吃方便面。当黎明曙光冲破黑夜,然后一轮红通通的太阳爬上天边,阴了十来天的南浦市终于放晴。

  阳光穿过亿万光年,穿过几千叠云层,射进刑侦大队开阔的办公室,照着凌乱的办公室,照着一张张青白的脸,照着一个个黑眼圈、胡子拉渣、通红双眼。浮尘在阳光里欢快地跳着舞,大家在阳光里打着长长的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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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八章 坏劫之一(2)


  徐海城走出自己办公室,一夜无眠,青青的眼圈、青青的下巴虽然让他看起来很疲倦,也让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他拍拍手,召呼大家一起开会。

  刑警们挟着记事本,打着哈欠走向会议室,却在走进门的那瞬间挺直了背,闭上的嘴巴。里面不知何时已经坐着公安局的三大巨头:局长、书记、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因为有糖尿病一直在修养的严副局长都来了。

  巨头们绷着脸,脸色铁青。这是情理中事。三个死者中有一个中外知名考古学家,有一个电视台的当家主持人,而且有两人居然死在公安局,这事情惊动的绝不只是公安局的巨头们,估计市政府巨头们也已经惊动了。大家心里一阵忐忑,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的毕直,睁圆通红的眼睛。

  徐海城将证物一一陈列,又将现场各个角度的照片以及尸检照片贴在展示板上,因为有三大巨头在,所以他交待了一下三起凶杀案的各自背景,然后法医开始讲三人的尸解发现。

  "……许三与何晴都是机体产生大量的肾上腺激素,导致血压过高,从而导致脑心肾等重要器官内出血而死。也就是说,这两人是活活吓死的。至于雷云山,他是因为年龄大,受到惊吓后,引发心肌梗塞而死。完毕。"吴法医行礼,然后坐下。

  徐海城随即站了起来,说:"……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的脚印,手纹以及凶手留下的东西,唯一以证明凶手存在的是他留在死者脖子上的牙印……"他指着三张照片,只有两张照片上有牙印,一张是毛衣的照片,"雷云山脖子上没有牙印,但他穿的高领毛衣有撕咬起毛现象,经过检测,可以确定是牙咬造成的。另外,经过牙模比拟,可以肯定许三脖子上的牙印与何晴脖子上的牙印是一样的。"

  "目前还有两条线索,一条是何晴说在小化妆室窗外看到一张脸。"徐海声示意潘小璐将何晴画的脸的复印件发给三巨头,三人扫了一眼,齐齐皱起眉,小儿涂鸦也强过这幅画。

  "另外是雷云山节目中接到的热线电话……"徐海城一停顿,潘小璐就将电视台取来的录音播放出来,会议室虽然坐了十来人,却哑雀无声,录音声显得特别的响亮。

  "曼西族的灵魂生死哲学远远比你说的要意义深远多了。"

  "灵魂不灭,生生不息,你们侵犯一位高贵的灵魂,将会遭到神的惩罚……"

  然后是嘈杂的"雷教授你怎么了"。

  三大巨头又是皱眉。

  徐海城继续往下说:"从这个电话内容来看,打电话的人有可能是曼西族后裔,或是曼西文化狂热份子。一年半前,曼西族后裔为了保护曼西古墓不被外族占有,不惜派人混入启动自毁装置,从而令千年古墓塌毁。由此可知,曼西族后裔本族观念太强,对外族有很深的敌意。雷云山是当时曼西古墓考古队的一号人物,又是这次曼西文化节的发起人,而且这次文化节主要展示的是曼西古墓里的文物,所以我怀疑他的死,是曼西后裔的存心报复。也许他们还存有阻止文化节开幕的心思。"

  主管刑事的严副局长说:"你说的我赞同,但是他们究竟用什么手段杀人呢?"

  徐海城黯然垂眉,说:"目前我们毫无头绪。"

  严副局长不悦地哼了一声:"人都死了三个,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呀,真长进呀,两个人死在局里……"

  全体刑警的头都低下了,默默地忍受着领导的怒气。

  "……今天早上六点半,市里的宋秘书就来电话了。文化节还有五天就开幕,出这种事情,国际影响呀,同志们,国际影响呀……"

  陈琛忍不住打断他,"好了,老严,你身体不好就少动气了。"

  严副局长重重地咳几声,犹自不解气,将面前的资料翻得啪啪响。

  陈琛说:"大徐,你的意思是凶手针对的是曼西文化节?"

  "有可能,但我认为,凶手可能更恨发掘曼西古墓的雷云山与黄义森,曼西古墓是曼西族历史上最杰出的大巫师的墓,也是一座地下神庙,在他们心中是不容亵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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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第八章 坏劫之一(3)


  "那么,许三与何晴与曼西族后裔有什么仇恨呢?"

  "局长,关于许三,我怀疑他可能接触过曼西族后裔,并且无意中得罪了他们。至于何晴,她是雷云山死亡的目击证人,或者她看到了什么,只是惊吓过度没有想起来。凶手杀她是为了灭口。"

  严副局长说:"那你说说你们破案思路。"

  "是。"徐海城响亮地应一声,"第一,在瀞云山区松朗村三十年前也发生过相似的案子,我会派人去调查;第二,如果是曼西族后裔报复,那么针对的可能就不是一个人,文化节组委会可能有线索。第三,热线电话是从一个没有登记的神州行卡打出来的,这张卡11月2号才开通,我们已经查到售卡营业点,看营业员能否记得购买人特征。第四,估计凶手还会采取行动,所以派警员盯紧余下文化节组委会成员,特别是曼西古墓考古队的二号人物黄义森……"他边说边指着黄义森的照片。

  听徐海城有条不絮地说完,三大巨头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严副局长也不再总咳个不停。陈琛深知此案古怪,线索有限,也不再苛求,眼睛扫过整个会议室,严肃地说:"同志们,文化节开幕在即,国内外都高度关注南浦市,这三起案子不仅损害我们市局的声誉,更损害我们南浦市与国家的国际声誉。所以大家一定要团结奉己,早日破解11月2号连环凶杀案。"

  "是。"十来个刑警齐声应答。

  陈琛满意地点头,对徐海城说:"通知雷云山教授家里人来领取遗体,通知新闻媒体发布雷云山因心肌梗塞死亡的消息。至于何晴,继续对外界封锁消息。好,散会。徐海城留下。"

  "是。"大家又齐声应答,挟起记事本鱼贯离开会议室,片刻全部走光。

  陈琛试意徐海城将门掩上,问:"你老实说,这个案子你有把握破解吗?"

  徐海城摇头。

  "我就知道。"陈琛眉头紧皱,"确实很诡异,你有想到什么没有?"

  徐海城沉吟片刻说:"我在松朗村时听过一个传闻,关于他们松朗村的师公的……"他将松朗村关于师公用巫术召唤亡灵杀死猎狗队的传闻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又说宋三平管这种巫术叫"劫"。

  "有这种事情?莫免太邪门了吧。"

  "我会派人去松朗村求证的。"

  陈琛点点头,犹自觉得不可思议,喃喃地说:"召唤死亡灵杀人?"

  徐海城回到办公间,立刻布署刑警们行动,伍刑警派去松朗村,方刑警派去电视台调查,洪刑警去神州行卡销售点,佟刑警去查一下各地来的傩舞队人员编制……他与潘小璐则一起去了南浦市考古研究所。

  在车上时,徐海城研究了一下组委会的成员。

  名誉主任:南浦市的市长。

  主任:于从容。

  常务副主任:南浦市主管文化的副市长。

  副主任:南浦市考古研究所副所长黄义森、南浦大学考古系教授雷云山、国家傩文化研究中心的甘国栋主任、南浦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屠春方。

  组委会下面另设四个分支机构,分别是战略规划工作委员会、政策指导工作委员会、专业技术工作委员会、秘书处,分支机构里成员不少,这才是做实际事务的那帮人。

  随后又看电视台传真过来文化节访谈节目表,这个节目从文化节倒数第九天开始,一直持续到文化节结束,也就是从11月1日到11月25日。开幕之前主要是访谈组委会成员,文化节期间是访谈参加文化节的中外文化界名人。访谈第一期开始于11月1日,访谈的是文化节的常务副主任,也就是南浦市主管文化的副市长,访谈的内容主要是文化节的意义之类的东西;第二期于11月2日的播出,访谈的是战略规划工作委员会的主任,主要内容为文化节的构思。第三期于11月3日播出,访问的是于从容,他是商界名人,声誉极高。访谈内容除了他对文化的贡献,还有他的个人商界经历;第四期、第五期都是雷云山的访谈,主要内容是曼西千年古墓的发现及发掘过程,并应观众的强烈要求,开通了热线电话与短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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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第八章 坏劫之一(4)


  徐海城留意到只有于从容那期,没有安排现场观众,于是打电话询问冯制片原因。

  "这是于先生要求的。"

  "哦?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要求?"

  冯制片支吾了一下,"哎,怎么说好了呢?富贵人的毛病吧。他来我们电视台时可是带着四个保镖,其中有一个不离身的,上个洗手间都陪着的。"

  徐海城听完更加迷惑了。因为方离与于家走的近,时常也提起于从容与关淑娴,他对这两人多少也有点了解。

  关淑娴就不必说了,典型的贤妻良母,以夫为天。

  于从容就相对来说层次丰富很多,他是长袖善舞的商人,与政府也有极好的交情,慈善事业的活跃者,被誉为南浦市工商界的领袖。当然商场如战场,难免因为利益得罪人,每逢到此时他会露出铁腕的一面,总是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

  方离提过,于从容有一个保镖,一直伪装成助手跟着他,那个保镖跟着他将近十年。也就是说十年以来,他一直只有一个保镖,一直安然无恙。而现在他身份地位财富没变,期间也不曾听说他遇到绑架之类的威胁,忽然多了三个保镖,内中会是别有隐情吗?

  徐海城忽然觉得非常有必要早点拜访一下于从容了。

  徐海城刚将文化节组委会与文化节访谈节目弄出脉络,考古研究所到了。

  黄义森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两人,他还是徐海城记忆中的模样,皮肤黝黑,沾着一点尘土气。三人寒喧一番,分别坐好。

  "黄所长,你一定知道雷云山教授去世的消息了吧?"

  黄义森点点头,脸有恸色,雷云山一直与他合作无间,两人一起发掘曼西千年古墓,一起筹办曼西文化节,当然之前的合作更多了。他抑制着悲痛说:"我刚刚看到新闻,雷教授真的是心肌梗塞而死的吗?"

  雷云山对外公布的死因就是这个,他家里人也相信了。所以黄义森的话问的蹊跷,徐海城沉吟片刻,问:"黄所长,你在怀疑什么?"

  黄义森想了想说:"实不相瞒,我们组委会的接到过威胁邮件。"

  "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就是大前天,11月1号。"

  "哦?为什么没有报警?"

  黄义森叹口气说:"没当回事。"

  "邮件上说的是什么?"

  "差不多就是昨天晚上雷教授接的那个电话里说的那句话。"黄义森低声重复着,"灵魂不灭,生生不息,你们亵渎了一位高贵的灵魂,将会受到阿曼西神的惩罚。神将会撕碎你的喉咙,击毁你的意志,夺走你的生命,让你永世沉沦于黑暗之中。"

  神将会撕碎你的喉咙,击毁你的意志,夺走你的生命,让你永世沉沦于黑暗之中。

  这句话倒是很符合雷云山、何晴、许三的死亡状况。徐海城心中一动,问:"这封邮件雷教授也知道?"

  黄义森点点头。

  怪不得雷云山听到热线电话里的这句话,脸色发青,也许他意识到这封邮件并不是恶作剧。

  "老雷他真的是死于突发心肌梗塞吗?"黄义森又问了一遍。

  徐海城点头说:"是的。"他没有提雷云山是受到惊吓后突发心肌梗塞,主要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黄义森还是有点猜疑,说:"老雷的身体一向不错的。"

  "黄所长将那封邮件所用的信箱告诉我吧。"

  黄义森说出邮箱,徐海城让潘小璐尽快发到技术部,搜查威胁邮件的IP地址。

  "黄所长,我们怀疑可能有人不想文化节顺利举行,有可能会对组委会成员不利,所以你平时出入小心一点,尽量不要一个人呆着。"黄义森本来刚才听说雷云山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心里已经松口气,听徐海城这么说,心又提到嗓子眼,点了点头。

  "黄所长,我听说你们今天夏天时去通天岭祭坛考古了。"

  黄义森脸色明显一变,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惶,随后虽然平静下来,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却不停地敲动,这在肢体语言中代表着不安。"是的,还是你提供的资料。"他笑了笑,但笑的有点勉强。

  "那地下二层的人头窟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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